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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臣与皇后-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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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敦煌郡?”福宁宫里,刘炟吃惊地问。

窦宪在下首稳稳地答,“是。”

“不行。”刘炟皱眉道,“那里临近匈奴,一向很乱。何况雨量颇少,风沙苦热。”

窦宪拱手道,“陛下,臣并非突发奇想。臣这几年观兵事,觉察匈奴因内乱而渐衰,也许这正是我们一举剿灭他们的好时机。只是臣如今身处京都繁华之地,再怎么关注也是纸上谈兵。所以萌生了去敦煌的念头,想临近观察一下匈奴的布置。”

刘炟摇头,“你有报国之念,这很好。只是你是国舅,又是侯府世子,何必亲自前往?”

窦宪抬头看着他,脸上带了丝无奈表情,“臣刚才所说,是一个原因。其二,如今京中都在传,说臣家上空有青云气,是帝王兆。。。。。。臣每日里战战兢兢。但愿可以出得京师,一洗其名。”

刘炟听他提起这个,歉然道,“那件事。。。。。。”

窦宪想到宋斐和崇行先后被逐,心中已有了此事真相的大概轮廓。想到刘炟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事情,无疑是在保护宋月楼,心头暗恨。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道,“陛下如此处置,自有您的道理。只是臣这里,这样的异象不好言说解释,说不得还是请陛下下个恩命,让臣去敦煌郡一趟吧,也熄一熄京中的非议。”

刘炟听的心中赞同,点一点头说,“你既坚持如此,那朕稍后就下旨吧。”

窦宪俯身拜倒,“谢陛下。”

刘炟摆了摆手,“委屈你和皇后了。”

窦宪心中冷笑,嘴上却说,“陛下言过了,这都是臣兄妹该做的。只是臣有一请求。”

刘炟道,“你说吧。”

窦宪迟疑道,“臣可否去看一看皇后?既然事情已定,那臣想对皇后告个别再走。免得她不知情,到时候忧心。。。”

他还在絮絮地说着解释的话,刘炟已经随口答应了下来,“择日不如撞日,你这就去长秋宫吧。”又嘱咐身旁的王福胜,“你去御医苑再要几瓶活血的药酒,给伯度带回去。”又对窦宪道,“你此去放心。姑母他们,我会交代人好生照料。”

窦宪谢了他,慢慢地退了出去。

窦宪一路往长秋宫而去。

到了宫门前,守门的小宫女麦穗见到他,颇有些惊奇,迎上来问,“世子怎么过来了?”

他简短地说,“奉了陛下的恩命,来看望皇后忠犬变渣男。”

麦穗说好,请他稍后,去殿内报。

等待的间隙,窦宪抬头看着深广的内廷。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这样的华丽,却令人无端透不过气来。

哎。履霜住在这里,也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够睡好。。。。。。

他还在怔怔地发着呆,麦穗已经去禀告了皇后出来,清脆地说,“皇后殿下请世子进去。”

窦宪醒了过来,点点头,跟着她往里走。

历代皇后所居的长秋宫,是后宫中最华丽的居所。帐舞蟠龙,帘飞彩凤。桌上搁着各色的珠宝晶石所制的玩器。殿角搁了一个大大的博山炉鼎,里头焚烧着百合之香。

窦宪在这片华丽中不自禁地攥紧了手。

这样的生活,自己是一生都不能给她的吧?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随着宫女穿过了一道又一道的帘幕帷帐,停在了凤座下。屈膝叩拜,“参见皇后殿下。”

她吃了一惊,忙站了起来,打算扶他。

他不动声色道,“礼不可废,皇后坐下吧。”

她这才攥着袖子坐了下去,问,“怎么好端端的的,二哥突然进宫来看我了?是爹他。。。。。。”

“不是。“他否认后,沉默了许久,才说,“臣是来向殿下辞行的。”

“辞行?”她似是听不懂,茫然地看着他,“为什么要辞行?你要到哪里去?”

