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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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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苇是酒后失言才跟我说的,他心里也很是害怕,担心太子过河拆桥把他拿来顶罪,所以酒后压抑之下就统统跟我说了。”

红笺低叹一声,“至于金兰会那边,会首大哥跟我也有肌肤之亲,什么事也不瞒着我。”

众人看着她星眸雾鬓的娇美模样,心中都是一荡,对这些话倒是深信不疑。

薛语眼中闪过一道讥诮冷光,却因为背对着众人,谁也不曾看清。

“你虽然是纤纤弱质。但竟然参与这种逆案,已经是罪在不赦了。”

红笺一愣,随即泪落如雨,“我是个苦命人,身不由己!”

她泣不成声,嗓音嘶哑凄然,薛语却是长叹一声,没有再疾声厉色,反而拿起桌上的瓷杯递给她道:“你也是受人指使,倒也是其情可悯。”

当着皇帝的面这么怜香惜玉!

一旁的陈洽看得发急。连连朝他使眼色。薛语却好似没有看到。

更加温存的递给巾帕,让她净面擦泪。

屏风后果然遵守诺言,没有龙颜大怒。

“虽然其情可悯,但法不容情啊!”

薛语娓娓劝导。诚恳温和的嗓音配上他儒雅之态,让人不知不觉信服,“按照朝廷律例,你逃不过一个死字。但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你能戴罪立功,我必定亲自向朝廷求情,让你逃过死罪。”

红笺茫然的睁大了眼,泪眼婆娑之中看到薛语诚挚的表情,心中暗笑。却也露出踌躇之色,咬着唇想了半晌才道:“此案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但有另一件要紧要秘密,如果我说出来,能不能让我免罪?”

“只要这秘密有足够分量。我以自身功名替你作保。”

薛语毫不犹豫的保证道。

一旁侍卫有人暗笑:你自己也不过是个临时的主薄,位卑言轻,所谓担保,只能骗骗这种无知小女人而已。

但红笺却好似信以为真,终于开口道:“我父亲胡闰是建文重臣,在朝政危急之时,辅弼帝侧尽忠职守——”

陈洽实在吓得魂飞天外了,不顾一切的出来阻止,“胡说八道!这是乱臣贼子倒行逆施!”

红笺一愣,随即垂下了头,低声道:“如今他已赴黄泉幽冥,是褒是贬也无所谓了,但这件秘密非常要紧,它关系到……”

她左右顾盼,终于低声咬唇道:“建文皇帝的下落。”

这一句一出,只听屏风那边发出一阵巨响!

透雕精刻的紫檀木屏风被推到在地,水墨晕染的绣面被生生绷断,显然,屏风背后之人情绪十分激动!

“所有人都退下!”

威仪天成的嗓音响起,除了薛语和身带镣铐的红笺,所有人在顷刻之间如潮水一般离开。

薛语貌似惊愕的回身,终于见到屏风背后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此人五十上下,头发却乌黑浓密,只是偶见银丝,明亮有力的双眼满含阴鹜冷戾,两颊深刻的法令纹却让人心中一凛。

薛语的目光端详了片刻,目光停留在他腰间垂落的九龙玉佩,突然跪拜行了大礼,随后不等朱棣叫起,转身便走。

侍卫拦住了他,朱棣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冷声问道:“薛生为何如此狂悖荒唐,莫名行礼后又扬长而去?”

“面见天子该当大礼叩拜,至于接下来的秘辛,绝非人臣所能听闻。”

这个叫做薛语的青年说话干脆利落,倒是让朱棣更加印象深刻,但此时并非说话的好时机,于是他摆了摆手,示意侍卫让他自由离去。

静室内只剩下红笺一人坐在高椅上,惶恐不安的看着走向自己的高大老者——

铁一般的手掌钳制住她的咽喉,快要窒息才被放开,红笺只听到一旁宦官阴测的嗓音响起,“说得越详细越好。”

她咳嗽着,说出景语为她准备的最后秘密,“事情的关键在一只长条木盒上,据说里面有建文帝的遗诏……”

女子微弱惶恐的嗓音回荡其间,平添了无穷的诡秘阴森。

薛语跟陈洽等官员一起,远远的在衙门另一侧的签押房里等候,一刻多后,才见那边有了动静。

“皇爷有旨,让薛语入内觐见。”

小黄门的嗓音嘹亮,一旁的陈洽擦了擦额头汗水,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说话行事可千万小心,不可孟浪!”

