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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名分-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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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晓二日便找了个门上熟悉的小厮,许了大价钱,那小厮听说有银子赚,抵得上府里当差一年的月钱,就痛快答应,跟管事的请假,说家里老子娘有病,揣上家书,当晚就动身了。

停灵四十天上,詹府主子们商量发丧事宜,詹夫人已不似最初悲痛,赵氏和曹氏日夜开解劝慰,詹夫人心境平和不少。

詹大爷操办弟弟的丧事,虽然伯府头一次办白事,詹大爷和赵氏俩夫妻一内一外,配合得心应手,倒也没出什么纰漏,就是有几宗大事需请父母示下方好决断。

“发引的事都准备妥当了?”詹伯爷问。

“其它的事儿子都安排妥了,就是有那两三件,需父母裁夺。”

“都是那几件事?发引时还有一些说道,不明白的可以问问人。”詹伯爷这段日子也憔悴了,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打击可想而知,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小事放手任儿子们主张,但不能决断的大事,还需詹伯爷最后拍板定音。

“那两宗事情还好办,就是有一件有点棘手,儿子和媳妇做不得主。”詹大爷有点犹豫着道。

“何事让你伯府嫡长子没了主意?”詹夫人偏疼二子和三子,可詹伯爷却更看重长子,未来伯位继承人。

“二弟的灵幡,按规矩由嫡亲子打,可二弟身后无人……”詹大爷尽量委婉地说,怕又引来父母亲伤心。

詹夫人想都没想道:“你弟弟没有儿女,不是还有媳妇,让媳妇打就是了。”

詹大爷为难看着父亲,女子新寡,打幡以后,就要终身守制不嫁,嫁人则不吉,别人忌娶,是以詹大爷觉得为难,沈绾贞不知会不会答应。

詹伯爷没看儿子,顺着妻子的话道:“就按你母亲说的。”

詹少祥和赵氏互递了个眼色,就都没说话,詹三爷是不管家里事的,曹氏心直口快,说了句,“打幡就要终身守节,一般丧夫的女子都是不愿意的,二嫂想必不能同意。”

詹夫人睨她,没好气地地道:“怎么她还有别的想头?和你透漏过?”

曹氏头低了几分,很小的声儿道:“这倒不是。”

“既没别的想头,为何不愿意打幡?”

詹三爷瞪了媳妇一眼,心道,这有你什么事,曹氏便低头不说话了。

“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大媳妇你去跟老二媳妇说,把大道理讲讲。”詹伯爷在这一点上和妻子的想法是一至的。

这宗事说完,詹大爷又说了请阴阳术士,算不易当年下葬,为避凶趋吉,要寺庙停灵暂厝,并说寺庙那厢已说妥。

这项詹伯爷没有异议,就是嘱咐多许些银钱,着寺里僧人,妥善照管灵柩。

赵氏和曹氏从上房出来,一路走,曹氏被婆母没有好言语,心中不快,抱怨道:“我说了一句,婆母就冲我发火,守寡也要有个盼头,二嫂连子女都没有,怎么能守得住,勉强留下,日后守不住,给伯府丢脸,还不如当初不守。”

赵氏心里冷笑,对小叔子的死,她心里是高兴的,小叔子行为乖张,竟给伯府摸黑,当初宠妾灭妻的名声一传出,伯府名声扫地,连累她夫妻背黑锅,公婆想得好,沈绾帧若能守节,二房就没散,伯府还是三房人,等庶子女一生出来,落在嫡妻名下,俨然未来二房之主,将来分家,与大房和三房地位一样,分得的财产也不能少于其他两房,

赵氏对公婆不满,是以阴一套阳一套,公婆的想法,三少夫人曹氏显然没想到,只为婆母人前不给她留面子生气。

“三弟妹,我去找二弟妹,婆母交代的事,尽早办了,接下来还有大事要办。”

“我跟大嫂一起去如何,也顺便劝慰一下二嫂。”曹氏极想知道沈绾贞对这事会怎么说。

赵氏暗自一皱眉,不想让她跟着,她还偏就甩不掉,可有些话说在头里,到了那里,她可别犯糊涂,劝沈绾贞留下。

赵氏话又不能明说,于是笑着道:“弟妹也去,如此甚好,省得我这个人口笨,说不清楚。”

