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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2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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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强忍心酸。道:“已经交给韩大爷了。”
谢吟月听后,看向韩希夷,道:“韩兄,大恩不言谢!放心,小妹绝不会再令韩兄失望的。听锦绣说韩兄在此守候几天几夜,想必疲累不堪,还请早些回去歇息。余下的事,我自会料理。不敢再劳烦韩兄。”
说完,就在床上微微欠身致意。
客气、疏离、淡漠、平静,这便是韩希夷感受到的。
他深深看着她不语。
良久,忽然转身,大步离开。
到外间,又同明阳子告辞。
明阳子道谢姑娘已经不碍事了,同他一起离去。
绣房里,便只剩下谢家姐弟和锦绣。
谢天护呆呆地,一股凄凉油然而生。
锦绣吞声道:“姑娘……”
谢吟月道:“你家姑娘死里逃生,你哭什么!”因命她“出去试试,看能不能叫谢侯过来”,锦绣擦了眼泪出去了。
谢吟月又叫谢天护,“你过来。”
谢天护慢慢上前,在床边坐下。
谢吟月道:“你说的没错,是大姐毁了谢家……”
她百感交集。
死,是极容易的,纵身一跳,便什么事都没有了。曾经做过的事,都会随着死亡埋葬。活着,远比死要艰难的多!
可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此乃天经地义。
她想一死了之,上天却不容她逃避,令她又活了过来。
若她不肯还债,便要整个谢家来陪葬。
她要保住谢家、保住弟弟,就必须要偿还。
……
颜侍郎听了刘心回禀,允准,派人围住观月楼,特许丫鬟们可以去别屋取药拿东西,伺候谢吟月养病。
谢吟月并未拖延,下午便支撑着去衙门。
继曾家之后,谢家也被封待查。
谢明理陷害郭织女不成,连杀两人灭口;谢吟月被明阳子相救,死而复生,这些消息如风一般传遍全城。
所以,当颜侍郎在县衙升堂时,各家人都闻风赶来。
清哑也被传讯,在家人和方初陪同下来了。
颜侍郎在堂下为她设了座位,她不想引人注目,婉拒了,和方初并肩站在堂下,待需要上堂时再上堂回话。
当谢吟月一身白衣,在锦绣搀扶下昂首走进县衙公堂,公堂上下一片寂静。俗话说“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她头上身上毫无装饰,素净异常,雍容气度不减,另添了娇柔妩媚,格外动人。
众人情不自禁调转目光看向韩希夷。
他们没忘记,谢吟月是韩希夷未婚妻。
不过,等过了今日,恐怕就不是了。
有一个陷害亲姐的母亲,再加上一个杀人的父亲,这样的女子,韩家是定不能接受的,可以名正言顺地退亲了。
韩希夷也是一身白衣,随便站在堂下,看不出想什么。
公堂上下,那么多人,谢吟月一眼看见清哑。
她的身边,站着自己昔日的未婚夫。
往事如烟,好多都模糊不清了,独独这个女孩子安静的目光,自第一次相见,就深深地刻在她的心底,超过了所有。
她,就输给了这份安静!
清哑敏锐发觉,谢吟月变了,变在哪里,她说不上来。
她侧首看向方初,他也正看着谢吟月。
像能感知清哑的目光一样,方初忽然低头,以目询问她“怎么了?”因他们在人看不见的下面牵着手的,他用手指挠挠她手心,关切她的异常。
清哑微声道:“我觉得,她好像变了。”
方初皱眉。
他也感觉谢吟月有些不同了。
这纯粹是感觉,说不清原因。
静了一会,他低声安慰道:“别担心。”
清哑点头,再看向堂上。
堂上,谢明理看见女儿,热泪盈眶,“月儿!”
