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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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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初抬眼,正视她道:“我确曾有过退亲的念头。那是以前;最近却没想过。‘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们定亲多年,不该轻言放弃。你真心知错便好。我自会陪你面对一切!”
谢吟月流下了眼泪。
她也不擦拭,任凭它流。
方初也不劝,任凭她哭。
哭了一会,她又问:“你什么时候有那念头的?”
方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她留意的竟是这个!
他轻声道:“在船上。”
谢吟月闭了下眼睛。挤出泪水,道:“我知道了。我那时候一心怀疑郭姑娘。你当然生气了。我现在知道错了。”
方初没有安慰她,只是沉默。
谢吟月深吸一口气,道:“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对郭姑娘有成见了。谢家经此劫难。往后会更谨慎行事,这未尝不是好事。前儿天护来看我,也比以前懂事多了……”
只是成见?
方初忽然道:“等大理寺官员来审此案。我不会帮你辩驳。”
谢吟月一愣,很快道:“这我知道。你不适合出面。”
方初坚定道:“不是!谢家陷害郭家在先。郭家上告自有她的道理,我无可辩驳。有什么后果我与你一起承担!”
谢吟月想要说什么,却不知如何说。
红唇颤了半天,才强笑道:“谢谢你愿意陪我承担。”
方初认真道:“希望你能体会我的真意。有些事,错了很难弥补,比如这次的案子给谢家造成的打击,却也不是不能弥补。还有些事,错了永远也无法弥补。”
谢吟月轻声道:“你放心,我都明白。”
方初看着她的眼睛,好一会才收回目光,收拾碗碟里的点心,都装入一个食盒内,推给她,然后将其他东西放入提篮,道:“时辰到了,我该走了。”
谢吟月微笑道:“谢谢你来看我。”
方初挤出一抹笑,道:“客气什么。”
说完,提着篮子匆匆走了。
谢吟月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呢喃道:“以退为进啊……”
方初出了牢房,到了外面,仰面看着头顶上的秋阳,和湛蓝天空中几丝淡淡的白云,长出了口气。
回想刚才和谢吟月的对话,他感到有些茫然。
这决定,对吗?
她说知道错了,他却觉得她是以退为进。
是他想太多了?
他认真审视自己内心:不退亲,到底是为了道义还是为了别的?
“有些事,错了永远也无法弥补。”
这是他刚对谢吟月说的,也适合送给他自己。
他神情便坚定下来,恢复平常。
“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给她一个机会,何尝不是给自己一个机会!若在此时背弃她,只会更增加她的仇恨,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维持亲事,至少以后他可以慢慢教导、改变她。
还有,他隐隐觉得,将她放在身边更稳妥!
想罢,他走到门前,昌儿牵来马,他翻身上马而去。
回去后,方瀚海招他去书房,说谢明理来过,提出退亲,“为父让他放心,说方家不会退亲。他感激不尽的样子,直说带累方家。后来提到婚期,说他想开了,也不留闺女了,择个日子让你们成亲。我想这事还要商议,便说过几日给回话。你的意思怎样?”
方初沉默了一会,道:“今年事多,还是明年吧。”
方瀚海诧异道:“明年?是不是太晚了?谢家遭此打击,方家没有提出退亲,如果再在年底前将婚事办了,对谢家会更有助益。”
方初坚定道:“就明年!三月后。”
方瀚海面色一沉,道:“初儿,你可有事瞒着爹?”
方初摇头,道:“没有。儿子就是想,也不能太迁就他们,也该让他们知道后果才好。再说,谢家才出的这些事,又是通*奸又是死人,还沾惹了官司,实在不利于成亲。便是我们不计较,只怕祖母不答应。”
方瀚海面色缓和了些,道:“你这也虑的是,就依你。”
商议定后,方初前去母亲院中请安。
才到院门口,顶头碰见妹妹方纹,正带着几个小丫头撵一只花猫,乱糟糟的跟造反一样。
他停下脚步问道:“纹儿,这是干什么?”
