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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3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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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镭头一点,不再作声,他忠于职责,跟随天子出生入死这些年,天子这回却是伤的最厉害的,这三日,他总共睡了不过两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守在天子的帐外。

两位将军一走到练兵场上,才发觉偌大的空地上人山人海,不过却并非嘈杂热闹,就像是平日里练兵时候一样,横队纵队列的整齐,唯独中央统领审视练兵时候站着的高地上,束着一个木桩,木桩上以手臂粗细的麻绳绑缚着一个女人,她没精打采地垂着螓首,双膝跪地,高高束着的黑发凌乱,身上依旧穿着素白里衣。她宛若人群中的一抹白,周遭却是四千将士,此情此景,实在突兀至极。

她虽然是战俘,却也是一国公主,在战场上因为想救下自己的将士而被反击,被抢了手中鞭子,杀了身下战马,如此狼狈不堪地败下阵来。在敌国营帐之内,她亦不曾活的安心,不过自从天子出了事之后,已经有三天没有人给她送过饭菜,她已经三天滴米未进,如今哪怕是别人把她大卸八块,她也没有半点力气。曾经有一身飒爽英姿的女将,如今也已经没了半条性命,要是继续饿个一两天,也许她就会成为一句冰冷僵硬的尸首。

张奇见状,眉头的愁绪更深,只听得四千将士异口同声,这一句听来振聋发聩,几乎是响彻云际。

“请两位将军给兄弟们一个说法!”

范宏跟张奇对视一眼,四千将士站在他们的眼前,每个人心中都不痛快,要是激怒了他们,怕是要起内讧。这些将士都是有备而来,心中的怨恨也积压了三日了,如今才宣泄出来,自然是再也等不及了。

张奇扬起手掌,将士们不再说话,他的面色冷沉,指着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扬声说道:“在战场上没有男女之分,没有老幼之别,是敌人就该杀,是兄弟就该护。但如今我们已经赢了,已经结束了,你们睁开眼好好看看,她不过是我们抓到的一个战俘,正如其他的几十北国人一样。不杀战俘,这也是大圣王朝军中近百年来树下的军规,凡是无视军规者,轻则杖责五十,重则人头落地。”

一片鸦雀无声。

容纳四千人的偌大练兵场上,除了各人的呼吸声,什么声响都没有。在军中,也有一套规矩,军规至高无上,不容人践踏无视。

范宏喘着粗气,面色涨红,低哑的嗓音扯开了也并不好听,沙哑破碎:“你们想要借此泄愤,但将怒气发泄在这个女人的身上,我们跟北国人的行径还有什么两样,啊?”

漫长的沉默,扬起在风中,沉闷,也仿佛是在天际罩着一块灰色的幕布,让人很难轻松呼吸。

“我张奇素来不看轻女人,也不欺负女人,更不想滥杀无辜。你们以为杀了她天子马上就醒过来?留着她皇上就迟迟昏迷不醒?在张奇看来,这不是义气,不是勇敢,是无知,是荒唐!况且,如今皇上还在营内,没有皇上的口谕就擅作主张杀人,你们还要不要脑袋?!这是皇上的决定,要杀她的话,一旦皇上开口,什么时候都可以。”张奇一连几番喝问,更是句句深刻,入木三分,身为将军,他不会将四千将士推入深渊,就像是天子,不会将自己的子民置之不理。

若是天子醒不来,这朝代怕是也要更改——

范宏看众人满身大汗,个个双目撑裂,眼底似乎藏着一团火焰。他抹去脸上的汗水,举止粗狂:“兄弟们,范某没有张将军这么会说话,但这回,范某跟张将军一拍即合,他说的就是范某要说的话。她死不足惜,反正北国皇帝都已经丢下她不管不问,便是承认这一次的胜负,留着她还有用,你们一把火烧死她又能如何?你们就算把她的心挖出来又如何?”

