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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卿为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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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柱子嘿嘿一乐,“我在她那盆儿汤里撒了一泡尿。”

友贵家的听了一愣之下继而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用手背抹着眼角,“便宜那个老货了。那可是我儿子的童子尿咧,包治百病呢!”

赵大玲以手扶额,本想再教育教育大柱子的,但这几天友贵家的都蔫头耷脑,难得见她又露出了笑脸。自家人当然最重要,那娘儿俩已经抱着笑到一堆儿,赵大玲也放弃了说教,跟着笑道:“干得漂亮,柱子,该让她拿你的尿漱漱口。”

当晚,齐妈觉得这回的青菜汤虽然清汤寡水却别有一番滋味,最神奇的是老腰竟然不那么酸疼了。

☆、第23章 本来的人生

府里风言风语传得多了,五小姐也有些坐不住,找来心腹莲湘商议,“那黄茂欺辱她的事儿还没过去,又传出来她娘克扣鸡蛋的事儿,这大玲子终究是个惹是生非的,你说夫人若是知道了,会不会指摘我管不好底下的人啊?”

莲湘愣了一下,为五小姐宽心道:“奴婢倒觉得大玲子自打重新来上职后为人警醒了不少,比以前也稳重了许多。黄茂的事儿怪不到她头上,夫人不是发配了黄茂他们,没有牵及她吗?这说明夫人心里通透着呢。至于克扣鸡蛋事儿,没凭没据的,不过是府里下人闲得难受嚼舌根子罢了,五小姐当不得真。外院厨房穷得叮当响,可不比内院大厨房有油水,即便真有克扣的事儿,要奴婢看内院厨房比外院厨房的可能性大多了。”

五小姐叹了口气,“话虽如此,终究她是我这院子里的,旁人说她时,难保不会捎上我几句。”

主仆二人在回廊一角儿的闲话,正巧被在树后拾掇花草的赵大玲听个满耳,对莲湘又多了份感激。只是这位五小姐可真不是个可以依靠的好主子。

这天傍晚赵大玲从枕月阁回到外厨房时,发现屋外堆了一堆儿劈好的柴火。有的块儿大,有的块儿小,参差不齐的,还什么形状都有,都能给大柱子当积木玩了。赵大玲问坐在门槛上端着一个破碗吃蚕豆的大柱子,“这是谁劈的柴?”

大柱子嘴里嚼得“咔吧”响,向柴房那里努努嘴儿,“长生哥劈的,他拖着一条腿站不稳,差点儿劈了自己的手咧。我还笑他来着,还不如我姐劈得好!”

赵大玲一惊,他不要命了!快步进了柴房,长生像往常那样坐在铺板上,靠着冷硬的墙壁。见她进来,只看了她一眼就垂下了头,悄悄把手藏到了背后。

赵大玲虎着脸过去,“把手伸出来!”

长生不动。赵大玲蹲下来扯他的手臂。长生再瘦也是男人,臂膀绷着劲儿,赵大玲自是拉不动。她盯着长生的脸,放缓了声音,“给我看看!”

许是她的语气太温柔,长生慢慢泄了胳膊上的力气,让赵大玲将他的两只手臂从身后拉了出来。赵大玲用手指轻轻掰开他握着的拳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两只手的手掌都有大片的血泡,血泡又磨破了,一双手惨不忍睹。

赵大玲来不及埋怨他,匆匆用铜盆打来一盆清水,又取了金疮药和干净的布巾。浸湿了布巾,扳着他的手擦他掌心的伤痕。他缩回了手,低声道:“我自己来。”

赵大玲白了他一眼,握着他的手腕又把他的手拽到自己面前,没好气儿道:“放心吧,这里没有外人,不会损了您的清誉。”她敲了一下他修长的手指,“把手摊开!”

