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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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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火势的毕剥声愈来愈烈,熊熊燃烧着。我的身子被暖暖的已经渐渐摈去了僵硬,得到了缓解。
突然想起莫攸然说的话,我徒生好笑之感,幽幽开口道:“去战场捡那个石子,也是在做戏,对吗?你的目的,只是为了让天下人都相信你对我的爱已经到了那样的程度。还有……你将月季插在我的发间,说回来就娶我,也是为了让我相信你对我的情,对吗?”
他不语,我继续说:“其实最会演戏的人,是你夜翎。”
“说起演戏,你又何尝不是个厉害角色?”他的声音飘飘而来,动手将衣裳翻了个身,继续烘烤。
“你确实独具慧眼,选了夜鸢作为你的盟友,论权势,论计谋,论才貌他是最好的人选。可你真的能抓住他吗?可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远比你想像的要心狠手辣,冷酷无情。正如多年前,为了他的母妃不惜亲自远赴南国刺杀我,若不是母后的暗人一直在保护我,我怕是已沦为他的剑下亡魂了。你以为他凭什么一步一步对我与母后紧逼,肆意控制着整个朝廷,掌控半壁江山?是他的狠毒与冷酷。”他的声音像是在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口气平淡到虚幻。也就在说完这段话时,我的衣裳已经烘干,被他递了过来。
接过暖烘烘的衣裳穿好,一股柴火香气围绕在全身,同时冰凉的身子也因这暖和的衣裳而渐渐回暖。见他又动手烤裙裤,我的目光沉了沉,笑道:“是的,我选择了夜鸢,不惜将自己的身子当作赌注压了上去。我以为自己能抓住他,可今日我好像输了一半。或许如你所言,夜鸢真的是一个冷血之人,他对我也是不冷不热,有时候我觉得他离我很近,有时候却又离我那样远。可是怎么办呢,我把一切都压了上去,赢了,我将拥有一切,输了,我将一无所有。”
我自嘲的笑了笑,揉了揉我疼痛昏沉的头,不再说话。只是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入双臂之间。
良久,他说:“说要娶你,是真心的。”
半晌,他又说:“捡那颗石子,并非做戏。”
片刻后,他还说:“我可以放弃一切,我只要你。”
因为他最后一句话,我蓦然仰头,正对上他那对深切的目光,有些怔忪。直到他将我拥入怀,我猛然惊醒,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扣于怀中不得动弹。略微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未央,我爱你。”
未央,我爱你。
头一回,有人对我说爱,哪怕是大哥,都没有说过爱我,他凭什么说!
“我知道,你的眼中只有辕羲九,哪怕他已死。也知道,夜鸢是你选定的男人,哪怕你会赔上一切。更明白,即使我放下了一切,你也不会随我走。”他的呼吸喷洒在我颈边,真真切切的语气没有一丝作假。
“若你真的爱我,那就放弃与夜鸢斗吧。这份恩情,我将会铭记于心。”没有再挣扎,静静的倚靠在他怀中,轻语低言。
“我要的不是你的铭记。”
“那我们只能永远站在敌对的立场了。”我的声音徒然冷硬,而他拥着我的双臂也渐渐松开,我一语不发的由火堆边捡起那半干的裤裙,背对着他穿好,随后安静的坐在火堆旁,探出冰凉的手于火旁烘烤。
他缓缓起身,走出山洞,傲然的伟岸笔直的伫立在洞口,凝望漫天飘雪。
那夜,他穿着早已湿透的衣衫站了整整一宿。
次日,雪停。
一束温暖的亮光射进我的眼缝,逼得我不得不睁开眼帘。昏昏沉沉的看着夜翎站在我面前,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似乎受了风寒。而我整个人也是虚弱无力,又冷又饿。
他将软软坐在地上的我扶起:“走吧,我们出谷。”
我借着他的力道起身,昏沉沉的头一阵晕眩,金黄幻彩的暖阳映照着我的脸,却依旧是寒气逼人。
“雪未融,我们这样能出去?”