张奇眼底闪过一道黯然,望向范宏,静默不语。

“若是这个法子有用,她难不成是皇上的克星?范某可不信邪,你们与其在这里瞎吵吵,还不如给我滚回营帐睡一觉,养足精神,等皇上何时醒来,也决不能让皇上看你们这副鬼样子!”范宏又将众人训了一顿,众人看着他,知晓这朝中武将中,野熊熊大荣将军发起狠来最让人害怕的,范宏将军就是第二个。

张奇一脸肃然地跨上高地,他抽出腰际的长剑,一剑砍断女人身上的绳索,继而解开身上的黑色大麾,将大麾披在这个女人的身上,他环顾四周,朝着一名小将喊了声:“周宗,你来扶着她走回去,给她喝点水,晚上的时候再送一碗粥去。”

周宗应了声,扶着宝月公主,极度缓慢地走出练兵场,范宏见将士们还愣在原地,当下就喝了一声,示意所有将士都回到自己的帐内休息。

“混账玩意儿!我都多少年没发火了!”范宏怒声骂道,将练兵场上的一颗碎石子踢到半空中,嘴里不停地抱怨,跟张奇一道走回天子的营帐。

张奇却显然沉静许多,以他们两人在军中的年份来讲,此刻虽然是平息了喧嚣,但意气用事是不行的,若是再过个一两天,军中的情势会更难控制——

“范将军,老弟有个想法,皇上还未恢复神智之前,不能奔波劳累。不过将士们一道陪在这儿,恐怕再生是非,不如你我之中一人先带着他们回京,在城外扎营等候,这儿留守百人,等待天子清醒过来也能走动的时候,再回京城回合,你说怎么样?”

张奇沉默了许久,眼前就是天子的营帐,他突地停下脚步,说出心中的想法。

范宏闻到此处,蓦地转过身来,拧着眉头看向说话的张奇,面色凌然。“皇上御驾亲征,但却要我们抛下皇上先行离开?张老弟,这次我跟你想的不一样,军中之人,从不背信弃义。”

张奇见范宏固执不答应,此事变得更加棘手,再度叹了口气,蓦地发觉帐外已经没有王镭的身影,顿时面色大变,急急忙忙撩开帐帘,走入帐内去。

老邱跪在长榻前,同样跪着的人是王镭,张奇不敢置信,眼光一闪,望向长榻上去。

长榻上已经躺了整整三天的天子,如今已经睁开了黑眸,他的眼神没有往日的严厉狠戾,此刻看上去,称得上是平静之极的。

范宏也顺着张奇的目光一看,当下就跪下去,心中起伏汹涌,整个身子都宛若火烧一般骇人,他当然喜出望外,用尽所有力气喊了声:“皇上,您还好吧——”

秦昊尧默然不语,他冷冷淡淡地瞥了周遭一眼,范宏的这一声实在响亮,几乎是震得他双耳发烫。过了半响,他察觉到自己的胸口有些疼痛,如今清醒了之后,整个胸膛仿佛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骨架,他宛若拖着这样的躯壳走去了万分遥远的地方,如今哪怕一丝一毫的失而复得的惊喜,全部被疲倦和疼痛取代。

他不知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们走了?”

张奇却明白,天子所问的是北国人,他点头回应:“回皇上,他们走了。”

范宏看秦昊尧神色平静,沉默了半响也不曾言语,以为天子不曾听清楚,又说了句:“北国的人,已经走了快两个时辰了。”

“扶朕起来。”秦昊尧的嗓音低沉,黑眸渐渐涌入些许沉郁,一听天子发话,王镭急忙起身,将秦昊尧扶着做起来。

“传朕的话,今夜犒劳全军,去镇上买几十坛水酒来,两位将军陪兄弟们喝几杯,休息一晚,明日回朝。”

秦昊尧望向跪在自己身前的几人,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却没有往日的光彩,看来的确是个大病初愈之人,他的嗓音听来依旧冷沉,或许对他而言,胜利,原本就不是出乎意外的大事,更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回先说话的人是跪着的老邱,他直言不讳,并不曾太顾及眼前男人的身份。“皇上,您的身体还不能跟上行军的将士们,这么做实在太勉强……”

