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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贞姬妾-第1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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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么有情有义,是好事。”
秦昊尧沉默了半响,黑眸落在穆瑾宁的脸上,半响才低笑出声,仿佛是赞赏,穆瑾宁不禁有些错愕,她直直凝视着他的面孔,却许久无法揣摩他是否不过是说些场面话罢了。
他垂下眼,视线重新落在折子上,话锋一转,直言劝慰,但当下的弦外之音,却让穆瑾宁紧锁眉头,心生寒意。“不过,既然要找个可以陪伴你解闷的人,太子妃总是不太合适——”
仿佛,他的意思是夏侯柔没有几日活头,更并非同道中人,无论是哪一种寓意,都预兆夏侯柔跟太子,不会有好下场。
“夏侯家不是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吗?”他冷冷地问了句,神情平和,在他眼里,穆瑾宁亲近夏侯柔,只是因为当年夏侯家念着这一个人情,将穆瑾宁推上高位尽了一份力,如今她不需要任何人脉权势,别说贵妃,就算是皇后,他也可以许给她。既然如此,夏侯家就失去所有利用价值了,而她跟夏侯柔,也不必再有任何牵扯。
穆瑾宁闻到此处,面色愈发苍白,她移开视线,扶着椅背,安安静静地坐下。或许身在皇宫,很难有可以交心的人,因为每个人都有后顾之忧,或许像秦昊尧这样孤独的人,难以理解这样的感情。她的确会利用人,她的确不再天真无邪,但她……也不是什么人都利用的。
“在你的眼中,人只有两类,对自己有用和无用之分?”
她的嗓音清冷,这一番话,哪怕只是淡淡的质疑,不带任何讽刺和鄙夷,却也让秦昊尧一把合上手中的折子,阴沉着脸站起身。
穆瑾宁随即垂下眸光,静默不语,秦昊尧是个厉害的人物,是个出众的男人,他仿佛无所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建功立业,野心勃勃,但他这辈子都是孤独的,他身边的人,都只有高下之分,没有一个朋友。可以为他所用的,便要忠心耿耿,不能为他所用的,就要除之后快。
“你觉得自己对于我而言,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秦昊尧冷眸一瞥,嗓音低沉,并不咄咄逼人,仿佛只是想要知晓她心中的想法。
闻言,穆瑾宁蓦地咬紧牙关,如临大敌,他只是想要让她以自己的经历明白,他的心中,还有第三类人的存在,便是她。
哪怕知道她回来,绝不会跟以前一样温和体贴,但他还是费尽心机找到她,哪怕两人根本无法回到过去,他也要让她寸步不离。她不但无法给他带来任何价值,甚至,会让他不快,愤怒,担忧,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容忍她。
否则,在宫女禀明她去处的当下,他就远可以派人来拉她离开雅馨殿,而并非纵容她跟夏侯柔说了一盏茶的时间。
穆瑾宁最终鼓起勇气,她安然地望着他,那一双最为动人的水眸,宛若春水般多情,如今却也宛如冰冻的湖面般死寂。她平心静气地开了口:“我只想问你一件事,当初太子妃在行宫之内患上奇病,全身溃烂,苦不堪言,这两年内,更无法为皇室产下王族,是否当真是你的意思?”
秦昊尧闻言,黑眸一沉,他似乎有些不悦,冷着脸的时候,穆瑾宁早已清楚他是在压抑心中的怒气,若换了别人,或许他早就动了手。
他耐着性子,端起手边的茶碗,无言喝了一口,他的沉默,却也让穆瑾宁的心,坠入无底深渊。
“原来真的是你。”
以前就怀疑过,但最终还是不了了之,如今她重新问及这件事,只是让她更看到夏侯柔的苦衷,更是……很难充耳不闻,视而不见。
“那么你呢?”秦昊尧绕过书桌,直接走到穆瑾宁的面前,他俯下俊挺的身子,双手执起穆瑾宁垂在两侧的柔荑,黑眸看着她,神色一柔。“为太子妃解开病症的人当真是赵尚,还是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塞外郎中?或者,太子所说的那个塞外郎中便是你?”
