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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为奴-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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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给五小姐磕了头,每人领了五十文的赏钱。
莲湘给五小姐精心地梳了一个垂挂髻,又在匣子里选了鲜亮的珠钗戴上。五小姐身上穿了新做得樱桃红色锦缎窄裉袄子,打扮得一派喜气洋洋。不过单就效果来看,垂挂髻将头发分在两鬓,显得五小姐脸更宽,而樱桃红色虽然娇艳喜庆,却衬得五小姐有些五大三粗的。五小姐大概也觉得衣服有些紧了,早餐只喝了一碗杏仁茶就带着莲湘给老夫人和夫人磕头去了。赵大玲则被蕊湘支唤得团团转,又是擦地,又是收拾屋子,恨不得让赵大玲把耗子洞都打扫一遍。
中午夫人留五小姐在她那里吃长寿面,蕊湘以活儿多为由,也没让赵大玲回外院厨房帮忙。一直到五小姐带着二小姐、三小姐和四小姐回到枕月阁,赵大玲才有喘气儿的时间。
几位小姐带着礼物来给五小姐祝寿,二小姐带了一把潇湘竹扇,自己在扇面上写了一首贺芳龄的诗,三小姐带了一盒自己做的玫瑰香膏,四小姐是自己绣的一个香囊。几位如花似玉的小姐再加上各自跟着的丫鬟,倒也热热闹闹、莺歌燕舞的一大堆花季少女。但是姐妹几个不是一个妈生的,自然谈不上有多深厚的感情,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就不错了。
二小姐上身是浅蓝色的袄子,下面是粉紫色绣玉兰花的襦裙,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进门不过打量了一下院子,便撇嘴道:“夏天你这院子里的花还有点儿看头,到了冬天就越发显得光秃秃的,荒芜得很。”
五小姐呐呐地不知说什么好,脸都红了。穿着一身淡粉色锦缎小夹袄的四小姐未语先笑,“前个儿入了冬,百花凋零,哪儿都没有好景致了。要我说,这府里最别致的还要数二姐姐的倚云居,一年四季都是满院的书香墨香,光这一份书卷气就是多少花草景观都比不了的。”
五小姐向四小姐投去感激的一瞥。二小姐素以文采自傲,听闻四小姐颇为露骨的赞美,自是感觉良好,进而向几个妹妹说教道:“咱们虽是闺阁女儿,但也不要一味地花花朵朵,沾染了太多的脂粉气。”说完不忘瞟了三小姐一眼。三小姐的亲娘梅姨娘名下有间老爷送的胭脂水粉铺子,这件事阖府皆知。夫人自是不高兴的,所以二小姐也是找个机会就刺一刺三小姐。
三小姐面上淡淡的,好像没事儿人一样。倒是跟前的丫鬟紫鸢捧着三小姐送给五小姐的胭脂罐子有些儿愤愤不平,鼓着嘴又不敢发作,只小心地窥着自家小姐的脸色。
四小姐忙不迭地点头称是,“二姐姐说得是,妹妹们受教了。我回头向姐姐讨幅墨宝挂在屋子里,让我那沐霜苑也沾沾姐姐的才气才好。”
“这有何难,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儿。”二小姐一向倨傲的脸上也难得地带了一抹笑意。
“那妹妹可不客气了,今儿回去摘了墙上那幅牡丹图,我早就嫌那幅画俗气了。明儿就上倚云居向姐姐求字儿去。二姐姐既然答应了妹妹,到时候可不能推懒,要不然我那面墙可要秃了。”四小姐见杆儿就上的本事也真是不一般。姐妹两个有说有笑地进了屋,倒把寿星晾在了一边。
三小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们几个,也不加入谈话,一副孤傲清高的样子。不过这位三小姐也果真有孤傲的资本。身姿窈窕,雪肤花貌,一双流光璀璨的妙目。上身穿着一件密合色挑银丝的短袄,下身是淡橘色绣着杏花的襦裙,清清淡淡的颜色,在一众少女中非常抢眼。与她一比,二小姐显得刻板倨傲,四小姐显得精明市侩,五小姐显得粗壮木讷。有其女必有其母,怪不得梅姨娘能让老爷心甘情愿地给她一间胭脂水粉铺子。
几位小姐进了屋,枕月阁平日清冷,难得这么热闹,几个丫鬟也都忙了起来,端茶倒水,布置点心。五小姐心高,早就备下了精细的糕点果子,生怕怠慢了几位姐姐,惹人笑话。可是枕月阁就这么几个丫鬟,莲湘要照顾着五小姐,又给这位小姐搬凳子,给那位小姐找手炉,只恨没生出八只手来。
蕊湘平日里见不到三小姐献不上殷勤,如今终于得了机会,巴不得立即攀上三小姐的高枝儿,所以一门心思扑在三小姐身上,围着三小姐团团转,递帕子拿果子,惹得三小姐的丫鬟紫鸢直翻白眼。五小姐也看见了,碍于人前不好发脾气。
三小姐要喝茶,五小姐一早备下了上好的铁观音。屋里的水半温了,蕊湘正要去取热水,还没出门,就见赵大玲提着壶嘴儿冒着热气的铜壶走了进来。蕊湘面色一寒,上前两步接过赵大玲手里的铜壶,小声不悦道:“你怎么进来了!”
