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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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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园林精致玲珑,虽无人长住,然方初经常打这里过往,一年也有两三个月住在这里,所以园中打理得十分整齐。
他去水榭见了谢吟月,然后双双出现在客人面前。
客人中有个海商,叫史舵,见了方初大笑抱拳。
谢吟月跟着方初,毫无颓丧萎靡之色,和客人招呼自如。
史舵笑道:“贤伉俪这是要携手做那新织锦买卖?”
他可是听说了谢家被捋去皇商资格的事。然有方家在后撑腰,郭家不让谢家参与,只怕是白费力气。
谢吟月笑着摇头道:“没有的事。九大世家在锦绣堂当众立下誓言,岂可当作儿戏!再说,方家就想提携谢家,也不能不把官府放在眼里,这件事可是有锦署衙门大人作见证的。第三。我谢家好歹也有些骨气。人家指明不肯相让,谢家怎么也不会厚颜插手的。”
史舵诧异道:“谢姑娘似乎并不在意这事?”
谢吟月笑道:“怎会不在意!但我想,总不能天下人都用新织锦吧?也没那个资格。新锦可是被列为贡品了。只要天下人还需要普通织锦。我谢家就能从中分一杯羹!”
傲然的口气,掷地有声。
史舵等人听了一怔,跟着大笑道:“好!谢姑娘好气魄!”
谢吟月微笑道:“并不是晚辈口气大,而是眼下各位想大批买锦。恐怕还只好找谢家。因为——”她瞟了方初一眼——“他们如今正忙着弄新织锦呢,顾不上这一块。”
这回众人真愣了。忙问怎么回事。
谢吟月笑吟吟地解释给他们听:
郭家提供的新织锦,用原来的织机织不出来,需要大批制造新织机,此其一;其二。这种锦缎普通织工肯定织不出来,九大锦商须得抽调织锦好手投入进去;其三,在织工熟悉新织机之前。九大锦商不可能大批量生产新品,这么耗费人力和物力。原有的买卖必定要受影响。
因此,他们只能忍痛割爱,暂时放弃一些定单。
而谢家却是轻轻松松毫无压力的,正好捡了这个空。
便是还有二三流的锦商,但他们怎比得上谢家有口碑。
谢吟月算准了这点,近日和方初、韩希夷、刘家等几大世家联合,从他们手上接过不少订单,总计归拢,成交量居然比去年还超过两成。
史舵听了拍腿大笑,道:“我老史算服了谢姑娘了。真是名不虚传呐!这等情形都能让你巧妙利用,还有什么事是谢家不能应对的?”
方初看着未婚妻满脸都是笑。
谢吟月也微笑不语。
她并不贪心,不过略动了些手腕而已。
像严未央,和她一向面和心不和,她很知趣地没去找她;卫昭,她和他相交不深,更因当年曾拒绝过卫家提亲,如今也要避嫌;沈家么,实力雄厚,就算沈亿三肯,这个时候也漏不出订单来给她。
不过,谢家原本就有人脉,眼下再见缝插针,自然所获丰厚。
当下,方初命摆开酒宴,又有教坊艺人来弹唱助兴,主客尽欢。
初更时分,史舵等人便告辞了,戏说不打扰他们小两口。
方初也不挽留,和谢吟月将众人送至园门口,方才转来。
他命人在水榭摆下时新果品,和谢吟月漫步过去。
原来这水榭并不是一间凉亭,而是建造在人工堆砌的湖心小岛上,四面都是临水的游廊,四角分别有四个凉亭,当中簇拥着三间小小的房舍,可做夏日观景乘凉用,也可在此歇息居住。
当下,两人在东南角亭内坐了,丫鬟斟上茶来。
初秋的夜晚,凉风细细,秋虫争鸣。亭上悬挂的四角灯笼将朦朦的光晕投射在水面,照着水中碧荷,还有拴在一旁的小船。水边种着一棵月桂,尚未开花。
方初看了一会,正要说话,就听谢吟月轻声问:“可都弄明白了?”
他忙点点头,叹道:“果然……心思绝妙!”
