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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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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宪眼见他态度严厉,面上不悦,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对刘炟道,“臣今日午后进宫了一次后,便回府去了。后来估摸着快到亥时,带着长随来宫门前拿药酒。”

刘炟怔了一下,“你怎么自己来拿?”

窦宪指着蔡伦道,“那小子说王公公不舒服,和阿顺约了时间,叫他上宫门口拿。到了时间,正好臣也在家闷得慌,索性一起去了。”

蔡伦和王福胜眼见事情闹大,忙都跪了下来,告罪,“是奴才们偷懒了,是奴才们偷懒了。”

刘炟听他们说了一遍前因后果,心思不过一件小事罢了。面上神色舒缓了不少,道,“都起来吧。”

鲍昱也明白了事情因由,勉强说,”是臣错怪窦侯了。”

窦宪却不肯放过,不悦道,“只怕不是错怪这么简单吧?在下去宫门前拿药酒,不过是半个时辰前的事。这深夜里,鲍大人怎么会知道,还急匆匆地进宫禀了陛下?”

几句话说的刘炟也狐疑起来。又想起鲍昱先前所诉的窦宪杀蒋家人事,心头泛上不悦,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鲍昱也解释不了——自他认为窦宪行为不轨后,一直派人留意着对方的举动。这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可这样的打算又怎好在御前说?额上涔涔地流下汗,闭口不语。

王福胜眼见自己偶然偷懒,竟被牵扯进了这样的大事中,心中惊怒。何况鲍昱一直看不起他,多次呼他为“阉人”。心中泛起冰凉的恨意,开口对刘炟道,“陛下,有一句话老奴不得不说。窦侯自从敦煌回京后,三年来一直自思己过,闭门不出。可不知是不是陛下过私于他,嫉妒陷害竟不时发生,事类如此非一,还望明主详查!”

第121章 脱簪待罪

“老臣冤枉!老臣多年来恭侍宫闱,虽有不当处,却并无这许多罪名。那都是政敌讹言,持筹相攻,臣请陛下亲审此案。。。。。。”

廷尉的牢狱里,白发苍苍的鲍昱满面悲愤,仰天长呼。

王福胜端着一个托盘,在外冷冷地看着他,“此案已然了结。太尉大人还是喝了奴才所赠之酒,尽早上路吧。”

鲍昱忽然暴起,大声詈骂,“阉人!我是太尉,备位三公,奉职掌国,怎能喝你这阉竖所送的酒,不明不白而死!”

王福胜慢悠悠地笑,“再是太尉,也是过去的事了。鲍大人还是请吧。”

但鲍昱坚不肯从,发疯般的摔了酒瓶,又欲捕杀王福胜。

对方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蔡伦道,“鲍大人既不肯饮酒,那你就想别的方法,送他上路吧。”说着,厌恶地调转了头,不再回顾,向外走。

等他快走到门口时,恰好听见牢狱里传来“砰”的一声*倒地声。

王福胜轻蔑地笑了一下,登车回转了内廷。

不久后,鲍昱的死讯传来,廷尉称其“系狱,坚不愿回故郡。因此不食二十日,呕血死。”

广阳宫里的宋月楼听闻,不由地闭上眼,心内瑟缩了一下。

文鸳也觉身上寒意深深,“窦家人竟这样狠毒,连几朝老臣都敢下手。贵人要不要去同陛下分诉?”

宋月楼摇头苦笑,“且不说陛下如今正被窦宪迷惑。光是以我目前的处境,所说的话,陛下就不会听。”

文鸳听的一阵心酸。

自当年宋斐被贬,广阳宫一度成为了冷宫的代名词。今上除了来看望太子,几乎不曾留宿,圣心完全的转向了申贵人。

“到如今,谁还记得我是陛下的第一位妃嫔、太子的生母呢?宫中所有人,都上赶着去巴结未央宫了吧。”宋月楼冷笑。

文鸳见她说话丧气,安慰道,“终究咱们大殿下是太子呢。”

宋月楼摇头,“可你瞧窦宪那样子,还有申令嬅,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下。他们会容让庆儿安稳登上皇位吗?”

文鸳无言以对。

宋月楼振奋了一下精神,忽然问,“前些天,我隐约听见沁水长公主回宫了一趟,听说是哭着进来的?”