他觉得,便是马上被砍头,也可以瞑目了。
谢吟月红了眼睛,道:“父亲,是我害得你。”
谢明理急道:“不,是父亲糊涂!一切都是父亲做的,与你无干。”
他急着暗示女儿,想将一切罪责都揽在身上。
谢吟月不语,眼中闪过黯然之色。
第628章 招认
颜侍郎“啪”一拍惊堂木,打断他们对话,开始审问。
先审问谢明理,谢明理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这一节内容前面已经描述,不再重述,且说谢吟月。
她一开口,便交代她去年诬陷郭织女杀人……
谢明理惊叫制止,激动道:“月儿!你只是猜测,不是诬陷。聂无怂恿周县令逼供郭织女,也是为父指使的,与你无关……”
颜侍郎重拍金堂木,喝道:“谢明理,你若再试图与谢吟月串通口供,本官定要重罚你!你且退到一旁,听谢吟月交代。”
一面示意衙役上前,将谢明理架到一旁。
谢明理不肯放弃,依然固执地叫:“月儿……”
谢吟月微笑道:“父亲无需担心。黄泉路上,有女儿相伴,父亲也不寂寞了。等到了阴司,找到母亲,咱们三人在一起不好吗?留下弟弟,逢年过节为我们烧些纸钱,虽阴阳相隔,也未尝不是幸福。”
谢明理呆呆地看着她,心如刀绞。
堂下,谢天护瞬间滚下泪来,怕别人看见,急忙低头。
谢吟月说完,转向堂上,继续交代:
江明辉一案中,她看出堂妹异样,唯恐连累谢家,遂利用扑朔迷离的案情,诬陷郭织女杀人,并指使聂无撺掇昏庸的周县令对郭织女用刑,逼得口供,将冤案坐实。
夏流星青睐郭织女、要强娶她,是她以言语暗示的结果。
郭织女被夏流星诬为妖孽,是她指使李红枣提点的结果。
书生们阻拦郭织女请赐牌坊,是谢家指使聂无煽动组织。
所有事,她都一一招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曾少爷妄想将书生一事担下来,帮谢家免除后患,可惜他没想到谢明理杀了聂无,终究白费了一番心思。
颜侍郎目露奇异光芒,问:“让李红枣在夏家兄妹面前点出郭织女表现妖孽,诱导夏流星陷害郭织女,这好理解。但前一件事怎么解释?你如何肯定夏流星听了你的话。就会对郭织女动心?”
谢吟月回道:“夏少爷秉性:喜欢有才情恬静优雅的女子。”
方初猛然攥紧清哑小手。
就算他早知道是谢吟月做的。然听见她亲口承认还是像当初一样愤怒。就因为这愤怒,他和她彻底决裂,然后断掌退亲!
他看着堂上那个女子。不得不承认:她实在心智过人,这两件事不但显示她的智慧,更体现她对人心、对人性的精准把握和利用。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清哑投入炼狱中。折腾得他死去活来。
他本能地把清哑往身边揽,要护住她。
眼前的谢吟月让他极度警惕。比往昔更甚。
她的平静、她坦然供认,凡此种种,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不踏实。心底有个声音严厉指责他:“你不该救她!”
他后悔了!!
清哑也难受不已,因此没有察觉他的异样。
谢吟月让她重温了一遍所经受的劫难,并指出劫难的源头。是她谢吟月轻轻点燃了一星火苗。
韩希夷也满目痛楚。
为了这件事,他和方初反目成仇。
谢吟月的招供。告诉他自己有多愚蠢!
他也看出,谢吟月全部交代了。
不然,不会如此详细。
诬陷清哑杀人必须说,因方初知晓内情;但第二第三件事,却无迹可寻,她可以不用交代的,即便交代了,官府也无法据此定她的罪,因为虽有她暗示和提点,怎么做却在于夏流星,但她依然说了。
“你毁了自己!”他对着谢吟月背影想。
颜侍郎十分满意,今日审案太顺利了。
他当堂判决:谢明理杀人灭口,证据确凿,判斩立决。谢吟月诬陷郭织女杀人,未得逞,依反坐(注释)定罪,杖一百,流放三千里。谢家和夏家官商勾结……
一面心里盘算,抄了谢家,他能得多少好处。
刚判到这里,谢吟月高声道:“大人且慢!”
