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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常难宠,暴君很头疼-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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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海粗略地记得,主子夜间杀过的太监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
    至于为什么没杀宫婢,那是因为从六年前开始,主子身边再没有用宫婢伺候过。
    甚而至于,整个皇宫的婢女数量也少得要命,已经很久没有从宫外招用婢女了。
    福海自认自己是个八面玲珑又忠心耿耿的奴。才,可即便如此,有好几次还是险些被主子摘了脑袋。
    他记得最吓人的一次,是他给主子递汗巾,没有稳妥地放到主子的手中,令主子握了个空,为此,他被
    惩罚跪了一个晚上。
    当然,对于太监来说,每天跪来跪去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可他毕竟是“有身份”的太监,已经有好久没有跪这么长时间了。
    跪了一整晚,第二天早上他是被徒弟们给架起来的。
    就那样,他还得一瘸一拐地去伺候主子,——这也是命,是当太监的命数。
    遂,福海在皇上面前越来越谨慎小心,生怕自己哪天稀里糊涂地被摘了脑袋。
    今晚端人参菌汤过来,他也是提心吊胆的,还有一层顾虑,是因为主子之前有一次喝人参汤,不小心洒在了身上。
    那次,福海挨了一顿骂,虽然没有罚跪,可被扣了半年的月钱,心疼着呢!
    他担心今晚主子会忆起那回的事儿,再跟他找个茬儿什么的,指不定又要挨什么罚呢!
    令他没想到的时候,皇上今儿心气很顺。
    打坐结束,收势后缓缓起身,坐在了龙榻上。
    福海赶紧把汤盅放在主子手上,看着主子喝下去。
    “皇上,您觉得这菌汤味道如何?”接回汤盅,福海讨好地问道。
    穆离点点头,“还不错,没有菌子的臊味。”
    这就算是夸奖了。
    福海轻轻舒气,躬身等候吩咐。
    “好了,你下去吧,朕要歇息了。”穆离微微侧头,望向不远处的烛火,“把所有的蜡烛都熄灭,朕想好好睡觉。”
    这个习惯已经坚持了六年之久,大太监都习惯了每天出寝宫之前为主子熄蜡烛。
    可他不知道为什么,主子好像不信任他似的,每晚都要吩咐一遍。
    “遵旨!”领旨之后,他端着汤盅,一根根吹灭寝宫里的蜡烛,直至整个大殿变得一片漆黑。
    随后,福海凭借记忆,摸出了黑咕隆咚的大殿。
    殿门被关严实,黑暗中的房间更加静谧,穆离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渐渐的,熟悉的窒息感袭上来,他不由得抓紧了榻上的被子。
    本来应该躺下的,可是今晚他却不想这么早就臣服。
    是的,臣服。
    以往每次被窒息感侵袭,他都会躺在榻上,蜷缩成一团,瑟瑟的,等着睡着的那一刻。
    今晚,他不想再那样,——谁能想到,白日里雷霆万钧的一国之君,到了夜晚竟然会变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他苦笑着摇头。
    惶然站起,逼迫自己在大殿内游走,他跟自己说,必须走,不然,就永远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压制了。
    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就被自己绊倒了。
    摔在地毯上,身体毫无痛感,可是心却疼了起来。
    那是一种失望乃至于参杂了绝望的痛,让他的心感受到了一波又一波熟悉的寒冷。
    “程芷衣,我想你……”没料到,出口的却是这几个字。
    说出来之后,他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
    六年了,六年时间里,他从未把这种情绪宣之于口,他认定了,只要他不说,她就会真的走出他的世界。
    可是他错了!