曹氏瞟了她几眼,腹诽,见天把笨挂在嘴上,岂不知说自己笨的人,心眼是最多的,她就是最好一个例子。

二人抄走近路,进了花园里子,碎石子路有一小块不平,赵氏一歪身子,抓住曹氏的袖子,“这花园的小路也该修修了,人口多,路才修了没几年,就走坏了,话说回来,二弟妹若能守着最好,还是三房人,不然剩下个通房,分家后另过,怎能挑起二房门户,但愿三房人总住在一处,不分开才好。”她这是说的反话。

曹氏听着,砸吧砸吧嘴,不对劲,大嫂话里有话,赵氏说话从来不明说,都让她费心思猜,赵氏往往都说下个话题,她才转过弯。

赵氏看她低头寻思,望着天空道:“今儿这天可真好,你我常说婆母是疼二弟妹的,劝她留下也是为她好,这将来抚育庶子长大,二房就有人承继香火家财,省得剩下我们两房孤孤单单的。”

曹氏脑子转不过来,也听明白了,大嫂心眼就是多,自己只当婆母对二嫂不喜,压着不让改嫁,其中关隘才想明白,通房地位低下,是半主半仆,即便生下儿子,撑不起门户,也任人揉捏,这样沈绾贞的去留关系到大房和三房的利益。

赵氏看她脸色阴晴变化,就知道她心里有数了。

有数就好,省得乱说话。

快到灵堂,赵氏住脚,吩咐身后远远跟着的丫头,“把二少夫人请到偏厅,就说我和三少夫人来看她。”

沈绾贞迈着虚弱的步子往偏厅来,进门见赵氏和曹氏,见了平礼,妯娌几个落座,丫鬟上茶,赵氏接过茶盅,道:“都下去吧。”

屋里的丫鬟仆妇溜边出去。

赵氏看着沈绾贞亲昵地道:“弟妹身子可好?熬了这些日子,总算快熬出头了。”

沈绾贞道:“谢大嫂和弟妹记挂。”

赵氏手拈起茶杯盖子,微低头吹了吹飘飘渺渺的热气,隔着一层水雾,笑容变得有些暗昧不清,须臾,道:“公婆命我二人来,是想商议发引,二弟没有子嗣,公婆的意思是要弟妹打灵幡,弟妹有何想法,和嫂嫂说知。”

这个事沈绾贞真没想过,詹少庭丧礼自有伯府人操办,她守灵举哀,至于古时候办后事的的规矩她一知半解。

曹氏和赵氏交换一下眼神,终是曹氏嘴快忍不住提醒道:“二嫂是不知道打幡的规矩吧?”

沈绾贞看二人神色,似有话说,摇摇头道:“不知道。”

曹氏一听她说不知道,忙告诉:“打幡之后,按例当守,嫁人人多嫌弃,为不吉,没人敢娶。”说吧,曹氏头低了几分,瞄着她,看她反应。

沈绾贞就知道又是伯府算计她,让她守节,正想着用何理由拒绝。

这时,赵氏喟叹一声,“可惜巧慧肚子里的孩子要是早出生几个月就好了,就有孝子了。”

沈绾贞知道她是提点自己,知道她存着私心,非想帮自己,但这却是绝好的借口,于是淡淡地道:“我若打幡,就是二爷无后,巧慧若生子,置于何地,还请大嫂和弟妹同公婆晓以利害,恕绾贞不能从命,那样反倒是害了伯府,让二爷灵魂不安。”

赵氏心里笑了,沈氏一点就透,聪明人好办事。

曹氏一听,心也放下,方才她还在想沈绾贞用什么法子拒绝,这理由合情合理。

有了沈绾贞的准话,赵氏也就回去同公婆复命。

从偏厅出来,和曹氏分手,天热,赵氏顺道先回房,换件衣裳,进正屋,正好詹大爷回来取银子,看见她问:“问弟妹了,肯不肯?”

赵氏促狭地道;“爷猜?”

