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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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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他却轻易打破了这样的规矩。

“放着吧。”重重叹了口气,秦昊尧凝望着窗外的风景,花木房的下人已经采摘了桃花林的蜜桃,今年似乎是一个硕果累累的丰收年,蜜桃也比往年长得更多,更好。

他记得,她是喜欢蜜桃的,所以让人采了一些新鲜的,专程送去皇陵。

他已经连着三日做这样同一个梦了。

梦境之中,他总是不经意走到桃花林之中,隐约看到她的身影,他跟随着她的脚步,一道在桃花林穿梭,并不大的桃花林,他却总是无法看到她的脸,也不知到底她要走向何方。

这一回,是他跟不上她。

她一身嫩黄色华服,梳着精美的发式,裙摆在风中轻轻摇曳,肩膀上的紫色云带,腰际系着的白色腰佩,随风舞动,宛若从天上下凡来的仙子。

他试着呼唤她的名字,但是,她似乎不曾听到,不曾回头。

在梦里,他也不知走了多久,兜兜转转,总是绕不出这一片桃花林,到最后,桃花在风中飘散,迷乱了他的双目,他再也见不到她的身影。

她突然出现,突然离去,来与走,都没有任何预兆。

秦昊尧从思绪之中清醒,黑眸之内满是复杂情绪,胸口的情怀愈发纠结难辨,如今一阵清风拂来,再度送来夏日的暖意,他负手而立,扪心自问。

是因为他没去送她,所以她刻意捉弄他吗?每一夜无法安睡,短暂地入睡之后,又是不断地做一样的梦,他只得做起来,吩咐下人送来烈酒。秦昊尧便是以酒浇愁,唯独灌下两三壶酒之后,才会昏昏沉沉地等到黎明。

不送她,并非是真正的绝情残忍。

他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她并非长埋地下,而是,他放她走,给她想要的自由。至少,即便在她走了十日之久,他依稀还觉得,她在自己身旁。

清风里有她。

烛光里有她。

花开花落的声音里,也有她。

深夜。

“主子又喝酒了?”

王谢走到殿外,见太监将空酒壶端出来,他瞅了一眼,止步不前,朝着自己的兄弟发问。

王镭示意王谢不必再开口,独自从另一个太监手里接了酒壶,推门送了进去。

“爷,少喝点吧。”王镭虽然将酒壶送上桌,给身着宽大袍子的秦昊尧斟了一杯,还是如此劝诫。

离贞婉皇后离开,已经有十日之久了。

每一日,都比原本的还要漫长。

自打皇后走了,皇上就再也没有踏入那座宫殿哪怕一步。更是派人将那座宫殿封了起来,已然成了一座禁地。

“她总是在梦里等着朕,看不清她朕却还是心甘情愿跟随她,但一旦醒来,朕就再也无法入睡,早些把自己灌醉,不是更容易再次见到她吗?”秦昊尧从王镭的手中接过这杯酒,喝了一口,黑眸之内有些复杂的笑容一闪而过,唯有对着自己信任的心腹,才能将这些话说出来。

语阳公主也出嫁了,他的身边,当真有些冷清了。

王镭苦苦一笑,将实情坦诚,他跟随秦昊尧好些年,当然足够了解他。世人觉得秦昊尧可怕的时候,又有谁知晓他用情至深?!

“爷的酒量太好,千杯不醉,两三壶酒如何就能醉?”

“那今晚你就来陪朕一起喝,或许醉的会快些。”秦昊尧瞥了王镭一眼,笑容不达眼底,的确如王镭所言,哪怕喝下一坛酒,他也不见得当下就醉倒。

并非只是借酒浇愁的意思,只因唯独他醉了睡着的时候,才会做梦,才会在梦中见到她。而自己喝酒的时候,喝的越是多,却越是容易想起过去的事,就越是清醒,黎明一转眼就到,他只能应付了去上早朝,也就又耗费了一夜时光。

