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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槿扶桑-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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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找到,难保他不会改变主意,并且,很有可能会利用你威胁你父王退兵。就算你不想回去契丹,好歹先离开晋地才是。”

我不置可否,只呆呆地对上耶律阿保机满是期待的灼热眼神,无可奈何地微叹了口气。

而此时,我却听到他略显苍凉的声音,他说:“要走要留,我都尊重你的选择。”

一瞬间,又涩又甜的复杂滋味萦绕上心头,我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我说:“我跟你们一起走。”

留了足够的银两给居住在庭院里的民众们,红裳又特地交代了他们好些事情,才放下心来。

待一切准备妥当,我们齐齐上马,一路往东急驰。

好在一路上都是荒凉之地,并没有看见任何晋兵的身影。大约急行了半个时辰左右,红裳将我们带到了一片茂密却不算太广阔的林海前,并示意我们下马。

驻足林海前,红裳道:“翻过尽头那座山我们就进到了相州(今河南安阳)界,也就是梁境了,估计晋兵也不敢轻易越境。”

我顺着红裳手指的方向仰首远望,只见林海的尽头,果然有着一座险峻耸立的高山——整座山被郁郁葱葱的绿树覆盖得严严实实,山顶亦是烟雾缭绕,还能隐隐约约听见山间有清泉汩汩而下的声音。

顾不上欣赏眼前的风景,我和韩知古不约而同地一起四处粗略探看了一番,却是发现我们若是必须走过林海,眼前只有一条极其窄仄的幽径可走,且两旁灌木荆棘丛生,一不小心就很容易会被刮伤,遂与韩知古相视无言。

这时,红裳走过来大方地拍了拍韩知古的肩膀,又对我笑了笑,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即将行走的那条路十分逼仄,人能过去都不容易,就别说马了。所以,大家都弃马步行吧,反正上山也用不着马。我呢,这就来给你们开路。”说着,她回头瞅了瞅远远站着的耶律阿保机那三人,拔出腰间的匕首,径直隐身进了林海之中。

韩知古见状,也忙拔剑跟了上去帮忙。

我见身后的三人还未动,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耶律阿保机,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他对阿辛和康默记低声吩咐着什么,然后走过来牵住我的手,悄声说道:“你紧紧挨在我身后走,虽说他看起来并无恶意,小心点总是好的。更何况,没人可以预见在这种地方会发生什么事情。”

对于他的谨慎,我只能无奈地任由他,浅笑了笑,便见康默记急忙跟上了韩知古的脚步,而阿辛则充满警惕之色地持刀站在了我和耶律阿保机身后。

我们六人便以此阵型进了林海地带,耶律阿保机虽然在我身前,却是频频回头顾看我,我的手也始终被他紧紧攥在掌中,手指之间半点空隙都无。

由此,我的心情竟也不自禁地莫名地一点点高涨,像是茶杯里的水,缓缓被注入,没有一丝一毫的急促感,却仍能几近满溢。

我暗暗慨叹,耶律阿保机虽然不似李存勖那般能让我心悸紧张,也不大懂得如何温柔待人,可他下意识流露出的婉转柔情,足胜过千万句花言巧语,犹如细水般掠过我心,长流不歇。

而这样朴实无华的感情,又正是如今的我所期盼的。

一路走过去,好在大家手中都有利器,除去有所阻碍的荆棘并不算难事,至少要比我想象中的简单易行。

到了山脚下,只见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山上某处蜿蜒而下,清风拂面,很是惬意。

红裳收起匕首,沿着溪畔走了几步,转回身对我们说道:“只要我们注意不偏离这条从山顶流落的小溪太远,便不会在山中迷失方向,也不至于饿死渴死。不过,眼看太阳即将西落,为保安全,我劝你们今日还是先不要着急上山,明早再走也不迟。”说着,她便从怀中拿出一条丝帕,蹲下身去将丝帕沾湿,擦了擦脸。

这一动作在我看来本不算什么,可落在韩知古眼中,却成了奚落她的话题,只见韩知古走过去挨着她蹲下,似笑非笑道:“喂,我说洪六,你一个大男人身上还藏着姑娘家的丝帕,也不怕被人笑话!”