他静静地说,“臣已向陛下自请,去往敦煌郡。”

“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是陛下让你去的么?我去同他说。。。”

窦宪见她失态地站了起来,用一个眼色提醒她周围都是女官和宫女。这才说,“不关陛下的事,是臣一直有向武之心。听说敦煌郡与匈奴相邻,私心想着最易学得实战兵法,所以自请前去。”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履霜明白,他是困于天象,害怕有人再生事端,连累到她,所以提出远行,要将此事收尾。难过而惶然地摇着头。

窦宪看着她,在心中郁然地叹了口气,道,“臣此去归期未定。殿下千万记得小心、珍重。”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嘴唇翕动,最终还是化为了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放心。”向下叩拜了一次,转身大踏步离去。

窦宪回到家的时候,踌躇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对父母说。

脑中乱纷纷的,最终决定先去看一看生病的父亲。

岂料到了那里,竟见湄姑姑守在门口。他一愣,随即快步走了过去,问,“我娘在里头?”

湄姑姑本两手握在一起,站在房门口紧皱着眉头发呆。这样见他忽然走过来,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呃。。。公主只是来看看侯爷。没做什么。”

窦宪听她回的古怪,皱眉道,“看望就看望吧,我也没说什么啊,姑姑你急什么。”说着,在门上轻叩了几下,“爹,娘,我进来了?”

里头传来闷闷的一声,似乎是成息侯在痛呼。

窦宪心下狐疑,住了手,侧耳谛听,这下子里头无声无息了。他不由地怀疑起自己幻听。

正在腹诽,房门被打开了,泌阳大长公主端着碗从内走出妃常嚣张;女人我宠你。见到他,也不说话,先看了湄姑姑一眼。对方勉强笑道,“世子刚回来,打算看看侯爷。”

泌阳大长公主这才不动声色地呼了口气,对儿子道,“你爹服了药,睡下了。”

“。。。真的?”窦宪半信半疑的,“可我刚才,仿佛听见了他的声音呢。。。。。。”

大长公主神色自若地解释,“那是他睡的不好,在做噩梦呢。”

窦宪释然地笑,“娘最近倒是很关心爹呢,常来看他。”

大长公主平淡道,“到底也一起过了半辈子了。他如今这样,我自然也要多留留心。”说着,不动声色地揽着儿子的手臂,一同往外走,“你爹近来睡眠不好,这好不容易睡下了,你就别去吵他了。等他醒了,再过来看。”

窦宪“嗯”了声,随口道,“早上我出去时,他还说等我回来,有话要对我说呢。”一边随着她一起出去。又在心中构思着交代的话,“。。。那个,娘,过几天,我可能要出去。”

“出去?”大长公主怔了一下,问,“去哪儿?”

窦宪迟疑了一会儿,才说,“敦煌。”

大长公主一下子变了脸色,湄姑姑也吃惊地脱口问,“世子去那里做什么?”

“。。。想去那里看看,匈奴是怎么练兵布阵的。”

湄姑姑听的眉头紧皱,“世子想学兵法,多叫几个积年的老将来同你说,不就好了?巴巴地去那种沙漠地方,这怎么吃得消?您可是。。。。。。”

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说,大长公主已经一口截断,冷笑着说,“让他去。”

湄姑姑大急,转头道,“公主!”

窦宪看着母亲的神色,也惴惴起来。

他与履霜的事,母亲一直都是知道的。他回京之后的醉酒落魄,母亲想必也都明白。那这件事的真正因由,自然也不例外。

他鼓足勇气地对着母亲开口,“娘,我。。。。。。”

但大长公主已经斩钉截铁地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抬起头冷冷地对他说,“不用多说了,你想去就去吧。——反正你也对陛下提过了,不是么?那么我同不同意,也都已经无关紧要了吧。”

窦宪听的大为惶愧,嗫嚅,“娘,我。。。。。。”

但大长公主已经冷冷地转了身,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长裙曳地,带起无数落叶碎枝。

此后的几天,窦宪再去找他母亲,她始终闭门不见。他忍不住内心惴惴起来;自问是否真的惹怒了母亲。索性湄姑姑安慰他,说,“世子一声不吭的就要出去,还是那样远的地方,家里人谁听了不生气?公主这也是太过在意你的缘故。等过阵子,气消了,心疼起来,母子之间自然就好了。”他听了,叹了口气,没有再强求母亲的谅解。