薛语点头应诺后进入,刚刚跪地要三拜九叩,却听永乐皇帝摆手道:“出门在外不必拘礼,起来吧。”

室内已经重新整理过,红笺也不见踪影,朱棣金刀大马的坐在上首,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怎么看?”

薛语没有推辞,当仁不让的上前坐了,“学生才疏学浅,对此案也不算全部了解,只觉得此女所说未必全是真的,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只怕眼下锦衣卫已经靠不住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绝境

朱棣摇了摇头,低叹道:“纪纲跟了我快有二十年了,他一开始做我的亲兵,多少次战场上互相救援——若说他要杀我,实在有太多机会,朕还是有些不信。”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跟随您能得到荣华富贵,此时跟随别人,更能裂土封王,鹰犬的胃口都是越喂越大的。”

薛语冷静分析道,朱棣的脸色阴沉下来,“锦衣卫那边,朕已经派人去把纪纲拿下。”

“不剥去猛虎的爪牙,他会甘心束手就擒吗?”

朱棣的脸色更加不好,眼中的光芒让人心惊胆战,而对面那个青年书生却是神色若常。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但朱棣也承认,他的话说到了自己心坎上:锦衣卫在纪纲手中管得铁桶一般,早就有尾大难掉之势……

这个组织,真的如此悖逆了吗?

他心中权衡,于是吩咐道:“去把那白苇押来对质!

有人匆匆去了,白苇就在大理寺斜对面街角的刑部大牢里。过了一刻却又匆匆来报,满身雨水泥泞,整个人都几乎瘫软在地:“白苇,他、他在狱中自尽了!”

什么!!

众人眼中闪过不敢置信的光芒,随即却像遇见暴风雨的鹌鹑一样,纷纷低头屏息,等待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好,真好!”

屏风后大概是怒极反笑了,众人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做声。

只有薛语的声音清朗而起,“刚要对质,证人便死了,锦衣卫真是手眼通天啊!”

朱棣听这话更是狂怒,连额头青筋都凸显起来——他蓦然想到:锦衣卫衙门所在,距离三法司这里也不过是两条街的距离,若真有不测,只怕微服夜访的自己也有危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的眼中闪过冷厉寒光,断然吩咐左右道:“派五城兵马司的人去锦衣卫那边,协助五军营平定乱局!”

他又起一人,添了一句,“萧明夏家那个小子最近又调回五城兵马司了吧?不如就让他去吧。”

西华门前,广晟站得笔直,任凭风雨将自己全身都打湿。

他举目四望,只见四周都是廖远深广的浓黑,黑让人茫然、绝望,只有眼前这一处灯光明灿。却让他的眼角灼痛。满心愤懑却是无法发泄!

“圣驾何往?”

风雨大作声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而茫然。

“这就不是我们所知了。”

广晟点了点头,垂眸不语。

那校尉见他形孤影只,被雨水浸透的脸上,一双秀气清冷的黑眸满写疲惫。有些于心不忍,劝道:“你还是回家去吧,你们锦衣卫这次算是栽了!”

回家?

他还有家可回吗?

广晟想起那个陌生而冰冷的济宁侯府,微微摇了摇头。那校尉低叹一声,只得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雨变得更大了,倾盆怒灌而下,天地之间仿佛被这单调而巨大的水幕所笼罩。广晟在这一刻陷入了最艰难绝望的思索——

到底该怎么办?

亥时将过,却无法找到皇帝的踪迹,更无法将证据递上。再说就是递上了,只怕皇帝雷霆大怒之下,也会对两个儿子都失望忌惮。

他还精神矍铄,不许任何人肖想染指那张宝座,更别说各使心眼明争暗斗了。

锦衣卫在这个漩涡里。究竟要怎样保存自身?

自己该何去何从呢?

广晟恍惚的想着,好似过了许久,又像只是一刻,突然他心中闪过一道火花——

天无绝人之路,还有这个办法可以试试!