出人意料,红裳也不恼,将丝帕拧干,红着脸瞄了瞄韩知古,兀自又掬了一捧水放到嘴边慢慢咽下,才起身走到我面前,说道:“我刚刚的提议,你觉得如何?”

我正欲回答,耶律阿保机却是抢白道:“在山上过夜不行吗?”

红裳随即白了他一眼,说道:“且不说毒蛇猛兽的袭击,这山上树木那么繁茂,你认为会方便生火吗?再说了,黑灯瞎火的,你以为你可以赶多远的山路?唉,要走你走,我可不敢在山上过夜。不过,你要是不小心在山上迷了路,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

看着耶律阿保机脸色一下就变得暗沉,一动不动直瞪着红裳不言语,我顿觉好笑,毕竟能噎得耶律阿保机无话可说的人,实在不多。想想,红裳这小姑娘也算是厉害人物了。

顿了顿,我轻轻碰了碰耶律阿保机的手,对他说道:“不如就依洪兄弟所言吧,我看这里也十分隐蔽,晋兵应该是不会追过来的。”

耶律阿保机仍旧不言,只皱着眉头看了看我,又抬头看了看山上,似是还在犹豫。

这时,韩知古却是走了过来,将手很随意地搭在红裳肩膀上,说道:“就这么着吧,待会儿我下溪给你们捕几条鱼,让你们也尝尝我的手艺。”

红裳被他这亲密举动吓得一怔,大气也不敢出似的直直看着前方,脸红得都快到了脖颈处。

韩知古一瞧她这反应,更起了玩心,轻拍了拍她头顶,笑道:“洪六你还真奇怪呢,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这么喜欢玩脸红,哈哈!”

红裳更是难堪,猛地一把推开韩知古,嗔道:“要你管!”

韩知古摇头晃脑地笑了笑,不管不顾又走近她道:“怎么,还不让人说了不成!?哈,好了,跟我去捕鱼去。”说着,也没理她愿意与否,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直往溪边走去。

被他们放松的情绪所感染,我淡定地朝耶律阿保机微微一笑,不由自主地想劝服他放宽心,然而就在这时,阿辛忽然操起大刀护在我们身前,小声说道:“不好!有人来了!”

第十一章

被阿辛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我们全都顿住了身形,静心一听,确实有一阵急行的脚步声正逐渐向我们靠近,且越来越清晰。

我不由得慌了神,但见耶律阿保机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已然持剑将我护在身后,心一沉,我也连忙将腰间的匕首取下,警惕着紧挨着他摆出了阵势。

而此时,韩知古等人也都拿出了武器,紧紧靠到了我和耶律阿保机身边。

不过转眼的工夫,一大群晋兵从我们来时的方向渐次窜了出来,瞬间就将我们团团围住,人数众多,无法计算!而在他们全都站定拿出佩剑指向我们几个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们之中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脸的冷漠,一脸的肃杀,直瞪向紧紧靠在一起的我和耶律阿保机!

“他是谁?!”就在我们全都在为眼前之人感到惊愕之时,身旁的红裳忽然发声道,声音里满含着不确定之意。

“你会不知道他是谁?!那你又怎会把我们带进这圈套!?哼!我就说你这姓洪的不可信!没想到果然不出所料!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态,滚回你主人李存勖身边去才是!”康默记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话刚落音,作势举剑便要向红裳刺去。

我心一惊,顾不得多想,下意识正欲出手阻止康默记,韩知古却是抢先一步抓住了康默记的手,低嚷道:“搞清楚情况再说!”

