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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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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悠然并不讶异他的突然到来,依旧平静地注视壁天裔:“是的,我一直嫉妒你。嫉妒你是壁岚风的儿子,嫉妒你有这样一个好父亲,嫉妒你从小就生活在这样完美的家中。凭什么你就拥有这么多,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所以,你想与朕一较高下,才想要夺北国的王位。”壁天裔淡漠地接下他的话。“是。”他坦诚以待。

壁天裔一声冷笑,随即转头看着那个满眼仇恨的楚寰:“那么他又是谁,慕雪说朕欠了他全家人的命?”

就在他问出此言之时,整间牢顿时静谧无声,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弥漫着阵阵恶臭以及浓浓的血腥之味。

“皇甫少寰。”楚寰在沉默良久后吐出这样一个名字,我瞧见壁天裔的表情明显闪过诧异,随即消逝。

冷笑一声:“皇甫,少寰?想必又是朕的好大哥做的事吧。

莫悠然嘴角上扬:“知我者二弟也。”

壁天裔深深吸吐一口气,用力使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的父皇皇甫承报仇,对么。

我看出了他眼底闪过的杀意,相信莫悠然与楚寰也看出了那任凭他如何掩藏都能看出的杀意。

而楚寰却不理他,似乎,很不屑与他说话。

壁天裔又说:“你要为父亲报仇没有错,而肤为了不让你父皇杀掉,所以要杀了你父皇,有错么?”

楚寰冷道:“你可听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句话?父皇是君,你是臣。”

“那是愚忠。你父皇听信奸佞,好大喜功,我行我素,连年加赋,百姓民不聊生。敢问这是一个好皇帝?”

“好皇帝自由后人去评说。”

“那你可知当旷世三将胜利破城那一刻,百姓是如何欢呼吗?震天的礼炮迎接着我们入城,欢呼着皇甫家的倒台,这些莫悠然有对你说?

楚寰的声音哑然而止,沉默须臾,冷笑:“那又如何?即使我的父皇被天下人唾弃,他仍是我的父皇,你杀了他,便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些都是莫悠然从小灌输给你的吧。”壁天裔冷眼扫过莫悠然。

“事到如今,说再多已经没有意义。我已是阶下囚,只能任凭剐杀。”楚寰的手狠狠捧紧身侧的稻草,指尖泛着可怖的白。

“前朝之后,朕必定要斩。”嘴角的笑意冰凉,那杀气再也掩饰不住,阴霾地笼罩在脸上。

“我也从来不会认为冷血的壁天裔会斩草不除根。”楚寰亦冷笑,丝毫没有死亡前的恐惧。

他立在原地,目光森冷地看了我们许久,最终落向我一人。

薄唇喃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在我眼里却是这样令人心惊胆寒。

“为何要回来?朕本答应放你自由的。”

“我也很后悔回来了呢。”笑着瞅了瞅狼狈的莫悠然与楚寰,他们脸上的表情皆是无奈的怜惜。我收回视线,姗姗一笑:“可是如今,已不容我后悔了。”

他静静地瞅着我,闲定里带着一丝月华般的光芒,那光芒冷静,有种清傲而从容的东百。

“好,那朕成全你们。”他一拂袖,转身大步而去。

看着他那清冷的背影越走越远,直至那明黄色一角隐入那黑暗中,整间牢便又陷入一片静谧的清冷。

小小的天窗中洒入溶溶如霜的月光,铺地如银,凄寒无比。

第九章孤城壁·尘埃定

十日后,南国下起了今年第一场瑞雪,北风呼啸,一簇簇一团团的雪花笼罩着整个帝都城。如此凄冷的日子,街头巷尾依旧挤满了百姓,不惜顶着风雪拥簇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他们手中拿着青菜,残羹,鸡蛋,纷纷朝处决台之上的三人丢去,满面怒容。口中还大喊着:“逆贼,竟敢刺杀皇上……”

