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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2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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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惧。她惶然!

她悲愤。她伤心!

她怕被火烧成一截焦炭!

她更怕烧也烧不死,在大火中挣扎、痉挛!

哀哀悲音,仓皇四顾。无助绝望!

韩希夷几乎吹不下去了。

他听出她在害怕,她在哭泣!

他听见她哭喊:“放我出去!不要烧死我!”

他便努力、急切地吹箫,试图安慰她,叫她放心。

另一处院内。方初循着琴音,跑出了院子。

圆儿跟出去。拉住他,急道:“爷,你要去哪?”

方初颤声道:“你听,她在哭!着火了。她在哭!”

圆儿糊涂,情急之下指向织造衙门方向,道:“没有着火。要是着火了。晚上能看不见?”

方初喃喃道:“你不懂,你不懂!”

他飞快跑向织造衙门。

圆儿和黑风怕他出事。紧跟着他。

眼看快到了,圆儿机灵,提醒道:“少爷,别叫守卫的看见了。咱们悄悄的过去,躲在暗处听。要是有什么事,也好想解救的法子。”

方初头脑清醒了些,站住了。

圆儿四下一扫,指向织造衙门右侧的巷弄,低声道:“那边。”

几人便猫腰钻进巷子,藏在墙角一株大柳树后。

离的近了,琴音便格外清晰。

方初再次失控,仿佛面对熊熊烈焰,看见她在烈焰中挣扎、哭泣,他不顾一切就要冲进去,不自觉手下用力。

圆儿肩膀被他右手攥紧,捏得生疼。

他咬牙忍住,生怕叫出来被人听见。

但他也怕方初做出什么事来,只得不住干扰他听琴,道:“这是弹琴,这是弹琴……呜呜……我……我……”

为什么他好想哭啊?

他便抱住少爷闷头哭了起来。

方初仰着脸,看天上繁星透过树隙漏下一颗两颗,不住闪烁,眼前交替出现许多的画面,从前的,现在的,将来的……

他轻轻张口呼吸,面上不断滚下水珠。

许久,他凑近黑风耳边,微声道:“你去郭家,找……说……”

黑风便匆匆离开了。

郭家人也听见了琴声。

郭家住的田湖南街槐树巷离织造衙门还挺远的,但也不知是夜深人静,还是父(母)女连心怎么的,郭守业和吴氏都听见了琴声。

他们不懂音律,可是他们懂闺女的心。

两人都被琴音搅得五脏不宁、焦躁不安。

以前听清哑弹琴可不是这感觉,那时听了连睡觉都觉得香。

郭守业很肯定道:“清哑在哭!”

两口子忍不住跑出来,往织造衙门跑去。

郭大全拦阻不住,只好带人跟了去。

深更半夜,郭家人跪在织造衙门前,要见女儿。

护卫们如何肯答应他们,驱赶他们离开。

郭守业夫妇不肯离去,苦求不止。

接着,沈家父子也来了。

然后,严纪鹏也来了。

再然后,方瀚海也来了。

他们先劝郭守业离开,劝不动,就帮着求守卫进去通传。

附近的百姓听见琴声,许多人都跑来官衙前哀哭,没有来的也在家中痛哭;还有织造府内外的护卫、衙役和仆妇们,凡用心听琴的,无不莫名伤心落泪,哀哭阵阵。

护卫头领见事不妙,急忙进去通报王大人。

王大人也正在听清哑弹琴,听得心中酸酸的不忍。

听罢护卫报信,他匆匆赶到衙前,高巡抚等人也随后赶来。

看见织造衙门前跪的站的、影影绰绰一大片人影,都在哀哀哭泣,王大人吓一跳,喝道:“郭守业,你这是干什么?”

郭守业大哭道:“大人,小人要见闺女!”

吴氏也哭道:“我闺女在哭!大人你听,我闺女在哭!”

王大人叱喝道:“胡闹!郭织女何曾有哭?不过在弹琴而已!”

杨大人趁机低声道:“大人,此事蹊跷。可见郭织女确实有妖孽手段,只弹琴便能招来这些人,深夜聚集在官衙门前大哭。倘若别有用心,非同小可!”

