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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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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两个月了,只是当初都以为小爷就是一时不痛快,过了就戒了,不想成瘾了。”

见胡云彪讷讷无语,郭东寺又说:“听说小爷人都脱了型了,没日没夜的吃喝嫖赌,瘦得像竹竿了。”

“给我叫他回来,立刻就回来。”胡云彪喝令道。

转念一想,又抬手制止说:“不用了,我去,我自己去趟天津。”

家里人上上下下都在为子卿遮掩,关于子卿放浪形骸的谬行,胡云彪也是偶然能从外面听到个只言片语。

一天胡云彪微服上街走动,市井萧条。来到一家酒楼坐到一个角落,听到的都是人们在议论胡少帅的嚣张。

“那胡少帅了得,得不到的女人就拿钱去压,报纸说他的坏话他就砸报馆。”

“过去总听人说胡少帅如何英勇,给东三省做了多少好事,都是以讹传讹。”

“唉,听说胡少帅根本就不是大帅的亲儿子,是收养的遗孤。还听说是胡大帅仇人的儿子,所以后来父子反目。”

“我还听说这胡孝彦是大帅老婆偷人生的呢。”

一阵大笑,胡云彪郁怒不敢发作。

一个人淫笑了说:“听说醉红楼那窑子里,日本货的春药厉害,可价钱也好。没想都被这花花大少给包了,他那小身子骨怕不行了,又抽烟又嫖的,怕身子早都掏空了。”

众人一阵大笑。

胡云彪心里一阵潮涌,子卿这么下去,就彻底的将他在东北人眼里的形象毁掉了。

重新见到子卿,已经不再是当日那个美少年,那个戎装挺拔的年轻将领。子卿颧骨突出面色发黄黯然无色,疲惫的目光没了往日的英气勃勃和天真烂漫的眼色。唇上续了胡须,更显得沧桑的感觉。

胡云彪一阵心酸:“来了?”

“爹唤孝彦来,有什么吩咐?”

“玩疯了把爹都忘记了?”

胡云彪都找不出什么话来同儿子讲。军里的事儿子卸去了军职同他没的可说;政务的事儿子如今更不用管;家里的事也不用他操心,可不就剩了吃喝玩乐了?再一想其他儿子不也是没什么正事?

胡云彪忽然想起胡飞虎那天跟他悄悄叨念的外边的议论。

“老哥,老钱他们那天说,老帅你后继无人了。这小顺子就剩下行尸走肉了,可是彻底的不可救药了。老哥,要想办法救救孩子,他还小呀。”

“吃饭去。”胡云彪吩咐。

子卿慵懒的捂了嘴长长一个哈欠:“爹,您先去吧,儿子这烟瘾又上来了。”

胡云彪一阵心悸,吐血的感觉都有,伸手情不自禁的去摸子卿那消瘦无形的面颊,叹气说:“我要是哪天去了,你可怎么办?”

听得一旁的老普都流下泪来。

子卿心酸的侧过脸:“爹先去吃饭吧,孝彦下去了。”

子卿欲夺门而逃。

胡云彪老泪涌了出来,一把拉过子卿抽搐了嘴角说:“小的时候都舍不得打你,长大了爹就更下不去手。可你怎么能糟蹋自己的身子。”

子卿一阵泫然,淡然苦笑。身子,对他来说几是具躯壳了,他曾经无比自信的活跃在军事政治的舞台上,在那本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雏鸟的天空上在云端翱翔,惹来千万羡慕仰视的目光。忽然有一天,他的羽毛被一个他曾经无比热爱和信服的人一根根拔光,他只剩了躲在黑暗的角落避免再让人看他无毛赤裸的翅膀,满怀愧疚的去看那曾经被他振翅高飞时卷起的狂风而拔飞的野草和落叶。此刻,他还有了什么?

“爹知道该怎么做,用根麻绳绑了你逼你戒烟。”胡云彪咬牙说,又痛苦的挤出一句:“可爹下不去手呀。”

“爹,不值得,您不值得。”

子卿满心的内疚飘然而去。

第214章 子卿汉辰出逃

上海大都会的舞场,汉辰找到了放逐自己在这花花世界里的胡子卿。

子卿一脸的颓然的看着汉辰苦笑说:“伙计,你莫要劝我。其实你我五十步笑百步,不见得谁强过谁多少。七先生总说,先要做人家的儿子,然后才是这封疆大吏帐下的少帅。但都忽略了一点,你我首先要是人,这做人的尊严和意义如今都淡若腐水了,空留着胡家大少爷,东北军少帅的浮名在有何意义呢?”