穆瑾宁的眼神一暗再暗,再无任何光彩,她柳眉紧蹙,紧咬着下唇,血色全无,心头愈发沉重。
“好了,见了夏侯柔一面就要来跟我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秦昊尧凝眸看着她许久,突地眼底划开所有的冷意,面容缓和许多,薄唇扬起一抹笑容,他低声道,似乎是对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抱怨几句,仿佛是她无意之间犯了错,他却宽宏大量,却并不放在心上。
是啊,没什么意思,过去的,根本无法挽回,如今不是追究谁对谁错的时候。
“往后别再去找她了。”秦昊尧握住她的双手,走到她的身边位子坐下,眼神是出人意料的平静,他好言相劝,已经耗尽了一贯的耐性。
穆瑾宁不再负隅顽抗,如今她有眼色,看得懂哪怕再深究下去,也于事无补,她动也不动,侧过脸望着他俊美却又漠然的面孔。“太子殿下呢?”
她哪怕再活一辈子,或许也追不上秦昊尧的道行,看秦昊尧的语气,她要再说任何一个字,他会随时扭头就走。
“早就回去了。”秦昊尧眼神一闪,他的唇畔有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眸光带着几分敷衍,说的轻描淡写。“他是个死脑筋,年纪又轻,脑子不会转弯,只认死理,当然话不投机半句多。在辈分上,我是他皇叔,总算也是看着他长大,这小子虽然没什么脾气,却也固执的像块石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如果是这样的话,夏侯柔就不会如此担心惧怕,太子秦玄其实在清晨就被秦昊尧宣召,过了一个多时辰都不曾回雅馨殿。穆瑾宁压下心中莫名苦涩的情绪,弯唇一笑,仿佛不再在意此事。
跟秦昊尧相比,太子秦玄只是一个毛头小子,他们两人虽然是叔侄辈分,却也没有差过十年年纪。秦昊尧还在太子这把年纪,早已在军营中率兵打仗,他们两人的历练和手腕,绝对无法相提并论。秦玄并没有与之抗衡的谋略心机,只有一腔意气用事和不埋怨怼,根本无法扳回整个局面。
……
正文 176 我再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赵嬷嬷过会儿就会带你爹跟杨念进宫,一时半会,就别再出去了,在这儿候着吧。”
他看了她许久,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见穆瑾宁没有不依不饶,仿佛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穆瑾宁的心中一热,眼底闪烁着微光,神情有些许松懈,垂着眼眸,不再有任何敌意,温顺了许多。
“杨念那家伙长大了不少,如今都在学三字经了,脑子还算灵光,读书写字都很专注,好好培养的话,兴许会是一条苗子。”
秦昊尧的眼神愈发深沉,或许心爱女人的温柔,才更胜过尖锐的刀剑,他只是凝视了半响,便觉得心中温暖祥和。他与生俱来的一身戾气,仿佛只有在穆瑾宁的面前,才能得以柔软缓和。
否则,他不认为一个跟他没有任何血亲关系的孩童,值得他花费这么多口舌,要不是穆瑾宁的关系,这样的事绝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念儿若是能跟随着你,应该能学到许多。”
穆瑾宁神色淡然,轻轻一笑,只是笑意并不达眼底,或许,世上那句话是对的,虎父无犬子,严师出高徒。
只要并非朽木,只要秦昊尧用心雕刻,至少不会是愚笨的人。
“不是不想让他变成我这样的人吗?你一走了之,甚至没想过要继续抚养杨念长大成人。我于杨念,不过是一个外人,你就这么放心,不管他在我手下成为什么样的人都没关系?”