王大人心中烦躁,喝道:“你也跟着胡说?父母牵挂儿女实属常情,况且郭织女琴音确实令人悲伤。我等乃朝廷官员,岂可不加审问就毫无根据地妄自揣测!”

高巡抚也冷哼一声。

杨大人道:“虽如此说,但也不能任由她这么弹下去。”

王大人道:“本官自有主张。”

因对郭守业喝道:“你等还不速速离去?跪在此地不说,还引来许多百姓跟着痛哭,是要告诉世人:郭织女有妖孽手段吗?”

郭守业夫妇顿时噤声,惊惧不已。

郭大全急忙道:“小人这就带爹娘回家。大人请恕罪!”

一面拉拽郭守业和吴氏起来。

沈亿三也低声道:“快走!”

他也觉得今晚闯祸了,实不该来。

守卫们也驱赶百姓,众人才三三两两散去。

********

今天没加更,不过朋友们放心啦,以后我一有空就会加更的。所以,要继续支持原野哟!

第454章 自救

事后,王大人心情沉重,亲去后院厢房探视清哑。

侍卫开了锁,他走进屋,就见那少女坐在帷幔深处,素手拨弄出一声声控诉、绝望和哀哭。

他静静走到她身后,看着她如瀑长发出神。

听见动静,她停了下来。

静默半响,她才转头,扬起泪脸看向面前官员,轻声问:“为什么?我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你们要烧死我?”

王大人竟然无言以对。

他想说“本官一定秉公审理,给你一个公道”,可是又想,若证实她就是幽魂附体,就能心安理得处置她了?

正如她质问的,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

不但没有犯,反而于国于民有功劳。

见他不说话,清哑更认定了自己的下场。

说不定,他也是那些人当中的一员呢。

她问道:“不能给我一杯毒酒吗?再不然,给我一丈白绫也行。”

王大人愕然道:“你是说……”

难道她扛不住,竟要招供了?

清哑低声道:“我不想被烧死。我害怕!”

她身子轻颤,哽咽吞泪。

“我害怕!”简简单单三个字,狠狠撞在王大人心上。

他双眼湿润,视线模糊。

他想,她还这么小,这般遭遇对她来说,的确残忍了些。他的小女儿和她一般大,也是天真烂漫,娇滴滴的,若是这样被人诬陷,还不知变成什么样子呢。

他不觉轻声道:“结局尚未定。织女不可颓废!”

清哑不满道:“你何必哄我!你们都是一伙的。夏大人犯了事,夏流星还跑来对我耀武扬威,说我死定了。不是你放他进来的?”

王大人震惊道:“竟有此事?”

清哑没回答,只瞅了他一眼,心想真会装模作样。

王大人领会到她目光的含义,眉头紧皱。

他郑重道:“本官定会用心审理此案,请织女莫要失望。”

说完转身就走。一面喝道:“来人。把琴搬走!”

立即就有人进来,把清哑弹的琴搬走了。

清哑看着空空的琴案,更加难受——

她连一点声音都传不出去了吗?

她枯坐了很久很久。终决定自救。

如何自救呢?

她脑海中浮现繁复的机械运作,那是棉纱纺织。

她顿时有了决定:求人不如求己,她要全力攻克毛巾纺织难关,以此来向朝廷证实自己的价值。并作为交换条件,拯救自己的性命!

想罢。她坐到了桌前,铺开纸,拿起了笔。

王大人回房后,吩咐将今日值守的侍卫全部更换。换上他从京中带来的亲卫,并严厉叮嘱:“从今晚以后,没有本官命令。不准放任何人进去!”

属下得令而去。

王大人又审问之前侍卫,是谁放夏流星进去的?