赵大玲低眉顺眼道:“铁观音要用滚水冲泡才能激出香味儿。我见水开了,所以赶紧送了过来。”
三小姐闻言不禁抬头打量了赵大玲一眼。
赵大玲知道今天是五小姐的芳辰,特意穿了一身半新的衣服,莲青色的袄子外面是淡青色的比甲。但饶是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还是挡不住被嘲笑。二小姐跟前的染墨跟她主子一个脾性,看见赵大玲先嗤笑了一下,“什么德行的也上了台面了。你们小姐的好日子,你却穿得这么寒酸,还一身的油烟子味儿,这不是让你们小姐没脸么。”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在座的几位小姐都听见。二小姐一向最看不起五小姐,连带着她跟前的丫鬟也不拿五小姐当回事儿。
五小姐一下子白了脸,手里的帕子都快扭出水来了,面带愠怒向赵大玲道:“谁让你进来的?这精细活自有莲湘、蕊湘她们做。你外面待着去,别一个不小心再冲撞了几位姐姐。”
赵大玲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嘿,当我愿意伺候你们呀!五小姐也是个没脑子的,她不提还好,一提之下倒让正在聊天的二小姐和四小姐停下来看向赵大玲。
二小姐本来都记不得赵大玲这个人了,一见之下立刻想起了几个月前的屁股墩儿。再加上五小姐说了“冲撞”,更是让二小姐觉得这是故意讽刺自己呢,又提起了她在人前出的丑。当下二小姐就黑了脸,向五小姐道:“今儿要不是你的寿辰,我是懒得踏足你这枕月阁的。一院子的都是不懂尊卑礼教的。”
这是把枕月阁的人都骂进去了。五小姐快哭出来了,又是气恼,又是难堪,还惹不起二小姐,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发到赵大玲身上,“没眼色的东西,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向二姐姐赔罪。”
赵大玲气得鼻子冒烟,赔得哪门子的罪啊!若论上回屁股墩儿的事儿,自己鞭子也挨了,湖也跳了,还不够吗?若说今天的事儿,自己不过送壶水进来,又怎么惹到她们了?