康默记一动不动默不作声,只懊恼不已地瞪着韩知古,而红裳,则是满脸怒容地瞪向康默记,也是不言不语。

这时,却听得耶律阿保机低声说道:“应该不关洪六的事。”说着,他将剑锋对准近在眼前的李存勖,不紧不慢地继续沉声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扶桑轻而易举的离开,韩知古有机可乘的逃离,都是你精心设计的。而眼下这情形,亦是你期待已久的。不过,既然你千方百计要将我引出来,又如此希冀着想要解决掉我,那何必等到此刻才下手。”

难以置信,我错愕地愣在当场,李存勖却只是冷哼一声,沉郁的眼神扫过我的脸,只是一瞬的暗淡,立即恢复常色。

他似笑非笑,直盯着耶律阿保机道:“耶律可汗当真不愧是心如明镜之人,哼,只可惜,你明白得太晚了。想想,如若不是我父王病体欠安,又如若不是我顾及扶桑的安危想要亲自出马解决你,这一刻的来临,我自然是不需要拖这么多时日。当然,让你多活几日,我倒也是无所谓得很,就当是还你那日在契丹放走我的人情好了。”说完,他不经意地又瞄了我一眼,只一眼,便错开。

这一刻,绝望,恼悔,无助,痛苦,如万箭相攒齐齐射绞我心,相比当年我得知他的真实身份时,痛犹更甚!

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真心希望彼此的感情完满结束不再出现一丝污点;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真心希望彼此都能放下以前的一切恩怨开始新的生活;我以为,他和我一样,是真心希望彼此都能走出纠缠不休的仇与怨然后走向幸福。

可原来,这一切又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从头至尾,最愚蠢最无知的那个人,总是我——曾经,因为我对他的轻信,差一点儿就害了父王;如今,亦是我对他的轻信,即将就要害到耶律阿保机。

我无法理解老天爷为何总是要让我扮演如此不堪的一个角色,我更是无法理解,他李存勖为何要再三伤我伤到遍体鳞伤,仍不肯罢休!

忿恨苦涩翻滚着涌入我身体每一处,我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怒视向李存勖,咬牙一字一顿道:“李存勖,面对我,你究竟还有几句话是真的!?”

李存勖微吸了口气,脸上闪过一抹极难琢磨的神色,随即朝我伸出了手,柔声对我说道:“扶桑你到我身边来,我不会让人伤害你一丝一毫。事后我自当会给你一个解释,但如今,我无暇回答你。你快过来!”

暮色渐弥,我痛心地看着极度陌生的他的脸,缓缓举起匕首指向他,苦涩道:“你以为,我还会再相信你吗?!哼,如今你还在跟我说什么不会伤害我!未免太可笑!你这个人,实在太可怕!”

李存勖张了张嘴,似是还要辩说什么,红裳却是突然间上前了一步,冲他嚷道:“请你说清楚,你是如何不动声色地跟踪我们到此的!”

韩知古见状,慌忙也跟在她身侧,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洪六你是不是疯了!?眼下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红裳不予理会,固执地再度对李存勖嚷道:“我今日就是死在此地,也不能不明不白!你快回答我的问题!这一路上,我们如此小心谨慎,身后分明没有人跟踪才是!难道说,你一早就料到我们会来此,所以早有埋伏?!可是,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会走这条路的?!请你说清楚!”说罢,她回头狠狠瞪了康默记一眼,满腹委屈溢于言表。

李存勖蹙眉瞅了瞅红裳,冷冷地嘴角一牵,置若罔闻般将目光转向我,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怨我,但是你想清楚,如果我不是在顾虑你的感受,不忍见一向善心善行的你难过,今晨我一到此地就大可派兵将那庭院里的所有人一举歼灭,毕竟那些难民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群废物!而眼下,我既然有本事追踪到此,自然就不会愿意白费心机。可我迟迟不动手,你以为我是在等什么?!扶桑,我罔顾这些人的死活,却不能罔顾你的心思!可是你,怎么就是无法体会到我的真心!?眼见着你与耶律阿保机形影不离,我连接近你的机会都没有,我的心有多难受,你又是否知道!?扶桑,这个世界不可能会有第二个人像我这般处处为你考虑了!包括你身边这个男人!你懂吗!?”