然所有人一致同声。都说根本没这回事。

王大人心惊不已。

此事要么是郭织女在玩弄手段,要么是这些人联手欺瞒他。

不论是哪一种,都不可小觑。

但他还是想,一定要慎重处置此案。

织造衙门内琴声停止后,韩希夷也停止了吹箫。

他呆立片刻,对韩嶂吩咐道:“你挑两个好手去探一探织造府,务必要打探到郭姑娘的境况,再留心保护她。”

他觉得很不踏实。

今夜,他别想睡了。

韩嶂带人消逝在夜色中。

韩希夷便伫立在院中,久久望着织造府。

另一边,方初也站在星空下,穷尽脑力思索。

夜,更寂静了。

郭家也闪出两道人影,奔织造衙门去了。

一个是张恒,一个是细腰。

原来张恒向郭大全提出,要夜探织造府,沈寒秋便命令细腰同他一块去,又派了两名沈家护卫在外策应。

这两拨人都在王大人下令更换亲卫后到达织造府。

他们发现,东厢房重重守卫,比正堂守卫还严,根本靠不近。

当听见外面侍卫低声议论,得知郭织女囚禁在东厢,张恒低声对细腰耳语道:“你回去报信。我在此守候。”

他说话的气息喷在耳内,细腰很不习惯。

她竭力后仰,咬牙道:“你去!我在这!”

清哑被关,她最恼火,恨不能把她劫出来。

张恒却不动,严厉道:“叫你去你就去!你有我身手好?”

细腰听后气得半死,又没办法,因为她从来就不曾在这个大胡子渔夫手下占过一点上风,只得瞅了个空,飞快离开。

张恒便闪身躲入西厢跨院的花丛中,双目如鹰隼盯着对面。

细腰回到郭家,将探到的情形对郭大全和沈寒秋说了。

沈寒秋沉吟一会,道:“看样子王大人也很重视郭姑娘安全。你且回去,不要打草惊蛇,只管在那盯着,以防有人暗害郭姑娘。”

郭大全也道:“就怕有人晚上下手。你们就辛苦些。”

细腰冷冰冰道:“知道了。”

又看了沈寒秋一眼,才飞身走了。

从此,她和张恒便每晚潜伏到织造衙门内保护清哑。

从那日后,夏流星再未能进去清哑房内。



卫晗和夏流星探望清哑后回家,卫昭还没睡。

卫家上下近日都在为卫昭成亲忙碌,到处一片喜庆;卫昭自己更忙,似乎外面的动荡对卫家没有任何影响。

卫晗前脚回房,一黑衣女子后脚赶去外书房,向卫昭回禀道:“姑娘和夏少爷晚上去织造衙门探望了郭织女。”

卫昭问道:“你可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黑衣女子摇头道:“我没能进去,里面守卫森严。”

卫昭奇道:“那他们怎么进去的?”

黑衣女子道:“直接就进去了。”

卫昭皱眉想:“夏家被查封,他怎还有这样权利?”

正觉疑惑,就听见那悲恸的琴音。

他忙起身,走到书房外。

听了一会,他不自觉也去了织造衙门。

他隐在暗处,一面听琴,一面将那场闹剧看在眼里。

等一切结束回来后,已经是三更了,他却匆匆向卫晗的住处走去。

卫晗尚未入睡,她刚才也在听琴。

见哥哥深夜前来,有些意外,又似乎了然。

“我今日去见夏少爷了。”她坦白承认。

“你的心思哥哥明白,所以一直以来,我都不曾阻拦你。可是,夏家才被查封,你不该这样公然去看他。”卫昭道。

第455章 套现

“多谢哥哥。我以后会尽量小心的。”卫晗没想到哥哥不但没责怪她,反而担心她,不禁又惭愧又感动。

“刚才听见郭姑娘弹琴,琴音悲怆。我出去查看,发现郭家人和许多百姓都被她吸引了去,聚集在衙门外痛哭呢。她到底为何如此绝望?白天我见她还好好的,普渡驱逐了她的魂魄,她也没这样。”卫昭一面问卫晗,一面双目紧盯着她的眼睛。

“这个……怕是她担心前途吧。”卫晗垂下眼睑,轻声道,一双手指却扭缠在一起,反复扭、反复搅。

“不对!这事蹊跷的很。”卫昭很肯定道。

“明日再打听吧。天不早了,该歇息了。哥哥就要成亲,诸事繁多,可要注意身子,别劳累了。”卫晗打断他道。

“也好,我不打扰妹妹了。”卫昭沉默一会,向妹妹告辞。

卫晗忙送他出去。

卫昭走几步,又回头对妹妹道:“自从爹娘去后,你我兄妹相依为命。妹妹可千万要保重,别让哥哥担心才好。”