“勉强?”秦昊尧闻到此处,俊脸上虽然没有一分怒意,只是从薄唇中溢出这两个字,更让人无法揣摩圣心。

张奇正想开口为老邱说几句好话,老邱是在自己的军营之中好几十年了,虽然说话不懂礼数,直来直往,却不是坏心肠的人。只是老邱已经抢在前头回答天子的话,顽固的像是一块臭石头,又臭又硬,似乎从不担心自己的失言,会触怒天子,为自己惹来祸端。

“这一枪已经很准了,若是再偏离一寸,老邱就束手无策了。皇上,世上有句俗话,伤筋动骨一百天,更别提您身上的伤了,您若要回去,至少也该等这胸口上被挖掉的血肉复原重生再说——”

秦昊尧扬唇一笑,不知是能活着见到这些人心中有些高兴,还是遇着这么个顽固的老头,这回脸上的笑虽然只是一瞬间,却也当真让自己如释重负。他的黑眸幽深,打量着矮小瘦干略有几分邋遢的平民百姓老邱,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但并不看轻自己的子民,更别提若没有老邱,他兴许已经命丧黄泉。

沉默了很久,秦昊尧才淡淡睇着他,问了句。“老邱,朕问你一句,朕明日启程,会死吗?”

“这……”老邱直视着眼前的天子,从来见着任何人都不会支支吾吾的自己,突地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早已听说,皇上龙体欠安在宫里都是禁忌,更别提说起生死之事。

秦昊尧唇畔的笑容弧度,一刻间消失彻底,此刻自己依旧虚弱,他从未受过这么重的伤,也从未如此狼狈羸弱过,虽然有些可笑,却不可耻。他耗费了不少力气,这一番话并非只是对老邱说的,更是对在场所有人说的。

“你也明白,朕若是当真过不了鬼门关,兴许会死在这里,但既然朕醒来了,就无大碍——”

张奇跪在原地,也不开口,若有所思,只听得秦昊尧继续说道:“朕如今骑不来马,回去只能坐马车,这回行军不必心急赶路,一天的行程走上两天三天,朕没什么吃不消的。”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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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范宏还想说什么,张奇却覆上他的肩膀,两人眼神交汇,如今天子的命令,他们本该遵循。

“范将军,你我出去准备吧,明日要启程的话,今日可不能偷懒了。”

“皇上,您先歇息,微臣这就退下了。”范宏朝着秦昊尧行了礼,见天子下颚一点,他们便一道走出了帐内。

秦昊尧将眸光转向依旧跪着的老邱,一脸肃然,字字清晰。“老邱,这回你有功,朕回京定会赏赐你。”

“谢主隆恩——”

老邱连连磕了几个头,随后识趣地离开,整个偌大的帐内,唯独王镭还站在一旁。

他从来都是事事小心谨慎的男人,十年来久经沙场,更从未像是这一回这般归心似箭——

他如今依旧觉得满心沉痛的,或许是在自己闭上眼的那一瞬,更不知自己是否还能睁开眼来,模糊虚幻却又美丽的令人心痛的光景之中,他迟迟不曾看清的那张容颜……至今,他依旧耿耿于怀。

“爷,来信了。”

王镭俯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般低语。

秦昊尧俊眉紧蹙,胸口被挖掉一块血肉的地方,原本空空如也,如今却被一片温暖的春光填满,仿佛生出了暖热新鲜的青草。

他接了过来,只是打开一看,就知这并非是她给自己写的信,不免有些失落。

信,是公孙木阳写来的。

他认得公孙的字迹。

军报往来,也是去了公孙的府上,公孙木阳若是没有难事,绝不会擅自写来信,想到此处,秦昊尧的黑眸愈发冷沉,视线落在信纸上,很快地扫过几行。

“来送信的人传了公孙大人的口信,这封信一直在卑职手里,只为了等爷醒来。何时皇上身体无恙,再给皇上看。”

王镭的话音刚落,已然见秦昊尧将信纸折好放在一旁,他俊美面孔上没有任何神情,唯独浓眉紧锁,半响无言。

不过数百字而已,却像是将那些个字都烙印在自己的心头一般难以磨灭。

他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却不曾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得知有关她的喜讯。

