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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2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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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尚,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朕如今,对这句话深信不疑。”

秦昊尧已经知晓实情的大概,赵尚也坦诚的确是将穆槿宁送出宫去,皇陵也没有她的尸体,如今这一切都可找到线索。不管是三年还是三十年,她都会重新回到他的面前,不管以何等身份何等性情,这就是命中注定,阴差阳错,但绝不会再让他错失一回。他的面色冷沉,语气笃定,似乎成竹在胸。

赵尚谢恩离开,这一路上都不曾想通透,到底秦昊尧最后的那一句话,是什么用意。

脚步停驻在偏殿门口,秦昊尧望入其中,如今正是午后时分,初冬暖阳洒落一地,像是整个屋子都点亮了好多蜡烛一样,地毯换了金色嵌花的,看上去不但华贵,更让人心中多了几分暖意。

如今一袭藕色外袍,身着素色长裙,纤细女子垂着长睫,铺展在烘漆圆桌上的是一副画卷,显然是多年前画的,只是因为保管得益,十分珍惜,这幅画卷没有任何破损,金沙宣纸依旧白皙不曾泛黄老旧。

画卷中的女子,身着朱色宫装,其上绣着金色牡丹,显得贵气娇丽,身披浅灰色皮毛坎肩,眉目如画,身影纤瘦。女子站在金色宫殿屋檐下,殿前一片白雪皑皑,她望着的远方,似有微弱的余晖。

她已经足足看了一个时辰了。

“这是四年前的冬天,朕让画师给她画的,那一次刚下了雪——”

秦昊尧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禁也绕过桌子停步在她的身畔,深深望入这一张画卷,在穆槿宁生了大病之后才送到他的身边,如今,他原物奉还。

他当然是在让步。

他不再将那个“她”,强加在云歌的身上,退一步,只愿她更加自在。

的确是相像极了,云歌紧紧蹙眉,指尖无声划过画中女子的鬓角,画师的功力极好,几乎纤毫毕现,似乎她可触碰到女子的乌黑青丝。

她不像是在观赏别人的画卷,而是看着自己的画像。她从未穿过如此娇艳雍容华贵的华服,这一头常年不过挽个素髻抑或垂在腰际也自如的青丝,从未跟大圣王朝的后妃一般高高盘着发髻,朱钗珠花样样不少,戴在她的发间却又不显得累赘,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神也从未透露出世事看透一般的沉淀安宁,她也鲜少跟画中女子一般微微含笑,仪态大方得体,貌若天成。

她们找不出任何一处的不同,却又似乎有不少异样。

她不过是大食族一个小小巫女,而“她”却是泱泱大国的一国之母。

她自然可以怀疑这画卷的真伪,但这回却不再如此妄加揣测。她不曾抬起头来看秦昊尧一眼,更不曾开口说一句话,她依旧沉入在这一张画卷中的风景之中。

她突然开始动摇,一砖一石砌成的高大心墙,几乎要在此刻崩裂一道巨大的缝隙,她不知自己在这个分不清真假的皇宫之内还要撑多久,或许到最后……她也终究会被秦昊尧说服?!越是相持不下,身处弱势的云歌越是身心俱疲。

他耗费这么多的力气和心思,只为了对她证明他没看错人,只为了证明他们之间纠缠的感情并非虚假,可是一想起要当真面对这一个男人,她依旧满心彷徨。一月前他趁她不备吻了她,给她带来的打击和沉痛至今不曾平复,如今每回触碰到那几套巫服,更是义愤填膺。

只要能够证明她并非贞婉皇后,他一定会放手,想到此处,云歌这才粉唇轻启,这是她最后的法子,若是还行不通,她或许只能认赌服输。

“皇上可以帮我找一个人吗?”

秦昊尧不无意外,她已经好几日不曾开口对他说话,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心中也平静许多,扬唇一笑,俊脸更迷人。“要找什么人?”