他们说的是郭家的新织锦,还有织机。
只是方初却没有细说的打算。
不是他不愿告诉她,而是这织锦不比竹丝画,谢吟月精通织锦,哪怕只对她说一星半点,她也能触类旁通,弄懂其中关窍了。如此一来,破了誓言事小,她掌握这技艺后,只怕在以后的设计里不知不觉带出来,被人视作偷了郭清哑的东西,那才麻烦。
谢吟月显然也明白这点,也没再追问。
灯光下,她的面色有些晦暗。
终究,她还是差了郭清哑一筹!
她需要多长时间才能达到她这个水准呢?
方初沉默一会,问道:“外面的事你都听说了?”
流言的事他本不想说的,然又想,以吟月的耳目又怎会没有风闻;既风闻其事,便不会不做处置。不如敞开来说,也好与她商议。他知道她是如何处置的,再告诉她自己和韩希夷商定的对策。
谢吟风面色平静地说道:“我把天良关了起来。”
其实她还重责了谢天良十板子,毫不心软。
第124章 风起(二更求粉红订阅)
方初一愣,想这确是她能做得出的,也就放了心。
他便对她说了明日选花魁一事。
谢吟月道:“果然好主意。谢谢你为我操心!”
方初笑道:“谢什么。你不怪我就好了。”
谢吟月奇怪极了,问:“我为何要怪你?”
方初自觉失言,以扇遮面,咳嗽了一声,道:“我怕你怪我自作主张。”心里却浮现郭清哑说“辱人者,人恒辱之。何必管他!”时的模样,可不是怪他多管闲事!
嗯,还是吟月好,在郭清哑面前,他做任何事都是热脸贴冷屁股。
念头一起,忙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
谢吟月狐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方初道:“没什么。一个小虫子飞嘴里去了。”
谢吟月抬头看看灯笼,道:“是这灯笼光芒吸引飞虫。”
方初道:“嗯。凉亭就是这点不好。若是封闭了,糊上窗纱,又不够敞亮凉爽了。只能点些熏香,有些虫子怕闻。”
说着,就扭头唤人点香。
谢吟月摆手道:“不用忙,我待会就走了。”
方初道:“这就走?”
声音里有不舍。
谢吟月解释道:“爹爹今晚到。只怕已经到了。”
方初这才明白,倒不好再留她了。
因想这位未来岳丈的秉性,来了会怎么样呢?
只一想,心下便有些不踏实。
他犹豫一会,才对谢吟月道:“虽然郭家落了谢家面子,却没有使什么卑鄙手段。换做哪一家,也不会随便将画稿和织锦织机让人。况且这事是谢家先对不起人。所以我想。谢伯父来了你最好劝他:莫要再对郭家出手,以免仇越结越深,事情越弄越僵。”
谢吟月没有回答他,只沉默着。
好一会,她起身道:“我试着劝就是了。”
方初心头一顿,知道这话怕是白说了。
因暗叹一声,也不再劝。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来。
“前日你说的那件事。就是夏织造那里,我想了几天,觉得不宜在霞照出手。我偶然间听说夏大人的亲弟弟在河间府做官。今年河间遭旱灾。朝廷下旨拨款赈灾。谁知这位胆子大的很,竟贪了大半。如今河间饥民遍野,怨声载道,朝中御史风闻其事。要弹劾他呢。我昨日见夏大人脸色很不好,怕就是为了此事。若是谢家化为当地商贾。暗地里牵头捐款捐粮,把这事不声不响给平息了,既保全了他又不显山露水的,岂不安全。”他娓娓道来。
谢吟月听了眼睛一亮。点头道:“此策甚好。”
他们有钱,可也不敢乱送,弄得不好“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得不偿失呢。方初这一计策若运作得当,根本不为人注目。还当是夏织造的弟弟按规矩赈灾呢。
想毕,谢吟月又谢了方初一回。
方初望着她只是笑,自觉被佳人倾慕的感觉就是好。
谢吟月被他笑得脸红了,起身道:“我该走了。”
方初一怔,嘀咕道:“叫你早些嫁了又不愿意。何苦操心!”