清脆的声音,让人怀疑是她发出的,毕竟她病体未愈。
颜侍郎停止宣判,看向堂下。
谢吟月挺直腰身,一字一句道:“谢家没有和夏家官商勾结!”
颜侍郎脸一沉,喝问:“你父女二人刚才招供,怎又反口?”
谢吟月断然道:“民女不曾招供此事!民女与郭织女之间属私家恩怨,早在夏家和郭家结仇之前。若谢家和夏家有勾结,当年便不会被捋去皇商资格;若有勾结,江明辉一案得夏织造相助,郭织女必死无疑;若有勾结,上次水灾,夏织造奉命召集锦商们捐款赈灾,谢家虽答应捐十万两,不会不立即送现银去,当时只有周记一家送去了;若谢家和夏家真有勾结,上次方大少爷也不会出面,为谢家澄清没有贿赂夏织造。方少爷可是与民女退过亲的,方谢两家已经反目成仇。若非事实如此,他怎会替仇家开脱?大人不信可问在场各位,问方大少爷自己。”
她跪着转过身来,面对公堂门口听审的众人,神色凛然,坚定道:“我与父亲所犯罪行,自会一肩承担。但谢家从未与夏家官商勾结。我弟弟更是清清白白。”
说到这,特意把目光对准清哑,又道:“当日,郭织女被当做妖孽在锦绣堂前受审时,我弟弟在对面茶楼内指责我不该陷害织女,我姐弟二人大吵了一场……”
至此,公堂上上下下方明白,她先前为何主动招供,且那么详尽——这是要保住谢家,保住谢天护!
颜侍郎觉得,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谢明理心痛地看着女儿作最后拼搏,瞬间老了十岁。
谢天护站在堂下,低着头,不看任何人。
方初却看着他,想起那日在船上,他拉着自己的手叫“方大哥”,满眼的恐惧和无助遮掩不住;今日,他父亲杀人暴露,姐姐认罪,他却平静了,被迫接受了亲人造就的结局。
无论这结局是什么,他都要用稚嫩的双肩担起来。
以前没出事的时候,他总习惯性地向方初寻求帮助。
今日,谢家濒临覆灭,他却一句话也不说了。
是羞于求人,还是不敢奢望别人放过谢家?
方初觉得心中一股气往上冲,严厉看向谢吟月——即便她悔悟认罪,对别人、对亲人造成的伤害也无法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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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9章 流放
谢吟月不闪不避,和他对视。
他便看透了她心思:坦然招供后,无论是他,还是清哑,都不会再对谢家落井下石;至于颜侍郎,或者别人,想落井下石也找不到借口,因为她提出的条条都是事实,更有他之前为谢家作的证明。
方初没有立即站出去,而是低头看向清哑。
一句话未说,清哑先冲他点点头。
然后,方初再把目光投向谢吟月,既冷又深邃。
谢吟月看清了他们之间的默契:清哑答应方初出面作证。
她也看明了方初眼神传递的内容:郭家今日放过谢家,等于养虎为患,可清哑还是抬手了,纵然她数次陷害清哑,清哑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举动;而她这几年都干了些什么?
面对这暗示,谢吟月神色不变。
这正是方初觉得她奇怪的地方:自杀前,她面对他也坦然,但那是她的固执和坚持在支撑她;现在,她很平静,仿佛真的放下一切,平静得让他不敢相信,不得不警惕。
但他还是走上堂去,为了谢天护。
韩希夷也走上堂,二人从谢家被捋去皇商资格开始说起,证实谢家不可能与夏家官商勾结。
方瀚海眼睁睁地看着儿子又一次帮谢家。
他很想阻止方初,却找不到理由阻止。
他再深谋远虑,也谋不过儿子的善念。
严纪鹏低声对方瀚海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方瀚海像没听见一样,目光炯炯地盯着谢吟月。
再看郭家父子。
郭大全还是那副笑模样。这是他天生的保护色,别人见他这神情,觉得他不是看堂审,而是在戏园子看戏。
郭守业面色很平静。当年和江家退亲时。还有女儿被诬陷杀了江明辉时,他对谢家人真恨不能“生啖其肉”;今日谢家父女伏法,他却没有露出解恨和畅快的神情,只淡淡的看着。
清哑不知大哥和爹的心思,唯恐他们怪方初去堂上作证,正要对他们解释,却听沈寒冰怒道:“他这是疯了!这不养虎为患吗?”
