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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惑江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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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加的还有天濂和青琐,可是到了现在还没见他们的人影出现。皇帝倒不在意,和卢容华并排说着悄悄话,卢容华不时发出娇憨的轻笑声。
天清独自喝着闷酒,后面宫女手打的扇风,越来越无法遏制他额头上沁出的细汗,他没料到秋天了天气还会如此的闷热。微弱的香风里,卢容华斜眼睨视着他,故意寻衅似的撩弄着颈部下方的蝴蝶坠。那是她自己画出来后照原样雕成的,蝶儿呈现着美妙的舞姿,蹁跹欲飞。卢容华一见天清的眼光循过她的颈脖,便朝着皇帝撒娇着,说一定要给他们还未出生的皇儿画点什么,如果都刻在金玉上,那再好不过了…
天清不是瞧卢容华的蝴蝶坠,他是耐不住张望着卢容华的背后,顺着亭柱,可以清晰地看到通往廊檐的出口,此时一宫人正匆匆跑上来,禀告说太子殿下还在崔老将军那里,太子妃娘娘先行赶到。皇帝笑着责怪了一声天濂,还安慰天清不必放在心上。
天清反倒暗喜,心下释然,脸上也噙了浅薄的微笑。随了宫人的唱和声传来,他的心跳动不定。那从迂廊中渐近的面孔,那缠绕梦境的身影,终于在他渴望的视线里真实地出现了。恍惚间,她已步到亭内,他听到了她那永远平和的声音…
亭外洋洋洒洒的清辉里,因为天气的闷热,几只不知何时出现的飞虫,无声无息地落在草丛间,亭柱边,在虚浮的暮色里缓慢地飞翔。远处的甬道旁,静止的树梢上,叫了一天的鸟儿似是余韵未了,合着轻碾在道路上的宫车,时断时续地冒出几声来。
“你真的要走了?”青琐就坐在他的身边,声音低低的。
那副毫无掩饰的失落感映在天清的眼里,天清的心就莫名的痛了。他咀嚼着她的话,慢慢的有了一丝的甜。当着父皇的面,他有点做作的再三向她揖谢,他知道这短暂的寒暄之后,独把他一人置身在荣辱的旋涡里了。于是他向她解释着,他不愿躺在现有的锦衣玉食中,那样安逸的富贵他宁愿放弃。不管前途充满了荣贵,或是充满了屈辱,豳洲远在千里,已经阻断了退路,他必须勇往直前了。
听到这里,青琐脸上的担心就消失了,她给了他鼓励的微笑。她蓦地回眸眺望模糊的翎德殿,眼睛晶亮透彻:“二殿下肯定会凯旋归来的,到时候我们就在这里迎接你。”
天清感动得真想握住她的手,然后紧拥她入怀。不管别人怎么看待他,都无法走进他的心,惟有她。当他曾经离开她,坠入无边无际的痛苦时,他不知道以后会如何再次面对她。他看不透京城的繁华,更是一脸茫然的走进豳洲,原本此行他是抱着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态度,她轻轻的一句,就如拨开乌云见天日,眼前灿烂一片,她不知道她的只字片言对他起着怎样的意义和影响?
夕阳在西天喷薄出最后一抹余晖的时候,天清先自回去了。辇车的响声像风一样在通往宫门的甬道上飘荡着,他直起身往亭子的方向张望,树荫半掩的亭外依稀有人影绰动,那里肯定有她的影子。由淡渐浓的暮色,迅速如潮水汹涌淹没了亭子,他的心一下揪紧,眼泪顿时掉落下来。
青琐伫立在亭外,眼前的辇车已经消失了,她的心愈加伤感。小姐和明雨少爷走了,紫桐姐姐也逃离了静云庵不知所踪,这回连二殿下也走了,人世间怎么有这么多的聚散离别?好歹她还有胖婆,还有他,她应该珍惜眼前的一切,对吗?
