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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1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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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忙道:“劳烦了这半日,娘可支持得住?”
欧阳明玉道:“不妨。横竖在船上,我先眯一会再逛。”
谢吟月只得罢了,另乘了小船离开。
欧阳明玉待女儿离去后,命婆子将船划向湖东。
田湖东岸,醉仙楼之外是大片树林,林中屋舍俨然,其间一所清静的小院,却是个酒家。后院一间雅室内,严纪鹏正和几个商家老爷饮酒谈笑。
小二叩门,请了严纪鹏出来,说有人找他。
严纪鹏看着面前婆子,问道:“你找严某,何事?”
那婆子恭敬道:“有位故人想请严老爷一见。”
严纪鹏想起之前得到的消息,心头灵光一闪,目光犀利地看着那婆子,冷冷问道:“哦,哪位故人找严某?”
婆子道:“严老爷去了便知。就在前面左起第三间屋。”
严纪鹏不语,婆子也不催,就等着。
僵持半响,严纪鹏终究还是迈步往前头去了。
婆子松了口气,也跟上前去。
见到欧阳明玉的那一刻,严纪鹏即便早已猜到是她,也不禁身形一震,心中翻江倒海:“她竟然还是那么年轻!是因为嫁给谢明理过得好?既然过得好,为何看去如此柔弱?”
嫉恨和疑惑交替,也不知到底希望她过得好还是不好。
欧阳明玉款款起立,微笑道:“多年不见,严老爷风采更胜往昔。”
“严老爷”三字听得严纪鹏很是刺耳,冷哼一声。
欧阳明玉也不在意,伸手延请道:“严老爷请坐。”
严纪鹏讥讽道:“不必了!谢大太太有事不妨直说,严某就站这听,不然带累谢大太太名节受损,严某就罪过了。”
欧阳明玉幽幽道:“严老爷还在怪我?”
严纪鹏反问道:“我怪你什么?”
欧阳明玉似觉尴尬,难以回答,便垂下眼眸。眼角余光却瞥向身旁,身边侍立的婆子媳妇都纹风不动,仿若木雕泥塑。
严纪鹏见她如此情形,又是难受又觉不耐。又不禁恼恨自己:一把年纪的人了,已是儿孙满堂,面对她居然还不能淡定。昔日有情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还爱恋她不成!不但不爱,连恨也不必。否则就太无风骨了。
因硬邦邦地问道:“不知谢大太太找严某所为何事?”
欧阳明玉轻叹道:“今日此来,是想求严老爷看在过去情分上,莫要对谢家落井下石才好。”说完蹲身拜下去
严纪鹏厉声道:“我严纪鹏岂是那种小人!”
欧阳明玉双目灿然,道:“我终未看错你。如此,我便放心了。”
严纪鹏心念电转间,已经想明白了,不由更怒,道:“你既知我性情,又怎会担心我对谢家落井下石?岂不是羞辱我!若不信我为人,更不该来自取其辱才对。”
欧阳明玉道:“事关亲人。也顾不得冒撞了。”
严纪鹏气愤恼怒之余,又疑惑不已。
欧阳明玉是什么样人,他再清楚不过了。
这般不顾尊严来求他,只为了谢家?
是为了谢明理和谢吟月吧!
那也不像她为人行事。
他便用嘲笑的口气道:“你该去劝你那好夫君、好女儿。明明是谢家欺压弱小引出来的事端,你反来求人,真是可笑!”
欧阳明玉轻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严纪鹏暗想道:“你这是怪初儿不该退亲了?那你当年弃我而去,又怎么说?你一向心高气傲,今日来求我,是深知我为人。所以故意拿话逼住我,令我不便对谢明理动手;还是有恃无恐,认定我对你还有旧情,所以不忍拒绝你?再不然你也还惦记我?”
心底有个声音蛊惑他。要他质问她。
问她当年为何移情别恋,弃他而去。
然经年过去,已是物是人非,问又何益!
