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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小婢-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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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如此,但他可没有半点见了上峰的诚惶诚恐,狭长凤眸之中闪过幽冷笑意,“家中婢女不懂事,倒是冲撞了大人。”
他伸出手,一把搭在那千户手上,猛然发力之下,竟生生掰开他的钳制,随即拉过小古挡在身后,笑意中染上了三分讥诮,却更显得他容色绝代,“但她毕竟是我家的下人,就算要教训,也不劳大人亲自动手。”
那位千户的目光仍停留在小古身上——那般复杂、焦灼,甚至混合着别的情绪,但只是一闪就隐没起来,却更显得眼角那条疤斜飞颤抖。他居然没有动怒,只是淡淡道:“我看着她有些象我一位故人,所以才请问几句——倒是我唐突了。”
“哦?那肯定是认错人了——我家这名婢女乃是罪逆之后,你们广平伯府可是这南京城响当当的名门,又怎会有这样的故人旧交呢?”
小古一听这话却是吃了一惊,原来这位就是新来的袁千户,广平伯府的二公子袁槿。
袁槿听出话中锋芒,目光一凛,随即却缓缓放松下来,居然露出一丝笑意,更显得疤痕狰狞可怖,“沈总旗你也太谦了,论起家世门第,府上才是真正的一等一人家。我虽然年纪不大,倒也听说过令伯父从龙救驾之功。”
俗话说打人不可打脸,济宁侯府上下最忌讳的就是大老爷当年那事,但广晟与家中已近决裂,听了这话倒是丝毫不恼,反而笑意更盛,眼角透出桀骜森冷来,“哪里哪里,你家五公子的学问蕴籍,我也是一向佩服的,听说他为同窗两肋插刀受了挂落,小小年纪倒是义气深重,真是让人佩服。”
这一下比打脸更重,说完话他笑着拎起小古,也不拜别转身就回了宅中。
小古被他半拎半拖的往回走,虽然看不见,却仍能感觉到身后那道慑人的目光。
“少爷……”
她低喊了一声,却引来他的反问,“你认识这个袁家老二?”
面对他闪动的冷冷眸子,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从没见过。”
“那他怎么一副见着心上人的惊喜激动模样?”
广晟越发狐疑,仔细打量着她黛黑的面庞,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瞧着你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的,他也不会是觊觎你美貌来胡乱搭讪的……这事着实蹊跷啊!”
你这个孔雀男!你身材脸蛋都有,就是没长一张积德的嘴!
小古心里已是大怒,暗暗把他骂了一顿,脸上却是气鼓鼓的别过头去。
一根带着热意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生气了?”
“没……”
她偷偷横了他一眼,闷闷的说道:“人家是世家公子,哪会看上我这种无才没貌的下人,只怕真是认错了人。”
“不管是不是认错了人,总之你离他远点。”
广晟不由分说,有些霸道的吩咐道。
小古低下头,眸光闪动间情绪丝毫不露,乖乖的点了点头,再抬起头时,已经换了一副怯怯青涩的惶恐,“少爷,奴婢一定听您的话,绝不搭理外面这些人!”
“这样才乖!”
他又伸出手,呼噜了一下她的头发,觉得手感比初见时清爽不少,于是笑着夸奖道:“不错嘛,发间的油烟和尘腻都洗去了,你总算不再象以前那样邋遢,懂得收拾打扮自己了。”
那是因为你家一共六间房,大家都住得清爽干净,我没法往头发上涂上油灰!
小古暗自腹诽,却感觉那只手收了回去,随即又拿出帕巾包裹的沉沉一团放进她怀里,“这个给你,晚上好好梳妆打扮,陪我去参加军营的大宴。”
他好象有些不耐烦,却又似有些羞赧,转身回了内院。只剩下小古一人站在前堂屋里发楞,任由半明半暗的日光照在身上。
她打开帕巾,发现里面裹着的是一对银插梳,上面镶嵌着五彩的红榴石和紫晶、琉璃等等,虽然并不名贵,却显得精致大方,衬着她一团小髻,倒是有几分俏丽可爱。
小古眯起眼睛,看着手中这对插梳,无奈的叹了口气,终究把它放入了怀里。
午后的日光驱散了冬寒,大家都倚在前院晒着太阳,小古听到外面有收鱼骨、猫尾的货郎梆子声,连忙从屋里收起一堆跑了出去。
“就这点子东西也想去换糖和铜板……”
月初在她身后嘟囔,好象是在说她小气穷酸。
小古理也不理,在门前找着那货郎——果然是黄老板乔装改扮的。
“十二娘,那些女人们的下落我已经全部都打听好了……”
他帝过一卷铜钱,上面用旧的黄历纸包着,脏兮兮的写满了字。
“按上面的接头暗号,那些军妓中会有我们的人接应你!”