    就算他不说,她还是活在他的心里,一刻也不曾离去。
    思念表达出来,即便他知道,那个香魂已去的人是不会听见的,可还是令自己有了些微的安慰。
    摸着地毯上的镂花,他歪着头,想起了曾经的一幕。
    那次,她被巫医换回了性命,醒来之后,光着脚丫跳下龙榻,就是踩在这地毯之上的。
    尽管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尽管这地毯已经更换了数次,可他却觉得自己触摸的这块地毯,就是女子曾经踩过的地方。
    遂,深情地抚摸过后,他竟然躺了下来,脸颊贴在地毯上,就好似与她肌肤相贴一样了。
    心里又想起了跟她的床笫之欢,那是刻骨铭心的爱,是他记忆里的瑰宝。
    即便她是那般的不愿,即便每次都是他强来,可他还是无数次沉浸在爱的回味里,感受那夺来的幸福。
    在地毯上躺了好一会,把曾经的美妙滋味完整地复习了一遍,穆离这才支起了身子。
    好吧,还得起来游走,不能去榻上苟延残喘。
    这么想着,又站了起来,步子缓慢地前行着。
    这一次,行走的路程比较长,一直走到了窗边,直到踢上了窗下的墙壁,他才停滞不前。
    脚趾传来的痛感让他有了几分颓丧,转身,准备往回走。
    可是,走了没几步,又撞上了桌角。
    这次,碰到的是下。身,闷闷的痛让他又感受到了绝望。
    再没有往别处走,而是缓缓地坐下,背靠着桌子腿,头也靠在了上面。
    下面还在痛,他却不管不顾,甚至,他在心里轻声念叨,“痛吧痛吧,最好变成福海那样的人才好呢!”
    可能是刚刚折腾得倦了,加上一整天都在上朝、批阅奏折,他忽然有点想睡觉。
    于是,摸索着,扶着桌子站起来,往龙榻的方向走去。
    本来就是由榻边走过来的,可是想要回去,却难上加难。
    他在黑暗中游弋着,撞到了这里,就向别处走,撞到了那里,再向另外一个方向摸去。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还是没有摸到榻边。
    穆离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离龙榻越来越远。
    这是六年来,他第一次反抗黑暗,第一次离开榻边在大殿内游走,没想到,却再也回不到榻上去了。
    许是骨子里就有一股抗争的劲头,绝望到了谷底,不服输的精神一下子窜了出来。
    他不相信自己回不到榻上去!
    偌大的苍域国他都可以统治得很好,辛狄和西池这两个不大不小的子国他都能完全驾驭,怎么能被眼前的漆黑给打败呢!
    遂,他站稳脚步,沉静心神,竖起耳朵,听取周遭的声响。
    这个时候,他忽然听见了许多未曾注意过的声音。
    有窗户缝隙吹进来的风声;有墙角虫儿窸窣的爬行声;有烛泪再次凝成蜡烛之后轻微崩裂的声音。
    随后,他判断出了床榻的方向。
    因为那里有幔帐轻微拂动的声音,还可以闻到龙榻里散发出来的木香。
    这一次,他不费力气地走到了榻边。
    六年了,他终于可以跟这寝宫里的暗黑之神说一句,“我龙穆离终于战胜了你!”
    是的,他终于战胜了黑暗!
    这不是他心里的黑,而是切切实实眼前的黑。
    因为,就在女子血崩离世的那一天,当他眼中看到的大滩鲜血由红变黑之后,他就间歇性失明了!
    是的,失明!
    那个曾经拥有夜视能力的人,从那之后,夜晚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换言之,黑暗之中的龙穆离,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只要夜晚来临,他的眼睛就失去了光感,什么烛光、星光和月光,他都感受不到。
    起初,他以为那只是一时悲痛所致,所以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包括福海。
    可是,一个月之后,晚上依然看不见任何东西,他便意识到问题严重了。
    白天还好好的,不耽误上朝,照常批阅奏折,看任何东西都跟以前一样清晰。
    可是一到晚上,他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等蹊跷诡异的事情,除了“报应”二字,还有别的解释吗?