问不出口,他便道:“当年,鲲鹏展翅……”
说到这停下。目光炯炯地看着欧阳明玉,脑海里却浮现一个明媚的少女,娇笑着接道:“美玉焕彩。”
他不禁痴了,耳中却听见怅然之声:“你是鲲鹏,我不过鸦雀而已,何苦再提当年!况严老爷如今子孙满堂,家业兴旺,比之谢家风雨飘摇,逐渐败落,要强的多了。”
美妇人满目凄然,真个我见犹怜。
严纪鹏愕然,脱口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自怜自艾?”
欧阳明玉神色一僵,随即面容一整,道:“形势不由人,奈何!”跟着又道:“言尽于此,不过是尽一份为人妻、为人母的心意。至于严老爷如何决定,欧阳氏不敢强求。这就告辞了!”
说完,再未看他一眼,径直率仆妇们离开。
直到屋子里再无一个人,严纪鹏还怔怔地站在那。
脑中有点点疑惑不明,又理不出头绪来。
又过了片刻,他才慢慢走出来,回到原来雅间。
※
四月一日,通往严家的林荫道上车马簇簇、人流如潮,严纪鹏和长子严予宽满脸含笑地站在门前迎客。男客均被让入主院顺和堂,女眷则被引入园内,分各处接待。
让了一拨又一拨,前方又一少年率随从护持着几辆马车过来了。
严纪鹏忙上前招呼道:“郭贤侄好!可是令堂来了?”
说着看向马车,猜吴氏和清哑在里面。
郭大贵跳下马,拱手笑道:“恭喜严伯伯!我娘来了,小妹也来了。我爹和大哥有事脱不开身,望严伯伯见谅。”
严纪鹏忙笑说无事,你们来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杨安平家的赶上来,将个绣凳放在车门边,细腰掀开车帘,先跳下来,然后伸手牵引清哑下车。
严家父子一愣,想郭姑娘怎么在大门口就下车呢?
正要命管家娘子带她母女直接坐车去花园,目光落在下车的清哑身上,便转不动了,也忘了说话。
只见她穿一身浅粉接近肉色长裙,裁剪紧凑,真是增一分则松,减一分则紧:玉臂修长柔软,胸部紧致玲珑,纤腰袅袅;裙裾自臀部以下向后呈凤尾状展开。衣料是本色暗牡丹纹,光华内敛,乍看不出奇,然随着视线微动,光暗角度变化,一朵朵牡丹仿若活了过来,轻轻随风摇曳。
这是清哑设计改良后的礼服,只不露胸、肩、臂。
第383章 高调
她头发全部挽起,露出修长玉颈;发髻间戴了一副小巧精致的双凤朝日冠,凤冠底托镶了半圈十颗莹润的珍珠,双凤中间擎起一粒鸽卵大璀璨的红宝石;耳上穿粉色珍珠耳钉,项下悬一心形墨玉莲花。
这身简洁流畅的礼服,配上凤冠发髻,一眼看去:修长玉颈、袅娜腰身、拖曳在后的凤尾裙裾,造成了整个身形仿佛拔高一截的视觉效果,宛如鹤立鸡群,优雅高洁。
严纪鹏这个年纪,自然不会贪看晚辈色相。
他看的是织锦。
清哑的新礼服料子看着平常,其实很不平常。
明明是素色暗花,却随光线变幻凸显,低调中透出矜贵。
清哑走上前来见礼,“严伯伯好。”
严纪鹏惊醒,急忙招呼:“贤侄女请!”
清哑又对严大少爷点头致意。
严大少爷面色微红,矜持回礼。
彼此见礼后,让进门来,吴氏马车随接应女眷的管家娘子去了花园,清哑则和郭大贵并肩直入顺和堂,细腰细妹紧随其后。
严纪鹏这才明白,清哑为何在大门口下车:她今日是要以御封“织女”和郭家女少东名义面对众商家,为郭家壮声势!
亮相人前还不算,更穿着新设计出的织锦!
独特的织锦已令人心动,款式更是独具匠心!
这样刻意亮相,当是为了近日专利纠纷,亦是与谢家遥遥对峙。
想明白后,严纪鹏笑问大儿子:“如何?”
