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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林春暖-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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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全笑了起来:“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先头我还有些替这小子担心,怕他年纪小,不理事,如今看来,这小子可比我想的精明多了,你瞅着吧,往后不定成贵的差事,都让他谋了去。”
万升知道自己这个哥哥虽懒散好赌,眼光却是一等一的毒,尤其会看人,这也是他们哥俩能混到这个份儿上的原因,又问:“如今该怎么办?”
万全想了想:“听说这小子在浮云轩的时候,跟一个叫小顺子的太监交好,如今还在洒扫处呢,你不如把那小子要到跟前儿收他当徒弟,这么一来,不就近多了吗。”
万升一拍大腿:“哥哥这招儿妙,等过会儿得了空儿,我亲自跑一趟,今儿就把人要过来。”
不提兄弟俩如何商量,再说林杏,话儿撂给了万升,让他自己琢磨去,就回了大殿,算着皇上快下朝了,叫刘喜儿给万升送信儿过去,等皇上人进了暖阁,热腾腾的点心就送了过来。
林杏只瞟了一眼,便暗赞万升会办事儿,点心不多却极精致素雅,八宝袋,水晶盏,花边酥饺,加上一盘脆皮三丝春卷,搭配碧玉羹,色香味儿俱全,光瞧着就有食欲。
见皇上已经坐在了炕上,忙挨个试了一遍,虽说林杏私心觉得,比安然做的还差那么点儿,却也极难得了,到底是御厨,有点儿真本事,比太医院那些混吃等死的庸医强多了。
只可惜,自己只能尝尝,要是能吃个饱儿就好了,尤其,还得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实在痛苦。
林杏瞧着皇上眼色,夹了一颗八宝袋放到皇上跟前的盘子里,见皇上吃进嘴里,连点儿表情都没有,心里嘀咕,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索性又夹了一个脆皮三丝卷,盯着皇上的表情,还是没瞧出端详。
而且,连暗示都没了。
林杏只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自己喜欢吃什么,就给皇上夹什么,瞧着吃了有一半,老大才挥挥手。
林杏松了口气,看这意思自己能下差了,叫人把桌上的点心撤下去,刚要跟着退出去,忽听上头的老大开口了:“小林子,你念过书?”
对于这个,林杏早就想好托词了,就把自己跟云贵人编的那一套再说一遍就成:“回万岁爷,奴才家也算是医药传家,奴才的祖爷爷,爷爷,奴才的爹都是大夫,奴才自小跟着爹念过几年书,医理也是那时候学的,后来奴才的爹病没了,孤儿寡母的过不下去,才送了奴才进宫。”
说着,还抹了抹眼泪,声儿都抽搭了。
别说成贵,就连李长生在一边儿都看傻了,心说,这小子真的假的啊,昨儿晚上还在赌桌上大杀四方呢,这会儿就跟个娘们似的抽搭着抹起眼泪儿了,就他这身世哭什么啊?宫里随便拽出一个来都比他惨的多,至少他还念过书呢,自己可是连一个大字都不认得。
成贵也有些意外,御前的奴才都知道规矩,万岁爷跟前没一个敢放肆的,就算多看皇上一眼都是死罪,更何况这样哭天抹泪的了,刚要出口呵斥,却见皇上脸色并无不悦,反而有些温软的势头,忙又咽了回去,琢磨万岁爷这是动了怜悯之心不成。
林杏哭的这个累啊,她自来就没哭过,当年她爸妈当着她的面儿,叫嚣着分财产的时候,自己都没掉过一滴眼泪,这会儿的眼泪都是自己硬生生挤出来的。
林杏仔细研究过,想要在御前站住脚,就得把上头这位老大哄好了,而这位却是天下最难哄的男人,天下至尊,手握生杀大权,这样的男人,能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有道是无欲则刚,用在这儿也挺恰当。
皇上就没什么想要的东西,所以也是最难哄的,更别提什么情份了,刚跟他睡过的女人,转过天儿就能幽禁冷宫,这样的人有个屁情份啊。