“不能再等了,若是又降一场大雪,我们定然要困在这里,无水无粮,我们真就要成一对饿死鸳鸯了。”他半认真半开玩笑的托着我的胳膊支撑着我的胳膊,领着我朝山洞外走去。
我尽量稳住自己虚软的步伐,不去给他增加负担,因为他的脸色也不大好。许是看出了我的想法,他无奈的叹了声:“一点风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先离开这里。”
领着我出了洞,洞外那一条条斜坡的起伏颇大,许多正在融化的积雪由枯枝与高坡落下。他牵着我的手,一路走的很急,我也很配合的追随着的他的步伐,尽管我早已累的连说话都困难。但是再怎么累也比不过保命要紧,这山谷中随时可能大雪崩塌,又随时可能再次绛雪,到时候我们就真成一对殉情的怨侣了。
一路左转右绕,踏雪攀石,我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已透支的体力,无力的瘫坐在冰凉的雪地间。夜翎回头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只无声的喘着:“休息一下,我真的,走不动了。”
他那深眸之中闪过一丝浅浅的笑意,长长吐纳出一口凉气上前将我由雪地上拖起,然后背起我继续前行。
我笑着伸手圈上他的颈项,懒懒的靠在他肩膀上。才走了数步,他的步伐却突然慢了下来,我问:“累了吗?休息一下吧?”
他摇摇头:“我想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我伸手推了推他的后脑勺,佯装不懂其中深意,打趣着:“一直走下去我们早该冻死了。”
他也不点破,就这样背着我静静的往前走,我将脸靠在他肩膀上,看着他的侧脸,微抿的嘴角隐隐勾勒出笑意,似乎沉醉在此刻。我环在他颈项上的手紧了紧,阖上眼帘。
夜翎,成禹。
这两个身份就像一道蛊,时候蔓延在我心中。
在南国,在青楼对我施暴逼我跳湖的成禹,在太师府使唤我为奴为婢时不时对我冷言相向的成禹。
在北国,为我不顾生命跑上战场捡那颗石子的夜翎,那个要我等他回来便迎娶我的夜翎。
忽然间,我听见一阵阵马蹄声踏遍这空寂的山谷,声声撼心。他的步伐猛然一止,我倏然睁开眼帘,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涌现出几个黑压压的人头。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身着玄色风麾的夜鸢,他身后随着十余名戎色盔甲的士兵。
他也看见了我,驾马缓缓前进,冰凉的目光凝视着早已狼狈不堪的我们。夜翎的手一松,我便由他背上跳了下来,一步一步朝夜鸢迎走了过去。那张完美的脸上有种勾魂夺魄的美,一双邪异火红的瞳子深沉如玉的盯着我。
奇异的温暖与失落浮上心头,在静谧中悄然而生。
待我走近,只听他冰冷的对身后的士兵说道:“去接二王子。”
两名士兵领命而下马,小跑着奔向夜翎,我不由自主的随着他们的步伐而转身,望着夜翎孤立在风雪中的身影。挺拔傲然,却显得沧桑与孤寂。
“回去吧。”夜鸢不知何时已下马来到我身边。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侧首对上他的瞳子,但见里面依旧是一片冷寂,仿佛没有任何事能够动摇他。
“有必要问吗?”他冷漠的迎上我的眸子。
对于他的漠不关心,没由来的怒气涌至心头:“孤男寡女在山洞内相处一夜,你难道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待我的声音落下,他便转身上马,似乎不愿与我多废话一句:“张虎,带王妃上马,回府。”
瞪着马上那个玄色身影,我毫未犹豫,脱口而出:“我和夜翎在山洞里,什么都做了。”
只见马上那个背影一僵,扯住缰绳的手隐隐泛白,我以为他会转身对我说些什么,可是他没有。双腿用力一蹬,便驾马而去,唯留下一行行马蹄印于雪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一软,笔直后仰,倒在那冰凉的积雪之上。
我输了。
第四章伤别离·萧关去
再次醒来已是夜里戌时,紫衣与冰凌那双担忧的目光终于放松,悄悄的吐纳一口气,欢愉道:“王妃您终于醒了!”