锦衣卫衙门前,激战正是如火如荼!

铁蒺藜和临时设置的拒马已经被推开压平,两旁的房屋也被拆了方便兵马进攻,大雨之中,满地鲜血和燃烧的断瓦残垣混合着,让马匹和人都行走艰难。

又是一阵火铳声响起,架好的云梯被射得千疮百孔,咯噔一声断成了两截!

进攻的黄偏将抹一把脸上的水,嘶声怒喝道:“人家能射准,你们为什么不行,瞄准里面探出头的,射死一个奖赏二十两银子!”

当时朝廷法度严整,京营不得滋扰地方,从军官到士兵都是手中拮据,听到二十两银子连呼吸都急促起来。重伤之下必有勇夫,立刻便有人在同僚协助下,躲在盾牌背后,趁着下一波弹丸未出,用弓箭将火铳手射倒了四个!

“好,太好了!”

黄偏将大喜过望,下一刻却见大雨倾注之中,锦衣卫那边有人默默上前,搬下同僚的尸身,平静的站在点位上,拿起火铳继续开火!

这份泰然自若,让官兵们都心中胆寒:这群冷血屠夫还真是扎手难对付!

黄偏将心中宛如猫抓油煎一般:他是奉了圣命前来捉拿纪纲的,但有一位老上司却在昨晚紧急约见他,拿出五千两金票,并许诺事后给个世袭的千户之位,让他竭力把场面激化,最好将整个锦衣卫衙门的人都剿灭杀光!

眼前这个局面,别说剿灭杀光了,没被对方包了饺子就不错了!

黄偏将暗恨自己鬼迷心窍,不该如此托大答应下来。

一片火砂射过来,擦过他头皮一阵火辣辣的疼,黄偏将又是一个赖驴打滚躲过,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此时街心后队的人突然传来喧哗声,有亲兵气喘吁吁跑来,“五城兵马司的萧越大人来了!”

“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过来做什么?!”

说话之间,却见一道身影骑马疾奔而来,身后骑兵和步卒紧紧跟随,队伍虽然逶迤却并不散漫。

一人一骑穿过嘈杂混乱的人群,如闪电般插入前队,黄偏将先惊后怒,却见马上那人身着藤甲藤盔,整个人好似会走路的虬枝,连马身和要害也被藤甲笼罩,整个看起来都怪里怪气的。

那人勒停战马,弯弓搭箭,对飞蝗一般迎面袭来的火砂弹药视若无睹。如雨的弹丸打在他身上,发出沉闷响声,藤甲上也立刻凹陷一块,却终究没有穿透,火箭落在上面也并未点燃。

他屏息静气,箭身终于离弦,宛如白虹贯日直透主楼二层,顿时二楼房内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之中,锦衣卫的狙击手再也无法躲藏,纷纷从房内窜出奔下,那人手下的骑兵一起连射,顿时又正中十多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死地

“聂大夫所配的药水真是不错!”

藤甲之内,那人终于出声,黄偏将战战兢兢的上前正要发问,却见那人取下了头盔,露出年轻而冷峻的面容。

“原来是你,萧越!”

黄偏将对萧越也算是印象深刻:此人少年英才,父亲是山东布政使却一心好武,在禁宫射柳时曾经拔得头筹,在京城地面上也屡破奇案,只可惜在上次北丘卫事变中并未料敌先机,只得以原有品阶调回五城兵马司任职。

“你来做什么?”

此时天下承平未久,京营将士颇为看不起专门跑腿管地方的五城兵马司,萧越闻言却是冷然无波,“奉圣上之命,前来平定乱局。”

他倒是干脆,把“协助”一词干脆不提,黄偏将歪了歪嘴唇,“笑话,我们拼死拼活忙了半夜,哪有让你摘桃子的道理?”

萧越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模样,很干脆的推开了他,黄偏将大怒,却见他引弓搭箭,又是一箭正中锦衣卫的铳手,顿时血花四溅,引起众人惊呼,将整个颓势都逆转过来。

“这只是你运气好而已!”