他静默了一会儿,才缓缓打开蜷起的手指。赵大玲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不但血肉模糊,伤口中竟然还嵌着细小的木刺。她一手托着他的手,一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用簪子的尖头小心的将木刺挑出来。扎进指缝的那根大木刺被挑出来时,一股血跟着涌了出来,他明显抖了一下,赵大玲马上低头凑过去冲着他的手吹了几口气儿。

长生只觉得指尖一暖,有温热的气流拂过,钻心的疼痛竟然减弱不少,他下意识地蜷起了手指,想要留着那丝暖意。赵大玲又拍拍他的手,“别动别动,忍忍哈,就这根扎得最深,终于出来了。”

从长生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低垂的头顶,因为拔下了簪子,她一头秀发都倾泻下来,带着清新的香味儿。两个人离得近,她的头发垂到了他的膝盖上,就如一匹闪着微光的黑色锦缎。柴房里光线暗,她不得不将整张脸都贴到他掌心近处,专心致志地寻找着伤口中细小的木刺,近得他都能感觉到她呼出的气息蝴蝶翅膀一样抚过他的掌心。那股香暖的气流顺着指尖流到了心里,让他不禁心神一荡,心湖中如落入一颗石子,溅起层层涟漪。

腿上传来的一阵剧痛将他拉回现实,也提醒了他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处境。他眸光一暗,将头别到一旁。

赵大玲挑完了两只手的木刺,又忙活着清洗、上药、包扎,“记着,这几天可千万不能沾水啊!”

等到把长生的两只手都裹成了粽子,赵大玲才松了一口气,也有闲心开始抱怨他,“你到底有没有劈过柴啊,两只手应该虚握着斧头把儿,而不是实打实地抓紧喽。那个斧头木柄是新换的,上面都是毛刺儿,你就不知道垫一块布?还有,你腿还没好呢,怎么就跑外头站了这么长时间?郎中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你的腿骨整个都折断了。现在不在意,回头骨头长不好,以后阴天下雨的有你的罪受。”

赵大玲发/泄完了,发现长生一直不说话,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推推长生的肩膀,“你倒是说话啊!”

长生抿了抿嘴,方轻言道:“我只是想做点儿力所能及的。第一次劈柴,劈得不好。本来想挑水的,没找到桶。”

赵大玲想起了刚见到长生时,为了刺激他活下去曾说过的话:我这儿的柴还没劈,水还没挑,你好歹应该等你好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报答我,然后再去寻死觅活吧!

她一下子没了脾气,拿起木簪胡乱绾了头发,才向他道:“做这些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尤其挑水是万万不能去的,你的腿伤没有长好,还不能吃力。若是你嫌待着烦闷,又愿意做点儿什么,就帮我娘择菜吧。好几十人的菜量,这可是费工夫的活儿,我娘腰不好,不能老弯着腰择菜。”

“嗯。”他痛快地点头应了。

第二天赵大玲一回来友贵家的就向她抱怨,“小祖宗,你可别让那个败家子儿择菜了。我这二十多斤的青菜,他择完了只剩下五斤,够谁吃的?扔的比留的还多,我还得从他扔的那堆儿里再一根一根地往回捡。”

赵大玲劝解友贵家的,“好了娘,人都有个第一次,您仔细教给他不就行了。”

友贵家的一摔门帘进了里屋,“算了吧,我可教不了那个败家子儿。这以前指不定是哪个富贵人家府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呢!择个菜跟写毛笔字似的,先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然后一手托着一手揪。我都怕他把我这些菜梆子甩出副墨宝来。这我还没让他帮我切菜呢,还不得给我切一副山水画出来!”

赵大玲一下子想起那天黄茂几个在屋外说过的话,三岁识字,五岁作诗,十六岁就被皇上于金銮殿上钦点了探花郎……

那才是他本来的人生啊!