我的眼波怔怔的流转在头顶那雪白的帷帐上,一时间竟连呼吸都已困难,只能傻傻的看着。脑海间闪现的是夜鸢无情而去的背影,以及那冷淡漠然的目光。
突然间,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夜鸢……他与壁天裔都是同一类人,江山与权利才是他们最为重视的。
未央,你真傻。
这场游戏还没开始,你就已经输了。
“王妃,您要不要吃些东西,你从昨个到今夜都滴水未进吧?奴才为您……”紫衣的话才说到一半,我的泪水便顷刻滚落,洒在衾枕之上。
“王妃您别哭啊。”冰凌瞬间慌了神,拿着帕子便为我拭眼角的泪水。
如今的未央还剩下什么?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大哥,对不起,未央真的已经尽力了。
“王妃是否身体上疼痛难受?快告诉奴才,好去请大夫来瞧瞧,您别光哭啊。”冰凌猛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乞求道:“鲁风就因没有接到王妃而被殿下杖责五十,若是被殿下知道奴才们照顾不周,铁定是要赶出府的……”
我黯然撇过头,含着泪凝望身侧急的两眼闪烁泪光的冰凌,沙哑的问:“殿下,仗打鲁风?”
紫衣一见我能说话,紧绷的情绪便已放松,拍拍自己的胸口:“幸好王妃您还能说话,冰凌你快起来吧,想必王妃是昨夜受到惊吓了吧。”将冰凌由冰凉的青砖地面上扶起,随后去桌案旁端起一杯匍匐热气的茶水递给我:“王妃您先喝杯茶润润嗓子。”
我缓缓由床上坐起,接过茶水却不饮,直勾勾的凝视着冰凌。
冰凌抹了抹自己凝在眼角未落的泪,哽咽道:“昨夜听闻鲁风说王妃您无故失踪,可把殿下急坏了,怒气之下将鲁风拖下去杖责五十,随后调动了千名将士在天龙城里找寻,顶着风雪不眠不休找了您整整一夜。奴才在鸢王府待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殿下如此愤怒,对一个女人如此紧张……奴才以前还一直以为殿下对您如对先前那几个圣女般玩玩也就罢了,可经过昨夜,奴才方知道您在殿下心中的地位竟是……”
紧握在手心的瓷杯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掀开盖在身上的被褥便跳下床,随手取下一件貂裘披在身上便冲了出去。
灯火莹煌映微雪,冷香残红霜天晓。
我身着单薄顶着夜晚的寒露便冲出了鸢王府,当时找遍了整个鸢王府都没见到夜鸢的人影,直到遇见管家,他面露慌张,支支唔唔的吐出“凤亭阁”三个字。我也没有细问,便一路直奔凤亭阁。
我知道凤亭阁是什么地方,我生辰那日,被夜鸢包下的那间客栈。
凭借着点点滴滴的记忆,我来到凤亭阁外却被两名手下拦在外。我冷睇他们一眼,由怀中取出白玉晶石摆于他们面前,冷声道:“我是鸢王妃。”
二人一见晶石,古怪的对望一眼,眼底最深处仿佛流露出一丝紧张,猛然跪倒:“奴才见过王妃。”
看着他们的表情使我想到支支唔唔的管家,心上更是疑惑,越过依旧拜倒在地没有起来的他们,直闯凤亭阁内。
整间客栈依旧被人包下,安静而又散发着淡淡怡人的香气,与其它吵杂的客栈比起来,这儿倒是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高雅。夜鸢能常光临此处,想必这也是天龙城数一数二的客栈了。
步入那一阶一阶以理石而砌成的阶梯,越往上走便能听见一声声平缓悠扬的弦音由屋内传出,绕指丝柔深情无限,浮沉微动。
穿过交错的长廊,转过素白的墙角,一阵清风拂过浣紫轻纱,里边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莺燕声声动人。
“殿下,您又走神了,该罚酒一杯。”娇柔甜腻的声音传入耳畔,我揭纱而入,转入插屏,低低的呻吟夹杂着媚笑悄然而来。
一名貌美的女子依靠在夜鸢身上笑的异常娇媚,她的衣衫凌乱,雪白的胸部若隐若现摩擦在他身上,丰满的胸部裸露了一大半,双颊格外红艳引人遐想。她见我来也不见丝毫未有女子的娇羞,更是光明正大的靠在他身上。
而我的到来,引得帘后抚琴的女子顿然停下,依旧伏在夜鸢怀中的女子却手执酒杯用媚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满是审视。疑惑归疑惑,嘴上仍问道:“哪来的姑娘,竟敢闯入殿下包下的雅座?”