方纹跑得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指着假山洞方向气道:“该死的猫!我在表姐那看了它乖的很,又好玩,我就要了来。谁知来了咱们家,它就跟变了个人——不,变了个猫似的,根本不让人碰。还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叫得又渗人。”
方初听了心中一动,道:“我劝你还是把它送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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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喜欢
方纹撅嘴道:“为什么?表姐送我了。”
方初道:“这猫不是小猫咪了,是大猫。你表姐养顺了的。凡物都有灵性,它也有脾气。你将它弄到这来,逆了它的心意,便是每日喂它山珍海味,不是它想要的,它也不会开心。”
方纹眨眨眼睛,困惑地问道:“真的吗?”
方初怅然道:“当然是真的。这也跟人一样。”
方纹道:“可是我舍不得。”
方初道:“那它天天这样子,跟你在你表姐家看到的已经不一样了,失却了本来的可爱之处,你要来又有何用?”
方纹道:“一只猫而已,大哥偏说这许多!”
方初不语,只盯着她看。
方纹被他看得不自在,扭着身子道:“好了,好了!我叫人捉了它送走。唉!为何它不喜欢我呢?”很郁闷地绞手帕子。
方初听了怔住,半响没声音。
方纹推他,叫:“大哥,大哥?”
方初答应一声,道:“你再捉一只小猫从头养吧。”
方纹道:“只好这样了。可我就喜欢这只。”
就喜欢这只!
就喜欢这只!
方初再次神思恍惚。
待醒神,便问方纹,怎去严表姐那了。
方纹道:“原和表姐约好去看望郭姑娘的,结果表姐临时有事,又没去了。我一个人不敢去郭家。大哥,我总觉得心里怪不好意思的。吟月姐姐的妹子做了那样的事,害得郭姑娘差点被杀头,我看见她心虚的很……”
方初默然,觉得小妹心虚的不是这个。应该是未来大嫂曾指控过郭清哑,而方家,又决定不退亲。——人人都以为方家会退亲的。
他轻声道:“这不关你的事。”
说着,兄妹一同去了严氏屋里,方初将探望情形告诉母亲。
严氏听后点头叹道:“月儿能想开最好。也难为她了,自己妹子不争气,做下那样的事。她又不知情。自然是为谢家着想。但从前那样想还可恕,现在若还不悔改,未免连我也要怀疑她了。好在她能勇于认错。谢家虽然遭遇打击。越是这样,越要坚忍,否则只会被人看轻了……”
她十分相信谢吟月不知情。
若知情,是绝不会让谢吟风去见贾秀才的。
方初恭敬地听着。道:“儿子也是这样说。”
趁机又将婚事决定告诉了严氏。
严氏眼中露出精光,道:“你想得很周到!咱们什么样人家?对郭家要讲大义。对谢家要讲情义。情义是私情,大义是公义,不能为了私情弃公义。这时候急巴巴地成亲,那是公然为谢家撑腰。叫郭家怎么想?不是我方家沽名钓誉,实在是谢家这次犯了大错,怎么说通*奸*杀人都是不可饶恕的罪名。岂可纵容!月儿还害得郭姑娘坐了那么久的牢,就算不是有心的。也是咱们理亏,难道不该放低身段?我这是当她是我未来儿媳,才这样说;若是无情的,那天就退亲了!”
方纹屏息静听,大气不敢出。
方初轻声道:“儿子以后会好好教导她。”
严氏点头,又道:“谢家丢脸,我方家不也一样丢脸!然脸面是别人给的,同样也是自己挣来的。己身不正,脸面护也护不住;己身正,越是低头越显坦荡。谢吟风丢了谢家脸,吟月若是重振谢家,那脸面才是她挣回来的!”
方初和方纹看着母亲,满眼钦佩。
他母子又说了会话,方初才告辞出来。
回到自己院中,他命人唤了方奎来,吩咐道:“去告诉马婆子,等上了公堂,有什么就说什么,一字不许隐瞒!”