一女,两男,皆浑身是血,满身伤痕。发丝早已凌乱不堪,却已遮住了半张脸,隐约可见其容。雪白的尘霜飞雪降临在他们的头顶,霜雪铺满身。

三名刽子手持着锋利的大刀,凶神恶煞地等待着午时的到来。

片刻后,监斩官抽出斩令,用力朝外抛去。在天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最后跌落在他们面前,刽子手立刻举刀,用力砍了下去。手起刀落,血溅三尺,百姓疯狂地欢呼着。

我披着斗篷将我整张脸都遮住,嘴边淡淡扬起一丝轻轻的微笑,转身,隐入那散走的人群。还有两个与我同样顶着斗篷的男子一起走在拥挤的人群中。

从来没有想过壁天裔会来个偷天换日,用三个死囚换了我们三人的命。我真的不知道,一向冷酷无情的壁天裔竟然会放了皇甫少寰,那个如此威胁他地位还刺杀他的人……为什么放?因为愧疚?因为莫悠然是他大哥?因为我是他疼爱的妹妹?壁天裔真的是世人口中所说的冷血帝王吗?可是为何我眼中所见的壁天裔却是对兄弟真诚,对敌人仁慈的帝王?曾经,他因为莫攸涵救了他一命,所以对她诸多包容,却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说他无情,却又有情,说他有情却又无情。

记得那夜之后,翔宇奉皇上之命又召我去了御书房,单独与我聊了一番话。他只问我:“若是朕放你们远走,你们将何去何从?”

我很诧异,他竟会说放我们远走。当时沉默许久我才答道:“也许会重新回到若然居吧,南北两国已容不下我,唯有那儿才是我的家。”

他的手上紧紧捏着一份奏折,没有看我,只是沉默了许久才说:“那朕放你们走。”

我猛然仰头,怔忡地盯着他:“皇上你说什么?”

他的嘴角淡淡勾勒出一抹苦笑:“但是你们要保证,今生今世,永远不得再出现在帝都,出现在朕面前。”

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的话,他却是笑道:“就当朕补偿莫悠然的丧妻之痛,补偿皇甫少寰的丧国之恨,而你,朕答应过,给你自由的。”

那瞬间,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皇帝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最优秀的皇帝,他治国有方,稳定朝纲,纵横沙场,金戈铁马。那副冷漠无情的外表之下竟有着一颗隐忍的心。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的恨与怨顷刻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原来我一直都错了,这个世上除了仇恨还是有温情的。譬如楚寰对我,壁天裔对我,辕羲九对我,还有……夜鸢对我。

虽然都有过欺瞒,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到我,自始至终都在包容着我,还有那份付出。

在临走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闯入脑海中,我脱口说:“天裔哥哥,能求你一件事吗?不要再与北国打仗了,百姓,会很苦。”

他目光一凛,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似要将我看穿。

我笑了笑:“我不是为了夜鸢。我是个女人,眼光浅短,不懂你们男人的宏图霸业,只是觉得,百姓真的很苦。”

他静静地望着我,良久,深深吐纳一口气,冷声说:“只要北国不主动进犯,朕决不出兵。”

那一刻,我重重地松了口气。

或许我是有私心的,为了夜鸢。

纷纷散走的人群突然猛烈地撞了我一下,恍然回神,一个踉跄,楚寰立刻扶住我的胳膊。

我笑了笑,侧首看着那个冷若冰霜,神情复杂的莫悠然,问道:“姐夫,咱们现在要去哪?”

“那夜,壁天裔对你说了什么?”他答非所问。

我的眼波一转,便重复着壁天裔的原话:“就当朕补偿莫悠然的丧妻之痛,补偿皇甫少寰的丧国之恨,而你,朕答应过,给你自由的。”

踩在那滋滋的雪花之上,鼎沸的人群与我们擦肩而过,口中纷纷说着:

“这三个刺客真大胆,竟敢刺杀皇上,杀得好……”

“就是,咱们的皇上可是圣明之主,哪那么容易被杀……”

“确实惊险,若是皇上突然被杀,北国应该会踏着铁蹄将咱们的领土占领吧,.上天神佑啊……”