“伙计,你知道我是个不多讲话的,只是不忍看你用他人的失误去折磨自己,亲者痛仇者快了。”

“亲者?我还有亲者吗?天地之大,我胡孝彦就是千夫所指的孽子孤臣,我认了,不就是演不同的角色吗?逼我去演,怎么也不能令众位看官失望。”

子卿拿起大烟又猛抽几口,被汉辰一把抢过来。

子卿一把擒住汉辰的手腕,那臂膀上深深的钝器伤痕令子卿惨然失色。

“明瀚,你省省吧。让我再抽两口,抽两口松松精神,我就走了,不再连累任何人。”

“你走?去哪里?”

“出国,这回真想好了,就这么走,趁现在人嫌狗不理的时候走,走的远远的,再不回来。亡命天涯,放逐发配,起码胡孝彦还算个人,留在这里就是鬼,是恶鬼,连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恶鬼。”子卿看着一脸惊愕的汉辰:“明瀚,不再羡慕我了吧?你总抱怨杨大帅对你无情,彼此期望没那么深,伤得不会那么深;你欠人家的情,就陷得越深,埋得越深,越难爬出来。”

“你去哪里?”汉辰又漠然的问了一句。

“美国,七先生总说那里自由平等的国度,当年孙先生也在檀香山住过,孙夫人就是在美国长大。去那里就是做个贩夫走卒,也活得是自己。既然忍不了,何苦委屈自己?也是欺骗彼此。”

“你吗?”汉辰嘲弄的笑笑:“谁去照顾你,你独自在外生活的本事还不如我呢。”

“舍不得哥哥是吗?”子卿挑逗般说:“你跟哥哥一起走,有哥哥的嘴,你的手,我们夫妻可以比翼双飞呀。”

随即一阵苦涩的笑,汉辰没有昔日的羞恼,只沉默了许久问:“下定决心了?”

“是!”子卿答得干脆,“我这个人,下决心到行动都是一念之间的,虽然仓促,却绝不后悔。”

“子卿,我跟你一起走。”

“好呀。”子卿笑了应道:“然后被你老子抓回来剁掉腿,我养你一辈子没问题。”

“我是认真的。”汉辰静静的说,目光沉静若古井寒水。“既然忍不了,就不必自欺欺人。我陪你走,走到哪里,我杨汉辰有一双手,定然能养活自己。”

龙城开始闹瘟疫了,小七天天忙了同省里商讨应急的措施,隔离灾民。这次的灾难像是肺痨的瘟疫,得了病的人快则两周,慢则不到两月就形销骨瘦的撒手西去,而且瘟疫蔓延得很快。

杨大帅来到北平会晤胡云彪,在云城养病的汉辰赶来北京见父亲和七叔。

车行驶在回住处的路上,杨大帅左右看看两旁坐着的小七和汉辰,汉辰的目光始终投向车外,似乎没理会他和小七的谈话。路过闹市时,汉辰的目光盯了一个糖葫芦摊位发呆,因是夏天还有糖葫芦摊确实奇怪,车都开过时汉辰还愣愣的回过头在看。

“停车!”杨大帅喊,忽然吩咐副官说:“去买两串糖葫芦。”

接过副官买回的糖葫芦,杨大帅递给汉辰和小七一人一串,温情的目光却看着汉辰说:“这么大了还馋这口。”

汉辰这回并未驳父亲的好意,接过来腼腆的笑笑,刚要动嘴,忽然乖巧的问了句:“爹,你先吃。”

杨大帅哑然失笑:“你吃吧。怕这是家传了,听说你祖父小时候爱吃糖葫芦,都十多岁了随你曾祖我爷爷去给人拜年的路上偏要吃糖葫芦,被你曾祖好说歹说劝不住,打了一顿哭着回来了。”

“大哥小时候爱这口吗?”小七笑问,杨大帅沉下脸:“吃着还填不住你的嘴?”