方奎道:“是。”
不过,他眼里有隐忧。
方初知道他担心什么,并不改口。
“总要帮她彻底了结此事!”
他脑海里浮现那安静的身影,神情很坚定。
方奎见他不再多说,只得走了。
※
郭家,这日傍晚,郭五大爷接了一个蓝色锦袱,是个小叫花子送来,说是给郭姑娘的。问他是谁让送的,他说不知道。
郭家还没家大业大到分房,且清哑又是郭守业两口子心头肉,他们庄稼汉只知护着闺女,哪管什么尊重*之类的,所以这包袱没有直接送给清哑,而是先送到吴氏跟前。
吴氏毫不犹豫地打开查看,里面有许多珍贵药材,用盒子装着,其中一个盒子里还有一封信。
吴氏不认识字,正好郭大全回来了,便递给他。
郭大全仗着认得几个字,把信拆开了。
“好像是……什么二爷的。”他连蒙带猜,也不明所以,“叫小妹来看吧。这信是写给她的。”
吴氏忙让阮氏去后院叫人。
等清哑来了,见信被拆了,也没怎样。
在这儿,她还真没什么*要保密。
她看了信,很老实地告诉娘和大哥,是鲍二少爷叫人送来的,说是有重要事情告诉她,关于之前凶杀案的,约她在田湖相见。
“不能去!”吴氏跟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跳了起来。
“他真敢想!”郭大全笑容也淡了。
清哑看着他们,敏感有什么事她不知道。
这时郭守业也回来了,吴氏急忙将这事告诉他。
郭守业脸色也沉了下来,对清哑道:“别去!”
吴氏拉清哑坐下,道:“他是个男子,你不能去见他。”
郭大全道:“娘,跟小妹说实话,她又不是不懂。瞒着她还不好。小妹——”他转向清哑道——“这鲍长史在你坐牢的时候,来咱们家对爹说,有法子救你。又说非亲非故的,没个名分,他不好出头,要是两家结了亲,这事就好办了。你听听,这是趁火打劫呢!他有什么好法子咱不晓得,他那心思爹和娘都明白的很……”
郭守业打断儿子的话,道:“对!我当时就装糊涂,说我闺女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说,不敢连累鲍大人。他笑说不要紧,等你细想几天再定,就是别太晚了,不然等郭姑娘砍了头可就装不回去了。把你娘给气病了……”
吴氏接道:“那会儿我正打算去牢里看你,我怕去了叫你瞧出来担心,后来严姑娘来了,我就让严姑娘代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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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下场
清哑见她胸脯剧烈起伏,忙道:“娘,别气。气坏了不值得。”
郭大全也道:“娘,当官的全这样,没一个好的。别说当官的,就是那些做买卖的,别看整天对咱们笑,也没几个好的。只看他们怎么对谢家的就知道了。要是咱们还在乡下种地呢,整天就鸡呀、鸭呀、牛呀,吵的都是这些事。如今不同了,要总像这样生气,早气死了。叫我说,他想他的,咱们照常。他还敢来抢人不成!”
郭守业冷笑道:“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他每经历一次争斗,底气便足一分,气势便强一分。
经过这次的官司,他对商场官场一些道道更了解了,也更狠了。
清哑觉得爹不像商人,倒像草莽头子,还是不要命的那种。
她便道:“爹,让大哥去跟他说吧。有些事不能硬来。”
一面对郭大全笑一笑,使了个眼色。
郭大全便笑道:“鲍长史心思我知道,想结亲是一桩,还想让郭家成为他家的挣钱买卖。这可真是做白日梦了!夏织造还没敢想呢,他倒来趁火打劫。”
郭守业眼里便射出戾气。
清哑忙道:“爹你别生气。就当看戏,看多了,就有经验了。爹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郭守业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闺女最近总这样,总是哄他们开心。
她这是担心他莽撞出事,变着法儿劝他呢!