他压低嗓音说道。
小古装作俯身在绕着麦芽糖,低声回道:“今晚我就有机会进入军营!”
“这太冒险了!”
黄老板吃了一惊,正要再劝,小古断然道:“迟则生变——这里的水很深,可不仅仅是我们在混水摸鱼——还有白莲教的人混进来要图谋大事,我们没必要跟他们掺和在一起!”
第四十三章 入营
“白莲教?!”
黄老板吃了一惊,小古用眼角余光瞥见街角无人,这才快速把缘故说了,不料黄老板面色大变,双腿一软险些坐倒在地,他颤声道:“黄镇抚家?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哭丧着脸道:“我入赘的这家就是镇抚的远房族亲,托他的福才能在加入这军户生意,靠这皮毛买卖才能混口饭吃……这一下可怎么好!”
小古一听这话,眉头也深深皱起:救人并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可眼看着黄镇抚就要被这些隐匿身份的白莲教徒连累——他若是倒台了,黄老板的靠山就没了,这桩军户专营的买卖立刻便会落到他人手里——皮毛买卖看似不起眼,实则专营之权利润丰厚,颇为引人垂涎。
“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要做下大事,她们却也要在京营中搅事,一旦闹腾开来,定会打乱我的部署!”
她咬唇略一思索,已然下定决心,借着翻开鲜亮针线的机会低声说了一阵。
黄老板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犹豫:“这样闹得天翻地覆……能行吗?”
“既然是要救人,这水当然是越浑越好!”
小古抿唇笑道,突然一把抓起黄老板瓦罐里的糖糕,贪谗的放进嘴里,闭着眼睛含糊不清道:“你家的糖味道很甜……老板再饶一把吧!”
黄老板的思绪还在那件棘手之事上,乍然看到她这种少女贪嘴的模样,瞬间反映不能——即使早就知道十二娘善于伪装,但两种神态面貌之间实在相差太大了!
小古皱起眉嗔道:“就这么一点,老板你也不肯吗?好小气啊!”
她双眸定定的看向黄老板,黑瞳最深处有着警惕的示意——黄老板呆了几瞬,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有人在周边窥探!
“啊,小娘子,我这也是小本生意,这三块就算是添头,若是吃得好,可要多拉些姐妹来做我生意!”
小古吃得腮帮鼓鼓,连连点头,抱着一包麻薯糖跑进家门,转头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巷口树阴下,有人摆着坐摊、摆着绷子正在弹着棉花。
是谁在监视着这里?!
小古的双瞳微微收缩,随即又恢复原状,她唇边笑意不变,径直进了内院——
“你这孩子又瞎买了什么?”
“小古你这么爱吃糖,当心生出牙虫来!”