“属下相信,爷只消一闭上眼,就能见到皇后娘娘,又何必喝这么多酒?”王镭闻到此处,实在费解,若是秦昊尧想念死去的穆槿宁,回忆之中不应该都是她吗?明知自己酒量不浅还要费劲灌醉,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你错了。”秦昊尧扯唇一笑,仰头,将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喝得痛快,话锋一转,说的冷静。“朕闭上眼能够想到的,见到的,都是不太好的事,唯独在梦里,才不是这样。”

王镭皱了皱眉头,听主子这么说,他也无法反驳,只能继续弯下腰,给秦昊尧再度倒了一杯酒。

“爷好不容易不头痛了,既然娘娘已经不在了,爷也该保重身体。”

王镭低声道,秦昊尧都发令了,他便坐下,一道喝了杯酒。

秦昊尧但笑不语,笑容在薄唇边拂过,继而不见,黑眸之内只有阴沉森然的颜色,那一刻的沉郁,散发出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严。

头痛,曾经折磨了他好几年。

但如今想想,总比心痛来得好。

这般想着,他当真没什么可怕的,像是一块炭火,已经炽燃了一段时日,如今被冷水浇熄,也最初成了一块没有温度的炭石。

微微扬起脖颈,将白瓷酒杯之中的酒灌入喉口,秦昊尧面色冷沉,夜色映在他的眼底,让他的心,没有情绪起伏,只有寒意深入骨髓。

酒不醉人人自醉。

……。

212 带我走

“皇上,一百棵木槿已经种植好了。往后,娘娘便能看到满园的木槿花开了。”

太监在秦昊尧的面前这般说着,秦昊尧不曾抬头,依旧批阅着手下的奏折,作为回应,只是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在碧轩宫的外围,秦昊尧命人筑起了一道围墙,墙外密密麻麻种上了好几排的木槿,只是等待开花,兴许又要好几个年头了。

世人总喜欢在世间万物上寄托哀思,其实能够看到木槿花开的,也终究只是他自己而已,穆槿宁……她会看得到吗?!

何时,他也做出了这等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他满心自嘲,觉得是多余之举,唯独最后还是将此事放在一旁,他不曾去过皇陵,宁愿相信她只是离开他而已。

“边疆战事休停有一阵子了,让熊大荣做好万全准备,一旦北国进犯,一定要保住疆土不被侵犯。”秦昊尧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见王镭从门外走来,黑眸一片阴沉,他开口发号施令,嗓音低沉,言语之内的决绝却不容人怀疑丝毫。

佑爵回到北国之后,东北边疆不再发生任何纷乱,因此秦昊尧也下令熊大荣驻扎在当地按兵不动,北国没有任何动作之前,他们绝不会打草惊蛇。

他不得不怀疑,是否佑爵是因为穆槿宁,才暂且放下心中称霸天下的野心。

只是如今穆槿宁的死讯,或许也已经传到遥远的北国,他们之间唯一牵系的人便是穆槿宁,她宛若楚河汉界,划开两个年轻帝王之间的界限,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但如今她早已不在,佑爵不见得会收起自己胸中宏伟蓝图,一方称霸,一方势必要还击,北国追溯根源也是骑在马背上的部落,寒冷贫瘠的国度始终无法满足他们沸腾血液之中的贪欲,佑爵会指使将士南下进犯大圣王朝,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鹿死谁手,还不定。

……

一处幽静的院子,七月的暖热阳光照在屋檐上,隐约可见其后白烟袅袅,如今正是正午的时候,远处的村落,村妇都在淘米煮饭,院前的柴草堆上,有一对孩童爬上爬下玩耍,突地停止了嬉闹,睁大水灵灵的眼睛望向院内。

耳畔,传来一曲悠扬的琴声,正是《高山流水》,一曲完毕,余音绕梁。

孩童张望着,身在偏远村落,他们鲜少听得到这样的乐声,听得最多的,便是出外打鱼的渔夫们的号子声,因此听的过分入迷,乃至他们的母亲在远方呼唤他们的小名也不曾听到,一名圆脸村妇只能放下手中的活计,小跑着走到院子前,对着贪玩的孩童扬声训斥了一顿,才领着他们离开。

