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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1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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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辰一阵苦笑,都不记得自己如何的应承,待谢老板走远,汉辰落寞的在角落抚摸自己红肿的面颊,挥拳捶墙。

白雪压枝,颤颤的枝头红梅暗香浮动。汉辰抱腿蜷缩在双杠上,仰头看着清冷的月牙,寒辉苍茫,就如他此刻的心境。怕同样一弯明月,子卿正同家人欢聚一堂,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呵护赞誉,笑闹着耍花炮,看着他吹嘘多时的那八十多个橱子包年夜饺子的空前盛况。而他却独享这份凄凉,虽然冷清,但是安宁,静得连寒鸦别枝惊起的声音都听得悚然。

“猜你就在这里。”小七寻到汉辰,“怎么,乖儿还小,你还同他生气不成?”

小七笑骂,纵身坐到积雪轻覆的双杠上。伸手抬起汉辰的下颌,肿胀的面颊微微隆起。

“怎么这么较真?苦得是自己。”小七抚弄汉辰的头。“回去吧,别让娴如着急。”

见大哥回到屋,乖儿吓的倏的躲到嫂嫂身后。从嫂子背后探出半个笑脸,忽闪明眸偷窥哥哥的表情。

汉辰并未理会他,只问了娴如亮儿可曾睡下,径直回书房去歇息。

第二日,暖阁中大太太和姑太太文贤看着来请安的汉辰,叹息落泪。

汉辰的脸肿的益发厉害,泛出青紫色。但面容恬静,带着浅笑:“姑母,不打紧,不痛,只不过肿得厉害。昨日遇到戏班的老谢,他还恭喜汉辰长得比先时富态了。”

笑语喧盈,内含苦涩,姑太太文贤忽然揽过汉辰哭道:“你这孩子,越是这么故作太平,姑母就越是心疼。”

汉辰一笑:“什么孩子?都是孩子爹了。”

门帘一掀,杨大帅进来。

汉辰忙起身垂手恭立,喊了声:“父亲。”

脸上的笑意全无,恭谨谦逊的样子。

杨大帅的目光不敢直视儿子,更怕见汉辰那青肿的面颊。

“你大姐说年前给你做了身新棉袍,上海置办的东洋绸,怎么不换上。一天到晚单穿这身军装跟个马弁一样存心给老子丢脸不是?”

【《天下风雷》后传《年少天纵》】

1 那年腊八

白雪皑皑的天地,杨家宅院屋瓦上如被蒙上一层厚厚的棉絮。

汉辰来到父亲暖阁外,屋内伺候着的四姨娘正挑了棉帘出来,见和汉辰堆了满脸的笑招呼:“大少爷来了?”

今天是腊月初八,汉辰的生辰。

父亲显得一团和气,脸上也泛着红光,比起七叔刚过世那两个月气定神闲许多。

不似先时,日日如失了魂魄般从梦中惊醒,抓了汉辰的手大叫:“小七,别走!”

“父亲!”汉辰恭敬的垂手请安。

杨大帅向他招招手,一脸的神秘:“快来,爹给你看个稀罕物。”

汉辰并未在意,只是按进门前思虑妥的话毕恭毕敬的说:“父亲,今日是汉辰来到世上第二十五年,蒙父母生养之恩~~”

汉辰撩衣跪下,接着说:“养育大恩,汉辰铭刻于心,日日思父亲大人教诲~~”

“行了行了,不必拘那些老礼了,时代变了,你起来吧。”杨大帅脸上还是笑容可掬,这笑容在平日罕见。尤其对汉辰,二是过年似乎都对这笑意陌生。

汉辰眼里的父帅,即使平日同人谈笑正欢,见到他出现也会立时板起脸,端出老子的姿态,饭里挑砂般也定要寻出他的不是训斥一番。今天这种异乎寻常的和颜悦色,怕是得益于小乖儿刚从他房里走出,余热未退。

“爹爹!”

果然,乖儿从门外钻进来,手里拿着根糖葫芦吃得津津有味。

“乖儿,你都吃了三支了,不是对你说过,这支是留给你大哥的?”父亲嗔怪的话,汉辰反觉得奇怪。

猛然间醒悟为什么昨天父亲执意要安排借许姑爹云城的飞机去北平。若果是为了买几支糖葫芦如此兴师动众,怕比唐玄宗为搏贵妃一笑,快马岭南运荔枝还要传奇了。就为了乖儿爱吃糖葫芦?