“是我的兄长,名叫张少锦。”云歌幽幽抬起黯然的眼眸,对着那一双涌入笑容的黑眸之内,她每回在最孤立无援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张少锦,原本不愿将他牵扯进来,但她早已无回击之力,能想到的也只有在宫外的张少锦一人了。

兄长?他对穆瑾宁足够熟悉,她是穆家唯一的女儿,根本没有任何兄弟姐妹。她语中的兄长的名字,是全然陌生的,却也让他生了疑心。

“好,朕马上命人帮你找。”

秦昊尧朝她一笑,一诺千金的豪爽潇洒,却不曾换来云歌的倾心,她看来忧心忡忡,似乎并无太多的感激之意。

“这幅画卷——”她开了口,将画卷仔细卷好,将画轴递给秦昊尧,意思太清楚了,她要将画卷归还他。

“原本就是要给你的,想在那年你过生辰的时候给你的……”秦昊尧却不曾接过,将画轴轻轻推向她的身前,喉口溢出的嗓音格外低沉,富有磁性,听来却又有些苦涩的滋味。他似乎有话还不曾说完,只是突地意识到什么,笑着转过身去,缓缓走出了她的屋子。

这幅画……贞婉皇后都不曾见过?!原本就是要给她的,但贞婉皇后不曾熬过那个夏日,更不曾熬到木槿花开的时节——云歌已然用自己知晓的细节,拼凑出渐渐完整的轮廓。

她总是矛盾的,明知这个男人是深爱贞婉皇后的,他的感情从来都不是虚伪的,她似乎也能够感知到因为皇后过早离世他心中的悲痛,哪怕他从来不说,她可以从他的神情和眼神之中看出来。

但她却又固执己见,若是他当真深爱一个人,就不该随意挑选一个空有相似皮囊的替身为他延续这段珍贵不可亵渎的感情,更不该将无辜的人推入苦海。

“皇上。”这回开口,心中没有愤怒,没有厌恶,只有平静。她轻声呼唤,已然走到门口的男人身影不禁停下来,他胸口一震,几乎是以为崇宁在喊他。

他迟疑了许久,心口纠痛,不知是否该回头,没有人看到的那一刻,他的黑眸之中隐约有光,每回在梦境之中看到她的时候都一样,他常常跟随着她的脚步……但走到最后,每次都会发现只剩下他一个人,她不知在何时就消失不见了。

他多么怕……他什么都不怕的人居然那么怕……怕虚幻的梦境成空,怕一回头,怕一转身,她站着的地方,只是一片空白。

风依旧在吹,枝头的桃花依旧绽放的很美,但他从来都走不出那一片总是春天的桃花林,就像是身处迷宫一样,他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出口。

那是他的梦魇,不是随着日子的流逝就可以忘记的梦魇,她那么早就离开他,他的生活似乎都是新的,当一个有作为的帝王,让自己的子孙后代继承他的江山,却因为没有她,像是没那么重要了。

他迟早会建立后宫,会拥有皇嗣,拖延,不是最终的法子。他再自私,他不只是一个平凡男人,更是一国之君。

秦昊尧最终没有回头来,他打开门,不言不语走了出去,反手将门掩上,门被风吹上,她眼底也渐渐再无一分光彩。

将画轴放回桌上,画卷中的每一处都是及其陌生的,紧握在手中的时候,就像是攥着石块般沉重。云歌静默不语,在他将门关上的那一瞬,她似乎也将自己的心门再度合上。

“云歌姑娘,奴婢把热的茶端来了。”

紫鹃走近云歌身旁的时候,笑着说道,只是发觉她若有所思,不曾开口回应,不敢打扰她,将热茶倒了一杯,放在她的手边。

“娘娘——”

云歌蓦地怔了怔,她猛地抬起头来,方才听到紫鹃的声音,让她大惊失色,几乎打翻手边的热茶。

“姑娘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紫鹃听到身后的动静,急忙弯下腰,扶正在桌上打转的瓷碗。