那众说纷纭的声音传入我们的耳中,让我们再次沉默。

也许楚寰与莫悠然的心中都有一些复杂的情愫吧,他们从未想过,能活着走出那个死牢,而且,还是那个帝王将他们放走的。

而楚寰的手一直拖着我的胳膊并没有松开,另一只手仍然在为我挡开有可能撞上来的人群,眼神是清冷而复杂的。

站在他的身边,突然觉得有一股安全感,就像幼时他总是替我受罚,陪我一起偷溜出若然居。他对我,总是那样冷淡,那样隐忍。

“楚寰,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你的父亲,并非一个好皇帝吧。”沉默许久的莫悠然突然开口了。我感觉到楚寰的手一颤,步伐也有些僵硬。

莫悠然继续说:“你知道若没有壁家在,你们皇甫家的天下早被北国夺去,而你的父亲却处心积虑地想要革去壁岚风的兵权。壁岚风死后,他还想要诛杀旷世三将,我们,为的是自保。”

“这些,我都知道。”楚寰淡淡地回答,听不出丝毫情绪。

“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接受过,不是吗?”

莫悠然突然为壁天裔说话,我诧异了,而楚寰却冷冷地没有再说话,复杂多变的眼神中透露着寒意,更多的,是逃避,还有挣扎。

我掉头看向莫悠然:“姐夫,你似乎放下了很多,我们回若然居吧?那儿,可是有咱们七年的回忆。”

莫悠然宠溺地一笑:“丫头,楚寰这个不开窍的脑袋要是能被你弄开窍了,咱们就回若然居。”

我就像平常那样,挽着楚寰的胳膊笑道:“怎么,还放不下吗?我可记得有人对我说,若是我们有幸能够安然脱身,就一起回若然居,不问世事。你想反悔?”

“不是……”他启了启口,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目光笔直射向前方一处。我奇怪地顺他的目光望去,远远飘雪朦胧之处,一名男子飞雪盈袖,衣带当风。苍冷的目光静静地注视着我(奇*书*网。整*理*提*供),目光中有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激动,惊诧,悲哀……

楚寰轻轻地将胳膊从我手中抽出,勾了勾嘴角:“我们去牵马,风雨坡等你。”莫悠然拂了拂身上沾染的雪花,神情有些坦然:“一个时辰,若是你没有来,我们就不等你了。”

说完,便与楚寰一齐离去。

掩藏在衣袖中的手渗出了丝丝冷汗,看着不远处那迎风绝立的男子,依然是那样风雅耀人,那乌黑的发覆盖上厚厚的雪花。我们就这样站在风雪中遥遥相望许久,身边四散的人群也渐渐稀少,不出一会儿工夫,街头巷尾的百姓纷纷没了踪影。

只剩毫无声息的我们,静静地……对望着。

“你怎么来了。”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心,吐出一口凉气。

他定了定眼神,举步朝我走来,而我也缓缓迎向他。我的步伐既麻木又沉重,从来没有想过,此生还有机会再见他一面。

站在我面前的他目光有些涣散:“我听说南国进了三个刺客刺杀皇帝,最后被关入大牢,今日处斩。”

“所以你就来了?想看看那三人中是不是有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静无波,心中实则早已惊涛骇浪,不能平息。

他不答,我又问:”若是有我,你会如何?”

他仍旧不答话,只是静静地看我,任雪花拍打在他的脸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轻轻笑了笑,我踮起脚,为他将头项发丝上那层雪花拂去,然后将自己的斗篷解开,为他披上。

“穿这么少,病了怎么办。你可是九五之尊……”声音渐弱,手却在不停地为他披好斗篷,然后重重地打了个结。故作轻松地冲他笑了笑:“壁天裔答应我了,只要北国不主动进犯,他决不出兵。为了你的子民能安居乐业,请你也勿再对南国出兵了。为南北之战而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你的愿望不就是将北国带向昌盛吗?怎能忍心自己的子民因为两国之战而死去?并非所有的事都要用刀剑去解决。”

他抬起手,轻轻抚上我冰凉的脸颊,我轻颤,后退一步,他的手落了个空。

我避开他的目光,沉沉地说:“我的话就说到这里……该走了。他们,还在等我呢……”说完,我就转身,想要逃开,可是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慕雪……”声音很淡,却透露着无限的情深。

“你该回北国了,国不可一日无君,况且这是帝都,万一让壁天裔知道……”

“让我送你一程好吗?”

