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丫鬟-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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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嫣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打量着对面的他。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方野城。想象中，他应该是神情猥琐、乖张暴戾地纨固子弟，却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清瘦忧郁的男子。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肤色白得可怕，他其实是个很好看的男子。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忧郁、淡漠、萧瑟、迷离。他的忧郁忽然撼动了她的某根神经，使她总有种要保护他的欲望。

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他就在这个时候抬起头来，骤然与她对视。凌嫣微笑，随手举起酒杯，在桌角磕了一磕，再做了个“请”的姿势，便端起一饮而尽。后者在惊讶之余，模仿她的动作做了一遍，也喝光了杯中酒。

这是两人的第二次交流。虽无声，却胜有声。

凌嫣心情没来由地快乐起来，她忽然喜欢上了这种没言语的交流方式。就像她的前世，在灯光闪烁的酒吧里，面对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遥遥相望，举杯痛饮。那是何等的惬意与快活

云迪被雨虹缠得死死的，既不能喝酒又不好随意走开，简直是如坐针毡。偏生众人像是商量好的，打趣了云怡月冰两个，现在又来捉弄他们了。雨虹自告奋勇地接下了所有敬向云迪的祝福酒，一杯接一杯地咕噜噜地喝着，撑得她半天喘不过气来。

趁着几分酒意，她的双手攀上了他的脖颈，嘴唇经过酒水的洗涤更显娇艳。这时有不知趣的云皓继续起哄：“雨虹姐姐，咱俩打个赌，你要是敢当众亲四哥哥一口，小弟宁愿连饮三杯”

“哼有什么不敢的就怕你再喝下去，准得当场尿裤子不可哈哈哈哈……”说着就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雨虹妹妹，就看你的啦”众人也都有了几分酒意，巴不得有更精彩的游戏上演，便都跟着起哄起来。

雨虹被大家羞红了脸，攀住他脖颈的手下意识地缩了回来，低着头揶揄着不敢上前。纵使上次云迪当众表了态要娶她，纵使她早已芳心暗许，纵使她平素开朗任性，但与生俱来的千金小姐般的矜持，还是让她犹豫了。

只可惜，玩笑开大了。大家都在兴头上，根本不容她罢手。

“雨虹妹妹，亲啊”

“雨虹妹妹，动嘴啊”

“雨虹妹妹，快行动啊”

“难道你不想看到皓弟弟尿裤子吗？”

此时的云迪脸色胀得通红，面对即将来临的yu女红唇，心里头是又急又气，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出拒绝的招儿来，只是蹙着眉，低低地训斥着：“妹妹，可别胡来”

第二十九章　落水

谁知他不训斥还好，这一斥反倒击起了雨虹的逆反之心，只见她把心一横，双眼一闭，冷不丁地就向云迪的怀里钻去，双手再次攀向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嘴唇就狠狠地“咬”了下去，立时传来一阵惊呼，夹杂着放肆的笑声。

云迪恼怒到了极点，似已失去了理智，反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只听见“啪”的一声。再看雨虹那娇嫩的脸蛋上，顿时显出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众人笑声未毕，竟都惊住了。

“哇——我不要活了——”雨虹几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忍不住又羞又气又痛，双手捂脸，哭叫着踉踉跄跄地向外面的走廓里跑去。

“雨虹妹妹，你要去哪里？”云若反应最快，边叫边追了出去。余下众人的酒意也都醒了大半，赶紧随后跟了出去。

凌嫣本来正心情愉快地与方野城进行无声胜有声的心灵交流，根本没注意到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儿。直到雨虹哭叫着离开，她才如梦方醒，下意识地站起身来，跟着众人朝外面奔去。

还没等她看清是怎么回事，又听见“扑嗵”一声，然后是云若慌乱的叫声：“快来人啊雨虹妹妹掉进湖里啦”