紫鹃就站在她的身边,她话音刚落,关切地凝视着自己,云歌轻蹙眉头,她以为是靠近自己的紫鹃,但这些日子她从未呼唤过云歌一声“娘娘”,所以方才,她才如此慌张错愕。

是她听错了吧。

紫鹃的神情,根本不似这么喊过,一切都是误会而已。

云歌无声无息地垂下眸子,重新握紧这一杯热茶,这么快就到了冬天,穿着单薄的秋衣也会觉得冷,站在风里也会觉得冷,心里似乎也总是涌上一阵阵寒意。

继续留在这个是非之地,秦昊尧说她会找到迷失的过去,而她却越来越觉得,她即将失去如今的自己。她知道面对这样的自己,秦昊尧也会觉得欢喜,却也会觉得痛苦,但她又何尝不是?她也很辛苦。

第一回在睡梦中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守在她身边的他,只是那一瞬,她再度紧闭上眼眸,不让他发觉。她从未想过她在安睡的时候,他会走入她的屋内,更不敢深想到底这是头一回,还是……他明明知晓她并非他心中的那个女人,为何还是故作迷惘?!她的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她曾经这么计较,但如今,她已经不再多心了。

他想要守护的,也只能趁着她入睡的时候来守护。

他已经退到这般田地了,她还能说什么?!

喝完一杯茶,云歌缓缓走入夜色,独自一人坐在庭院前的秋千上,脚尖轻轻踮起,清风卷起了她的黑发,拂过她的长睫,抿着干涩的唇,不知为何总是觉得心中空空荡荡的。

她微微愣了愣,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总是会在无人的时候,怀念回想过去的日子,或许一成不变,或许枯燥,或许简单,或许乏味,但……她从来不回觉得心痛。

谁说的君王无情。

她看是君王多情。

…。

231 朕会弥补你

“这么好的血燕,一日日炖好了,再一日日端出来,真是可惜啊……”一名宫女微微蹙眉,她是被指派到御膳房做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足足有七八天了,将精心炖好的血燕粥送到偏殿,却又无功而返,她如何能不叹息?!那位巫女实在不近人情,明明是皇上的恩赐,她却毫不领情。

身边的另一名宫女则端着的是新鲜的糕点,她正从御膳房过来,如今正是冬日,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关,她只能走的很快,才能不让糕点变冷,只是这些殷勤,却依旧无法触动住在偏殿的巫女,见过来的宫女微微止步,她不禁压低声音说着,不让对面过来的宫女继续抱怨。“皇上是一根筋,你又不是不知道,皇上笃定了她一定会收,我们多走几趟也是值得的。”

众所周知,这位巫女过的是极其清净平淡的生活,身上看不到半分奢华的影子,她们相识的宫女紫鹃正服侍巫女,人人都以为巫女苛刻挑剔,难以伺候,紫鹃却总是笑着摇头,说巫女并不难以讨好。

可是……这一回回送去又被退回来的美食珍馐,难道还不说明巫女极难取悦?!

两位宫女相视一笑,心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擦肩而过。看这个阵仗,若是哪一日巫女成为皇上面前最大的红人,她们也绝不会惊讶。

云歌依旧在等待,只是自从她请求秦昊尧为她找寻在宫外的张少锦之后,连着五六日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她对张少锦,原本就是极其信任依赖的,从未过问过他如今在何处营生,他们之间的感情让她从不怀疑他,很多话不必说也心知肚明。但如今……她不禁开始惧怕,连大圣王朝的君王也无法找寻到他的踪迹,他常年在外奔波,走过许多地方,不知何时去,也不知何时来。

每一日,她都在等待从宫外传来的消息,只要张少锦出现了,就能打消秦昊尧的所有迷思,云歌总是如此期盼。

只是不知为何,她今日没有任何理由,如今却站在宫廷马厩前。

那一匹白色骏马在最中央的位置,她匆匆扫过一眼,一下就找到了它。

她捉了一把干净的干草,递到骏马的面前,唯独在无人的时候,她才可以不在任何人看她的目光,无论是惧怕的,是冰冷的,还是炽燃的。

挽唇一笑,她的神色自如,眉眼之间的沉重愁绪褪去七八分,轻声呼唤:“雪白,你当真认得我吗?”