赵大玲在心里念了好多遍:我忍,我忍,我忍……才躬身向二小姐道:“奴婢粗手笨脚的,原本就是只配干扫地的活儿,今天见几位小姐都来为我们小姐贺生辰,怕咱们枕月阁招待不周怠慢了几位小姐才送水进来的,不想却惹几位小姐不快,是奴婢僭越了,奴婢这就出去。不过走之前,奴婢还有一个心愿。之前奴婢在二小姐面前失礼,害您跌倒了,奴婢也是后悔万分,唯有以死谢罪。可惜老天没让奴婢死成,后来奴婢的娘和府里的婶子都开导奴婢说‘你也太想不开了,若这么就寻死,传了出去岂不是让人说二小姐因为一点儿小事儿逼死丫鬟?你这不是给二小姐脸上抹黑么!二小姐虽是闺阁贵女,却胸襟敞阔,断不会为这一点儿小事儿怪罪你。’奴婢听了这话才断了寻死的念头,但对您一直心存歉意。今天有幸再次见到二小姐,也终于有机会正式向二小姐道个歉。”
一席话说得二小姐倒无法发作了,若是接着没玩没了,不成了自己心胸狭窄了么。话赶话地说到这儿,二小姐也只能敞阔一把,“你不提那事儿我都忘了呢。不大点儿事儿,哪儿就值当的要死要活的。
这种情景下,五小姐一般是接不上话的,还是四小姐机灵,立刻心悦诚服地赞道:“我就知道二姐姐是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却从来不往心里去,也不会记恨别人。这份胸襟,这份气度,真让妹妹敬佩。只可惜二姐姐不是男子,若是男子的话,就凭二姐姐的人品学识,定有一番大作为。”
这马屁拍得太到位了,二小姐非常受用,心情一好,当真大度起来,向赵大玲挥手道:“把茶倒上吧,就当你赔罪了。以后这事儿不提了,再提可就没意思了。”又上下打量了赵大玲一眼,“衣裳是寒酸了,好歹你们小姐芳辰,也应该打扮得齐整些。想来是五妹妹这边没什么富余,这样吧,回头我让丫鬟送一身不常穿的衣裳过来,就当赏给你的。”
这居高临下的口吻,若是之前赵大玲早就甩手撂挑子了。可如今赵大玲已经练就得心平气和,上前沏了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二小姐,才躬身行礼道:“奴婢无功不受禄,哪儿好意思接二小姐的赏赐呢。再说我们小姐平日里也没少给我们衣服东西的。都是我眼皮子浅,把好东西搁起来了,舍不得穿。”
这是给五小姐找台阶下呢,真接了二小姐的衣裳岂不是狠狠打了五小姐的脸。毕竟赵大玲在五小姐跟前当差,本着职场原则,关键时刻是一定要给顶头上司递梯子的。
☆、第26章 强烈的愿望
莲湘适时地轻碰了五小姐肩膀一下,五小姐才如梦方醒,假意埋怨赵大玲,“你也真是的,赏你的衣服穿戴上就是了,留着做什么?没见过舍不得穿却把好好的衣裳放坏的。不敢劳烦二姐姐,我的丫鬟哪有让二姐姐破费的道理。正好我有两件衣裳颜色不大喜欢,就给你吧。可记得穿,别再压箱底儿了。”
四小姐掩口而笑,“五妹妹真体恤人儿,怪不得我的丫头们都说五妹妹仁厚,恨不得到枕月阁当差呢。”
五小姐终于找回点儿面子,也跟着笑了起来,赶紧让莲湘翻箱倒柜地拿出两身衣裳来当面给了赵大玲,又忙着张罗几位姐姐喝茶吃点心。赵大玲悄悄退了出来,出门时,看到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三小姐看了她一眼,目光中仿佛已洞悉一切,将所有人所有事儿看得透彻。
几位小姐聊了一会儿也就散了,柳府的小姐午后都要歇息养生。小姐们前脚刚走,李姨娘就到了,母女两个关起门来说体积话儿。想想在大宅门里做姨娘也挺悲催的,亲生闺女得管别人叫母亲,五小姐见到李姨娘也不过招呼一声,“姨娘来了。劳烦您老惦记着我。”即便再亲,人前也要做出一副不远不近的冷淡样子来。更别提娘儿俩在府里仰人鼻息的地位了。这更让赵大玲坚定了绝不稀里糊涂给人做妾的信念。
当然,赵大玲也没资格去可怜人家,再怎么说都比自己这个烧火扫地丫头强吧。其实今天赵大玲拎着铜壶进去确实是有意为之的,说她想攀高枝儿也不算冤枉。赵大玲整日就待在枕月阁和外院厨房,很少有机会能在御史府几位主子跟前露脸,而今天正是一个近距离观察那几位小姐的好机会。
赵大玲想要在府里活出人样,活得稍微有那么点儿尊严就必须换个顶头上司。五小姐愚钝懦弱,是靠不住的。就像刚才为了二小姐一句话,她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把赵大玲扔出去。一个不爱护下属,不能保护下属的上司不是好上司。
二小姐就更算了吧,虽然她是嫡出的,根红苗正,但赵大玲可不想整日靠着溜须拍马混饭吃。二小姐这种人好哄,看看四小姐对着她时怎么说话怎么办事儿的就知道了,只要时时刻刻捧着她就行。但是赵大玲偏偏不愿意费这个脑子去取悦二小姐,出于赵大玲最卑微最朴素的愿望,就是想保留一点儿尊严,一点儿自由。
四小姐小小年纪,马屁段位已然很高,已经达到了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境地。当然,赵大玲没有瞧不起四小姐的意思,四小姐自幼丧母,夹缝里生存,只能靠着讨好夫人和二小姐过日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赵大玲觉得跟着四小姐没有意义,主仆二人组团儿拍马屁吗?