顾不得脱衣服，身后的云磊二话不说，纵身跳进了湖里……

早春三月，湖水仍是冻得刺骨，岸边的柳树发了芽，在湖面上轻轻地飘荡着，有桃花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到湖里。落花流水，犹如儿女情长，美丽而忧伤。

期间又有好几个家丁赶到，相继跳水救人。

停留在廓上的众人，这时全都屏息宁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的动静。

云迪悔恨交加，倚着栏干半天喘不过气来。凌嫣扶着他，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的苦涩滋味。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半天没开口的方野城，忽然说道，话里明显透出几分暖意。

“嗯”凌嫣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得很。

虽说这水不是很深，但雨虹不会游泳，如果短时间内救不上来，恐怕就麻烦了……

幸好，就在这时，听见了大家兴奋的叫声：“救上来了”紧接着，就见云磊托着雨虹，从水里露出头来，并一步步地向浅水处走去。

云怡一直等在岸边，见状慌忙伸手接了过去，并脱下自己的衣服，把她裹了个严实。

凌嫣赶紧丢开云迪，飞奔上前，脱下自己的襦裙，平铺在地上，嘴里急切地道：“快，把她平放到地面”

云怡还有些犹疑。

凌嫣不由分说，抢过雨虹就放到地上，随即快速清理起她口鼻里的堵塞物来。然后左膝跪地，右膝屈立，把雨虹附卧在膝盖上，使头下垂，并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不多时，便从她的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污水来。

“快，二公子，把她扛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我房里去”同样是不解释，直接把雨虹托在了他的肩上，推着他向紫竹院的方向疾步而去。

旁边的人都看傻眼了，都跟着去要看个究竟。

待到云怡把她放到床上，凌嫣就迫不急待地把他推了出去，并反手锁上了房门。因为下面的动作，实在有些不雅。她可不想让这些人看到，以免再传出些是非来。

人工呼吸。

对，就是人工呼吸用医学上的话说，就是徒手心肺复苏。这是对于溺水者最基本的救护措施。本来应该在水榭走廓里进行的，但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因素，凌嫣最后还是决定在房间里私密进行。

毕竟，女孩子家的名节最重要，更何况她还是国舅爷的掌上明珠

雨虹双目紧闭，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凌嫣伸手一探，感觉仍有呼吸，心下稍安。

她小心地翻过雨虹的身子，使她的姿势更有利一些，便跪在她的右侧，捏住她的鼻子，深呼气后对着她的嘴，用力地吹了进去。

然后是心脏压按，两手叠合，紧贴他的胸壁，以身板的重力垂直压按。

重复，不断的重复。如是多次，直累得她满头大汗，腰腿酸麻。

终于，雨虹的呼吸，平稳了许多。

凌嫣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拖着疲乏的身子，打开了房门。

门一开，堵在外面的人群一下子全都涌了进来，方月冰首先发难，“微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啊？把雨虹妹妹关到你的房里，你到底意欲何为？”

凌嫣不答，她实在累得不想说话了，只是抬手指了指床榻。

众人一一上前瞧过，见雨虹安然无恙，才没有继续为难于她。不过任谁心里，都会存有某种疑虑：刚刚过去的半刻钟里，她对她，到底做过了些什么？

半响过去，凌嫣回到大厅里坐定，才又淡淡地吩咐道：“张妈，快去准备热水秋菊，去衣柜里把我那身藉色的袍子拿来，侍候雨虹小姐沐浴”

两人应了声，便匆匆地准备去了。

“另外，云若妹妹，麻烦你去熬些姜汤，呆会儿等雨虹小姐沐浴过后，就要喂她喝一些的。但愿这样能管些用才好”

“好的，我这就去”

“三哥，派人去请郎中了吗？”

“已经派人去请了，只怕这会儿就要到了。”

“那就好。”凌嫣疲惫至极，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继续应对这个场面，“大家请放心，雨虹小姐已无大碍。只待假以时日，好好调养，自会恢复如初的微儿先前招待不周，还请各位见谅”说完站起身来，向众人福了一福。