汉辰心里的酸甜就如此刻的感觉。

海风掠过面颊的时候,汉辰和子卿迎了朝霞在甲板上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

“到了香港,我们就换乘去英国的轮渡,先去英国投奔一个朋友,然后再避过风头去美国。”子卿自信的说:“几年前我曾经出逃过,不过没成行,被小于叔劝阻了。时过境迁,竟然是殊途同归。”

“我先学英语,然后不当哑巴了就去寻个差事。”

“这倒是不用,你是我‘媳妇’,为夫还是养得起你的。”一句话出口,二人又恢复了昔日的调皮在甲板上追打,海鸥自由的舒展着翅膀从蓝天边滑下,落在甲板上自由信步或在白云边翱翔,像子卿和汉辰此刻的心情。

汉辰和子卿这回是“失踪”般的出逃,不再留任何书信,甚至不让任何人发现,静静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直到等上了渡轮,汉辰都在怀疑这是场梦。

香港酒店下榻,子卿的好友度露丝早就帮他和汉辰料理好一切。

“香港这个地方好闷热,粘得让人有汗发不出的感觉。”汉辰抱怨说。

子卿坏笑了接话:“你吐吐舌头,看小狗儿热了都是这么排遣的。”

这种逗趣给二人逃亡生涯平添了许多乐趣,谁也不认识这两位曾经是叱咤风云的少帅,谁都会以为这是两个出国避难的学生。打开房间的门,迎面的景象令二人都如被电击一般停住步子呆立在那里。

七叔一身轻薄的绸衫转过身来。

“到了?”

子卿和汉辰面面相觑都无话可说。

若换上往常,汉辰肯定知趣的跪在七叔面前,子卿也会乖巧的耷拉下脑袋一副认错讨巧的样子。但今日,二人拉紧了手都抬了头沉默不语。

“我杨焕雄朋友遍天下,想从老鼠洞里刨出你们两只小东西,也是不难的。”

“跪下!”杨小七的目光仍然是那么嚣张。

子卿挑眼看着天花板,目空一切的傲气,在家如此,如今挣脱牢笼更是无所顾忌。汉辰侧头避开七叔的目光,但他不再为杨家的家法屈从,既然出来了,他就不会再回去。

小七就在二人身边徘徊,嘲弄的笑:“逃走吗?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常人逃了,如个小老鼠混进芸芸众生中不易找寻,或许终此一生;你们两个就是想当老鼠,怕着头上已经被剃光了毛烙上了杨家和胡家少主的印迹。”

七叔飞起一脚,汉辰觉得膝窝一阵酸痛,跪扑到地上,子卿也被踢倒在他身边。

子卿不屈的爬起来,艰难的立直身子,牙关在痛楚的发颤。

汉辰忙咬牙起身:“七叔,都是汉辰的主意,要杀要剐随七叔,千万不能伤子卿。”

“先生,是孝彦的主张拉了明瀚同我出逃,您别为难明瀚。不过孝彦不会跪,也不会再回去。”

“呵呵,两个都变英雄了?”小七怒视着二人,平缓了口气:“我是过来人,真实的告诉你们,走不了,不可能走,你逃到哪里,家族的身影就像噩梦般纠缠了你,令你摆不开摔不掉。很多学生追潮流,看了《傀儡之家》的戏就要学了娜拉出走,可你们也看到了那个周先生的定言,这种出走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回归’,一个是‘堕落’。趁了事情还没闹大,回去吧。”

第215章 邂逅

子卿垂头丧气的回到天津,像一头逃出牢笼又被抓回来的小老虎,在屋里不停的踱着步。

七爷临离开时禁止他出门,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对七爷的敬畏。仿佛是孙悟空用金箍棒在地上画了个圈,无形的禁锢让他不敢迈足。更令他尴尬的是这回义无反顾的出走,爹爹知道会是什么感受?本是想一走就一了百了,不去想不去见也就干净了,但如今既然回来就要面对。如今挨打他反是不怕了,就是难以面对父亲那失望的眼神,想想心里就一阵酸楚。

手下的随从见了他回来十激动得大哭起来。

“小祖宗,您可回来了。大帅发现找不到您,一怒之下差点砍我们的头。小勇他们先挨了二十军棍,现在还屁股开花下不来床呢。”