    许是出于一国之君的尊严考虑,许是心甘情愿“遭报应”,许是觉得再精湛的医术也治不好这个闻所未闻的怪疾,总之,他秘而不宣,把这间歇性的眼盲变成了他一个人的秘密。
    可是,这种独守秘密的孤独感是很折磨人的。
    每个夜晚,当他让福海熄灭蜡烛离开之后,他便开始在黑暗中窒息。
    榻上,他辗转反侧,却不敢去触碰跟她相关的每个记忆,他怕,怕蚀骨的思念和这黑暗合在一起,变着法地冲击着他的神经。
    直到今天,他终于敢反抗了。
    因为,今天是她过世整六年的日子,也是那个孩子早夭的日子。
    想到那个未曾谋面就失去了性命的胎儿,穆离的心又难以遏制地痛了起来。
    在跟胎儿交流的时候,他曾经萌发过一个想法,那就是,等这孩子出世,他会取消那场早就约定好的滴血验亲。
    不管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他都认定是龙氏血脉,且将来会让这孩子继承大统。
    至于女子,他也不会计较她的言语之失,更不会去寻那个所谓的“奸。夫”,他要用余生的时间去感动她,跟她们娘俩成为和乐融融的一家人。
    可是老天很残忍,连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没有给他实现的机会。
    ——一个皇帝,愿意迁就一个对他排斥甚至是厌恶的女人,愿意接受一个可能不是自己骨血的孩子,难道这还不够卑微吗?
    穆离捂住胸口,竭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他以为,今后的日子会跟过去六年一样,继续在这种煎熬中夜夜挣扎。
    然而,一个偶然的机会令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自己过去所遭受的种种,不过是命运的捉弄。
    ………题外话………可是他错了。

  ☆、118。118陈年旧情

歇业六日,慕雪回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繁忙状态。
    几乎每一个登门求医的病患一开口并不是述说自己的病情,而是由衷地对芷衣说一句,“成大夫,您能死里逃生,真好!”
    各种滋养补品堆在大堂一角,跟小山一样高,都是芷衣推不掉的盛情。
    遂,她索性让虹彩把这些东西都转赠给需要补养的穷苦病患,倒也落得心里坦然。
    经历了这么一场意外,她发现冬儿这孩子一下子长大了许多,不仅更加懂事,似乎还有了心事,偶尔会坐在角落里发呆。
    芷衣不免担忧,怕这孩子的心理出了小问题鱿。
    可每当她问冬儿在想什么,他马上就会笑着摇头,“没有啊,娘亲赶紧去给人瞧病吧!”
    这让她倍感焚心,连看诊的时候都有点心事重重。
    而芷衣的心绪不宁,同样落入了一个人的眼中,他也跟着忧心。
    这个人就是慎王爷龙耀琛。
    芷衣苏醒后,他曾要离开慕雪回春,想要住进隔壁客栈。
    腿伤是需要慢慢调养的,总不能一直在医馆叨扰,并且,任哪个医馆也没有让病患久住的先例。
    就在他跟芷衣道别的时候,她却出言挽留。
    “公子如果不嫌医馆条件简陋,就暂时住在这里吧!”相认之后,不管在人前还是人后,她都称他为“公子”。
    “会不会太过叨扰……”耀琛迟疑着,实则心里很想留下来。
    “不会不会!”廖婆婆第一个出言相劝。
    耀琛望着她,目光有点茫然。
    听芷衣说,这廖婆婆是宫里的老人儿,但他以前在宫中从未见过这个老妇人。
    还有那个虹彩,他也没有什么印象。
    并不是因为他记忆力不够好,相反的,他之所以才学渊博,很大程度是因为记忆力超群。
    其实,宫中大多数的太监和婢女他都没有见过,也很少有人见过他,只因从十岁起,他就喜欢出宫游玩,及至十六岁之后,他每年在宫中逗留的时间就更少了。
    除非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否则他是不会留在宫里的。
    遂,当不知道他真实身份的廖婆婆极力挽留,耀琛很是意外。
