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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扶桑-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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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泥凤:这里指罗衫的花色点缀。

铢衣:衣之至轻者,多指舞衫。

亸:下垂。

金翘、玉凤:皆古代妇女的首饰。

同心:即古代男女表示爱情的“同心结”。

阳台:宋玉《高唐赋序》:楚襄王尝游高唐,梦一妇人来会,自云巫山之女,在“高台之下”。旧时因称男女欢会之所为“阳台”。

第二十六章

牢狱幽暗,铁窗清寒,月光水一样地流淌在我脚边,无声无息,凉入骨髓。

很意外,这一整天他们都未对我采取任何行动,可这平静,却有些叫人生惧。那种分明清楚危机暗藏,却难以预知何时爆发的恐慌感时时折磨着我的心绪,难以平复。

然而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有希冀着耶律阿保机能沉住气,不会因为我而做出什么傻事。

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膝,我将阿辛早前送来的毛毯披盖在身上,尽量让自己在这般寂落中保持清醒。

我努力地屏息静心,思考有关红裳和韩知古的下落,思考有关李存勖的突然离去,思考有关我与耶律阿保机的将来。

此刻再回过头去想,我不由得对自己最初的慌乱想法产生了疑虑,因为照红裳屋子的摆设和她床榻整齐的模样看来,她并不像是被人抓走的,反倒像是有所准备一般,自行离开的。可是,她和韩知古深夜出去又是为何?而若是真像粘睦姑所说的一般,他们是去找李存勖,那又是为何?那么现如今,他们又究竟在何处?又是否身处险境?而这一切,又究竟是否是粘睦姑的诡计?

至于李存勖,他若是真如我所推测的那样,是因为收到飞鸽传书才急急离开的,那他和韩知古他们,又是否真的是一起离开的?

还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质古跟粘睦姑是铁了心要将我置于死地,加上有八位长老当她们的后盾,我又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

这些疑问和难题搅得我脑袋嗡嗡直乱想,半刻清静都无。

“起来吧,可敦来了。”

忽然间,一句硬生生的低喊声打断我的思绪,抬头一看,牢外站着两个契丹士兵,而他们的身后,则站着一身裘装的月里朵。

自觉意外,我连忙起身,却听得月里朵说道:“将门打开,把她带出来,我要单独讯问此人。”

那两个士兵一听此言,面面相觑好一会儿,仍是一动不动,其中一个更是低眉顺目地说道:“可敦大人,奥姑有令,要小的们严加看管此人,小的实在不敢……”

“怎么,连我都不行吗?我又不是要带她出去,只不过在此讯问她而已,你们只管在外面守着,保证她逃不走便是了,至于奥姑,我自会跟她说明。”沉声打断那士兵的话,月里朵转身盘腿坐到牢房外的地毡上,目光凛冽地直瞪着站在牢门前仍有些犹豫的两个士兵。

那两个士兵见状,走到一边低低耳语了一番,其中一个才慢慢踱步过来打开了牢门,对我说道:“出来吧。”说着,他作势便要过来拉我,这时,又听月里朵说道:“你们都出去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那两个士兵一听此言,各自对月里朵行了个礼,便先后走了出去。

“你怎么来了?”实在有些不解,我急急走出牢门,问月里朵道。

月里朵面无表情,示意我坐到她身边,淡淡回我道:“可汗他今日一整天都被八位长老借故缠身,实在脱不开身,很担心你,故而让我来看看你。”

脑中闪现耶律阿保机焦急的神情,心微叹息,我勉强一笑,挨近她坐下,闷声“嗯”了一下,便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不过,我来此也并非只为他。”说着,月里朵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说道:“这是知古托人送来的信,若非有这封信,我或许也会以为你是奸细,或许,也会对你起杀机。”