骏马仿佛听得懂人话,鼻尖哼出白色热气,它睁大着清澈的棕色眼瞳,打量着眼前的女子,轻轻嘶鸣一声,随即低下头去咬住云歌手中的干草,大力咀嚼吞咽。

“可是在这儿待得越久,我几乎自己都不认得自己了……”云歌垂眸一笑,满心自嘲,轻柔拍了拍双手的草屑,她朝前走近几步,太多不同的话充斥在她的耳畔,她越是坚持己见,就越是受伤。

一闭上眼,似乎就能听到那一夜,他强势霸道却又热烈深沉的吻,还有他说过的话,从那一日开始,她就不再是巫女了。

再度伸出素白柔荑,她安静地张开手心,任由骏马继续吞吃她手心的干草,她几乎无人可以诉说,只能对着它,倒出心中的苦水。

“好痒……”她不禁轻笑出声,酒窝毕现,笑的很甜,似乎还嫌吃的太少不够,白马舔舐着她的温热手心,惹得她无法继续再想不快的记忆,笑声越传越远,几乎飘到了空中。

白马突地停下来,再度哼出白色氤氲,抖抖双腿,似乎早已做了万全准备。将水汪汪的眼对着她,云歌脸上的笑容不曾彻底消失,却又一刻间迷失在骏马眼底的人影之中,她无法看清自己的面容。

她手腕一转,自如解开了系着白马的绳索,白马随着她而一步步走出马厩,侍从正从另一方赶来,一看是巫女,急忙退到一侧,也不再多言。

皇上的命令,无人敢违抗。

她在前面走,白马在身后跟,她青丝飞扬,它白鬃摇曳,明明该是多么突兀的景象,一路上也有不少宫女太监看到,满目惊诧讶然,却又无人敢指指点点。

她的手里没有任何的绳索,更没有马鞭,就像是具有无法看到的可怕力量,足以操控指挥这一匹马。

无论她走向何方,这一头白色骏马都不紧不慢地跟着,她不顾众人目光,白马也像极了她的性子高昂着头,不卑不亢,边走边喷出白色热气,步步稳健。

她坐上马背,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走向前方,任何人都不敢朝她看,她毫不在意,正如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

既然他一定要给她万丈荣光,万千宠爱,那她就全部接纳,她何必躲避世人目光?!他们的评头论足,她无论何时都逃不掉,与其躲躲闪闪,不如让他们看个清楚,也免得他们在暗中谈论。

骑马绕着皇宫围墙走了一大圈,最终又经过了那个宫殿,她如今坐在马背上,趁着阳光足以将宫殿的名字看的及清楚,碧轩宫……听来似乎是个清冷幽静的宫殿,唯独朱红色围墙太过高大,前头又种着满满当当的百余棵木槿,她实在无法窥探一分宫中风景。

这些日子,她并非对贞婉皇后一无所知,却也并不愿意知晓过多,但这个宫殿成为禁地的理由,木槿的来由,一切都是为了祭奠贞婉皇后——穆瑾宁。

白马继续朝前走去,冬日午后暖阳照在她一身,不再让她觉得寒意入侵,不远处的光影蓦地闪过她的眼底,眼神转沉,她低喝一声,白马缓缓停下脚步来。

这座宫殿……如今只剩下一半支架,被烟火熏得灰白,另一半宛若残垣,透露出莫名的颓败和可怖……这么大的一场火,或许当年也死了不少人。她想到此处,不禁肩膀发酸,喉咙干涩紧缩,背脊宛若毒蛇缓缓爬上,一阵阵蚀骨般的可怕感觉,宛若千百根树藤有力地蔓延其上,将她从头到脚捆绑起来。

她虽然依旧正坐在马背上,却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动也不能动,说也不能说。

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要兴建宫殿的意思,就让它如此残败,如此颓废,如此……楚楚可怜地向人展示着自己的软弱。

偌大的皇宫,建造的金碧辉煌,宏伟雄壮,唯独这一座被大火烧毁的宫殿,断壁残垣,让人觉得满目惊痛,心中不无哀怨悲愤,似乎被困在这个牢笼之中,孤独了千百年一样!

如今她心中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就像是被天神眷顾,醍醐灌顶,一刻间开了窍。压下这些太过强烈的沁骨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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