院子外的嘈杂声响,并非不曾传到坐在庭院正中的男人耳畔,他的唇角微扬,面孔逆着光,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连不懂事的孩子都为他的琴声所吸引,为何她却迟迟不曾醒来?!仿佛他的琴声,也无法拉回她迷失太久的魂魄。

他低头,指腹依旧挑拨捻弄,不曾停下,当年他的妻子美月总是称赞他的琴艺,只是她死后,他便不再碰短琴了,无心演奏,更无红颜知己倾听。

屋门掩着一道缝隙,靠窗的木床上躺着一名女子,青丝柔顺披散在她的脑后,身着浅紫色袍子,盖着一件男人的灰色外袍,她闭着眼眸,日晒三竿却依旧陷入沉睡,宛若慵懒妩媚的千金小姐。

下一瞬,长睫轻轻颤动,一道咳嗽声从喉咙溢出,她连连轻咳好几声,心口又痒又疼,让她格外难耐,蓦地睁开眼眸,费力撑起身子。

眼眸之内的黯然和灰暗渐渐褪去,清明点点滴滴汇入眼底深处,她仿佛是一个新生的婴孩,才来到这个世间,这里对她而言,是极其陌生的。

远方,似乎还有鸡鸣声。

这儿,宛若无人之境,世外桃源。

她一定不曾来到这儿。

但她方才分明听到琴声……也不知道,到底是梦,还是……

她有些着急地环顾四周,屋子并不大,却很干净,打扫的一尘不染。她的眸光最终落在身上的这一件外袍上,看得出来是男人的衣裳,疑惑和敏锐蓦地侵袭她的心。

床边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空碗,是米汤的香气,她隐约嗅到,微微蹙眉,咬牙站起身来。

过去,在她的脑海几乎是一片空白。

她清楚自己是谁。

她是穆槿宁,曾经的郡主,当今的皇后,她似乎只是睡了几天,全身疲软酸痛,但醒来之后,她依旧疲乏无力,身子虚弱,不曾好转半分。

她不曾奢望,上苍可以让她恢复成最初模样,一笔勾销她身上要命的疾病。

一手提着这件男人的外袍,她依旧想不起来,到底她经历了何事,如何会醒来便身处此地。或许,她当真无法掌握任何事,一切不如顺其自然。

身子倚靠在墙面上,她轻轻拉开门,望向庭院中央,一个人背向她端坐在树下,膝上放了张焦尾短琴,正在弹奏。

这人的背影,并不让她觉得陌生,她更不曾生出任何敌意。

当然,她是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是谁。

“李大人?”

她满目错愕,低呼一声,嗓音自然很轻,但庭院中的男人却还是听到了。他仿佛惊喜至极,陡然间就停下弹琴,将膝上古琴放下,当即站起身来,疾步走向她。

她的心中当然都是疑惑不解,她分明是在皇宫,为何一转眼的功夫,就在这荒郊野外的庭院之中?!

为何,李煊也在她的身边?!

“你终于醒了,郡主。”

他扶着她的柔荑,看着穆槿宁坐在床上,他笑着看她,眼底有太多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是失而复得,仿佛是悲怆哀伤,仿佛是……

如今,已经鲜少有人唤她郡主了。

“这儿是?”穆槿宁低声询问,直直望着李煊的侧脸,即便不解疑惑,心中清楚他迟早会告知她一切。

李煊扯唇一笑,起身走到一旁的暖炉上,端来温热的米汤,送到她的面前,说的平静自如。“是我当年养病的地方,只是这回没人知道郡主在这儿,连余叔我都不曾告知。”

当然,她在宫外可是一件大事,知道她下落的人越多,她就越危险。

端着这一碗热气腾腾的米汤,不难揣测这几日,她昏迷不醒,都是靠这些清淡的米汤度日,她明白其中自有内情,眼波一闪,却依旧沉默着。

从穆槿宁的眼中隐约看到她的不解神色,李煊站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饰,跟她坦诚实情。“公主与驸马成亲那一日,郡主也去了驸马府,我曾经在远处遥遥看到郡主一眼,自从那日见了一面,更觉得郡主有难言之隐,私下遇着了赵驸马,才知你在宫中的日子并不舒心。”