文鸳点点头,悄声道,“听说她在西郊的地,被窦将军占了一大半,圈去建宅。她哭着进宫,同她母亲许太妃说。”

宋月楼微挑眉头,“哦?”了一声,“那位太妃不过只有采女的位分,哪里敢得罪国舅,为女儿出头呢?少不得忍了。”慢悠悠地笑了起来,“不过当真是人有所好,但有不谨,无不取。他既这样跋扈,那咱们也不必怕了。走,去许太妃宫里。”

次日,沁水长公主忽然递了牌子进宫,求见刘炟。

他不由地大为惊讶。

这个妹妹与他相差快十岁,何况一个是正宫抚养的,一个是位分卑微的采女的女儿。素日里几乎没有交集,只有在宫廷大宴或者过年时,才偶然见一面。

去岁他遵循先帝生前的打算,将这个妹妹嫁了出去,她回宫与他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今日她怎么会突然进内呢?

按捺下心头的疑惑,派人接她过来。

沁水长公主一进福宁宫,便哭哭啼啼地跪下了,口称,“请问皇兄,是否位卑采女所出的,就并非皇室公主?”

他一惊,忙说怎么会。下了座位,亲自去扶了她起来,“有什么人欺负你么?别怕,皇兄给你做主。”

沁水含泪点头,把窦宪侵占她宅院的事细细地说了。

刘炟听了,大皱其眉,“会不会是个误会?”

沁水马上就哭道,“皇兄以为臣妹匆匆入宫,只是为说一个误会么?”

刘炟略有尴尬,“我不是那个意思。”开始问起她细节来,“你方才说,此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的?”

沁水脱口道,“七月十三。”

“有半个月了啊。。。”刘炟奇问,“为什么不早说呢?”

沁水终于等到了这一句,下意识地想说出背诵已久的话。但想起窦宪为人跋扈,心中害怕。转念又想,来都来了,既然已经得罪,不如得罪个干净。故作迟疑地没有说话。

刘炟轻轻催促了一声。

沁水这才道,“本想在第二天就入宫同皇兄说的。怎料那阵子鲍大人的事沸沸扬扬。臣妹就没敢进来。。。。。。”

刘炟温声道,“鲍昱的事是一回事,你的事是另一回事。有什么可怕的?”见沁水神色迟疑,他心中一动,又问,“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说?”

沁水忙抬头否认,“没有!”

刘炟淡淡道,“你若想让朕替你做主,就有什么,全都说出来。”说着,挥手让殿中人都退出去。

沁水这才道,“臣妹本想第二天就进宫来的。哪晓得竟听人说,鲍大人的事都是那窦宪在设局捉弄他。臣妹想,鲍大人几朝老臣,尚且被折腾成这样,何况是我。。。。。。”

“听人说窦宪设局?听谁说?”

沁水嗫嚅道,“府里的家仆。”

刘炟听的狐疑起来,“无端端的,他们怎么会传那样的话?——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什么?”

沁水一下子想到宋月楼,浑身冒起冷汗来。但想着对方再三叮嘱她越到关键时刻越要镇定,强忍着回答了,“谁?皇兄知道的,臣妹不爱出门,一向只在自己的公主府里。哪里有人来对臣妹说什么呢?”

刘炟点点头,释了疑心。但与此同时,心中升腾起另一种愤怒,吩咐蔡伦道,“你去宣窦宪进宫来。”

他惴惴地答应了一声,出宫去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带了窦宪进来了。

他一进来就拜倒,“臣窦宪,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刘炟并没有叫起,冷冷地指着沁水便问,“你占了朕皇妹的地?”

窦宪来前已被告知沁水密告他,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当下开口道,“这是个误会吧。”转向沁水,威胁地看着她,“公主难得进内廷一次,不好好陪伴太妃,来陛下这里瞎打扰什么?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先找我说?”

沁水被他看的惊惧,哭叫了一声,对刘炟道,“皇兄,他威胁我!”

窦宪刚要开口,没留神刘炟早已在心内生了大气,劈面将手里的茶盏砸向了他,“混账!打量你所做的那些事,朕都不清楚么?沁水尚是公主,你都敢如此欺压她,在朕面前指鹿为马。底下的人就更不必说了。此事久念,实在令人惊怖。你可知,国家弃你如孤雏腐鼠!”