他倒不是轻狂,而是想到岳丈谢明理的脾气和手段,心里不由有些发憷。不是怕谢明理,而是怕他做出后果来牵累他,使他在郭清哑面前总也不能理直气壮。
如今他不比那天刚到谢家了,想起郭清哑他就不自在。
这两头都难脱干系,还夹着一个严未央在里面搅合,卫昭心意不明,他可不烦恼!
谢吟月白了他一眼,飘然步入夜色中。
方初忙令人提了灯笼跟上,送她回去。
方大少爷不知道,他的烦恼才开了个头,离结束早着呢!
同一天内,他的岳丈谢明理和舅舅严纪鹏一齐抵达霞照。
谢明理不用说,是为了谢家皇商资格被捋之事来的。
严纪鹏则相反,严家今年福运高照,竟得了莫大好处,他怕女儿严未央安排不密,错失良机,是以急忙快马赶来。
眼下先按下严纪鹏不提,且说谢明理。
他一到谢家别院,立即召弟弟谢明义和管家去书房问话。
弄清缘由后,他将管家赶出书房,然后拍桌子将谢明义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个混账东西!养的好女儿!你怎么能听信妇人之言,为了一个不知哪旮旯来的小篾匠,弄得我谢家丢了皇商差事,还与新织锦织机失之交臂,让我谢家成为行内笑柄!你就要找女婿,也要打听清楚再定,就这么把人家拉回来拜堂,你……你……真气死我了!!!”
听见里面“哐啷叮叮”瓷器碎裂的声音,管家急忙远远躲开。
等谢吟月从方家回来,立即被她父亲单独叫进书房。
半个时辰后,他父女二人移至主屋厅堂。
厅堂内,谢明义夫妇和谢天良、谢吟风都端坐等候。
谢明理昂首阔步,径直去堂上主位坐了。
他蓄着三缕美须,面貌儒雅,然一放脸,却威严犀利。
谢吟月挥手示意管家等人都退下,方才去到父亲身旁站定。
谢明义夫妇在谢明理进来时,都急忙站起,叫“大哥!”
谢天良和谢吟风也站了起来,等大伯落座后,又上前跪拜。
谢明理目光锐利地盯着一双侄儿女,并不叫起,而是沉声道:“之前你们做的混账事我也不再提了,今天我只说一句,也只说一遍:谁若再敢私下对郭家出手,暗害郭家人,一经查明,也不用家法处置,直接从族谱除名,赶出去!”
谢二太太震惊,刚要开口,就被谢明义狠狠瞪了回去。
谢天良和谢吟风更是呆若木鸡,不敢相信地看着大伯。
难道大伯是碍于郭家手上握有新织锦和织机技术,因此想要大事化小、甚至主动向郭家低头认错求和?
这念头刚浮上心头,堂上威严的男人却话锋一转,厉声道:“这件事虽是我谢家有错在先,然郭家小小农户,仅凭一匹织锦就敢向我谢家挑衅,在天下锦商面前逼得我谢家颜面尽失不说,还丢了皇商资格,绝不能就此放过他们!更不能让他们在这一行站稳立足!否则,我谢家将来后患无穷!”
谢吟月肃然应道:“是,父亲。”
第125章 严令(三更求粉红)
谢明理铿然道:“哪里丢的脸面就从哪里找回!从今日起,月儿你可动用谢家一切力量,就在生意场上,用生意手段对付郭家。他想挤进这一行,做梦!咱们就敲碎他这梦,叫他破家败亡,哪来的还滚回哪里去!——”说到这忽然又改口否决——“不,这还不够!最好叫他家离人散、为奴为婢!月儿你记住:要在生意场上堂堂正正地逼死他们!叫大家眼睁睁都看个清楚明白,切不可用阴暗手段。别说我两家有仇,便是无冤无仇,生意场上那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唯有如此,方不落人口实;也唯有如此,才能叫人知道我谢家厉害,不敢小瞧我谢家!若是我们背后使阴招,九大世家目前都得郭家恩惠,难免会激起公愤,岂不是引火烧身?且显得我谢家只会阴毒卑劣手段,纵赢了也叫人不耻。我谢家岂能自毁名声,让百年来树立的口碑丧失!”