“乖儿,爹是太娇纵了你。今天是你大哥的生辰。”杨大帅责怪说。

汉辰心里才明白,原来这糖葫芦是爹为他准备的。

心里顿如五味瓶搅翻,如壮士易水之行,为了实现某种承诺已经决心摒弃所有情感,将自己变成一个孤注一掷的刺客,面对感情的施舍,他是敬而远之。

小乖儿却怯怯的挪过来,依依不舍的举着还剩了两粒山楂的糖葫芦试探问:“哥哥,乖儿吃一粒,哥哥吃一粒。”

“乖儿,乖。大哥不吃,大哥是大人了,这是小孩子的零嘴。”汉辰脸上浮出疼爱的笑。

杨大帅在床上欣慰的笑笑说:“这就对了,兄友弟恭,才是世家子弟的风范。”

又招呼汉辰说:“龙官儿,来,爹给你看个东西。”

从床头拿过一个红绒绸包裹的盒子,层层打开。

杨大帅如捧精美的至宝般打开盒子,揭开红绒布。一尊精美的玉雕月光流苏般的泛着润洁的光躺在匣子中。

水般剔透温润的成色,雕琢的优雅流线,一看就是精品。

更令汉辰惊讶的是,这是一尊同昔日他打碎后保存多年的玉雕善财童子一模一样的玉雕,他指尖熟悉的没条线条和没个弧度都是那么类同。世间本不该有两尊完全一样的玉雕,而汉辰不得不感叹这先后两尊玉雕的如此相像。五年了,五年的时间真快呀。五年前还曾经是稚嫩青涩的小龙官,如今已是饱经历练沧桑的龙城少主。

“龙官儿,来,抱过去看看。这是爹送你的生辰礼物,集雅轩的老板雕琢了五年,费了整整五年的心血。索性他雕那尊摔坏的善财童子的玉还有一块儿,一直没舍得用,我花了重金买来。娄老板说,他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五年,整整五年,总算还原了。”

杨大帅的眼睛里闪烁泪光,汉辰很少见父亲落泪,一尊玉雕,父亲如此激动?还原了又如何?有得东西怕过去了永远难以还原。

大太太掀帘进来,笑吟吟的说:“猜龙官儿就来这里了,怕他跑两处费气力,索性我就过来了。”

“龙官儿,你爹爹给你的玉雕,还喜欢吗?”

汉辰淡然浅笑:“父亲,这玉雕太珍贵了。汉辰笨手笨脚的,也不懂风雅,留了无用。放在父亲的多宝阁罢了,往来也能看上一眼,也有人打扫照看。”

“龙官儿,你这孩子。破碎了的你反当个宝,你爹这不给你弄了个上好的,还不谢谢你爹。”

大太太嗔怪。

“爹爹,乖儿要看看。”小乖儿冲过去,抱起匣子里的玉雕。

“乖儿,小心些。”

话音未落,乖儿手一抖,那尊玉雕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落下,随着“咔嚓”一声,碎成三段。

“哇~~”乖儿放声大哭起来。

沉默,屋里众人面面相觑。

汉辰没有说话,目光没有看地上的碎玉,而是笑看着父亲,天意,真是天意难测。如此巧合,如此的作弄,名该如此。

“乖儿!”父亲大喝一声,举起巴掌,小乖儿哇的哭着,头扎进父亲的怀里委屈不已。

凝滞在空中的手难以落下。

杨大帅缓缓的搂拍着惊吓到的乖儿,余光看着嘴角挂着嘲弄的笑看着他的汉辰,心里顿时愧疚般自我解嘲:“乖儿他~这孩子,吓坏了。爹不是没打到你吗?好了,不哭了,没有怪你。”

小乖儿哭得更凶,抽噎咳喘。

大太太心疼的低头去拾捡那破碎的玉雕,愧歉的对汉辰说:“这真是,怎么就~~”

“娘,都是汉辰不好。要早些接过来,怕就不会被乖儿拿去摔碎了,里外都是汉辰的不是。爹娘都不要难过了。汉辰还要敢去军部开会,父亲若没别的吩咐,汉辰去了。”

杨大帅诧异的目光凝视汉辰,久久的不语。

汉辰静静退到门帘边,猛然转身离去。

寒风卷了雪渣飞进暖阁。杨大帅抚摸着小乖儿的头呆滞的说:“龙官儿娘,你,你一定要死在我后头。若是你去了,汉辰他~~他怕不会留在杨家。”

凤荣找到弟弟的时候,汉辰才从军部回来。一身军呢大衣,高竖的衣领遮了半个脸,凤荣一把拉了他下车,来到一边悄声问:“龙官儿,你别小性子。爹难过的一天不吃不喝。小乖儿也吓到了。你知道乖儿是爹的心尖,他舍不得打,又不能不打他。爹为难了半天,你总不想逼爹真打小乖儿一顿给你解气吧?”