也是,他一把年纪了,别叫孩子担心才是。
他便认真想了想,道:“爹想吃上回那个大鱼锅子。”
那道菜是用大鱼头和鱼尾炖的汤底。搁些酸笋调味,再将嫩豆腐和经过霜冻的嫩菜心放进去滚熟,豆腐嫩滑,菜心鲜甜,酸汤开胃,老汉很喜欢吃。
清哑赶忙道:“我去做。”
说着就走出去了。
什么信啊礼品啊统统不管,反正有人收拾。
等她走后。吴氏瞅着郭守业道:“瞧你。还挑起嘴来了。要是今儿没买鱼呢?又害闺女费心。”
郭守业笑道:“我早上看见杨安平家的买了。”
他两口子说话,郭大全却将那信点火烧了,“这药材娘收着吧。我去见鲍二少爷。”
田湖南湖面。鲍二少爷坐小船正望着岸边。
今日他没穿鲜明的衣衫,里面是银灰色束腰箭袖,外罩黑色对襟大褂,敞着衣襟。衣衫飘飘。眼神却很冷,如同浪子剑客。
他只带了一个贴身的小厮摇船。
等了许久。郭清哑连个影子也不见,却见郭大全匆匆走来了。
他眉峰一拧,想想也是意料中的事。
遂命小子将船摇向岸边。
“郭大爷来了。”他随口道。
“劳鲍二爷久等了。”郭大全客气地抱拳道。
“没什么。上来吧。”鲍二少招呼。
郭大全本想说两句就走的,听见这样。只好上船。
上船后,鲍二少对小厮使了个眼色,船便离岸。向湖心划去。
“怎么,郭姑娘不愿来?”
鲍二少问。目光却犀利地盯住郭大全。
他怀疑,是郭大全或者郭守业阻挠清哑前来会他。
郭大全叹道:“她哪里能来呢!从牢里出来这些天,一直都没出过门。二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我们坐牢的时候,外面说什么的都有。我们家那会儿只顾操心救命,就算听见了,也只能忍气吞声。后来案子破了,我们出来了,还是有人说闲话。唉,我小妹是不会轻易见人的,躲人还来不及呢。二爷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
随着他述说,鲍二少爷脸色阴沉下来。
此中情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今日他约清哑来见,正是想告诉她一件事,想让她开心。
“周县令身边有个幕僚,叫做聂无的,跟谢家大有干连。”
鲍二少爷也没遮掩,径直告诉郭大全。
“真是这样?怪不得。可平白的我们也不能指控他们勾结呀。”
郭大全先是做欢喜状,然跟着又发愁,觉得知道也白搭。
“行了,在我面前郭大爷就别装了!”鲍二少爷才不信他没主意。
郭大全摇头,说他真要有那通天的本事,也不会在牢里待那么久了。他自己就算了,他小妹坐牢是闹着玩的吗?
一句话顿时让鲍二少没了声音。
他静了半响,才道:“周少爷纳了冯佩珊。”
没头没脑的话,叫郭大全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周少爷,自然是周县令之子。
他怎么会纳了冯佩珊呢?
不过想想也没什么,这些少爷们看上谁家姑娘还不想尽法子也要弄到手。在他们那,房里多个侍妾是好平常的事。在百姓家……大多人都愿意把闺女送去上赶卖好。
郭大全觉得心里发憷,暗想要把小妹守紧了。
别人怎么想他不管,他家小妹是不会给人做妾的!
鲍二少见他疑惑,也没解释,只道:“你回去告诉郭姑娘,过一阵子就没事了。叫她放宽心。”
过一阵子没什么事了?
郭大全很是糊涂,又不愿意问。
他宁愿装糊涂,就怕问了鲍二少,他趁机告诉说这都是我为郭姑娘做的。那时白欠个人情,难道回说“要你多管闲事,我并不稀罕”?
好在鲍二少并未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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