微微怔住,我将信接过来,急迫地打开。

与此同时,月里朵又说道:“按知古所说,他不过是为了帮红裳姑娘报仇才随李存勖走的,所以你大可放心,他们二人定是不会有危险,毕竟李存勖只是想让他去挽救病危的晋王李克用,而以红裳姑娘的身份,也足以自保。”

心一沉,我慌忙瞪大了眼睛去看信中内容——果不其然,韩知古和红裳是主动前往去找李存勖的,只因红裳执意要借李存勖之力找李嗣昭报仇,而韩知古则是为了帮助红裳,向李存勖提出要求,用李存勖所求之事换红裳之愿,所以,他们在李存勖收到云州来的飞鸽传书,得知李克用病危之后,立即决定动身赶往云州,而后,只因时间急迫,便没来得及亲口来向我和耶律阿保机说明这些突发的临时状况。

恍然大悟,长松一口气,我缓缓将信折好,心叹道,这红裳,原来还是放不下仇恨,不过,有韩知古陪在她身边,我也可以放心了。只是没想到,如此一来,我竟成了质古和粘睦姑的阶下囚。想想,这也算是天意弄人了吧!?

苦涩一笑,我将目光转向月里朵,释然道:“既然他们无恙,我也算了却了一件心头大事。”

“你就不担心你自己吗?要知道,这信中内容在那些长老看来,更能说明知古他们与李存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这封信对于你洗脱奸细的嫌疑,并无多大帮助。”

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我抱紧双膝埋首其中,幽幽说道:“我知道,可是,我也无能为力了。若是让我为了自己而陷耶律阿保机于不义,我也是做不到的。天意要如此,我怎能违抗?索性,就顺其自然好了。”

“那么,若是我帮你离开呢?”

轻轻柔柔一声低语缓缓落入我耳中,令得我心头猛一怔忡,抬头一望,月里朵依旧面无表情,眼神里,却多了几分坚定。

难以置信,我心底暗暗发懵,转念一想,又极怕她如此是别有用心,因说道:“我若不明不白地离开,岂不是更落人口实了?”

月里朵似是早已预料到我的反应一般,只淡然说道:“你若是知道,八位长老已经擅自决定将你用作活人祭的祭品,是否还会在乎这些虚无的名声?”

惊骇不已,我呆傻着看她,听她继续说道:“我已从质古口中得知,明晚他们就会瞒着可汗行动,我虽然已经极力反对,可质古那孩子天生执拗,一旦认定一件事情,是轻易不会改变主意的。因此,你若是不离开,只能等死,当然,除非你愿见可汗不计后果地保住你的性命。”

“他们都还未弄清楚事实,凭什么如此对我?”

“事实是什么!?在他们心中,你与李存勖之间的瓜葛便是事实!你是个汉人便是事实!你别忘了,这里是契丹,并非你生长的中原,奥姑要用她所选定的人来举行活人祭,祈求族民平安,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质古虽说是我女儿,我却也没权力阻止她,且这一点,包括契丹可汗,亦是无权过问,除非,他会莽撞地为了你与全体族民为敌。当然,他如今并不知情,而我,说实话,也不可能会让他知晓这件事情。还有,你必须清楚一点,可汗虽然重权在握,可是,套用一句你们汉人的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长叹一口气,月里朵顿了顿,看着我继续说道:“我话已至此,你若仍然觉得他有能力保你周全,那我,无话可说。”

凉意渗透肌肤,我定定看着月里朵,一字一顿道:“你,为何要帮我?”

月里朵低头默了片刻,才抬头冲我微微一笑,慢道:“你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而且,我不能让你死,就算,是为了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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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好,总之在如今这种情形之下,你若继续留在契丹,也只会徒增他的烦忧,我很了解他的性格,为了你,他是绝对有可能不顾一切的。而只要你能顺利离开,你们总就还有再见的机会,我相信,这样对谁都好。”月里朵迟疑着将手放在我肩膀上,面上满是隐忍。

耳畔一片死寂,我攥紧拳头,任指甲深深插入掌心,刺痛以求宁神。

“扶桑,算我求你,不要再让他为难!”