    芷衣环视周遭,收回目光,“医馆条件可能没有客栈好,但这里能住得随意一些。何况,这种千里相遇的故人情是难能可贵的,好歹芷衣也在这里住了六年之久,让公子留下来,也算尽一尽地主之谊。”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恭敬不如从命,我留下来便是。只是有一点,如果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姑娘一定要吩咐我去做。”耀琛表面看起来淡淡然,实则十分开心。
    如此,慎王爷便在慕雪回春住下了。
    后宅房间很多,余唐和鲁雄又收拾了两间出来,分别给耀琛主仆居住。
    因为身上还有余毒未清,耀琛没有再出去游玩,而是留在医馆,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比如帮廖婆婆抄写药材清单,帮虹彩铺整病床什么的。
    但不管他做什么,芷衣始终在他眼里打转。
    所以,当芷衣为了冬儿心神不宁的时候,耀琛也跟着忧心。
    而他的忧心,则被廖婆婆的犀利目光捉得个正着。
    终于,老妇人寻到了跟当事人谈话的机会。
    一天晚饭后,耀琛在门外欣赏刚开的一盆夜来香,她便来到了他的身边。
    廊檐外下着毛毛雨,街上人不多,难得热闹非凡的落凡街上如此清静。
    “陈公子,老身有件事想问您……”廖婆婆开门见山,毫不拖泥带水。
    正在赏花的耀琛一愣,扭头看着老妇人,“婆婆请讲。”
    “是这样的,听公子的口音,应该是信城人士吧?但不知,公子成亲与否?”已经开门见山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
    耀琛礼貌地笑笑,摇头,“陈某并未成亲。”
    “那,可有心仪的对象?”廖婆婆觉得,这话得亲自问本人,鲁雄的回答只能做参考,是不作数的。
    耀琛又毫不迟疑地摇头,“没有。”
    老妇人忍住了内心的小喜悦,“请恕老身唐突,公子觉得我们成大夫如何?”
    这下,耀琛没办法再故作镇静了。
    他站直了身子,目光挪向外面的雨丝,心想:如何?她自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廖婆婆见他发呆,便有点后悔,猜测是不是自己的唐突吓得温文尔雅的陈公子不敢答话了。
    就在她想圆一下自己的尴尬时,男子望着她,郑重地开口。
    “廖婆婆,我想娶芷衣,希望您能应允。”
    这句话就跟天上的炸雷似的,轰隆隆响在了廖婆婆的头顶,颠簸起伏了大半辈子的老妇人一时间有点发懵,——她明明是来透话儿的,怎的这陈公子竟然直接提亲了呢!
    “婆婆
    ,请您帮我这个忙!我发誓,芷衣嫁给我之后,我会好好待她们母子俩,也会跟芷衣一起好生孝敬您。”耀琛微微垂首,做出谦恭的姿态。
    “这……”廖婆婆终于稍微清醒,“老身还得去问问芷衣……”
    耀琛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冬儿不能没有父亲。长此以往,这孩子的人生都是不完整的。婆婆放心,对她们母子俩,我不仅有心,而且有那个能力。”
    老妇人彻底清醒,微微摇首,“以芷衣的性格,绝对不会让你来养活她们母子,这医馆是一定会开下去的。还有就是,你家远在信城,离清城千里之遥,你能留下不回去吗?即便你同意,你的父母亲也不会同意吧?”
    没想到,事到临头,廖婆婆忽然意识到这个最根本的问题,试问,是不是有点晚呢?
    然,男子的回答却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说,“婆婆请放心,我在信城已经没有亲人了,且随时可以结束掉那边的产业,永远留在清城。”
    “当真?你真的愿意为了我们芷衣而背井离乡?”廖婆婆有点不太相信。
    “是的!”耀琛没有诅咒发誓,而是以坚定的眼神回望着,希望对方能够从他的目光中读见他的心意。
    “那好,芷衣那里我来说服,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廖婆婆拍了拍胸口,转身离开。
    耀琛呆呆地站在原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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