他的手死死地攥着我,不肯松一分。而我的心就像被针扎过,千疮百孔,只能用一个疼字来形容。

我想拒绝,想挣扎开,可是我舍不得丢弃手中那浅浅的温暖。

我知道,若此刻丢弃了那温暖,这一生将永远无法再得到……

不想放开,便让我再放纵一次,留下最后一分与他的回忆。

雪花落,点点无声落瓦沟。

万里冰霜,晓色清天,山舞银蛇。

去风雨坡的路上我们走得很慢,很慢。而我能感觉到除了我们的脚步声,还有另外一批人的脚步声,一直紧紧跟随在身后,却不见人影踪迹。是夜鸢的手下吧,他堂堂九五之尊,怎么可能孤身前来南国的帝都城呢。

跟随在他身后,依恋地看着他的背影,伟岸依旧傲然挺拔,却多了几抹苍凉萧索的意味。

这条路走了一半,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而我也安逸于这样的宁静。

也许,这条路是我们一起走过的最后一条路了。

“慕雪,对不起。”他仍旧在前面走着,一句淡淡的话语却飘向后面。

我笑道:“你没有做错,是我错了。一个帝王,应该如此。”

他的步伐猛然停住,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便朝他背上撞去,他轻轻闪身避过我的身子,瞬间已握住我的手。

牵着我,继续走。

我没有拒绝,含着浅浅的笑意与他并肩踏雪而过,他的手依旧如此温暖。他说:“真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一直走下去。”

——夜鸢,哪怕不能偕老,我也会执子之手。

我笑:“到如今,我仍然执子之手,只是,真的不能偕老了。”

他的手一颤:“你恨我吗?”

不想延续这样凝重的气氛,便慎道:“恨。你立了我两次,也废了我两次。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对过我呢。”

紧抿的嘴角也渐渐有了弧度,微微侧首凝视着我:“若我知道给你的专宠会造成今天的局面,我断然不会承诺空设后宫。”

“至少我曾经荣耀过。你可知民间这些日子我可听了许多关于元谨三后独宠后言之事呢,可羡煞了不少女子呢。”音方落,只觉他的步伐停住,我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若是我愿意一直陪你走下去呢?”他的身上依然有那股淡淡的杜若香味,却不再是曾经那熟悉的感觉。

我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一直走下去,多么美的词,多么大的勇气与放弃。若换了曾经,我会感动……可是,如今却是在背叛与离弃之后。

“难道你不要江山了?你的夙愿呢?你的臣子呢?你的子民呢?若你丢弃了一切,谁替你掌管北国的江山,你的王弟夜景?还是夜翎?百官谁会臣服?而你……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子嗣,你的王位能给谁?”我一口气丢给他许多的问题,因为知道他回答不了,也摆脱不了。“更何况,辕慕雪是骄傲的,也是自卑的。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你给我的伤,永远永远无法愈合。”

“真的无法原谅吗?”他搂着我的双臂松了几分,声音虚幻而飘渺。

“也许,二十年后能原谅吧。”感受到身体上的温度在一点一点的减少,雪片也越来越密集,如鹅毛般凌空乱舞。

“慕雪,你爱我吗?”有几个字被呼啸的北风吞噬,可我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你爱我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问我是否爱他,我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问,也从来没有真正去考虑过这个问题。

爱他吗?

楚寰与莫悠然都说,其实我爱夜鸢。

可是,我,真的爱他吗?

如果我真的就这样走了,他会很难过吧?甚至会想要放弃一切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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