王福胜在外听见圣上提高了嗓音,又有瓷器碎裂声,料想事情闹大,忙亲自跑去了长秋宫,找皇后过来。

而窦宪,有血顺着他的额角不断地流下来。他心中耻辱,夹杂着愤怒,抬起头冷冷地与刘炟对视——可笑。这样上畏亲眷之严,下惑内宠之态的男人。终日居于深宫之中,不离女人之手。蒙昧、暗惑,竟也有脸指责他么?

刘炟被他看的胆寒,喝问,“你不服么?”

——不服,当然不服。

整个匈奴是我荡平。你的继位之乱是我扫清。

窦宪紧紧抿着嘴,面色如铁,一句话都没有说。

而沁水在旁也吓坏了,不料事情竟会闹的这么大。也生恐此事了结,窦宪会借事处置她。急急地在旁打着圆场,“皇兄息怒吧,当心身体。。。。。。”

刘炟勉强接过她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但想起窦宪种种跋扈之举,还有不知真假的诱鲍昱入局事,心中气愤,呼吸急促,始终没有平复。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传来喧哗声,“陛下有事在处理,殿下暂且不可进去!”“请殿下不要为难我们。”

紧跟着,一个女声声嘶力竭地在外大呼,“陛下!妾求见陛下!”殿门被打开,履霜罔顾黄门们的拉扯,坚持往里走。终于她来到御前,一下子跪倒在地。

但刘炟不欲听她恳求,冷冰冰地先说,“此事与皇后无关,来人,送皇后回长秋宫。”又转向窦宪,“等过会儿,你自己去廷尉那里,把鲍昱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查清楚。”

履霜听他这样说,心中惊惧,死死地巴住了玉阶不肯离开,“陛下,廷尉何其严厉?家兄一身伤病,只怕吃不消啊。他这次实在是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妾请。。。。。。”

刘炟挥手打断了,对左右道,“还不请皇后回去?”

左右忙使了力气,去拉履霜。

她心中惶急,更兼无可奈何,挣脱了他们,去拔满头的簪环。尔后跪在地上低声道,“妾不敢为兄长辩,但求陛下看在他为人勇武,尚可为国效微劳的份上,宽恕他一次吧。妾愿脱簪待罪,为他稍赎其过。”又求沁水长公主,“公主被占的地,窦府也会十倍赔偿,并且将来决不再冒犯公主,还请息怒。”

脱簪待罪,历来是妃嫔犯下严重过错时的请罪礼节,带有很重的侮辱性质,所以后宫妃嫔不到大难临头不会轻用,今日履霜却如此。窦宪顿觉惊痛交加,拉住她,开口想说话。

但她内心惊惧,哀求地看着他,不断地摇着头。

好在刘炟到底顾及皇后的颜面,再则也明白鲍昱的事终究已过,说窦宪涉案是不知真假、查无实证的。今日这样严厉地骂了他,当也够了。平淡道,“好了,皇后带着你哥哥回宫去吧。”

履霜喜极而泣,连连叩首,“谢陛下开恩!谢陛下开恩!”扶了窦宪起来,出了福宁宫。

两人都形容狼狈,出福宁宫的一路上,不断有宫女黄门讶异地打量着他们。索性竹茹机灵地传了轿辇过来,停在宫门前,履霜忙扶着窦宪坐了进去,又道,“回中宫。”

第122章 刘肇

窦宪出了长秋宫后,走了不多远便迎面碰上了梁玫。

方才福宁宫里发生的事尚未传播出去,所以梁玫见到他鬓发散乱、额上隐有血迹,不由地大吃一惊。

而窦宪不欲和她打照面,沉默着与她擦肩而过了。

梁玫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狐疑,来到了长秋宫,“。。。本宫带二皇子来看望皇后殿下。”

守门的小宫女闻言,为她去传。过了一会儿,出来禀道,“殿下在里头,请您快进去。”

梁玫点点头,从雁书手中接过二皇子抱着,轻声嘱咐他,“待会儿见了皇后殿下,乖乖的,不许总黏着她。”