秦昊尧抬起剑眉,黑眸挑过调侃的视线,他是说笑,却也更像是认真的。
他这样的人。
他这样满手鲜血,踩踏着无数人的性命,处心积虑,善于谋略,聪明睿智却也心机深沉的人。
毫无疑问,穆瑾宁的确没有任何一次希冀过,杨念要出人头地,甚至走到秦昊尧这般的地步。
但秦昊尧如此自嘲,却也是破天荒头一回,至少在穆瑾宁迷恋过他的时候,他一直是自负傲慢的男人,或许也正因如此,更让人觉得渴望和迷失。
他在改变,以前他根本不会理会的,他开始理会,过去他甚至不会在意的,他开始在意了。
“恩情,无论是到你这边,还是到我这边,对念儿而言,都是一样的。等他长大成人,你抚养他的这段情,他一定会报答你的。”
穆瑾宁的眼神清澈逼人,她默默凝眸看他,说完这一句,她仿佛陷入遥远的回忆一般若有所思。
“他到死都不该忘的,不是我,而是你为他付出的。没有任何血缘之亲,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份上。”
秦昊尧语气笃定,眼神坚决专制,他紧紧握住那一双让他为之心动的软嫩柔荑,眸光擦拭过她脸上的浅淡疤痕,他似乎已经看习惯了,却还是为之一振。
穆瑾宁苦苦一笑,她对于杨念,也曾经有过抛弃的想法,甚至有过扼杀他的该死念头,当年紫烟死后,她宛若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或许跟杨念相处,感情也是一天一天积累起来的,绝非一开始就有慈母之心。
“我从未告诉其他人,杨念并非你亲生,便是一心要等你回来。你既然回来了,杨念就继续当你的儿子,当我的义子,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生母无法给他的,往后你我可以全部给他。”
全部给他?秦昊尧的慷慨,还是让穆瑾宁另眼相看。但秦昊尧的言下之意,她也再清楚不过。
如果她执意要跟他划开界限,那让杨念继续跟随他,也就没得商量。
穆瑾宁眼波闪烁,心中百转千回,她安静地将眸光落在他的身上,眼底的冰雪却渐渐暖融下来,化成一股清流,潺潺而动。
“如今我才想清楚,两年前,你当初回京,为何我会想要娶你,当下觉得是报复,不想让你好过,如今想来,只是可笑的嫉妒和想要独占的心罢了。”秦昊尧敛眉,无声将那一双小手拉近,靠近他的胸口。
他从未有任何女人能够让他费心费神,当初别样的情绪,如此愤恨的表面之下,藏匿着的真相,他却不曾掘地三尺。如果他早一些清楚看透自己的心,或许也不会让她独自走上这一条没有退路的绝境。
“知道有别的男人可以拥你入怀,让你那么死心塌地地当另一个男人的妻子,甚至为他心甘情愿生下孩子,在别院看到你为那个孩子如此伤心落泪的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得到你。脑海的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长相,二十几年来头一次那么嫉妒一个无名无姓无权无势的幻影,哪怕如今也不愿承认,却还是嫉妒过,才会对你那么刻薄。”
他们很少曾经如此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说说心里话,若是早就如此,或许他们之间的隔阂,早已烟消云散。
秦昊尧直视前方,不疾不徐说出这一番话,真实的人心,却也让他悔恨。在大军闯入皇宫的时候,在已经全部将皇宫找了好几遍也无法找到她的时候,他才有了惧怕,生怕这些话,只能埋葬在心里,这辈子无法说给她听了。
穆瑾宁早已分辨不清心中是何等的情绪,手脚冰冷,她紧紧抿着唇,唇色有些发白,仿佛并不好过。秦昊尧越是说的毫不掩藏心迹,却也逼得她无法置身事外。
他松开一手,落在她的娇嫩面颊上,让她只能看着他,眼底只有他的身影。他微微一笑,嗓音低沉,宛若陈年美酒,听的几乎让人很快就要迷醉。“只因为,这些年不愿承认,是因为我一个人的过错,让我错过了那么美好的一个人,让我错过了那么专情热忱的一个人。”
自欺欺人,或许才让他的眼,无法看到桃花上的春意,无法看到眼神中的绝望,无法看到她真心爱过的痕迹。
无法看到——他伤害她,比她喜欢过他更深更重。
他仿佛有些词穷,仿佛有些踌躇,又专注沉默地盯着她许久,才再度开口,仿佛这一日,要将心都挖出来给她看。
“从来就不喜欢分享,更不想自己想要的被人捷足先登,所以……只能愤怒,只能冷漠。”
若是别人这么说,穆瑾宁或许只会一笑置之。
只能愤怒。
只能冷漠。
八个字,似乎说的轻描淡写,但似乎却又深入骨髓。
这一句给穆瑾宁带来的巨大震撼,哪怕她佯装自若,却还是无法忽略心中的激荡,过了许久,还是余波未平。
“爷,赵嬷嬷他们到了。”
门口一阵叩门声,打破了此刻的宁静,秦昊尧笑着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来,打开门就走。
他说过,让她一家团圆。
穆瑾宁也随之起身,华服拖曳过门槛,她走向隔壁的偏殿,脚步短暂停留,深吸一口气,这才推门而入。
“宁儿!”