“在想什么?”身后传来皇帝浑厚的声音。她顿时缓过神来,回头朝着皇帝璨然一笑。
“清儿有点傻,是不是?”皇帝笑道,“他的个性越来越像他母亲了,任何心事只会埋在心里。”
青琐喃喃道:“二殿下有点寂寞。”
皇帝轻叹一口气:“是啊。想当初他母亲痛了三天三夜,还没能将他生下来,那时他还没落地,朕就厌他了。”
青琐好奇地问:“我以为民间才有孩子难产,没料到皇宫里也有。”
皇帝笑起来:“你以为皇宫里生孩子那么容易?那些女人太娇贵了,反而难生,哪比得上会吃苦的农妇,一生就是一大堆。”那边倚靠在榻上的卢容华边任宫女往嘴里送果片,边娇嗔着问皇上在说谁啊?皇帝朗声笑着,说爱妃应学点民间,生下的皇子帝姬取个小名什么的,好养。
卢容华笑得花枝乱颤,说皇上真会开玩笑,民间的小名怎能用到宫里。青琐也笑,说她听说过很多小名来着,比如阿猫阿狗,大傻小呆的,虽土了点不过亲切。皇帝心情愉悦,絮说以前皇太后接连生了三个皇子,都不幸夭折了,他是第四子,皇太后连忙照民间给他取了四顺这个小名,这才有了建武皇帝呢。
说完,皇帝自顾大笑。看青琐睁大着眼睛,脸色突变,以为她被他叙说的故事吓着了,开心的拍拍她的肩:“这事很正常,四顺这名字不错,别大惊小怪的。”
“哎呦”,卢容华突然呻吟起来,想是动了胎气。皇帝转身亲自拉住她的手,有点着急的问她哪里不爽,卢容华起先还偎在皇帝肩头哼哼着,青琐呆立的身影不见了,她的呻吟声才缓缓消退。
青琐已经听不到皇帝在喊着她,她几乎是踉跄而去。身边的宫人追问着太子妃娘娘怎么啦?她仿佛没听见,只是恍恍惚惚地走。游廊曲径通幽,一点火也没有,就像是走在绝望的穷途末路顶端,她的眼前没有了方向,没有了希望。
“皇上是四顺,四顺是皇上…”这个念头一点点的啃噬着她的心膜,身子跟着一截截的凉下去。脚步再也无法移动,她无力的歪靠在石壁上。
“娘娘!”宫人惊呼。浸凉的全身混混沌沌不似自己,她撑住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抹清醒,带着哭腔:“送我回去…”
京城渐静的街巷,已是万家灯火了。马车停在御道口,天清孤寂的身影伫立在车旁。一匹白色的宝马由远而近,能够清晰地看到马上人的面容。天清张嘴欲喊,又生生的咽下了。他知道天濂肯定赶着去皇宫,是去送他?是去接她?他一脸伥意地望着天濂融入黑暗的背影,心底泛起一股又一股的悲凉。
天濂骑马从皇宫回来,皇上在卢容华的寝宫里,天清很早就离宫了,听宫人禀说太子妃娘娘也自各回去了。他惊讶青琐竟没有等他,或者她等不及先回去了。他们一早商量好等今晚向父皇禀明一切,或许卢容华坏了他们的计划,看来他需等下个时机了。
寝宫里竟没有她的身影,由内侍挑灯引着去洞房处寻找。没有声息的院内,天濂也没有看到窗台上水烟红的妩媚。檐下悬挂的一支竹编鸟笼,一只画眉正冲着他啾啼。从琐窗探进去,一株蜡烛绽放着嫣红的光芒,在天濂的双眸里,凝聚成一片妩媚的水烟红。
隔开紫檀屏风,她就埋在角落处,昏蒙的烛光浮沉着,初始看不清她的神色,天濂听到了一声凄凄哀哀的抽泣,攀结了折射的光线袅在他的心弦上。他急忙步到她的面前,弯下身,伸手托住了她的下颚,细细地看。乌暗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清澈的瞳孔里空洞洞的,仿佛她的神智正飘荡在远处。然而她很快惊醒过来,一手狠狠的甩开了他的,逃避似的将身子缩了缩。
“丫头!怎么啦?”他慌乱地问。她刚去过皇宫,可是碰到了什么事?
“没有…”青琐幽幽说着,微阖双眸,眼泪一滴滴打在他的手上,“我只是害怕不见你…没有你,我怎么办?”