一面就要去拽回方初。阻止他为谢吟月作证。
清哑忙低声制止道:“沈三哥。别去!”
沈寒冰停住,疑惑地问道:“你也同意?”
清哑道:“当年谢家一心打压郭家,我们还不是成长起来了。有时候。越压制越强。就像发豆芽,越压才越长得粗。”
沈寒冰错愕道:“发豆芽!”
他还真不知道,“发豆芽”越压越长得粗。
盼弟也被他特意叫出来了,闻言点头道:“是真的。我们发豆芽都要在上面压块石板。才长得又白又胖。”
沈寒冰略一想,也领会过来。
他对盼弟道:“回头你发豆芽给我看看。”
盼弟羞涩地低下头。“嗯”了一声。
沈寒冰看看堂上,还有些不甘心,先瞅了清哑一眼,然后故意对盼弟道:“眼下确实不该出手。时机不对。二妹妹你记住了:打击对手,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雷霆万钧。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若不能达到这效果,宁可先忍让。”
他谆谆教导。开始了调教妻子的辛苦历程。
清哑他是影响不了的,盼弟比较好哄,所以他跟盼弟说。
盼弟认真听着,不住点小脑袋,一副受教的模样。
清哑又叫一声“沈三哥!”黑眼睛照住他,嗔他不该这么误导盼弟,说的自己好像别有用意似的。
她并非情操高尚,只是源于前世的观念。
她前世的法律,家人犯罪,不会累及无辜亲人。
像曾家,曾老爷父子虽然有错,但因此将曾氏一族都牵连进去,太过了。她听后心情很沉重,并没有报复的快意。对谢家也是如此,谢明理和谢吟月都已经认罪,她觉得就够了,不该牵连无辜,更不该把人家积攒了多少代的财产一下子都没收充公。
她不认为连根拔起的举动能消除隐患,相反,她以为这种手段太过决绝,容易埋下更深更大的隐患,在将来某一天爆发。
强权和压制只能让懦弱的人屈服,真正的强者却是越挫越勇,只要一息尚存,永远不会停止反击和报复,而宽恕却会令他们心服。
郭家不就是这样被谢家逼得不断成长吗!
沈寒冰受不住清哑目光,忙对她笑道:“我怕二妹妹吃亏。她不比你明白轻重。郭妹妹,我看谢吟月这女人不简单……”
他太高了,和清哑盼弟说话,不得不弯腰低头屈就她们。
方初下堂来,就看见他这么凑在清哑耳边“温柔”说笑,顿时看不过眼了:怎么他才去了这么一会,后院就起火了呢?
这个沈三少,太不让人放心了!
他走过来,不动声色地将沈寒冰和清哑隔开,重新牵起清哑手。
清哑无声询问:“怎么样?”
方初点点头,意思“妥了。”
清哑忙看向堂上,听最后判决。
颜侍郎最终放过了谢家,只处置谢明理父女。因谢吟月病体未愈,特将一百杖刑分两次执行,免得打死了,或者打残了无法上路;谢明理判斩立决。
谢吟月往上三叩首,然后抬头,正视颜侍郎道:“民女谢过大人!大人秉公办理,谢家上下必定不忘大人恩德。”
严侍郎面无表情,道:“此乃本官分内职责。”
因命人暂将谢明理和谢吟月押下去,关在大牢。
谢吟月却要求:今日先执行十杖。
她怕自己一次承受不住,想先领会一番。
颜侍郎听后一愣,瞅着她孱弱的身躯犹豫不决。
谢天护再忍不住,扑上去哭叫道:“大姐——”
大姐醒来,仿佛就为了帮他保住谢家。保住了,她也就要走了。试想,有哪一个大户人家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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