二皇子虎头虎脑地点了点头。

梁玫在他额上亲了一口,抱着他进去了。

殿内履霜已打水重新洗过脸,梳妆完毕,端坐在凤座上。见到二皇子被抱了进来,张开手臂微笑,“肇儿——”

刘肇很响亮地喊,“母后!”在梁玫怀里不断地踢蹬着腿脚。

梁玫笑骂,“这没心肝的孩子,一见到皇后殿下,是再不要妾的了。”把刘肇放进履霜怀中。

他快三岁了,生的很机灵。先脱了鞋,然后才在履霜腿上站起来,去搂她的脖子,“母后!母后!”

竹茹在旁笑道,“二殿下真是又乖又贴心。”

“可不是,几位皇子公主里,数他最和我亲。”履霜摩挲着刘肇的脸,轻言细语地问他话,“今天早饭吃了什么?”

刘肇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道,“吃了稀粥、玉米、蟹黄包,还有,还有那个绿色的杆杆菜。”

履霜想了一瞬,含笑问,“四季豆?”

刘肇奶声奶气地说,“好像就叫这个。”

两人又随口说了些闲话,履霜命竹茹去内殿拿肚兜来。竹茹答应着去了,稍后去捧了一叠肚兜过来。履霜对梁玫道,“这些是我闲来无事绣的,拿着给肇儿随便戴戴吧,别嫌弃绣功粗糙。”

梁玫站了起来,笑道,“殿下若说自己绣功不好,那妾绣的,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又引着两位主子说了不少玩笑话。

时间过得匆匆,不知不觉梁玫来中宫里呆了两个多时辰。她起身道,“眼见着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妾不打扰殿下,这就告辞了。”

履霜抚摸了刘肇毛茸茸的脑袋一下,将他递还给了梁玫,“路上小心。”

梁玫接过孩子,欠身告退。

履霜内心失落地目送着他们离去。

而刘肇,他趴在梁玫肩上,见与履霜越来越远,忽然慌了起来,伸出手道,“母后!”

稚嫩的童音像有千钧之力一样,击在履霜心头。她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往前走了几步。

而梁玫背对着她,并未察觉。拍了刘肇的小屁股一下,轻斥,“傻孩子,每次都不愿意走。下次再这样,就不带你来了。”搂着哭哭啼啼的刘肇走远了。

见履霜怅然若失地倚在门上,凝望着刘肇离去的方向,竹茹劝道,“殿下进去吧。”

履霜点了点头,跟着她一起往内走。

竹茹有意引开话题,喟叹,“眼见着二殿下越来越大了,梁美人还是那样冷冰冰的,也不照管照管孩子。真是。。。当初又何必要进宫呢?”

履霜听她说起这个,忍不住也叹息。两年多前,梁敏生下了刘炟的第二子,本是极有体面的。不仅是涅阳大长公主和梁玫高兴,连刘炟也对她另眼相看,提出晋封她为贵人。但她一概谢绝了,像是看破红尘似的,从此深锁宫门,避世而居。偶然刘炟去看她,也被她拒之门外。而生下的儿子,也被她全权托付给了姐姐照管。宫中对此都议论纷纷,她却我行我素。

各人都有各人的缘法,也许这就是命吧。

次日,国舅窦宪侵占沁水长公主地,闹至御前,皇后脱簪以赎罪事,果然传遍六宫。一时之间,窦家兄妹沦为了内廷笑柄。

之后窦宪退还长公主地,又依约十倍赔偿,被众人得知,更为不屑了,纷纷说,“还以为他有多能多大胆呢。这陛下的气上来了,他该还的东西不还得还么。”

而履霜,也逐渐被刘炟冷待。从前顾及着她在后宫中的体面和威望,一月之间,他总会象征性地来长秋宫宿个几晚,三不五时地派人请她去福宁宫共同用饭。但自从窦宪被申饬,一切都停止了。

后宫诸人本听说经她求情,窦宪未被处罚,都以为她在圣上的心中有些分量。如今看来却明白了,圣上尊重的是皇后,而非窦履霜,对着她都轻慢起来,转而去奉承几位贵人们。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淌过。

令嬅这一胎的月份越来越大,到了快生产的时候,素日里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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