而父亲的病,也一日比一日的重了。自窦宪那天从宫中回家后,成息侯竟断断续续地陷入了昏迷。偶有醒来,也是一幅疲惫茫然的样子,似乎连面前的人是谁都不再记得。

窦宪不由地在心中后悔,此去敦煌是否应该。

但无论如何,和刘炟是约定好了的,这事反悔不得。何况宫里在第二天就颁下了圣旨。所以他也只能再三地去托了郭璜,在他走后多照应窦府。到了九月初三那天,准时出发前往敦煌。

第111章 沙漠

太阳高高地挂着,却没有一丝热度,冰冷充斥着整个沙漠。

一列人马,顶着这样的酷寒,艰难地跋涉在茫茫的沙地上。无论是人是马,都被冻的瑟缩,困乏异常。

终于,队伍最前面的一个人高声道,“原地休息一会儿!”

众人都松了口气的连连答应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纷纷道,“谢将军!”

窦宪一行人离开京师,已有三个多月了。

起先一路历经豫州、巨鹿等大郡,虽路程难行,但沿途都有驿馆可供休息,那些底层的官员又都殷勤地伺候着从帝京而来的贵客。

但自从进入西北高原以来,一路上荒凉贫瘠,情势比之前大改。不要说驿馆了,时常连个住宿的地方都找不见。

一行人没有办法,只好结伴着露宿在外。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月,终于临近目的地敦煌郡。

“小心,有沙暴!”领头的窦宪忽然急声道。

众人都吓了一跳,下一刻便见远远的沙风狂啸,席卷而来。一个个用风帽把自己的脸兜头罩起来,迅速地找着最近处的白杨树或大石,抱住,整个人躲藏在后面。

但还是有几个反应不及的士兵被烈烈席卷的沙暴击中,整个人被风吹的向后猛摔,满头满脸地都糊上了沙土。

窦宪本已找到了躲藏的地方,但眼见如此,来不及多想,便迅速地从石后奔了出来,从腰间抽出马鞭,厉声道,“快拉着。”一手伸给了身后的长随,“阿顺,拉着我!”

对方答应着,左手紧紧抱住身边的白杨树,右手拉着自己的主人。

而地上的几人也用尽全力地向前,去握窦宪的马鞭。两方角力似的,终于在沙暴中维持住了平衡,不至于被刮走。但刀子一样尖利的风,还是伴随着粗粝的沙子,胡乱地拍打到了他们的脸上。只是这样的生死情况下,谁都没有心思再呼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沙暴狂舞着结束了。窦宪松了口气一般的放开了马鞭,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地上的几人也都累的浑身仿佛散架,瘫倒在地。

窦宪见了,默不作声地去找了水来,一一抛给几人,“苦了你们了,跟着我来这样的地方。”

地上的几人听他这样说,忙道,“将军言重。”“这一路行来,都未曾听过将军抱怨。比起将军,我们实在是太软了些。”

窦宪摇头道,“没有,你们都很不错。”

众人纷纷道,“哪里哪里,比起将军还差得远呢兽王;无限宠妃。”“将军实在不像京中的贵胄子弟呢。”

窦宪沉默地听着夸赞的话,忽然一阵疲倦袭上心头。

——不像京中的贵胄子弟么?

那不过是因为,眼前的这些他曾经都经历过啊。

多么遥远的记忆啊。

颍川郡。

记得当时去,还是先帝年间,永平十四年。

而如今已是新帝登基的第二个年头,离那时候,过去了整整四年。

当年去颍川郡的时候,他只是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少年。为了和想要得到的人共度一生,他义无反顾、奋不顾身地去往了叛军的发源地,去代替帝王镇压余下的乱民。