剩下的三小姐倒是有点儿意思。不言不语的,总是透着股清高的味道,人看着也是有主见有脑子的。
赵大玲曾远远地见过梅姨娘一回,那份雪肤花貌,风姿卓越果真不是夫人或是翟姨娘和李姨娘所能比拟的,也难怪得御史老爷宠爱。不过舞姬这个出身也实在是拿不出手,府里的人多看不起这样低的身份。听闻梅姨娘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偏安一隅,要不然也不会被夫人所容。
但是这个三小姐却没有随梅姨娘的恬淡性子,是个不甘屈居人下的人物,老爷还曾经说过,三小姐可惜不是个男子。这句评语已经是很高了,连一向自认文采斐然的二小姐都没得到老爷如此肯定。
赵大玲正想着呢,就被蕊湘在回廊里拦下了,“行啊你,扫地你不好好干,倒会上赶着攀高枝儿。狗颠儿着送热水进屋,又是沏茶又是道歉的,在几位小姐跟前露了脸,还得了小姐两身衣裳,心里是不是特别得意啊?”
赵大玲绕过蕊湘继续走,想了想又回转过来,“我穿粗布衣裳习惯了,小姐的衣裳这么精细,我是不配穿的,不如给你。”说着五小姐给的两身衣服塞进蕊湘手里。一件葱绿的夹袄,一件姜黄的绣花褙子。
蕊湘有些难以置信,“你真的给我?”
赵大玲点点头,“你穿着肯定比我穿好看。再说了,你是五小姐跟前的丫鬟,整日需要陪小姐出去见人的,当然要穿得体面些。我就是烧火扫地的丫头,这么金贵的衣服穿身上,我还怎么干活呀!”
“算你食趣儿!”蕊湘高高兴兴地将衣服打开在身上比划。
“腰身这里有点儿肥了,还得改改。”赵大玲在一旁当参谋。
这等于是变相说蕊湘比五小姐苗条,蕊湘挺得意,“得往里收三两寸呢,不然不服身儿,穿着臃臃肿肿白糟蹋了好衣裳,晚上我就改!”
赵大玲摩挲着衣裳袖子,“这料子真滑,是缎子的吧。缎子软,不好裁剪。小姐的衣服都是外头裁缝铺子里的裁缝专门来量体裁衣的。瞧这针线手工,多精细,一般人还真做不来。要我说,蕊湘姐姐还别自己改了,万一做不好,挺好的衣服就毁了。”
“那怎么办?”蕊湘也有些犯愁,“说得我也不敢动手了,我的针线活儿再怎么着也不如外头专门的裁缝灵光。”
赵大玲觉得好笑,说得她针线活不赖似的,一个荷包都能绣一个多月。她忍住笑,“不如拿出去让外面的裁缝改吧,这样放心。这不马上就到月中了吗,我听你说过,你娘一般这个时候进府给梅姨娘送上个月的铺子盈利还会顺道来看你。你让你娘取走衣服到外面改,下个月月中再送回来,正好赶上过年穿。”
蕊湘眼睛一亮,兴致勃勃道:“这倒可行。回头我让我娘将我的尺寸量了,找家好裁缝仔细地改了,这两件衣服颜色有点儿素净,绣花也只有下摆和袖口两处。我再让外头的绣娘补些绣花。”蕊湘越说越兴奋,“你说,这件葱绿的绣粉色的桃花,姜黄的绣红色的芍药花怎么样?”
赵大玲故作羡慕,“那肯定好看。不过听说外头的裁缝不便宜。而且人家都说做衣服容易,改衣服难。这么两件衣服,腰身都要改,再加上绣活儿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蕊湘满不在乎地一昂头,“我爹娘管着梅姨娘的胭脂水粉铺子这点儿钱还是有的。虽说那铺子地段儿不好,但一个月的盈利怎么也得十几两银子……”她自觉说漏了嘴,又赶紧含糊其辞,“当然刨去人吃马喂的,也就剩下几两了。”
赵大玲听说过,梅姨娘每个月能从胭脂水粉铺子那边拿到三、五两银子。铺子里不过蕊湘爹娘两个人看着,再加上两个制作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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