“一定是不肯了。”詹少庭很满意妻子做事圆融,母亲一向偏宠二弟、三弟,他心里不满,嘴上却不能说。

赵氏笑笑,点点头,忙让丫鬟找出一件衫子换上,就往婆母上房去了。

沈绾贞走回灵堂,已近晌午,都下去吃饭了,吊唁宾客都赶在头七八日来,过了十几日,就稀稀落落的有几个远道来的伯府亲戚。

沈绾贞刚从后门进去,就听里面‘哇’地一声,接着芍药大叫一声,“你怎么不看着点,都吐我身上了。”

守灵就三个人,那吐的一定是英姨娘了。

绾贞走进去一看,英姨娘跪在地上,身前一大摊子污秽物,泛着酸味,初夏,开着门窗,酸腐的味道和直往鼻子里钻,沈绾贞不由抽出帕子掩住口鼻。

☆、88

伯府门前来了一对老夫妻;看门的年老下人一看眼熟,这老夫妻风尘仆仆的,像是远道来的,六月天,换上单衫;这正午大太阳足,人们都在背阴的地方呆着,这老夫妻边抹着汗;英姨娘的爹看门前悬着纸钱;像是家有白事,狐疑詹家主子死了;她娘道;“当家的;你上前问问。”

英姨娘的爹上前恭敬谓开门人道:“请问这位大爷,伯府有丧事?”

那老家人才吃了晌饭,在门房里喝着茶水,翻了下眼皮,瞅瞅,“你是谁?没事瞎打听啥,那凉快上那呆着去。”

英姨娘的爹被几句话给噎回去,朝身后她娘比划着,她娘明白,摸索出一块银交子,她爹转身又上前,一把塞在那老家人手里,“给大爷打酒辛苦钱。”

那老家人颠了颠,颇为满意,看着眼熟,可伯府这些日子来得人多,府上乡下亲戚也都过来,实在记不得张老三李老四,看在银钱的份上,满脸堆上笑容,“您二位找谁呀?”

“我闺女,你府上姓英的姨娘,你家二爷房里的。”她爹赶紧自报家门。

“是英姨娘啊,你们是她二老爹娘?想起来了,上次来过,她在灵堂守灵,可以进去祭拜,这样就能见到你们姑娘了。”看门人好心地告诉,这时候,凡是有来祭拜的伯府一概不拦阻。

她爹娘走了几步,她爹又转回来道:“敢问这位大爷,府上谁死了?”

“你们还不知道啊?敢情你们不是得了信来奔丧的,告诉你们,扶好墙,可别吓着,就是你们姑娘跟着的二爷死了,这都死了有一个来月了,姨娘的娘家就不算亲戚,怎么得也该早给个信,你们姑娘想来这段日子忙着守灵,脱不开身,没捎信回家。”

英姨娘的爹娘惊诧,“当家的,前阵子我们回去时还见过姑爷,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没了?”

英姨娘的爹沉吟片刻,叹口气,“送信的那毛头小子,话也没说清楚,就忙不迭地赶回去,说晚了府里管事怪罪,我就说若是小事闺女不能捎信给咱们,就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

英姨娘的娘道:“当家的,是不是见了咱闺女和亲家说一声,领回去?”

她爹撒开脚,往前走,边走边道:“无名无分做啥守着,要守着也是他正妻的事。”

她娘恍然大悟,一拍大腿,“对呀!上次来见过他正头娘子,要是守也该她守着。”

说吧,紧走几步,追上她爹。

英姨娘这几日呕吐不断,一头午就吐了两三回,芍药嫌厌地跟沈绾贞抱怨道:“这灵堂可怎么呆,大夏天,一股子饭菜馊了的味,难闻死了,想想都作呕。”

芍药说完,英姨娘又吐了几口酸水,胃里才平复了,身子一点气力都没有,像是死狗一样靠在朱漆柱子上。

负责灵堂打扫的两个丫鬟捏着鼻子,收拾干净,把前后大门都敞开,微风穿堂而过,灵堂里污浊的空气清爽了一些。

这阵子,没什么人来,所以灵堂外守着的下人也清闲自在,吃完晌午饭,找地方歇晌,英姨娘的爹娘正好这时候走来,门口没人,就直接走了进去,一进灵堂,看见二爷的灵柩,牌位,果然是姑爷死了,老俩口脸上也没一点悲戚,上堂来,也不祭拜,眼睛却四处寻找,英姨娘此刻正靠在柱子后面阖眼歇着。

她爹娘看了一圈,就见灵柩后面有两个女子,都靠着不动,也没发现二人进来,其中一个恍惚上次见过,她娘悄声道:“那左边坐着的好像是姑爷那个媳妇,我记得长相很清秀。”