☆、第24章 思耕心上田

天越来越短,晚饭由酉时三刻改到了酉时一刻。这样一来,晚饭后的时间就长了。友贵家自从被张氏带人来闹了一通后消沉不少,牌也不打了,早早地忙活完了就带着大柱子上/床睡觉。

赵大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子里乱糟糟的。实在躺得难受,她悄悄起来,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屋外空气清冷,凉风一吹,倒是让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今晚的月色很好,月如银盘挂在当空,洒下轻轻柔柔的光辉,将远近都照得朦朦胧胧。屋后是一小片空地,友贵家的开了两小垄地,种了点儿葱蒜。空地旁边还有一棵老榆树。听大柱子说过,春天的时候开满榆花,友贵家的还用榆钱儿和着棒子面蒸饽饽呢。

赵大玲在榆树下的石头上坐了,托腮看着月亮。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是颜粼睿。她租住的那个小屋子有一个小小的露台,晚上在露台上抬头看到的月亮与此时此刻看到的一模一样。

一阵冷风吹过,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要进入冬天了,北方的秋天总是这么短。前些天的一场秋雨过后,树叶落了大半,树上只剩下零星的枯叶,更显萧条。赵大玲看到一丝希望,等树叶都落光了,她就不用一天扫八遍地了。这一个月扫的地比她前世一辈子扫的都多,都快扫吐了。

想到扫地,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现在的处境。以前赵大玲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压根没想过巴结主子挣个什么。她还乐得不用贴身服侍五小姐呢,赵大玲可没那觉悟给五小姐洗小衣裳搓后背的。没事儿一口一个奴婢,动不动就得跪着听训,做小姐的撒气筒。在赵大玲眼里,那是有辱人格的,还不如她扫地浇花来得自在。

可是经过黄茂和张氏这两件事儿后,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就永远是府里的最底层,毫无尊严地任人欺凌,甚至生杀大权都掌握在别人手里。赵大玲不用占卜都能知道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友贵家的做一辈子的外院厨娘,大柱子长大了给少爷们鞍前马后地做碎催,自己胡乱配个小厮接茬给府里贡献家生子儿。太可怕了,赵大玲想想都心颤。不想这么过,就得找出路。远的不说,先得找个靠谱的主子贴过去,在府里立稳脚跟吧。

还要想法子赚钱,把当初借的医药费还回去,她们娘儿几个才能在府里挺直腰杆子。张氏、齐妈这样的也得时刻提防。齐妈就是个幸灾乐祸的人,只是讨人嫌,倒对她们一家人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张氏在这府里根深蒂固,这个梁子算是结结实实地结上了。赵大玲觉得自己不是个特别记仇,睚眦必报的人,但也不代表可以这样任人欺负,这口气早晚要从张氏那里讨回来。

赵大玲觉得前路很艰难,献媚邀宠,奴颜婢膝的不是自己长项啊!她缺乏那种视主子为天的与生俱来的觉悟和甘愿给主子当垫脚凳的自我牺牲精神。

至于丫鬟上位的捷径:爬男主子的床。赵大玲觉得比做个奴颜婢膝的哈巴狗儿丫鬟更难。首先作为现代人,打死她也不能接受跟别的女人共用一个男人,别说是做小老婆了,做大老婆也不行。正妻就名正言顺地高贵了吗?也许从地位上来说是比小老婆高,但是从本质上说都是一样一样的。每天使尽手段只为了把这个男人留在自己的床上,而他很可能刚刚从别的女人被窝里爬出来。恶心不?想吐不?生无可恋不?做正妻还有一个特殊技能,就是要开明大度,鼓励自己的男人去“雨露均沾”,光是这个词儿就能让赵大玲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即便赵大玲能够抛开自尊心和现代人的婚姻观爱情观,拉下脸来入乡随俗,但就她冷眼看去,这府里的几个男主子也都太不靠谱。御史老爷不用说了,一张道貌岸然的苦瓜脸,年龄大得都能做她爹了,除了正牌老婆和几个生育过的姨娘,还有几个通房妾室。就这还清流抵柱呢!寒碜不寒碜!