子卿只剩苦涩的笑,静静等了七爷回来。

第三天的下午,七爷回来,拉了他坐在窗边,仔细的端详子卿说:“记得那是五年前,我从美国回来。那时候我同孙先生有约定,要去南方军政府帮他。小于却对我说,东北是祖国的门户,如果要振兴中国,驱除外患,那被俄国和日本虎视眈眈的东北则是最该保护的地方。小于对我说,他在东北任副司令的时候,发现胡云彪大帅有个宝贝儿子,人聪明伶俐,而且触类旁通,机敏可爱。小于对我断言说,这个孩子如果好好调教,将来必然能成就一番大事。只可惜胡大帅本身是绿林好汉出生,中国厉害农民起义坐天下的怕就朱元璋一人,所以依了胡大帅的眼光和局限,怕难成就大事。但胡大帅在东北的势力已经很大,既然身为一方封疆大吏,就要指望将来接班人能是个济世安民的材料。于远骥本是极其希望能留在东北成就番大业的,但是却同令尊胡大帅分道扬镳。”

子卿漠然说:“孝彦愧对先生的栽培。”

小七笑笑:“我刚回国时,孙先生也看出东北在中国这一门户的重要,所以我提出去东北培养一些新的军事力量,召集一些进步人士。这就是我和霍文靖为什么去了东北。”

子卿回味这七爷的这番话,其实他当初也怀疑过七爷为什么要来东北,难道仅仅是为了逃避家庭的追捕?

“子卿,我头一眼见到你,是在讲武堂的操场。你还记得吗?那天雨下得真大,北方的雨又冷又硬。我看到三个返校迟归的孩子,看到其中一个俊秀的孩子眼睛很好看,那个眼睛告诉我,他就是胡子卿。”

子卿笑了,笑得那么青涩:“我看到一位凶神恶煞般的教官,长得像我家唱堂会来的小生般英气勃勃,却狠得像饿狼,抓了我的脖领子在雨里发疯的跑。若不是怕给我爹丢脸,小爷早就翻了!”

二人相视大笑。

“我就奇怪,是我太不幸,还是这个孩子太幸运。我从小就自己打理一切,还总在哥哥的鞭笞下过活。眼下这个孩子也是出身将门,怎么连个鞋带都不会系。”

“王大川他们对我猜想,说这个教官一定是寒门小户出生的,估计一辈子没见过白面饽饽,不然为何这么大惊小怪的逼我吃苞米饽饽。”

“看我捉了这个小子揍他。”小七呵呵笑着,师徒二人的谈话那么的亲切。

“后来孝彦发现居然我的师傅就是鼎鼎大名的‘南方杨美玉’,而此前‘北方于良骥’也曾是孝彦的开蒙师傅,何其有幸。”子卿黯然的低下头。

“子卿,你永远是先生心里最优秀的学生,不管谁如何评论,你在先生心里永远是讲武堂毕业时上台领取优秀学员证书的那个胡子卿。你永远是在剿匪时声名赫赫的东北军少帅。子卿,‘少帅’这个名号你当之无愧!”

子卿眼泪在眶里打转,却强忍了热泪的夺眶而出。

“小于说,‘真能忌我亦知音’,怕真在处心积虑排挤你的人就是忌惮你的人,是怕你的人。他们在老帅面前挑拨诋毁你,老帅未必信,所以他们在造各种舆论攻势在对付你。说明他们在怕你,让你的敌人怕你,你本身就胜了一筹了,不是吗?”

七爷的话娓娓道来,说得缓慢,子卿却频频含泪点头。

“老帅也有他的过错,他太宠溺你了,太重视你了,太保护你了。如果他不能保证一辈子做一把雨伞保护你,他就该早些把你推到政治的风雨中。尽管雨水可能很脏,但那是躲不掉的。”

送走七爷,子卿在换了西服去瑞茜大饭店喝咖啡。

路过舞厅的时候,一位拖着白色舞裙的女孩子追上他,燕语莺声的轻唤:“胡少帅。”

子卿很久没听人叫他少帅了,猛回头,眼前一亮。

这位纤尘无染美如天仙的小女孩,不就是几年前在舞厅门口跌倒在他怀里的那个“白雪公主”许六小姐吗?

“是你?许~~”

女孩子露出甜甜的笑意:“少帅还记得我吗?”

“你中文讲得好多了,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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