又看看另一个,不认识,这两个都不是女儿,她爹娘不好干站着,她娘冲着灵位干嚎了两声,这一哭,英姨娘吓了一跳,惊得猛地回头,看见她爹娘正四处焦急地寻她,喊了声,“爹、娘。”

手握着嘴就呜咽难言,她爹娘那还顾得上祭拜死者,忙奔向她,英姨娘吐得身子虚弱,起来几起,腿软也没起来,她爹娘扑上来,抱住她,就哭起来。

她娘哭着道:“一接到你央人捎来的信,就着急要来,可是手头没有现银,我和你爹忙卖了些地,耽搁些时日,要不早就来了,本来想把东头那间铺子卖了,一时间没人买,狠狠心,就把上好的水田卖了十几亩。”

她爹流着老泪道;“上次来姑爷好好的,怎么说没就没了,这么大事,早咋不捎信。”

她娘扯过衣襟抹泪,道:“闺女,我和你爹方才合计着,等丧事办完了,你就跟我们回去,现在姑爷也没了,你也没啥牵挂和指望了,留在这名不正言不顺……。”

英姨娘这些日子是朝朝想,夜夜盼,担心那小厮是不是半路出差头,信能不能送到父母手里,总算那小厮不久就回来,说信已送到,她爹娘立马收拾东西,就要往京城赶,可她等了大半个月,没见爹娘的影,还跟春晓抱怨是不是那小厮说谎骗她,信没送,银子钱踹了腰包,春晓说,那小厮人可靠,实诚,不会说谎,她就瞎琢磨,是爹娘半路出事,还是什么事绊住,或是撇下她不想管了,竟往坏处想。

听她爹娘的话,英姨娘流泪道:“女儿愿意跟爹娘回去,就怕夫人不放。”

“她凭啥不放,伯府也要讲个理,啥理由让你为她儿子守寡。”她爹不服气地道。

英姨娘朝四周看看,看沈绾贞没往这头看,芍药却竖耳在听,拉过她爹娘往帷幔后面,压低声道:“夫人要把我卖到窑子里。”

“啥?伯府官大,心黑,她做啥卖你?短银子使?”她爹一听就火了,声儿也大起来,吓得英姨娘忙朝她爹摆手,让他小声点,怕外面的人听见。

她娘又哭道:“民斗不过官,人在伯府,如今怎生是好?”

她爹咳了声,蹲在地上,也没了主意,英姨娘拉过她爹娘,小声嘀咕一阵子,她爹娘才不吭气了。

灵堂不是久待之处,她爹娘依依不舍告别女儿出了伯府,就在伯府附近原来住过的客栈住下,她爹娘夜里一合计,和亲家提接女儿回家也要等守孝完了,姑爷落葬方好开口说。

她爹得女儿嘱咐,见天来伯府门前,就怕女儿被卖走,还不晓得。

赵氏往詹夫人上房,詹夫人见她第一句话就问:“沈氏答应了。”

赵氏佯作为难地摇摇头,“没答应。”

“为何不答应?想改嫁?”詹夫人眼神凌厉,手不觉抓住衣襟,捏出一把褶皱。

赵氏垂眸,婆母的怒意,她表面敬畏,心里却不以为然,“弟妹说她如果打幡,就等于告诉世人二爷无后,让巧慧的孩子生出来,置于何地,为詹家也是二爷好,让媳妇回婆母,恕她不能从命。”

詹夫人听完,冷笑两声,“好个借口,为二爷,还是为她自己打算吧!你去告诉她,不打灵幡,她也别想走出詹家的大门,让她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夏初,夜长,天才一擦黑,厨房的婆子的送来晚饭,沈绾贞三个就去偏厅吃饭,英姨娘端着一大碗稀粥,手里拿个馍馍,坐在北炕上,粥还有点烫嘴,她就等不得哧溜哧溜地喝起来,满碗眨眼便下去大半,突然,她停住动作,手按住脖颈,呕了两下,一张嘴,‘哇’地一声,从口中喷出一股洪流,芍药坐得离她近,‘啊!’地一声,闪身不及,溅了一裙子。

随后,英姨娘又吐了几大口,难受得眼泪都流出来。

芍药一手提着弄脏的裙子,一手用绣帕捂住嘴,抱怨着去耳房换干净的裙子。

沈绾贞饭也吃不下去了,屋子里酸腐的味,令人反胃,就出门口,唤一个丫头打扫。

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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