汉辰笑而不答。

“乖儿姐姐也不喜欢。姐姐也知道当年爹对你太不公,同样摔了玉雕,你被伤得太深。而乖儿却不被责罚~~”

“大姐,今天是汉辰的生辰,能不提这事吗?我不会怪乖儿,也不怪父亲,本来就不是同题并论的两件事,何苦扯到一起来?”

“龙官儿,你真是这么想?”凤荣试探,目光仔细端详弟弟的面色。

汉辰笑笑:“杨家同军队一样,长官是你无从挑选的,军人有的只是无条件的服从命令。大家,你妇道人家不会懂。”

汉辰看着风雪中的大姐费解的样子笑笑说:“大姐回屋吧。汉辰去师父师娘房里坐坐,再去七叔的楼上看看。”

“龙官儿~~你真放不下吗?”凤荣追在汉辰的身后。

2 纳妾

汉辰独自在雪后的庭院徜徉,扑簌簌的积雪落下,冬季比较暖,红梅已经有了花蕾。

这株红梅还是当年七叔领了他种下的,树是姐夫储忠良附庸风雅从杭州西子湖畔孤山放鹤亭旁移来的。

一袭披风搭在肩头,冰冷的周身顿然有了丝暖意。

“娴姐,你先回房,外面冷。”汉辰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娴如体贴入微的立在身后。

“龙弟,回房吧。天冷,你最近咳得厉害。夜里几次在门外听到你咳,想进去又怕惊扰了你。爹已经病倒了,七叔也不在了。”娴如迟疑说:“杨家要靠你,我和娘也靠你。”

娴如姐的话本没有大错,女人可不是要靠丈夫活着?但这话听来无论如何都不入耳。

“你夜半到书房外来了?”汉辰心生怜悯,可无论如何也难走近身后的妻子。

屋内铜炉炉火正旺,四儿蹲在炉边烤着亮儿的衣服。

床上,亮儿正和乖儿在逗闹。因是入了被窝,亮儿穿了个肚兜在被子里翻滚,乖儿却是浑身精光了坐在床上搔着亮儿的痒,亮儿咯咯的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喊:“小叔不闹了,亮儿肚子疼。”

“乖儿,小心冻到!”四儿慌忙扔了手中的衣服赶到床边为两个孩子盖被子:“快闭眼睡觉。”

“嫂嫂还没睡呢,等嫂嫂躺下我就睡。”乖儿执拗着。

汉辰来到床边,小乖儿对平日沉了脸色的哥哥还是有几分敬畏,乖乖的缩进被子里,偷眼看着大哥。

“娴姐,乖儿不小了,十多岁了,你还带了他睡吗?让他自己睡。”汉辰说。

乖儿探出头说:“夜里有妖怪,没了嫂嫂妖怪要吃乖儿,乖儿要和嫂嫂睡。”

乖儿十岁了,确被娇惯得比同龄的孩子显得天真简单。

汉辰笑骂:“那就和大哥去睡,保证没有妖怪吃乖儿。”

“大哥就是妖怪!”乖儿忽然大叫一声钻进被子,不一会儿传出哭声,呜咽了十分凄惨可怜。

“龙弟,你惹他做什么?哭得明早眼睛红肿,又惹了爹不痛快。”娴如的嗔怪,汉辰无奈。

看了乖儿乖乖的闭上眼,还装了大人一般拍哄着身边的小亮儿,不时偷偷眯了眼看他,汉辰摇摇头对娴如说:“娴姐睡吧,汉辰还有些公务要处理。”

汉辰回到书房,四儿已经帮他将榻上的被子弄好,拿了两个汤婆子放在被子里取暖。

“大少爷,若是夜里冷就喊我,我在隔壁听得到。昨天看铜炉里的碳都燃尽了,你也没叫我们一声。”四儿的话,汉辰笑笑。

“四儿,你去看看乖儿和亮儿,别要他们玩闹起来冻到。”娴如进来吩咐,支走了四儿,迟疑的蠕动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有事?”汉辰坐在桌案前整理文件抬头看娴如。