卫晗强笑道:“哥哥放心,我一定好好的。”

卫昭点头道:“那就好!”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卫晗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融入夜色中,默然无语。

卫昭走到垂花门前,迎面见卫晗身边的丫鬟小兰冲他施礼,“见过少爷。”他挥手让她起身,走近她,盯着她瞧。

随着他靠近,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小兰呼吸急促起来,身子僵住。

他贴着她站住。仿佛这样才能看清她的神情。

“你一直贴身伺候姑娘?”他问。

“是的。”小兰回道。

“好。用心些伺候。尤其是出门的时候,不能大意了,一定要紧跟姑娘。伺候好了,爷我定会赏你。”他凑在她耳边叮嘱,嘴唇都擦着她的耳垂了,激得她浑身一阵轻颤、发软。

“是……大爷……”小兰声音飘忽。

“站稳了。”卫昭伸出双手,扶住她双肩。

等小兰站稳。他才松手。转身离去。

小兰像个傻子一样,站在那,好半天还没回过神。

次日。以霞照为中心,两湖之地的春茧价格暴涨。

遭灾的蚕农们喜出望外,已经卖了的则顿足惋惜。

昨日审问郭织女仿佛一场对决,夏织造和郭家都没得了好。但以周记为首的捐款锦商却跃跃欲试。想代替织锦世家的野心蓬勃生长。他们以为,郭织女必死无疑。夏织造就算获罪,也自有其他官员护住他们。所以,他们毫不退缩,全力和韩家沈家抢购春茧。

严纪鹏和方瀚海等人没有参与。不屑哄抢。

今年特殊,他们决定收缩经营,但也没闲着。

次日起。不断有人向钦差大人提供证据,指控周记等商户背后有官员操纵推动。实则是官商勾结,谋取暴利。市面上谣言四起,说夏织造等一批贪官要被抄家,与他们勾结的锦商也要被牵连,家产全部都要没收充公,正好发卖了赈灾。

纺织市场被搅得动荡不安!

在韩希夷等人刻意打压下,哄抢蚕茧的捐款锦商不得不停手。

他们一收手,韩家和沈家也立即停止收购。

那时,市场上春茧都被抢空了,茧价迅速回落。

王大人觉得蹊跷:那些小锦商哪有能力和织锦世家争抢蚕茧生丝?这个价格哄抬得吓人!

他命人查证,搜集证据出奇顺利,证实他们背后确实有朝廷官员的支持;他们赈灾的银两也不是自己出的,来源直指夏织造。

当证据越来越多时,王大人再不能不处置,因此案牵扯太广,他一时半刻还不能理清头绪,无法拘押相关官员,便查抄了五六家锦商,查抄出来的钱财直接充实赈银,其余产业公开发卖。

对这产业感兴趣的不在少数。

有锦商想买蚕茧。

有锦商想买织工。

还有的想添置一二台机器。

大家目标不一,要求的质量也不一,价格更是五花八门。

官府怎肯这样麻烦!

王大人下令:若要买,须得一把吃下,所有房屋、机器、织工、库存的蚕茧和生丝,以及织出来的锦缎,债权债务,零碎物件全部折价捆绑在一起拍卖。

如此一来,感兴趣的就没几家了。

小锦商们是实力不够,吃不下。

织锦世家不稀罕:嫌织机不够新、织工技艺不够精练;还嫌弃官府出的价太高,比如那蚕茧,市价已经回落了,他们居然还按哄抬起来的最高价计算,谁肯吃这个亏!

王大人无奈,找了内行人折出合理价格。

反复几次,才算定了。

可是,织锦世家好像约好似的,都不出头。

王大人心急,又命降价。

韩希夷这才派人告诉沈寒秋:捞回本的时候到了!

沈寒秋却无意插手,沈家织锦规模够大了,无需扩张。

韩希夷便暗中派人出手,吞并了三四家。

方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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