听他此言,我更觉憋闷,正欲上前,却忽然被耶律阿保机伸手一拦,听他说道:“别中了他的激将法,安心待在我身边,用我给你的匕首好好保护自己!就这些个小兵,还不至于让我畏惧!”说罢,他掌面向上伸到身侧的阿辛面前,但见阿辛一点头,便从腰间抽出来一条长鞭交到了他手中。

“李存勖,可别后悔因为小觑我,所以只带这些小卒子来对付我。今日我就让你瞧瞧,我契丹耶律阿保机是否是浪得虚名之辈!”话音刚落,只见他手中的长鞭猛地贴地一扫,“唰”地一声,四周未来得及躲避的一部分晋兵顷刻之间倒地,紧接着,长鞭倏转,他逆向再横扫一遍,又有一部分晋兵躲闪不及被鞭抽打到膝盖部位,蓦地痛倒在地。

这时,韩知古、阿辛和康默记已然会到意,各自举起武器朝乱成一团的晋兵厮杀过去,瞬间刀光剑影,“叮铛”的兵器打斗声不绝于耳。

我握紧匕首正欲跟上前去,却只见李存勖已经持剑朝我和耶律阿保机这方向奔了过来,来不及反应,耶律阿保机忽然冲我大喊道:“小心保护自己!”然后,他猛地一把将我推到一边,扔掉长鞭执回长剑朝李存勖迎了上去。

蓦然间,两剑相触,火花频现,这一来一往,矫健身形两两交错,出招皆是干净利落,直叫人看得眼花缭乱,却无法插入其中。

心中明白我在旁只会起到干扰作用,我又无暇顾及其他人,忙收起匕首随手从倒地的晋兵手中拾起一柄长剑,加入到厮杀队伍中去,可叫我惊异的是,那些晋兵面对我时全是犹豫着不敢近身,甚至有几个还因为躲避我反被康默记刺死。

恍然明白到定是李存勖早有严令不让他们伤害我,我顿时愣在原地,看着那几个因为顾及我而血肉模糊地倒在康默记剑下的晋兵,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然而不经意间,我又一眼瞥见正举着长剑胡乱劈刺身前晋兵的红裳,立即意识到她或许并不会武,忙攥紧手中的剑朝她那边奔去,一心只想着将她带离战局,不想,一个人影忽然在我眼前一闪,一把牢牢扼住我的右手手腕,一阵刺痛,我手一松,手中剑顿时落地,抬眼定睛一看,居然是李言!

不由得倒吸一口气,我下意识伸出左手朝他肩膀猛拍一掌,然后将右腿后抬不管不顾踢了他要害处一脚,趁他吃痛放开我的那一刹,我又忙捡回长剑继续朝红裳那方向奔去,却发现,韩知古已经冲杀着护到了她身前。

“扶桑小心!”与此同时,我耳边忽然传来耶律阿保机焦急万分的吼声,心不禁一凛,下意识回头一看,只见李言闪电一般往上一跃,疾速伸出手掌直直向我后颈处砍来!

心一沉,我迅疾转身,手腕微微一转,直迎向李言心窝刺去,而他灵活地一闪,很是轻易就躲过了我的攻击。

“全给我住手!”

恍惚间,李存勖大喊一声,四周陡然静默,我循声望去,背脊一凉,心亦被揪了起来——李存勖和耶律阿保机两两对立,李存勖的剑尖,却是硬生生抵在耶律阿保机脖颈处,而且,已经渗出血滴。

“可汗!(可汗大叔!)”韩知古等人齐声唤道。

“都把武器给我扔了!否则休怪我刺穿他的喉咙!”李存勖似有些怒色,声音亦在发颤,他恨恨地看着耶律阿保机,低嚷道:“你可服输?!身为一名首领,却在关键时刻瞻前顾后,实在无能!”

韩知古等三人皆是无言,迟疑着互相对看,然后一个接一个将手中的兵器卸下。这时,只听得耶律阿保机淡定地说道:“李存勖,我承认,今日是我输了,我任你处置便是,你不必为难其他人!”

对上耶律阿保机凛然的目光,听着李存勖之言,我马上意识到定是刚刚那一吼叫他分了心,才会被李存勖寻到机会,遂咬紧下唇上前一步,苦闷着低低说道:“我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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