内院温馨的絮叨声中,片片白雪从天穹之上飘落下来——新年伊始的第一场雪来得赫赫扬扬,表面的平静之下别有一种惊心之美。
这场雪下了大半天,到傍晚天黑之前已有厚厚的一层,皑皑晶莹覆于屋定檐角,雪光映得四下里明华幽然,夜寒路滑之下,街头巷尾却早已不见了人迹——大家都早早归家,就着温酒热饭,伴着妻儿家人,酣醉后钻进暖暖被衾。
坊门外大道之上,有一行人正在策马前行,为首一人身着官服内束轻甲,骏马如龙,雪光更映得他面庞端华绝丽,惟那眉心天然冷凛武威让人心折。
他身后的亲兵也是精剽肃然,身形矫健,默默跟随着。
队伍最后是一辆马车,车辙陷入雪地很深。
蓝布车帘之内,堆得满满的都是土特产“炭敬”,整个车厢显得有些拥挤,小古缩在角落里,一身鹅黄锦袄翠纹修竹的罗裙干净俏丽,却因为她的坐姿微微有些褶皱。
她今晚打扮得很是齐整,脸上那层煤灰早已洗去,却仍是显出浅黑色,一头青软乌发也向上梳了个翻髻,那一对插梳斜在两鬓,一双杏眼明亮而幽深,顾盼之间颇有几分“黑里俏”的韵味——总之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妙龄少女了,但要说姿色,还真算不上什么美人。
今晚的军中之宴,她是被广晟带去的——只是他遮人眼目的棋子。但对她来说,广晟何尝不是一件能让她顺利潜入的保护伞?
她笑着抿了抿唇,神色之间有七分笃定,三分俏皮。
卫所驻扎之地多在高地丘陵,虽然不用翻山越陵,却也颇多颠簸,马车剧烈晃动之下,小古只觉得连早先吃的那几块糖糕都要吐出来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快到目的地,车厢摇晃之中,她感觉那些土特产堆里好似有什么黑色柱状硬物露出半截,正要细看,却听窗帘外有人冷喝一声:“军营重地,来往之人一律停住!”
随即就有亲兵前去交涉,出示了腰牌又报出口令之后,这一行人终于获准入内。
小古揭开帘子朝外看,双目却因诧异而圆睁——
高而广阔的平地上,有无数连绵拔地而起的山间石房和粗布帐篷,堆砌严密,重叠错落,隐隐拱卫着中央,竟是一眼往不到头!
大明军制,一个卫所有五千多人,五个卫所连接驻守,即使是营房也有一座小城那么广阔。虽然只是暂住的军营房舍,每一处都是精心布置,尽显纪律严整。
四周有大小校场,分别有刀枪架丛、弓马射靶和沙袋石锁等物,都被厚厚白雪覆盖,走马观花一瞥而过。
随即就有役军上前来招呼,小古这一行人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穿过重重守卫和围墙,终于来到了三层高楼的卫指挥府。
立刻便有府上亲兵前来带领,把广晟引入正堂,小古正要跟上,却被拦住:“刘大人有要事要议,你们先到一旁等候,好酒好饭管够。”
小古看向广晟,后者向她略一点头,就大步走了进去。
后堂偏帐占地很广,且有十来处,都是招待各位军官的亲兵随从,很多兵油子互相认识,大口吃着酒肉大声喧哗,很是杂乱。
小古突然蹙眉,朝那几个斟酒的问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哪里有净房?”
所谓当兵满三年,母猪胜貂禅。军营之中严禁女人过夜,虽然上官们也经常召来艳妓取乐,但终究是与这些下层杂兵无关。见有一位妙龄少女问话,纷纷兴奋的答话。
小古以“害怕走错路闯进军事要地”为由,仔细问了路径,加上刚才暗中观察所得,心中已经有数,随即便盈盈而出。广晟那几个亲兵见势想要阻止,小古身影如蝴蝶翩然,已经走出很远了。
她灵巧的闪过警卫,又绕过一些暗岗,朝着黄老板所给地图上描绘的方向走去。
夜色暗垂,雪光幽独刺骨,她一个人越走越是荒凉,很快便来到了一处黑瓦红墙的院落。
院门外高悬一块朱锦斑斓的艳帛,飞扬恣意的横曳风中,透出几分怪异的妖媚。
随即,她听到女人银铃般的低笑,以及男人低哑的喘息声。
第四十四章 红笺
北风呼啸,夹杂着大而杂乱的雪片漫天乱舞,那艳丽的锦帛飞扬飘动着,空气中隐约传来一股柔腻的脂粉香味。
小古越走越近,女人的笑声越发显得荡靡绮丽,夹杂着暧昧的喘息声,让人脸红心跳。
夜色幽独,脚下薄薄的积雪发出轻不可闻的细响,小古不动声色的继续向前。
走到院门口,见是无人看守,铁青木槛被踏磨得油光锃亮,往里张望,却见残灯一盏被风吹得将熄未灭,照壁处两道人影交缠——