重新塑造了“凌微”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要低调行事。没想到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把她牵扯进来，竟使她想不高调都难了。

“真看不出来，微姑娘还是位医道高手”语气不咸不淡，当然是出自方大公子之口。

“方公子谬赞了微儿不过是平常女子，哪懂什么医术？只是因为微儿打小身子孱弱，家贫请不起郎中，有点小病小痛，都是自己尝试着治理，久而久之，就积赞了些土方子而已”

“能治病就是好方子微姑娘，野城先前多有冒犯，还望姑娘不要是计较才好”

从他的眸子里，凌嫣看到了真诚、友善，还有欣赏。

当下不由得嫣然一笑，“方公子客气了。微儿很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方月冰很是惊讶地望着她的大哥，又扭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凌嫣，末了娇笑道：“大哥，微姑娘可是嫣妃的亲姐姐，大夫人也有意认她做义女。如此才貌双全的女子，如果能做我的大嫂，真是太好了”

“好什么好？方兄刚才不是已经当场拒婚了吗？月冰妹妹何必再拿这件事来玩笑，当真以为我们萧府是好欺负的不成？”

云迪现在的心情实在是糟糕，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呢，偏偏月冰不识好歹地提及这个事儿，可真正是惹恼了他。

“四哥哥，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月冰吓得直吐舌头，赶紧道歉。

“哼你们聊，我看雨虹妹妹醒了没有？”云迪说完，也不待众人答话，便自顾自地往凌嫣的闺房而去。

凌嫣也不阻止，只是心里却越发沉重了。

似想，李家小姐在萧府受了这么大的侮辱，又掉进湖里差点淹死，那国舅爷，还有李耀那个二世祖，岂能咽得下这口气？只怕两家联姻不成，还会因此结下梁子，到时闹到皇帝陛下那里，怕也是断不公道的自古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

凌嫣能想到，云迪当然也能想到，所以他才郁闷难解。当时他被大家逼得实在窝火，才会在失去理智之下出手打她的。

但愿雨虹醒来之后，能原谅他吧。

云迪坐在床前，边想边在心里叹气，面上一片愁苦。

“唉”一声轻微的叹息，惊得云迪回过神来。

“雨虹妹妹，你醒啦？”云迪不由一喜，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嘘”雨虹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他小声，然后慢慢地抽回手，低低地道：“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不会怪你的。我们的事——也作罢吧”说完竟是转过身去，不再理他。

“雨虹妹妹，你听我解释啊今天的事实在是个意外，我不是那样想的。我错了，我做错了还不行吗？我给你赔罪，我给你道歉，只求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

云迪是真急了，虽然他并不爱她，可是他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伤了她，又害得她失足掉进了湖里，差点丢了性命。他终归是欠了她的

“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出去吧咳咳咳”雨虹背对着他，边说边咳了起来。

云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又担心起她的身体，于是只得顺着她的话道：“好，我先出去，等你身体好些了，咱们再好好聊聊”说完便退了出去。

这时张妈已经准备了热水，秋菊也拿来了衣裙，凌嫣便吩咐两人把她扶到浴室里，给她沐浴更衣。末了又喂她喝了一碗姜汤，便让她重新躺回床上。大夫也来瞧过了，说是受了点儿凉气，并无大碍，开了些滋补的方子，便离开了。

至此，众人悬着的心，才总算完完全全地落回到实处。

接着，方家兄妹辞行，云磊云怡拱手相送。

第三十章　风波

这中间大夫人来过几次，少不得责骂了云迪，又对雨虹嘘寒问暖，不时地陪着小心说着道歉的话，走的时候总是心事重重的。

果然，令人担忧的暴风雨终于来了

李纯农、李耀父子怒气冲冲地冲进萧府，不但打伤了守门的家丁，竟连带毁坏了前院里数排高大的梧桐，那可是王爷的心爱之物。一路骂骂咧咧地直逼进后院，扬言要到陛下那里告御状，要求严惩云迪。