严予宽已恢复如常,赞道:“还是父亲眼光独到。”
父子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又回身去接下一拨客人。
后一拨来人是高家,高云溪在车中看见清哑进了顺和堂,眼珠一转,也下了马车,带着两个贴身丫头随着大哥进了顺和堂。
清哑在顺和堂门口凝神打量:严家为了严未央出嫁。将顺和堂左右偏厅都打通了,形成纵深朗阔、横向层层递进的宽敞格局。此时,大堂内锦幔重重、彩灯煌煌,笑语喧阗。往来人声不绝。
郭家兄妹一到,堂上诸人莫不瞬间收声。
他们没有留意郭大贵的笑容,只关注他身旁那道袅娜的身影,安静从容地走进来,所过之处。观者皆凝成雕塑。
韩希夷正和人谈笑,心中却在想,不知郭姑娘到了没有。
忽觉身旁有些静,顺着大家目光看去,顿时心悸心颤。
从前,他每见清哑首先被她安静的眼神吸引;今日,他首次将注意力放到她双目之外:优雅的颈项、柔美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丰腴的翘臀……“气质高华”四个字自动跳出,犹觉形容不尽。
他从未见过有女子将魅惑和纯洁如此完美糅合,动人心魄却又无法生出亵渎侵犯之意。
下意识的,他飞快向周围扫了一圈。
见一众男儿双目发直。又心惊又难受。
又疑惑清哑:怎不去后院,却来到顺和堂?
他生性机敏,那疑惑只在心头打了个转,便明白了清哑来意。想她从第一次带病站在锦绣堂开始,便以柔弱双肩撑起郭家,不禁心疼万分,更坚定要从此呵护她、分担她肩上责任。
深吸一口气,他疾步走上前,笑唤:“郭姑娘!”
简单三个字,搅碎了清哑惯常的安静。
她微笑应答:“韩兄!”
随即腮颊飞起一片红云。
那夜江上箫声。含蓄地传达了他的心意;今日近在咫尺,并不见他刻意殷勤,然他的眼神、他的轻唤,都倾泻了浓厚深情。举重若轻。
她微觉慌乱,有些抓不住自己心情,急忙移开目光。
卫昭不知何时来到身侧,和她对个正着。
清哑颔首致意,招呼道:“卫少爷。”
卫昭也含笑道:“郭姑娘,好久不见。再过两月在下成婚。还望郭姑娘能赏脸光临。”言谈语气比从前随和不少。
清哑忙道:“恭喜卫少爷!到时一定去。”
卫昭看着她笑了,目光既亮且热,很是开心。
韩希夷盯着卫昭,眼底幽深。
卫昭的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他有些诧异。
就听有人笑道:“卫贤弟,这日子尚未到,你急什么?就算到了也不用急,横竖都要下帖子的。难道你今日要挨个请?”
随着说话声,高大少爷和高云溪走了进来。
两边人一齐寒暄。
高云溪把清哑上下一扫,亲热地挽住她手臂,道:“郭妹妹,我在后面看你进来了,我赶忙也求我大哥,我就也来了。要是我一个人,还不敢进来呢。妹妹今日这身装扮真高雅。这是妹妹新织的锦吧?”
见清哑点头,她赞道:“妹妹每次出手都不凡。”
清哑道:“高姐姐过奖了。”
高云溪娇嗔道:“哪里过奖!你这样成就,还这样谦虚,我要多心了——以为你故意笑话我没出息。”
她口气十分亲密,俨然和清哑十分要好。
事实上,她也决定从此后和清哑做好朋友。
他们这些大富之家的少爷和姑娘,人面虽广,相交知心的却不多。她觉得清哑为人纯善,和她做朋友心里踏实。再就是因为韩希夷,和清哑在一起,能多接近他;就算没有结果,也要让他看见自己的好,当她是朋友。
清哑道:“你还没出息?你才谦虚呢。”
见她和自己说着话,却把目光去瞟韩希夷,心下隐隐明白,却不生气和反感。因为高云溪和严未央是同类人,她挺喜欢她的。还有,她也想看韩希夷做何反应和处置。
韩希夷笑道:“两位姑娘都不要谦虚了。两位巾帼不让须眉,再谦虚,我等男儿才觉羞愧呢。”一面低头,柔声对清哑道:“过去和方伯父打个招呼吧,还有严二少爷,他们在这里主持接待。”
清哑点点头,对高云溪道:“高姐姐请。”
高云溪压下心头酸楚,强笑道:“好。”
她心里不禁怀疑:自己坚持接近郭清哑是否明智?