锦衣华贵的男子正在兴头上,衣衫半褪滑落垂在腰间,单手将人压靠在墙边,另一手搓揉得兴起,唇舌并用俯身而就,那女子娇声低笑着,裸露在外的玉肩微微耸动着,瘦削的锁骨凹陷出色相千妙的魅惑,纤纤十指紧搂着那人,艳红的蔻丹在暗夜里熠熠闪亮。
她一头乌黑长发轻软妖娆,垂地蜿蜒之下钗钿横乱,好似受不住那人的撩拨,轻吟之下微昂起头——正遥遥对上小古的眼。
碰撞的视线,宛如电光火石的一瞥。
隔着漫空飘雪,小古站在院门外默然无语。
半晌,她才从荷包中掏出一丛青翠的兰叶,轻轻插在院门前的青砖地上。
随即转身,毫不犹豫的退开。
院外有一处小小的丘陵,树不高,藏下小古瘦小的身形却是毫不费力。
风雪交加,冻得她脸色微微发红,她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静静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笑声低喘声停歇了,好似有人低声交谈些什么,脚步声逐渐向里而去。
一丛兰叶被丢了过来,正好落到小古脚下。
微弱的灯光随风晃动,有人提着一盏风灯,慵懒袅袅而来。
“哟,来得这么早啊?”
女子的声气打着呵欠说道,隐约有情事荒唐过后的沙哑余韵。
是方才那个女人!
这就黄老板在军妓中发展的内应,小古对她的来历并没什么了解,只知道她名为红笺,在营中长袖善舞很是吃得开,也比其他军妓要来去自由。
她缓缓走近,幽暗的灯光下,小古终于看清了她那张烟视媚行的脸,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已惊涛翻腾——
竟然……是她!
她眯起眼,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血脉都在灼热逆流,却不能让她看出端倪,只得低下脸去,默不作声。
“你也是金兰会的吗?你们这群人就跟老鼠似的,神神秘秘的不敢露面。”
那女人大约双十年华,肌肤似玉一般细腻,吹弹可破,手掌上虽然有些细疤,却是瑕不掩瑜。她正是芳华最盛之时,不仅人长得艳光四射,一双眸子更是花俏妩媚,顾盼之间带着甜蜜而孤傲的笑意,只消轻轻一瞥就能让男人们色授魂与。
她轻声嗔笑着,却是语带讽刺,分外辛辣。
“事关重大,谨慎为上。”
小古淡淡说道,露出袖内的金兰绣纹,出示给她验看过。她拢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低下头双眼低垂,却又忍不住去轻瞥对方。
与记忆中重合的小巧鹅蛋脸,宛如新荔般晶莹洁白……原先那端庄矜贵中透出娇俏的容色,多年后却变为诡丽妖娆……小古的心中顿时百味陈杂,千言万语都涌上心头,一时竟让她看得痴了,眼神有些恍惚。
红笺轻声一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得很是恣意,“小妹妹看呆了吗?姐姐我这样美吗?”
小古的目光沿着她脖颈往下,直到胸前——那一道暧昧的红印显然是唇齿留下的,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水光。
如是父亲在世,看到这一幕,只怕也要当场气死吧?
小古浓黑的眼睫颤动,恍惚间,她的唇边勾起一道苍凉的笑意,“倾国倾城,比戏里说的佳人还好。”
红笺听了这话笑得更加畅快,慵懒的以袖掩着唇打了个呵欠,道:“你这丫头的嘴真甜,讨人喜欢。”
她的笑容化为讥诮,横了小古一眼道:“不过,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口不对心的人。”
小古默然以对她的挑衅,径直问道:“二十八个人都在这院子里吗?”
“呵……”
红笺娇笑一声,“你这丫头好不晓事,营里这么男人,哪会让她们闲着?”
虽然明知这是事实,听到这么赤裸裸的一句,却仍让小古心中一痛。她茫然的眨了眨眼,凝眸于眼前那道讥诮刻薄的笑容,迟疑道:“那你……?”
红笺吃吃笑着,眼波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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