本来只是一件很小的纠纷，但被这一对父子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无理取闹，大夫人原本的愧疚之心，便消失得荡然无存。想她韩韵芝，怎么说也是虎门将女，并不是个怕事的人。当下带了罗总管、青嫂，搬了太师椅端坐在院中，怒目而视前来挑衅的这对父子。

“萧云迪呢？把那兔崽子给我叫出来”国舅爷叫嚣着，额上青筋毕现。

大夫人凝神静气，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沉声道：“国舅爷，请你自重怎么说，这也是陛下亲封的王府，老夫人仙逝不过数月，岂容你等在此撒野？”

大夫人不称他是“亲家”而称“国舅爷”，明显是不想在气势上输他。

“哼你们萧家真是欺人太甚。我家虹儿哪里不好，居然遭受如此的奇耻大辱？你可以不把老夫放在眼里，难道连皇后也不放在眼里吗？”

彪悍的皇亲国戚，任谁都要忌惮三分。更何况当今的皇后，本就是个偏袒娘家的主儿，有时候胡闹起来，就连皇帝也拿她没则。

只可惜，他对上的是萧王府，萧王府的靠山却是当今的太后，还有虽已退隐却在朝堂颇有影响力的韩大将军。而此次事件的主角，更是太子身边的红人。

所以，大夫人虽然理亏，却底气十足。以前因为没有利害瓜葛，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而今本是想两家联姻，便可以稳固荣华，可惜祸起突然，那也只得兵来将挡了。

只听她沉声说道：“妾身承认，这次是迪儿不好，失手伤了令千金，刚才妾身也已经狠狠地教训过他了。迪儿自己也是后悔不迭，一个劲儿地赔礼道歉。不过话又说回来，年轻人本是两情相悦，我们两家又都是有意成全。即便两人在相处当中有什么误会发生，那也是难免的事儿。国舅爷又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

大夫人果然是高明，她把这事儿归咎于小情人儿之间的误会，倒让国舅爷一时语塞了。

“爹，咱别被她骗了。妹妹还没过门儿，就被云迪那小子当众羞辱，还差点死于非命；以后要是做了他们萧家的媳妇儿，岂不天天受尽欺凌，以泪洗面？”

李耀本就是个二世祖，整日里只知道寻花问柳，花天酒地，滋扰生事。他似乎早就忘了，他将来要娶的妻子，就是眼前这妇人的女儿。哪有小女婿发难丈母娘的，可惜他偏偏要这样做，不但做还火上浇油，唯恐天下不乱。

国舅皱着眉头，本来有了些悔意，听他如此一说，火气再次窜上膛来，板着脸吼道：“玩闹归玩闹，但云迪好歹也跟在殿下身边多年，难道连最基本的尊重礼仪都不懂吗？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听闻他最近跟府上的丫鬟暧昧不清，老夫起初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只怕都是真的了。这你怎么解释？”

大夫人没想到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尽管她一再严令，可惜还是堵不了悠悠众口。这年头，但凡官宦富商之家，总是喜欢互派细作，以便随时通报信息，大家对此都是心知肚明，有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还会故意制造些事件来混淆真象。

尽管心里慌乱，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轻轻地咳了两声，旁边的青嫂知趣地把茶递到她唇边，见她稍抿了一口，又小心地移开。却听她淡淡地反问道：“国舅平素处理朝堂政务，难道凭的就是这些街巷流言？”

“哼是不是谣言，总是你府上的丑事，老夫也没兴趣理会，不过虹儿可不是府上的丫鬟，岂能任人打骂？这婚事，不定也罢”

“那若儿呢？”大夫人继续沉声说道：“若儿与令郎的婚事，可是陛下赐的婚，国舅若是不喜，干脆一并解除了吧。”大夫人边说边狠狠地瞪了旁边的李耀一眼，目光阴冷如箭，语气不愠不火，却点到了厉害之处。

这下轮到两父子傻眼了。

李耀如梦初醒，似乎这才想起赐婚这件事来，低头莫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