我躇在原地良久,望着眼前的一切,胸口一股盈盈热气涌动,堵在那里十分难耐,原本就身着单薄的我突感冬日里的寒气直逼心头,冷入骨髓。浓郁的脂粉香味倾洒在我的鼻间,甚为反感。一股没由来的怒气直袭胸口,却硬硬的被我压下。
心中默默念着,一定要忍住,忍住,在他面前留下自己最后一丝尊严,“打扰殿下的雅兴了。”对上他那对看似平静如水却又波澜如浪的眸子,我云淡风轻的浅笑,扬长而去。独留下满阁的脂粉之味与一帘旖旎。
当我一人步出凤亭阁时,外头两名手下仍旧匍匐跪地,似乎自我进去以后便没敢再起来。心底徒生好笑,想必是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故而跪着准备领罪。
冷然的目光掠过他们,步出门槛,猛烈的北风呼啸在耳边,枯枝被风吹得摇曳四摆。风势愈发的强烈,吹的我发丝散乱,双颊通红僵硬。这条天龙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因夜里的寒气显得凄凉异常,连个路人都寻不到,想必是一家人躲在暖炕上吃着小菜品着小酒一窝一伙的闲话家常罢。唯有我这个傻子才会顶着寒风一人行走在街道上荒凉的夜里。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踩着积雪由远至近,一声“辕慕雪”响彻黑夜,来回萦绕。
听他这样连名带姓的喊我,脚下步伐一顿,却闻又是一声:“你只会逃跑吗?”
我转身,与停在我有十步之遥外的夜鸢对视着,那双眸子有令人沉坠的幽森,亦有勃然愈发的悲伤。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夜鸢,这样颓废哀伤的夜鸢。
心底一凛,对着他那双沉沉哀伤的目光,我自嘲一笑:“留下看你寻欢作乐吗?”
他的双拳紧撰,沉默片刻,才道:“我寻欢作乐你会在乎?”他仿佛在嘲笑自己般,火红的瞳子黯淡了许多,再也不是那样光彩夺目。
“我又怎会不知道你一直在利用我?也对,我们一直都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没有谁能责怪谁。”他用那亘古不变的冷淡声音说道。
他这句话脱口而出之时,我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滚落,我的懦弱与彷徨在他面前暴露无疑,夜鸢他早就知道我一直在利用他,也对我们之间利用的关系看的如此清楚。唯独我却迟迟不能看清,非要抓住他的心才罢休。
也许是因为怕吧,我怕他半路会丢下我独自离去,毕竟我这个盟友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棋子,随时可以丢弃。我又怎会不知夜鸢的本性是何其无情,利用完的东西可以一脚踢开,也正因为知道他是这样一个人,所以我要想方设法的抓住他,避免自己是他下一个踢开的人。
是我错了。
有的东西越是想要抓住,便离的越远,越让人看不透。
“我懂了。”我哽咽的声音在静寂的夜空下格外凄冷,迈步而去。
走了几步,一双手臂由身后紧紧圈着我,我挣扎,他的手臂却收的越紧,仿佛怕他一松手我就走了,再也不会回去了。
感觉到他的双臂间的温暖,我有些怔忪,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便略带沙哑的说:“慕雪,别走。利用也好,假意也罢,我只想你留在我身边,在你放弃我之前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听着他一字一语,真真切切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扯过,窒闷之感袭在胸口,怎的都挥之不去,只能呆呆的靠在他怀抱中听着他继续说:“我想通了,即使你的心底始终有一个人我也不在乎,我不会同一个死人去争。因为现在你是我的女人,将来与你并肩站在一起的人也是我。”
他将怀中的我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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