“娘亲——”
熬了这么久都不轻易落泪的穆瑾宁,眼前一热,耳畔只不过传来两个不同的声音,她干涩的眼眶之内,一瞬间就溢出晶莹的眼泪。
她俯下身子,眼看着杨念宛若回巢的雏鸟,张开了双臂,笑着包容这一个扑她怀中的男孩,或许她跟念儿之间,虽不是亲生母子,但他一出生,便是由她来亲自照料,那段回忆……有痛苦哭泣的时候,也有欢笑的片段。
她抱着杨念起身,眸光落在不远处,凝视着穆峯,缓步走向前,这个男人已经快五十岁了,身子也并不壮硕,娘亲的死让他饱受重击,加上几年前被驱逐到偏远的地方,身体便是因此而垮下来的。
她空出一只手,轻轻触碰抚摸穆峯半百的头发,她的眼底透露些许苍茫凉意,这一个男人,也渐渐在老去。
在她的人生中,她失去了很多人,也错过了曾经深深喜欢的男人,而如今,最后她能够保住的,实在太少。
无声落下手,握住穆峯伸出来的手掌,彼此目光带笑,心中的起起伏伏,也最终归于平静。
“多亏了王爷派御医前来照料,老爷的病几乎不再复发了,御医说只要调理得当,安享晚年并不是难事。”
赵嬷嬷朝着这一家子走前几步,她依旧一身香檀色棉袄,看似严格的面孔上,也有了淡淡的笑容,她这么说着,穆瑾宁不禁侧过脸去,安然地凝视着她。
“这对老小,让嬷嬷费心了。”她避而不谈有关秦昊尧的任何言语,一手抹去眼角的眼泪,弯唇一笑,依旧平稳从容。
赵嬷嬷仿佛受宠若惊,她默默怔了怔,沉声道。“郡主,这是哪里的话啊,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当了这几十年的下人,不会这点规矩还不懂。”
“宫里安排了酒席,都留下来吧。”
穆瑾宁抱着杨念走到圆桌旁,看着穆峯坐下,她神色平静,眸光扫过众人。
赵嬷嬷笑着应了一声,众人都觉得穆瑾宁绝不可能活着的时候,她却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这个年轻女子一定活在世上,若是换做了见风使舵的别人,早已不再管穆瑾宁的托付。
将念儿交给穆峯,穆瑾宁才走到一侧,拉过赵嬷嬷轻声问。“怎么不见琼音雪儿?”
“她们——”赵嬷嬷的脸色一变,她有些诧异,拧着眉头望向穆瑾宁的脸,顿了顿,问道。“她们并不跟我们在一起,难道不在宫中?”
“我让人问过了,她们也不在皇宫。”
穆瑾宁眼波一沉,心绪飞转,见宫女端着菜肴进来,她才扬起手掌,越过赵嬷嬷的身子走前去,避而不谈。
桌上安放了十几道菜色,偏殿生了暖炉,四个人围着圆桌而坐,原本赵嬷嬷不肯跟主子同桌吃饭,若不是穆瑾宁说服,她还是并不习惯,几十年的老嬷嬷了,也居然有不太自在的一天。
穆瑾宁眼神清亮,噙着笑容,动了手中的筷子,夹了几筷子热菜放入穆峯的碗中,这一个单纯的男人,受尽世人眼光和不平待遇,沦落为众人的笑柄和谈资,甚至软弱地连欲加之罪也无法逃避。他这一辈子……。太苦了,太孤独了,他的世界,仿佛无人愿意走入,他也苦于无奈,无法走入别人的世界。
她想要给他一个安详晚年。
或许这便是她作为女儿唯一能给他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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