“傻瓜。”他笑了,刚才她真的吓了他一跳。他揽过她的肩。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你应该等我来接你的,我肯定会来的,我们是不会分开的对不对?”
她颤抖着,愈发伤悲,无穷无尽的悲痛铺天盖地。他感觉到了她的颤动,将她抱起来,像拍打着一个哭泣的婴儿,哄着她。
就让你最后一次抱我吧,最后一次将你当我的爱人!从明天开始,没有你的日子,我不知道如何消磨以后的时光?她在心里呐喊着,双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将脸深埋在他的怀里。他还是他啊,她还是那个青楼里出来的那个丫鬟吗?前番是情深意浓,现在是情深深不得,再也不能了!
窗外落花凄迷,如梦如幻,室内瑞脑香消散,如幻如梦。心境如水烟迷离,落寞如空灵的落花,无语问苍天啊!人为何要有这般凄苦哀怨?这种噩梦般的打击为什么会落在自己的身上?
天濂将她轻放在床上,温柔地吻她。青琐机械地接受着他的吻,眼睛贪婪地落在他摄魂的脸上,悲哀地想,这张脸再也不是她的了!回忆仿佛烟雨飘杳的相爱,人在往事中渐行渐深,一幕幕掠过眼前…即便是昨晚的欢愉,他们的嬉闹,她替他泡了脚,他反过来要给她泡,她不让,他任性地偏唤内侍提水进来…往事,不胜思,不胜思。
不去皇宫多好啊!他还是那个他,她还是那个快乐幸福的人。她多么希望就这样永远的蜷缩在他的怀里,仍旧做着阑池浩淼水烟的梦!不再醒来,不再醒来…
外面下雨了,打在梧桐叶上的雨声,好似敲打在心坎上,麻辣辣的痛,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痛不欲生了!他搂抱着她,呢喃软款地向往着他们的将来,他的手还是那么的温润柔软,他的笑,他的眼,他的唇…有多少让她留恋的地方啊!她的心意凄绝。
就留给他最后一抹微笑吧,直到天明。今晚还是他们的夜,明天再也不是了!泪水,怎么都停不住,是因为她不甘心,可又留不住——生命里最想抓紧的美好。
虽然憎恨离别,可我不得不要离开你啊,我的殿下!但若,离开能让你牵挂我,离开能让你忘记我,我愿意——永远的离开你。
时间过得好快啊,身边的人已经沉沉睡去,带着淡淡的笑意,手仍然放在她的手上。明天要是发现她不见了,他会怎么想的?因为分离,她怎能睡得去,可又想睡去。多么希望等一觉醒来,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可是,现实分明无情的击打着她的全身。偏偏在这似梦非梦,愁恨萦怀的时候,窗外的雨声淅沥不断。离人苦夜长,雨夜更是使得孤寂格外分明,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天将明,雨声歇了。青琐轻轻地挪动着身躯,慢慢地离开了天濂的怀抱。在最后从屏风隐去的一刹那,她默默的望着酣睡中的天濂,眼泪,再次溢出,咬着牙绝然而去。
雨停了,云和雾在这一夜也是淡淡的,看上去蒙蒙若湿将要落泪。当真是愁情难遣梦也悲,不梦也悲。这是他们的一段相恋,花开汹涌如潮似水,如同一场游春戏,眼前繁花错落,难道就意味着他们就这样结束了吗?