大少爷还算周正,也领着一份职。但他媳妇儿厉害啊,那可是舞刀弄枪的主儿。赵大玲觉得自己斗斗心眼儿还勉强能行,真动起手来可不是大少奶奶的对手。前两天大少奶奶还抽了一个丫鬟十几个耳刮子呢,那丫鬟脸都被抽破相了。起因不过是给大少爷递茶时碰到了大少爷的手。想想爬床的最终目标,赵大玲觉得很危险,万一成功了,还指不定让大少奶奶戳几个透明窟窿呢。

二少爷是个斗鸡摸狗的浪荡主儿,向来不干正事儿。赵大玲曾经见过一回,隔着八丈远都能看出他脚步虚浮,离近了一看果真长了一张纵/欲过度的肾虚脸。听说屋子里的丫鬟和跟前的小媳妇儿但凡看的过眼,不是丑得天怒人怨的都能拉上/床去。二少奶奶也一哭二闹三上吊过,可惜不管用,这边头都撞墙上磕出血了,那边还搂着丫鬟鬼混呢。在二少爷这儿,爬床容易,出人头地难。被他啃过丢到脑后,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三少爷倒是还没有正牌老婆,屋里只有两个开脸的丫鬟,但他小小年纪就流连花楼,这年头染上个花/柳病就是绝症,更别提还有这个年代不知道的aids呢,风险实在太大。赵大玲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去冒险。

就剩个六岁的四少爷,玩姐弟恋这岁数差距也太大了。四少爷现在还尿炕呢。

条条路都不畅通,赵大玲整整想了一晚上,最后给自己的近期计划目标定为换了靠谱点儿的主子,赚点儿钱,把欠的债还上。有了钱傍身,至少能保证她们一家人在府里有一定的地位,让她一年后年满十八岁不得不配小厮的时候有一定的话语权。至于以后能不能出御史府做个自由人,就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就目前的形式来看,身为一个家生子奴婢,想获得自由身,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真的太难了。

目标订好了,心理障碍也不是不能克服。赵大玲在心里告诉自己,拿出前世职业女性的斗志,将丫鬟的生涯看做一个职场。现在的自己就是个职场新人,五小姐不是主子,是资质平庸的小组长,自己目前要做的就是换一个小组长。

当然说起来容易,实施起来却难。一来,赵大玲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你在基层干苦力,别的领导看不到啊。怎么脱颖而出是个关键。二来,之前大玲子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不算好,就是个头脑简单又不懂融通的二愣子,这个观念需要慢慢转变,更需要合适的契机。

赵大玲感到心烦意乱,随手拿起树枝在地上划拉起来。等她想回屋睡觉了,才发现自己在地上写下“闲看门中月”一行字。她小时候跟着爷爷背了不少对子,此刻竟然不知不觉就写下一个。闲的繁体字中间是个月,这是个拆字对。赵大玲苦笑了一下,看月是看月,自己可是一点儿闲情逸致都没有。月上中天,回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友贵家的让赵大玲去屋后拔两棵葱烙葱油饼做早饭。赵大玲打着哈欠来到屋后,哈欠尚含在嘴里,却一下子定住了。只见榆树下自己昨晚写的“闲看门中月”几个狗爬字旁边,竟然多了一行字,“愁赏心上秋”。笔迹清隽卓绝,风骨毕现。

赵大玲环顾左右,只见晨曦中的树影在初冬的冷风中摇曳,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绕着那行字转了三圈,对仗的真是工整,拆字拆得精妙,还很有意境,只是这“愁赏心上秋”终究是悲了点儿。她想了想,从旁边草丛里捡起一根树枝,在旁边又写了一句,“思耕心上田”。这才扔掉树枝,拔了两棵葱回屋。

☆、第25章 捡个高枝爬

晚上回来时,赵大玲迫不及待地先跑到屋后去看,只见“愁赏心上秋”被划去了,只留下了“闲看门中月,思耕心上田。”她对着那两行字傻笑了一会儿,又写了一句“南运河北运河南北运河运南北。”

第二天早上一看,旁边写着“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她哈哈一笑,果真是掉书袋子里了。于是又添了一句“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

晚上再看时,那句“春读书秋读书春秋读书读春秋”没有划去,三句排在了一起,大概那人觉得当铺当东西不如读书风雅吧。好吧,那咱们就来个风雅的,赵大玲大树枝子一挥写上“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转天一早赵大玲虽然惦记着屋后的对联,但根本没时间去看就早早地到了枕月阁。今天是十一月初五,五小姐的生辰。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给五小姐磕了头,每人领了五十文的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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