从京师出发时,他是踌躇满志的。但一路上历经种种苦难——士兵逃脱、碰上劫匪、沿途官员勒索,等等一切,慢慢消磨掉了他的雄心。

只是年少的心里,有一个信念是牢牢生着根的——去颍川郡。去争功,将来回帝京,请求赐婚。

于是咬着牙挨着、熬着,一路丝毫不叫苦地到达了那里。

却没料到那儿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人民都在哗变、太守与主簿被迫弃印脱逃、二皇子的死忠得知他带兵来到了这里,一波又一波地前来刺杀。。。。。。

那阵子,每天都只能睡两三个时辰。又是没有任何经验地就去了险地,几次意外都陡然发生。却强撑着不能倒下,一边让人包扎着伤口,一边忍着剧痛继续安排人去镇压。

那时候,不管有多艰难,心里总还是有个期望的。

——盼望着此间事一了,就可以回到帝京,回到那个人的身边,永永远远地和她在一起。此后再也不用为父母的冷漠而难过,再也不用害怕独自一人的漫长黑夜。

可是。。。。。。

他眼眶发热,极力逼退了眼中泪意,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下去。

“给,世子。”窦顺端着一碗酪,走了过来。

窦宪愣住,下意识地问,“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窦顺顿了一下,道,“前几天在那家牧民那儿留宿的时候,偷偷问他们要了,藏下来的。”他不欲多说,催促道,“世子别问了,快吃吧。走了这样久了,也补补。”

窦宪狐疑地尝了一口。但神色马上就变了,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看着窦顺。

他被看的心头发虚,讷讷道,“世子怎么这么看着我。。。”

窦宪淡淡地问,“她呢?”

窦顺面色变了,但还是强撑着装傻,“什么?世子说的是谁啊?”

窦宪懒的同他打哑谜,开门见山道,“你去把她叫来。”

窦顺吓了一跳,忙解释,“请世子听我说。。。。。。”

但窦宪不耐烦地转过了头,把那碗酪搁在了一边的石头上。

窦顺眼见他似乎生气了,心中惴惴的,也不敢再解释,讪讪地走了。过了一会儿,领了个身量较小的黑甲小兵来。

那小兵一见到窦宪,就跪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轮回的梦境。

窦宪看的叹息,“木香,你一向是最稳重的,怎么如今也学起了欺上瞒下?”

那小兵抬起头,果然是木香,一张秀丽的脸上黑乎乎的,满是风沙尘土的痕迹。她轻声道,“世子孤身在外,身边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着,奴婢不放心。”

窦宪指着窦顺道,“不是有阿顺么?你担心什么?女孩子家的,一个人来这满是大老爷们的队伍里,你也敢?”见木香羞惭地低下了头,他叹了口气,道,“这样,你这几天就跟在我身边。等到了敦煌郡,我派人送你回去。”

木香听了,重重地摇头,“求世子别赶奴婢走!奴婢一定会小心隐藏身份,也会努力跟上队伍,不会给世子添麻烦的!”

窦宪碍于她为人不错,耐着性子道,“我不是怕麻烦。只是到了敦煌郡,那儿远比如今这沙漠更苦更乱。你虽是丫鬟,但也是从小在侯府里娇养大的,实在不必跟着我去吃那种苦。再说出门在外,我也并不是来享受的,实在不必有人伺候着。”

木香着了急,还待要说,忽然邓叠匆匆地跑了过来,禀道,“将军,前方吵吵嚷嚷的,似乎有别情!”

窦宪一惊,立刻拿起了佩剑,一跃而起。

不远处尘沙漫漫,竟是一队三百人左右的、身材粗壮、穿着左衽褐袄的披发异族牧民骂骂咧咧而来。而他们手边,又驱赶了不少牛羊。还有。。。束着发的右衽妇孺。

窦宪只看了一眼,就大概知道了事情轮廓。

——早就听说敦煌郡与匈奴相邻,加之太守庸碌无为,此地常被跨界而过的匈奴牧民侵扰。更有甚者,虏了妇孺,驱赶如牛羊奴隶。没想到他们来的第一天,就碰上了。

眼见那些异族牧民越走越近,窦宪所带士兵都又惊又怒,惊痛于国中子民竟遭这种对待。不等窦宪下令,就纷纷喝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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