娴如羞红了脸,支吾说:“今天,爹找我去问话。”

“喔~”汉辰头也不抬。

“爹问,爹问~~爹说,问什么时候再抱个孙儿?”娴如终于说出口,羞臊得面颊绯红。

汉辰没有抬头,笔却滞在半空,沉吟片刻,接着批阅公文不做答。

“恰巧你就进来请安了,爹慌得立刻收住嘴,连你问他可吃过饭了都没能答你。”娴如嗫嚅的说,小声嘟囔:“大姐责怪我说,都逼着老公公问儿媳妇房里的事了,说我们太不孝了。龙官儿~~”

汉辰放下笔说:“娴姐,天不早了,我也要歇息了,明天要早起赶去北平。”

“龙弟,姐姐知道你委屈,可爹那边总也要说得过去。你不能再委屈一次就偿了爹的心愿?”娴如忍了委屈羞辱试探说,仿佛逼了丈夫同她同床一次,就是对丈夫的侮辱,娴如只能将眼泪咽入腹中,面上堆起和善的恭顺的笑意。

见汉辰鼻中长出一口郁气,娴如忙改口说:“爹固执,家规不许你而立之年前纳妾。姐在想,不然就在外面为你养上几房知书达理聪明伶俐如秋月的,张妈去打探过,如今高中女校的学生多愿意给大户人家做小。只是不要让爹知道,待生个儿子就抱回来养了,爹高兴了就不再追究;再不然,市面上时兴借腹生子,给点钱留下儿子,孩子娘同杨家毫无牵扯,拿钱一走了事。也很干脆。”

汉辰怒视着娴如,起身摔门出去。

汉辰在北平见到子卿,子卿一身西装马甲,闲散的公子哥派头丝毫看不出是东北军的主将。

清癯的脸上由于吸鸦片已经两腮微陷。

“伙计,那个东西你还是戒了吧,伤身,看你都成什么样子了。”汉辰同子卿从不避讳,话也显得多起来。

“还没成我媳妇就絮絮叨叨比婆娘还烦。小爷喜欢,凭了喜欢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家老爷子那里我跟他摊牌了,以后我胡孝彦不需要长脑子,老爹的脑子就是我的脑子,他让我打到哪里,孝彦二话不说就打去哪里,管他是非对错,这样出了错也不会被人捅脊梁说胡孝彦是在夺权造老子的反。”

子卿苦笑了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我的条件是,钱,老爷子无条件的给,公款我一分不会动;玩女人,他不许管,就这个身子还是我的,魂儿都给了他了。”

同时天涯怅意人,汉辰饮尽杯中酒。

想霍文静造反一事,算是把子卿从事业的巅峰踢到了谷底,而且踢他的人竟然是他最亲近的人,还打了爱他的名义。汉辰如何不了解子卿此刻矛盾的心情和在东北军的压力,怕胡大帅也是顶了压力重新启用子卿。

“就这么沉沦下去了?”汉辰问。

“不会,在七爷墓前答应的事孝彦当然要做到,不然成小狗了。”子卿笑笑。

“胡少帅,好久不见。”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几位花枝招展的交际花扭了过来。

“这位是?”为首的一位拖长声音看着英挺的汉辰。

“我老婆。”子卿打趣的一句话刚出口,又在汉辰逼迫责怪的目光下笑了说:“逗笑了,大名鼎鼎的龙城少帅杨汉辰你们不认识?”

“哎呦,早听说‘八公子’,一直无缘得见。”

“哎哎~~行了行了,今天没时间陪你们玩,我和杨少帅有正事谈,你们自己去玩,都记在我账上。”

“哎呦,谢谢军团长,谢谢少帅。”

子卿摊手笑笑说:“就这样,人生如此。既然你的一切都被人安排好了,只能认命。惟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仅有的空间里挣扎出些缝隙,属于自己的缝隙。赌、嫖、抽大烟,不过都是这缝隙中仅能供你选择的。”

汉辰沉默不语,他的缝隙又在哪里,难道就是娴如苦苦争取的为他纳妾?

又见秋月了,实在是场奇异的邂逅。

子卿在顺扬王府的宅子里,请愿来的代表和报社记者争堵在门口不肯离去。

“他们又是为什么?”汉辰问。

“老爷子抓了几个赤色份子,还是从苏联大使馆抓出来的,大学的教授。写了文章谩骂老爷子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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