他们并非少年夫妻,此回听闻她有了身子,他更是心中情绪万千,难以辨明,宛若惊涛骇浪一般,将他的理智全部埋在海浪之下。

他居然也生出了难以自控的欢喜,恨不能当下就回到京城,恨不能当日就走入偏殿看她,只是心中的欢喜之情,却渐渐被一抹阴霾覆上,他面生不悦,只因有人在暗中算计他的亲生骨肉。

“朕要回信,你去准备——”

他阴沉着俊脸,发号施令。很多事都无法预料,正如他不曾知晓她还会“死而复生”,正如他不曾料到他们之间还会有孩子,公孙木阳虽然寥寥数字一带而过,只为了要他宽心,不必过度焦虑,但宫里这潭水有多深,他绝不会不知。

黑眸宛若墨黑的宝石,乍眼看上去宛若没有任何喜怒,秦昊尧敛眉,坐在长榻上,神色莫辨。

但这一瞬,他的心中暗潮汹涌,欢喜夹杂着愤怒,快意抱紧着悲痛,他茫然之间,恍若隔世。

如今他远在千里之外,无法成为庇护她的大树,但至少有了他的亲笔书信和口谕,京城中再无人敢刁难她,陷害她。

他们能够回到过去。他更加相信,上苍既然让他们有了孩子的牵系,一切都会慢慢变好,或许比过去更圆满。

在秦昊尧看来,九死一生,再获喜讯,这是他们两人重修于好的征兆。

将墨笔沾上墨汁,他凝神望着王镭摊平在他前方矮桌上的那张信纸,不再思虑,敛眉,薄唇抿成一线,奋笔疾书。

宫外的这一场仗已经结束,如今就只剩下宫内的这场恶战。

他会将所有人,所有事,都放回原位。

……

正文 266 崇宁报复祺贵人

“这都第几天了?你说她还是闭门不出,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祺贵人冷冷淡淡地望向给自己调制着一碟珍珠粉的婢女鸳鸯,沉默了许久,才轻声问了句。宫里最近这两日实在太消停,没有半点风吹草动,鸳鸯每日都会去偏殿守一会儿,但是回复主子的消息,却从来都没有更改。

“回主子,已经第四天了。除了让人送一日三顿的饭菜之外,频频出现在偏殿的人,便是赵驸马了。”

鸳鸯一边说着,一边为祺贵人的双手涂抹上珍珠粉,祺贵人虽然位份不高,但却是出身名门,对自己的容貌发肤极为看重。用御医开好的药草沐浴,用上等的珍珠粉研磨涂抹,日日不曾耽搁,就长相而言,祺贵人不过中上之姿,并非是令人难以遗忘的美人,甚至让她耿耿于怀的是,她与生俱来的肌肤虽称不上是最为白皙的,却因为保养得宜,鲜少看得到一道细纹,光滑娇嫩。

“驸马爷专程为她治病,药膳房的任何一名御医都无法插足……”哪怕她能在药膳房安插一个人脉,也无法再动任何手脚。祺贵人眸光一暗再暗,低低呢喃,话却只说了半句,过分的安宁……却突然让她开始心生不安。

她不知到底那个女的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那天雨下的那么大,天黑的时候路上还湿漉漉的,一个人从十来级台阶上滚下,自然是摔得厉害,如何还能保住腹中孩儿?!

但无法亲眼见证,她如此精明世故的心,又如何能当做心愿达成?皇上离开皇宫已经一个多月了,说不准何时就要回宫,她若不早早将此事办妥,无法将那个女人腹中的祸害铲除,他日巫女以这个皇嗣斩获皇帝的心,她就更难得到皇上的恩宠。届时,她的野心,也不过是一块濒临腐烂的血肉罢了。

赵驸马为那个女人诊断病情,他却决计不会跟自己泄露只字片语的,用钱财可以拉拢的人脉里面,却无人可以拉拢赵尚。他在宫里待了也有十多年时间了,但素来不沾惹朝中是非,除了守着药膳房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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