无他,这看着心上人爱恋别个女子的滋味实在难受!
这时,严家二少爷严予荣匆匆赶过来。
他性情敦厚,面对清哑心如擂鼓,红着脸不敢正视,垂眸拱手道:“郭姑娘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清哑不信道:“我有那么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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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亮相
严予荣神情一滞,不知该如何接去。
众人却被清哑满面疑惑的模样给逗乐了。
笑声中,有两道声音突兀显出。
高云溪戏谑道:“织女之名,天谁人不知!”
另有讥讽之声道:“郭姑娘何止出名,简直名满天!御封的织女,堂而皇之借专利敛财,与民争利,还闹出了人命,又岂止是名不虚传!”
众人搜寻第二道声音,原来是夏家兄弟正和几个少年走来,发话的是夏三少爷;夏四少爷也冷哼一声,傲慢地扫视郭家兄妹。
清哑道:“三少爷说的没错。郭家从今日起取消专利收费。”
一面说,一面伸手拦住生气要发作的郭大贵。
这是她昨晚才做的决定,已经传信给父兄施行了。
所谓“专利”,是专有利益;而皇帝赐她“织女”称号,则是看在她对天百姓的贡献份上,她既得了这称号,朝廷又为郭家修建了牌坊,便不能再利用专利收费,否则迟早被有心人攻讦。
夏三少爷不料引出她这样重大决定。
这么轻飘飘地说出来,若无其事!
他上打量清哑,越感觉她出色,心里越发不自在,觉得窝火。他以前对清哑印象不错,一个农家女能有那样的聪明和志气,让身为富家纨绔的他也不能不佩服她。后来夏流星向郭家求亲,他还高兴呢,觉得自己有眼光,夏家出色的嫡长子都青睐这个农家女,可见他没看错人。谁知清哑竟不知好歹。激烈拒亲,害得夏家被人耻笑弹劾。他如今看见她就想欺负踩踏,让她见识纨绔本色。
只是这满心别扭又是怎么回事?
他悻悻道:“再取消也晚了,人都死了。”
清哑道:“这件事与我郭家无关。”
郭大贵也怒道:“那是有人陷害我郭家。”
高云溪心中正酸楚难过,一腔郁闷不得发,也质问道:“夏三少爷,我们这些锦商。谁家没点压箱底的秘诀。别说我们。那些瓷器商人,甚至街上一个卖臭豆腐的,也都有秘方。谁又肯平白的拿出来给人?郭姑娘公开织布机和纺车不算,别人想要学织她的花布,还不能收点费用了?什么死人,明明就是陷害郭家!当我们眼睛都是瞎的不成!”
正说着。一眼瞥见韩希夷赞许地看过来,暗自欢喜。
就听韩希夷道:“高姑娘坦率真诚。说出了我等商家心声;郭姑娘气魄更是不同凡响。听了两位姑娘之言,真相不问可知。”
说完转向夏三少爷,又道:“这件命案官府尚且没有定论,三少爷身为织造大人公子。言行牵涉夏大人,还请慎重些,莫要引人误会。”
夏三少爷哪有能耐和他斗口。气得瞪眼。
严二少爷见自己不过赞了清哑一声,便引出双方这般争执。忙打圆场道:“诸位,这边请!”引他们往大堂右手侧厅见方瀚海。
今日严家大喜,众人也不想搅扰了,遂不再多说,随他行去。
转过一道屏风,便见方瀚海正陪沈家父子等人说笑。
看见清哑等人,方瀚海忙站了起来。
他虽为长者,却被严家委托主持招待来客,清哑这一行人无不是各家少年主事者,他主动迎候也不算失了身份。
他目光落在郭家兄妹身上,深邃悠长。
郭大贵笑容满面,边走边同高大少爷交谈热烈,及至到了近前,看见沈家父子,忙又高兴地招呼;清哑不疾不徐,身形优雅;韩希夷走在清哑身边,身上银灰绣墨竹长袍和她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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