说着,目光严厉地看向谢天良。
谢天良已明白大伯手段,激动地叩头道:“侄儿猪脑子,坏了谢家名声,请大伯重重责罚。侄儿毫无怨言!”
谢明义喝道:“你还知道认错?我当日怎么教你的,就不听!”
谢明理冷冷地盯了弟弟一眼,对谢天良道:“你真认错才好。若是再行鲁莽之举,坏了你大姐的好事,我定将你驱逐出族!”
谢二太太急忙道:“不会了,不会了!这事不是……”
谢明义见她还想帮儿子掩饰,毫不知轻重,也不顾对她使眼色了,抬脚就狠踩了她一下。谢二太太吸了一口冷气,总算没再说下去。
谢吟风长长地出了口气,瘫坐在地而不自知。
她就知道,大伯不会轻易放过郭家的。
若放过了,他就不是谢明理了!
谢明理眼角余光瞥见侄女脸上神色,厌恶之意一闪而逝,因又向谢吟月吩咐道:“一定要逼得郭家家离人散、为奴为婢!除此外。还要把那个郭清哑弄回来。给江明辉做妾。”
谢吟风愕然抬头。
一直注意她的谢明理不等她说话,就抢先道:“任她有天高的才能,最后沦为贱妾。从云端跌落尘埃,才能毁掉她心志!毁掉她在锦绣堂树立的名声!也唯有如此,才能解了江明辉的心结。男人嘛,不过就是图新奇!若是不把她弄来。江明辉怕要惦记她一辈子!逼死郭家,再将郭清哑随手丢给他。卖他个面子,便是原来他们有天大的情分,见她在我谢家面前一文不值,再心善的也不过疼个三年两载。也就丢到脑后了。”
他眼中透出恨意,还带着轻蔑——
哼,敢逼他的女婿签下那样的保证书。不知死活!
他要把她踩进泥地里,狠狠碾压!
谢吟月这次沉默了一会。才应道:“是!”
跟着又道:“郭清哑性情刚烈,只怕这事有些难。”
谢明理冷笑道:“刚烈?那是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难过的事。到时候可由不得她!她敢逼一初签下那样的保证书,就得承受这样的后果!”
跟着又道:“不是我谢明理心狠!但凡这事有一丝机会转圜,我谢家自会补救。然江明辉是个人,不是一件东西,是无法还给郭家了,纵然还了郭家也不肯要。你们在锦绣堂当众赔罪任其提条件郭家也不肯接受,既如此狂妄,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谢家一力承当便是!”
谢吟风眼睛发亮,柔顺地说道:“侄女一切都听姐姐的。”
谢二太太也眉眼舒展,笑道:“到底是大哥,行事就是雷厉风行,又磊落光明。这下谁也没话好说我们了。大哥放心,我们也都听月儿安排。”
谢天良也急忙跟着起誓。
谢明理听见他说话,刚平息的火气又上来了,因拍桌喝道:“小畜生!要不是你干的好事,怎会带累你姐姐坏了名声?你还敢说!”
谢天良就低头不敢吭声了。
谢明义夫妇和谢吟风也都尴尬,不敢作声。
谢吟月便将方初准备明日选花魁的事说了。
谢明理捻须点头道:“也好。一初这办法还算合适。”
跟着又沉脸道:“这法子也只能暂时遏制流言,究竟不能堵悠悠众口。依我说,这事既然做下了,我谢家难道还怕人说?愿意说就让他们说去!你们也别畏畏缩缩不敢见人,该怎样就怎样!就算见了郭家人也要若无其事。难道咱们还比不上那泥腿子有气度?”
这次,连谢吟月也诧异地看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谢明理沉声道:“自古胜者为王!之前你没有阻止你二叔,难道不是仰仗这个?后来之所以步步难堪,不过是那郭家凭借手上的一点小东西暂时困住了谢家而已。否则,谁敢说谢家一个不字?”
谢吟月恍然点头。
她之前就想到了:这次的事看似抛绣球选婿是起因,其实最后还是她输给了郭清哑,才走到这一步;若郭清哑没有那织锦技术,郭家再大怨愤也只好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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