不过,据林杏的经验,一般越强大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就是喜欢相对弱小的东西,哪怕不喜欢,也能激起几分怜悯之心,所以,在这样的男人面前示弱装可怜,或许是可行之计。
只不过,这位老大倒是有点儿反应啊,再不开口,自己可真哭不下去了。
正想着,是不是咬一下自己的舌头,再挤出几滴眼泪来,就听皇上开口了:“又不是女子,哭什么哭,没得叫人笑话,别哭了,桌子上这些点心赏给你,吃饱了就想不起别的了。”
林杏松了口气,忙跪下:“奴才谢万岁爷赏。”
第25章看谁死得快
皇上低头瞧着趴跪在地上的林杏,目光闪了闪,琢磨自己是不是让这狗奴才蒙了,刚还抹眼泪儿呢,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连哭的意思都没了,心里疑惑遂开口:“抬起头来。”
林杏愣了愣,心说,自己这儿谢赏呢,抬什么头啊,莫非老大又不爽了,想着,抬起头来,打算度量一下老大的脸色,再想应对之策。
林杏本人的性子,照安然的话说就是女王,强势非常,但那是林杏不是林兴,强势的林杏装到了林兴这个柔弱娇小的皮囊里,产生了一种惊人的变化。
因服食了秘药,抑制住生长发育,本来十五的林兴,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大,瘦瘦弱弱,娇娇小小,因是女子,扮成小太监更是格外俊俏,挤出的眼泪没来得及擦,犹自挂在腮边儿,又因得了赏赐,一双贼亮的眼睛里透出些许喜色,配上白皙的肌肤,巴掌大点儿的一张小脸,杀伤力极强,尤其对于男人。
皇上还以为这狗奴才是假哭呢,不想这一抬头,竟瞧见这么一张脸,恍惚中,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钻了进去,竟觉跪在底下的奴才,像极了自己幼年时养的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弱弱小小,软软乎乎,说不出的可爱。
见她眼里流露出些许惧色,脸上的表情不由柔和了起来:“怎么还哭,朕不是赏了你吃的吗。”
林杏心里暗骂,让老娘吃你的剩饭,老娘还得三拜九叩感激涕零的谢恩,老娘这不是哭,这是难受,真想赏,你倒是赏别的啊,赏剩饭算怎么回事儿,这暖阁里随便一个物件儿赏给自己都成,哪怕皇上脚下那个掐丝景泰蓝的痰桶,自己都能心甘情愿的谢主隆恩,你吃剩下的给老娘,你不见外,老娘还嫌呢。
不过,瞧皇上这柔和的目光,自己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要知道,激起这位老大的同情心可不易,得趁热打铁。
想到此,狠狠心咬了自己的舌头一下,疼的她吸了一口气,眼泪啪嗒啪嗒滚了下来,生怕给这位看出端倪,低下头抹了抹,抽搭了两下:“奴才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奴才自打落生,就没人像万岁爷一样对奴才轻声细语的说话,就是奴才的爹,为了让奴才背药书,也是非打即骂的,后来进了宫,在洒扫处当差,不犯错也要挨打,只有奴才的娘会心疼奴才……”
说到伤心处又抽了两下:“皇上对奴才这般好,奴,奴才想起奴才的娘了……”
噗……皇上刚喝进嘴里一口香茶,都喷了出来。
成贵哭笑不得喝骂:“胡说什么呢。”
林杏却装作不知,抬起头眼巴巴望着皇上:“奴,奴才说的是真的,不敢欺瞒万岁爷。”
成贵待要喝止,皇上挥挥手道:“朕是天下之主,更是天下黎民的父母,小林子这话也有些道理。”
说着,站起来走到林兴跟前,微微弯腰:“朕虽不是你娘,却可以保证,在这乾清宫里,没人敢欺负你。”
林杏大喜过望,哪想到自己临时起意,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竟收到了如此惊人的效果,这位老大可是金口玉言,一句话能要人的命,同样,一句话也能把人捧上天,有皇上今儿这一句,自己以后在乾清宫都能横着走了,谁敢欺负自己,那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啊。
林杏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这么好糊弄,忙嘻嘻笑着磕头:“奴才谢万岁爷。”