第六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宽阔的碧云轩内室里,内侍抱着拂尘,一丝不苟的拂扬开去,袅绕的龙涎香,合室漫散,迂缓飘荡。
皇帝有点乏了,放下手中的御笔,撩开倦怠的眼眸。轩窗外面没有了屋檐雨,那滴答的雨声,在凉爽的秋风里歇息了。满目五颜六色绽放的菊花,一夜雨后落了花瓣,让皇帝感受着秋天飘零的气息。
一抹湖青从远处的迂廊时隐时现,渐渐飘来,他惊异这丫头这么早的过来。昨夜她不辞而别,他还在纳闷着呢。他示意内侍出去,内侍轻轻的落了帘。皇帝阂目想听到天庭里的脚步声,但那紧闭的朱门,把他与来自天庭的声音隔开了,于是他淡然一笑,继续埋头批阅。
青琐推门进入,弥勒佛一脸笑意地正视着她,她闭目苦笑了一下。内侍从里面出来,对她微微施礼。青琐轻声询问皇上在干什么?内侍恭谨地回答说,皇上在批阅折子呢。
“进来吧。”皇帝已经听到了说话声,门帘无声无息地拉开了一角。
皇帝正坐在案几旁,低头对着折子沉思着。青琐沉默地坐在他的对面,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落笔。皇帝抬眼笑道,等一会就好。青琐摇头说自己没事。又勉强笑说,说没事儿,也有点事,皇上只管忙。
话不好说,口不好张。青琐心里哀苦的想,哪怕是噎住了,我也得说出来。我要问问他,我必须问问他。
不大工夫,皇帝撂下笔,微笑:“啥事,说吧。”
“皇上就喜欢这种字体啊。”她吞吞吐吐道。
“绕圈子不是?”皇帝反而笑了,“直说吧,你说话不该是云里雾里的。”
“是这样,想向皇上打听一下。”她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动,吐字还是很清晰地问道,“皇上是否记得十五、六年前有个叫秋菱的宫女?”
“秋菱…”皇帝敛眉凝思,过了片刻,回答道,“这名字有点熟悉,想是在哪里听说过。”
青琐颓丧地低下头去,努力攥紧着拳头,不让自己掉下一滴泪来。
皇帝见她闷声不语,觉着好生奇怪,又觉察不出什么,便劝慰一句:“你应该去问问皇后。你知道那时候童淑妃去了没多少年,朕的生活有点放荡不羁。”
青琐的心底深处呻吟了一下,说话变得有气无力:“皇上一定是到处找寻童淑妃的影子…”
“是啊。”皇帝被自己的痴情打动了,仰首长叹:“你是不知道什么叫痛不欲生的。那割爱的滋味,你何尝能理解呢?自打童淑妃去后,朕当时安慰自己,或许二三年后,这样的阵痛也就在时光里自然逝去了。没想到时光愈久,那心拧得愈厉害。朕常想,两情若非在朝朝暮暮,一样的同心相结天长地久啊!”
青琐垂头阖目,一滴眼泪似断线珍珠,无声的落下。
门帘又掀起一角,内侍捧着一大叠折子进来。青琐站起身,说了一声皇上珍重,施礼后踅出了内室。
埋首在折子堆里的皇帝抬起了头,青琐的身影已经隐去了。
“秋菱…”他站起身,踱到轩窗旁,眼望着廊桥处时隐时现的熟悉的身影。初秋的阳光下,隐约有鸟儿的歌声传来,那歌声幻作了绝唱,拖着凄凄哀哀的尾音,在耳畔缠绕回荡。
“皇上,您还记得奴婢吗?奴婢是秋菱啊,奴婢是秋菱啊…”曾经有一日,宫女簇拥下的自己,在廊桥处赏花,一个自称是秋菱的宫女突然跪在他的面前,不顾一切地拉住他的龙袍。那宫女就是这样凄凄哀哀地叫着,他不耐烦地挥手让宫人将她架走了。
其余的记忆俱逝去得无影无踪,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那秋菱是这丫头的什么人呢?
晨曦浅淡的光辉,迷迷蒙蒙地洒进悠长的甬道上。青琐仿佛托浮在虚幻的光影里,纸人一样的飘逸着。前面茫茫不知方向,每移动一步,身后失落一地的伤感,逐渐坠落在无边无际的黯然销魂中。
恍恍惚惚地看到了烟波浩淼的太液池,四周没有人影。曲桥上满是天濂的笑靥,她颓废地跌坐在桥阶上,眼泪淹没了眼帘。
她无声的呜咽着,灿烂的笑靥猝然不见了,眼前漂浮着淡淡的雾气,迷茫一片。她扒着桥栏站了起来,池水静静的流淌着,落到地势稍低的人工溪流处,弯弯曲曲,溪水率真的潺潺流动,不知道流向何处。
“娘…”她支持不住了,跪倒在地,哀痛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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