黄偏将讪讪咕哝一句,自己拿起弓箭摆出勇武姿势,却不料一阵弹药射来,吓得卧倒在泥水血污里。

“黄大人还是暂避吧。”

萧越的嗓音清冷淡漠,“我所用的藤甲,都是用特殊药水泡过的,坚韧非凡,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随着他一声令下,那二十多名身着藤甲的骑士,开始大规模连射弓弩,将锦衣卫的射手清除!

大雨倾盆之中,不断有人从二层和三层中箭跌下,泥水混着血污从半空流淌在地上,倒映出艳丽诡谲的光影。

马匹嘶鸣着,随着骑士们的大获全胜而向前推进。门口的两道防线被连续突破,有锦衣卫的校尉拦在门前,绣春刀的寒光在暗夜中闪烁不定,看在望楼之上的纪纲眼中,却只剩下沉痛凄然。

短而精悍的绣春刀,并非用于战场上正面厮杀,正如同锦衣卫的军士,并非是专长对战!

纪纲放下千里眼,沉痛的闭上了眼,而亥时也终于在刀光剑影中结束了。

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闪电照亮了他的面容。这个中年男子眉心微颤。好似酝酿着无穷的激愤和隐忍!

双手紧紧攥着木栏。掌心已经渗出血来;他的理智宛如奔腾翻滚的岩浆,就在下一瞬彻底冲破一切藩篱——电光与火把的双重照耀下,锦衣卫将士被连连砍翻在地,瞬间就被战马践踏成为肉酱!

他浑身的血脉就在这一刻贲起。纪纲知道自己已经无需再忍了——因为已是退无可退!

他缓缓睁开了眼,右手伸向腰间拔出佩刀,凝目看去,只见秋水般的刃口冷光流逸——这还是当初朱棣在战场上赐下的!

纪纲冷然一笑,心中决断已生,下一瞬他纵身一跃,如云鹤青烟一般飞跃而下,落在门口石阶处混账的人群中,顿时寒光闪烁。凛冽杀意席卷四周!

他的刀法并不狂猛,却迅疾非常,肉眼看去只见一道银光宛如天虹闪电,只听惨叫声连作,顿时便有来攻的官军血肉横飞。倒地身亡。

他好似天降神兵,将来攻的七八人都制住,剩下的几十人一时被震慑也放慢了手脚。

“统统退回去,用沙袋堵住大门!”

纪纲一声沉喝,锦衣卫军士愣了一下,随即迅速后退数丈,原本威严肃穆的衙门前,只剩下纪纲一人冷然伫立。

“大人!”

这些前锋的锦衣卫军士见他不动,靠在门边也不肯进入——其中就有李盛,他对着纪纲大喊,却只换来后者冷冷一瞥,“你们想抗命吗?”

都指挥使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盛压住满心惊怒,竭力劝说道:“大人,外面太危险了,您还是撤回来吧!”

北镇抚使刘勉此时也气喘吁吁的从诏狱跑来,趴在墙头冒着如雨弹箭大声骂道:“锦衣卫上下还没死光呢,哪里用得着你跑出去送死!”

纪纲微微一笑,满染风霜的眼角微扬,显出超越年龄的俊逸魅力,气度斐然之外更见淡定从容。

“老刘你这是咒我呀,我还没有这么不济呢!”

纪纲淡然笑言,目光巡视四方,眼神并不凶狠,甚至带着闲适的空渺,不知怎的,触及他目光的将士都心中一震,不敢再抬头直视。

只有萧越昂然抬头,与他平视对眸——他此时也感觉眼角微微刺痛,那人的目光宛如实质。

“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我们终究是老了。”

纪纲轻叹一声,端详萧越的目光带着赞赏,“我知道你,出身书香翰林之家却偏偏投入行伍,英俊斯文容易让小小觑,今日却让我锦衣卫上下饱尝败绩。”

萧越不卑不亢答道:“愧不敢当,这藤甲能制成,也是多亏了一位良医,并非都是我之功绩。”

“不骄不躁,日后必定大有成就。”

纪纲点头赞道,突然手中佩刀举高指向他,“可愿与我一战?”

锦衣卫那边一阵鼓噪声,那些将士齐声喊道:“大人不可亲身犯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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