皇上见他脸上还挂着泪儿,却咧开嘴笑了,一张小脸上又哭又笑,眉眼儿格外鲜活,忍不住道:“行了,下去洗把脸吧,都成花猫了,一会儿大臣觐见,瞧见你这奴才,还当朕打你了呢。”
林杏忙道:“万岁爷才不打奴才呢,万岁爷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撂下这句拍马屁的话才退了出去。
留下皇上兀自发怔,半晌儿轻笑了一声:“成贵,你听见这奴才话了,这奴才竟说朕是天底下最好的人,这话朕听着可新鲜,满朝文武后宫嫔妃,哪个见了朕不是怕的,只这奴才才会说这样的傻话,倒是个心眼实在的,对了,他刚说洒扫处,朕记得小林子跟朕说过,洒扫处的掌事太监克扣他们的月例,私拿好处,对他们非打即骂,这些奴才虽进宫为奴,也是朕的子民,哪能由着这些刁奴胡作非为,一会儿你去查问查问,若果真如此,不用再回,直接仗毙。”
成贵忙应了一声,心说,方大寿这条老命算交代了,林杏演的这出戏,自己可是从头看到尾,这奴才明显就是做戏,自己都能看出来,没想到皇上竟认了真,瞧皇上这意思,就算自己,往后都得对这小子客气点儿。
这小子心眼子太多了,眼珠子一转,就是一个主意,那眼泪说来就来,胆子还大,什么都敢说,敢把万岁爷比成自己娘的,不说宫里的奴才,就是朝里的文武大臣也不敢啊,这要是较起真儿来,说是杀头的罪过也不为过,可这小子说了就没事儿。
不仅没事儿,还得了万岁爷怜惜,金口一开,往后谁还敢欺负这小子,当这小子祖宗一样供着,还差不多。
而且,以成贵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这小子真不是个善茬儿,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就自己所知,方大寿对这小子也没做什么,反而让着小子借着机会踩着方大寿进了浮云轩。
林兴之所以记恨方大寿,估计是后来云贵人获罪,又落到洒扫处,受了些苦,这才想方设法的收拾方大寿,这手段真真老辣,倒不知她小小年纪,怎么来的这些心机手段,竟比在宫里熬了几十年的老人都厉害。
想着皇上吩咐的,也不敢怠慢,出来就奔着洒扫处来了,这事儿既然万岁爷吩咐下了,就得尽早料理,不然,等万岁爷再问起来,可没自己什么好儿。
成贵这个御前大总管,就算太后娘娘也得给几分体面,更何况,洒扫处这么个不得待见的腌臜地儿,别说成贵,就算御前看门的张三来了,方大寿都得远接高迎。
如今一听四德子说成贵来了,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差了:“你说谁来了?”
四德子一想到成贵那张脸,就忍不住哆嗦:“干爹,御前的成大总管来了,后头还跟着慎刑司的管事赵丰,瞅这架势可不像好来的。”
方大寿听说慎刑司的赵丰来了,吓得险些没尿了裤子,就算病的头晕眼花,也不敢再躺着了,叫四德子搀着自己往外走,一见成贵腿都软了:“大,大总管,今儿怎么上老奴这腌臜地儿来了,快请进去说。”
成贵打量他一遭,微微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了?”
说起这个,方大寿就不禁咬牙,不知林兴那狗奴才动了什么手脚,自己灌了几口酒后,整整拉了三天,拉的他头晕眼花,老命都去了半条,今儿才刚好点儿。
忽想起,自打林兴给钟粹宫的张嬷嬷带走之后,到今儿都听不见信儿,他也让四德子扫听了,可钟粹宫门户严谨,自己一个洒扫处的管事根本够不上,谁搭理自己啊,别说扫听林兴了,连句话都搭不上,使了十两银子才扫听出钟粹宫根本没林兴这么个人。
方大寿琢磨,那狗奴才不定是得罪了慧主子,一顿板子打死了,要不然,怎么人好好进了钟粹宫,就没了呢。
心里还可惜呢,觉得便宜了林杏,这会儿成贵一问,倒勾起了心里的恨意,咬着牙道:“不瞒总管大人,老奴这洒扫处出了个狗奴才,不知给老奴下了什么药,老奴拉了好几天肚子。”
说着,还恨恨的道:“这狗奴才就别落到我手里,落到我手里看我怎么收拾他。”
成贵一听就明白了大概,不用想也知道,方大寿嘴里的狗奴才一定是林兴,看来,林兴在洒扫处当差的时候,不仅没让方大寿占什么便宜,反而把方大寿收拾了一溜够,到这会儿,方大寿还咬牙切齿的想收拾林兴呢,简直就蠢到家了。
也懒得跟他废话,开口道:“你这儿咱家来的少,今儿咱家走这一趟,是因听说你作为洒扫处掌事,不思认真办差,反而克扣下头的月例银子,私拿好处,可有此事?”