“上次你来宫里找我,也是赵尚帮的忙?”穆槿宁总算看到了一些眉目,心中起伏跌宕,生出莫名难辨的情绪,过去历历在目,李煊曾经试图将她带出宫去,谁曾料想却在南门之前被秦昊尧堵住了去路,若不是她用性命要挟,李煊也无法从中逃脱。

“以前跟赵驸马只是寥寥数面,但那回他助我入宫,只可惜没能带走郡主,还让郡主陷入僵局。”李煊点头回应,眼底的平和亲切,仿佛面对一个至亲之人,他低声说道,据实以告。“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驸马,他对我说,郡主的日子不多了,他这么做,只是想给她赢得一些时间,让郡主看看宫外的天,闻闻宫外的花香,吹吹宫外的风……不想让郡主的最后日子,还过得那么艰难。”

赵尚一直不曾放下她的事,她几乎以为他一度放弃。这些话,质朴却又沉重,听的穆槿宁的心头宛若压着千斤巨石,不能自拔。

这些事,赵尚自然是瞒着所有人。

当然他绝不会对任何人说,即便是他的妻子语阳公主,至少她不必因为知情而担负整件事的连累,若是获罪,他愿意承担一切。他素来都是这般的性子,他看似温和如水,谦谦君子,其实他也有自己的聪慧心思。

“那么,赵尚最后给我的静心丸,是——”她在记忆之中回想了几遍,才找到源头所在,赵尚最后一回来见她,承诺会对她尽一分心,给她送来了消减疼痛的药丸,她对赵尚向来是信任的,自然也不疑有他。如今想想,或许是静心丸上出了问题。她将眸光投向李煊,轻声细语。

李煊低声喟叹,眼神黯然许多,他跟赵尚都是关心她的人,想要帮她,哪怕是最后一段日子,哪怕及其短暂,他们不惜代价,却不奢望得到任何回报。

“是假死药。赵驸马跟我嘱咐过,只消三日三十六个时辰之内,人会再度醒来。只是这一回,郡主醒的有些晚了,我甚至以为郡主都不会睁开眼了。”

“我以为你早就离开京城了。”穆槿宁心中百转千回,听李煊这么说,她才感觉自己跟皇宫离得那么遥远,秦昊尧对她的感情,让她冷漠地送走身边很亲的人,好心帮她的李煊,也落得个被驱逐出京的下场,她于心不安,也有一阵子不再听说他的下落。

“是啊,走了,又回来了。”叹息之中传来些许无奈,他笑颜对她,依旧是最初模样,让人心头留有源源不断的暖意。

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离开京城也只是让秦昊尧安心,在半月之后,他悄无声息地重回京城,暗中找了赵尚,说明自己的来意。当下赵尚已经清楚穆槿宁来日无多,他无法医治她,但亲耳听穆槿宁说最后的心愿便是离开皇宫,赵尚才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眼底是一片暖融,宛若三月春光,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皇上会将我驱赶出京,我早就料到了,这是迟早的事,若是能把郡主一道带走,这儿也绝不会留恋。”

穆槿宁突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回到王朝的时候,李煊是一个青年才俊,有锦绣前程,如今——他失去了官位,李家也落魄了,甚至……她的眸光落在他的左腿上,心酸不能自抑。眼神愈发黯然,她柳眉微蹙,如今的情势让她有些为难,因为她自私的心愿,李煊跟赵尚,说不定会落到更坏的结果。她是一个将死之人,自然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但不愿他们因为自己变得更加不幸悲惨。

见她垂着眼眸,静默不语,李煊直觉地以为她因为他们的自作主张而变得两难,他沉心静气,沉默了半响,才说道。“郡主,赵尚跟我都是想尽心尽力帮你的人,却也无意为你招来横祸。若是你此刻后悔,我愿意亲自送你回宫。”

在等待她醒来的这几天,他对自己一遍遍说,他并不奢望得到她,他只是忘不了她在南门前的眼神,绝望和落寞,全部浸透在她的眼底,或许他这辈子无法忘记,她是如何以簪子深深刺入白皙脖颈,血流如注也非要保住自己的性命。

走到如今,若他还惦念那份虚无的感情的话,才是自私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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