忽然间,月里朵转换了姿势,已然跪于我身前。

猛一惊,我下意识去扶她,手却被她握住,听她凄然道:“看着他为你神伤,我已不忍,若他为你将自己逼入绝境,你让我情何以堪?!我承认,我曾经嫉恨过你,可是,我的恨,还不足以让你用你的生命来弥补,我更不愿见到,你是死于我女儿之手。扶桑,感情的事,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楚?!我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瘫软在地,我只觉无助感兜头而上,寒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堆过来,叫嚣着压住我所有的思绪,一瞬间,胸口无尽悲辛翻涌,凄楚哽咽。

就在这时,外面猛地传来一阵异常激烈打斗声,正由远及近,月里朵一听,慌忙抓住我手,急道:“救你的人来了,快,将我打晕!”

顿感茫然,我愣在当场,却见月里朵一咬牙,瞬间拔出腰间的匕首,猛地往自己手臂上一划,然后猛推我一把,急嚷道:“出城后直往南走,不要歇脚,不要回头!一切善后事宜,我自有办法!”

我一个趔冢ε榔鹕硐胍タ纯此纳耸疲床幌刖驮谡馐保父雒擅嫒艘丫值冻辶私矗吕锒浼矗娼袅俗约菏稚系纳耍腿碌溃骸鞍踩屠朐倩乩锤疵!

紧接着,那几人便已将我架起,直朝外奔去。

风声呼啸,我心下黯然,难道,我只言片语都未曾留下,便要与他分离了吗?!

第二十七章

密密匝匝的雪花随风迎面扑来,马蹄高高溅起一地的雪沫,渐渐模糊了眼前的风景,我们驰骋一路向南,不作停歇。

回头遥望,临潢城城楼已经消失不见,然而在我脑中,却始终难以磨灭与耶律阿保机分别的凄苦,眼泪不自觉飞出,隐入雪空之中。

可与此同时,我又清醒非常。只因为,我无法相信这顺利得异常诡异的一切。

自出了牢狱后,那几个蒙面人与我一起换上契丹士兵的服装,并在几乎没遇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便将我带出了城。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于是,一直小心保护着自己,警惕着四周所有的动静。

果然,我们骑马疾驰,才刚赶到古木湖边,就在那遇袭了。

古木湖地势低洼,四面皆环有矮山,可若我们要往南去,又是必经之地,却是不想,会在此种环境下遭遇伏兵。

待我们一进古木湖洼地,霎时间,无数支利箭从四面八方朝我们齐齐射来,顿感不妙,我脑中第一反应便是月里朵欺骗了我,不想同时,那几个护送我的士兵已是齐齐拔剑护到了我身边将我围在中间,还各自尽力替我挡开了箭头,将我心中所想瞬间推翻。

因为被他们所护,我完全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本以为凭借他们之力我们都能逃过此劫,怎奈利箭数以百计,只一眨眼工夫,我身边的士兵相继中箭倒下马。

“停!”一声高喝传来,箭已停发,我还来不及去察看我身边之人的伤势,已然发现一身裘装的质古高高立在一匹高马之上,正一步步从东边的矮山上朝我这边走近。

暗自心惊,我忙将腰间的匕首拔出,咬牙定定瞪住她。

“哼,不出我所料,我那傻愚的母亲,果然将你放走了!不过,看你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说真的,我还挺舍不得就这么痛快地解决掉你!”

即将接近我时,质古忽然勒马止步,鄙夷的目光扫过我脸,旋即长鞭一甩,朝我打来,我跃身一闪,虽已躲过长鞭,人却已经落马。

质古见状,却也没有继续攻击我,反而将长鞭收回,冷哼道:“哼,有本事就别躲开啊!”