方大寿一听就傻了,心说,宫里那个掌事的不这么干,拿好处,克扣月例,早就成了不成文的规矩,这算什么大事啊,怎么总管大人还巴巴的前来问罪不成,莫非总管大人最近手头紧,想从自己这儿弄点儿好处。
虽说知道御前当差油水多,不一定瞧得上自己的孝敬,可想来想去,也就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忙侧头在四德子耳边道:“快去把我那两个金元宝拿来。”
四德子忙回去拿了出来,交给方大寿。
方大寿嘻嘻笑着,上前就往成贵袖子里塞:“总管大人辛苦,这是老奴给您老喝茶的,您老别嫌少……”
见成贵没推辞,方大寿越发觉得,自己这回交了狗屎运,只要能巴结上成贵,说不定自己也能谋个御前的差事。
越想越高兴,觉得虚浮的腿脚儿都有了力气,刚要再说两句,就见成贵把袖子里的金子拿了出来,本来还有些笑模样的脸,猛然一变:“本来咱家还以为冤枉了你,可今儿瞧你这做派,竟然敢公然贿赂咱家,可见克扣月例,私拿好处的事儿是真的,你当咱家跟你一样不成,咱家为皇上办差,莫不兢兢业业,若收了你这两锭金子,岂不跟你这狗奴才一样了。”
说着,拱拱手:“万岁爷下了口谕,让咱家查问此事,若查问是实,不用回万岁爷,直接把你这狗奴才杖毙。”
成贵一句话,方大寿腿一软,堆乎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了,嘴里却道:“老奴冤枉冤枉啊……”
成贵点点头:“咱家既奉皇命查问此事,必会让你死的心服口服,来人,把洒扫处的奴才都叫过来,咱家倒要仔细问问有没有克扣月例之事?”
成贵一发话,不过一会儿工夫,洒扫处几十个小太监就都到了跟前。
成贵略扫了一眼,洒扫处是宫里最下等的差事,但能有点儿门路的,都不愿意干这样的秽差,见不着主子,更得不了什么赏赐,方大寿想落好处,自然要从这些小太监身上下手,这事儿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方大寿运气差了点儿,他这洒扫处出了个林兴,这小子就是方大寿的催命符,得罪了他,方大寿不想死都不行。
想到此,开口道:“咱家奉了万岁爷口谕,来查问方大寿克扣月例私拿好处之事,咱家现在问你们可有此事?”
成贵问了一遍没人出声,心知这些小太监是让方大寿收拾怕了,接着道:“你们不用怕,这件事儿万岁爷开了金口,势必要查问个水落石出。”
成贵话音刚落,就见人群里出来个小太监,怯生生的看了方大寿一眼,开口道:“奴,奴才来洒扫处有一个多月了,至今也没见着一文钱,问了同屋的,说洒扫处的规矩,新人头一个月的月例都没有,以后每个月的月例,也要拿出一半孝敬管事大人。”
方大寿听了,气得眼冒金星,指着他:“丁大顺,你胡说什么呢,咱家知道你跟林兴那狗奴才穿一条裤子,才胡说八道的诬陷咱家,我还跟你说,你别想着那狗奴才回来救你,就那狗奴才的脾性,不定早让慧主子打死了。”
成贵倒是一愣,不禁看向那个小太监,年纪看上去跟林兴差不多大小,身上的衣裳已经破旧不堪,脸上还有一道一道的痕迹,估计没少挨打,明明害怕的直打哆嗦,却仍然咬着唇站了出来,眼里也含着泪光,喃喃的道:“林哥哥才不会死,不会死……”
成贵不禁琢磨,林兴之所以要弄死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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