“你想怎样!”握紧匕首我傲首站立,冷冷地看着质古。

“不想怎样,只想无声无息将你解决掉。呵,倒是要感谢我母亲的善心了,若非如此,我故意在她耳边放出要将你送去活人祭,她也不会着急着将你解救出来,那么,我们在此埋伏也是白搭!唉,她也不想想,我怎么会愚蠢到正面与我父汗发生冲突呢!?要杀你,自然也是要不留一丝痕迹才行啊!”

倒抽一口凉气,我登时无语,看着地上倒着的那几位为保护我而丧命的士兵,疲累感一涌而上。

如今对于她这番话,我已经全然失去了判断的能力,真相究竟是什么,我也懒得再去探究了,落到这一步,我又能怨谁?!但是,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就此不明不白地死去!

想到此,我思路忽然清晰,深呼吸让自己淡定,于是,计上心来。

环顾四周整齐待发的弓箭手,我干笑两声,将匕首插回鞘内,淡漠地对质古说道:“不就是想要我死得无声无息吗?动手吧,犯不着对我说那么多废话,让我以为你不敢动手。不过,我死了之后,你父汗就会一生一世惦记我,如此,我死也值得了。”

如我所料,质古一听我这话,脸上的表情陡然僵硬,声音更是有些颤抖:“你休要跟我说这些,我只知道,你必须死!只有你死了,我母亲才不至于独守空房。”

长长叹息,我定定看着她,苦笑道:“难道说,我出现之前,你父汗就日日陪在你母妃身边吗?难道说,他们之间存在的隔阂,只是因为我吗?难道说,只要我死了,你父汗就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吗?哼,你未免也太不了解他了吧!”

显然被我的话所刺激到,质古咬紧了下唇,默声瞪着我。

暗暗松了口气,我继续说道:“近日来,你和粘睦姑处处针对于我,我可曾有过半句怨言?!你以为,我当真是不怨恨吗?!我告诉你,若不是为了不让你父汗左右为难,我大可以为所欲为,大可以不用在你面前盟誓再不入汗庭!可你呢,你口口声声为了你母亲,你的所作所为,又当真是对她好吗?!我死了,她就幸福了吗?!”

“我只知道,你不死,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那我死了,你就能保证不再出现第二个我?质古,你与粘睦姑联手对付我,又可曾想过我死后会怎样?!你能肯定,粘睦姑就不会趁此机会将你杀我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你父汗听,然后陷你们母女于不义?!你别忘了,且不说你父汗对我如何,相比我汉人的身份,粘睦姑对你母亲的地位更有威胁吧!?到那时候,你又要如何应对?难道,你还打算将她也杀了吗?哼,要杀她,只怕是不易吧!从近来发生的事情来看,你分明就是受了她的唆使利用,可叹你却浑然不知!”

质古猛地一怔,旋即面露惊骇之色,顿了顿,复又举鞭指向我,低嚷道:“你这妖女!定是故意拿话激我,让我成全你,对不对!?”

我微微一笑,缓缓走近她,沉声说道:“我从未想过需要别人的成全,而且,依如今之情势,我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继续留在契丹。不过,你若是聪明,就该知道,谁才是你母亲真正的威胁。试问,这么多日以来,我可曾对你母亲有过半点不良动机?我在契丹隐姓埋名,你以为,我为的是什么?”

“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觉得我仍然该杀,那就动手吧。”闭上双眼,我屏息一搏。

良久,天地间静默得只剩风雪的呼啸声,然后,我听到质古说道:“不杀你可以,但是,我也不能轻易放你走!”

慢慢张开眼睛,我对上质古阴郁的眼神,叹道:“我猜,你不放我走,是想将我交给粘睦姑处置,然后你好全身而退,对吗?”

我话音刚落,质古立即对我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尴尬地清咳一声,说道:“你倒是不傻!”

无奈地笑了笑,我镇定自若地说道:“你却是很傻!”

“……”

“仔细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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