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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诺-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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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咬了,我给你止痛药。”二爷着急的从袖中摸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药丸,递到我嘴边。见我不肯吃,用力捏开我的下巴,将药塞进我的嘴里,直到我咽下。然后,他慌忙把我搂紧,生怕我离开他似的。
我张嘴想说话,不料嗓子干涩,口不能言。我挣脱他的怀抱,伸手去够床边桌上的纸和笔,无奈手短不及。“是不是口干说不出话,想写字?我帮你拿。”二爷抽身将纸笔取来,放在我面前。
我拿过笔,轻轻地在纸笺上写下“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写完,伤感地看向对面之人。
二爷捕捉到我的神色,将纸笺折好收入怀中,试着抱我,却被我躲开。他抓住我没来得及收回的小手,轻问“真儿,是写给我的吗?是的话,就点头。”我没有任何动作,星眸一闪“这么说是写给三弟的?”这下我摇了头,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我潜意识里还是选择摇头。
掌心被人轻轻摩挲“你的心意我知道了,纸笺我会好好收着。真儿,你若以后都这般听话,我会早些替你解毒。不过得让我好好准备准备,不能操之过急。”二爷将那瓶药丸塞在我手中,又趁我不注意,亲了亲我的眼睛,微笑道“药你留着,每月疼痛时,吃一颗就好,等吃完,我再给你……你若还不理我,我可走了。”见我还是不理不睬,他爽朗的笑开,多瞅了我几眼,才满意的离去。
我抽开药瓶的塞子,苦笑一声,只有三颗,这算什么?他真的明白我写词的含义吗?
*
第十七章 正是玉人断肠处
三颗,就是三个月,到明年2月份。他说解毒需要准备,准备什么,是泡澡驱毒的药缸?我不解的摇摇头,立在回廊边观看外面的雪景。不知何时,已入冬。院里的树木都披上了银装,空气冰冻寒冷,如同二爷下毒时的眼神。
其实他的眼睛很好看,只是透着冷意,令原本神秘而灿如星子的眸子,变得诡异。外人自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他的心思,却又不得不受其制冷的压迫。想到这,身上冒出些许寒气,我伸出手,揉搓双肩。
一件做工精致的貂裘披上身,回过头,是那对星眸,面对我,少了寒意,多了温暖。“天气冷,别站在外头。这件裘衣是我前月在北朝经商时,用货物交换的。喜欢吗?”我摸摸柔软的白貂皮毛,轻扬嘴角,而后无言地脱下,还给送礼之人。
二爷接过,疑惑的问“你不喜欢?”我对他摇摇头,想回房烤炭取暖,却在绕过那人的瞬间,被其拽住衣角“何时,你才肯跟我讲话?”我暗下用力,拉回自己的衣裙,推门而入。你信我,替我解毒,我就跟你说话。我心里默念。
“我说过,解此毒,需要准备一下,不可仓促行事,你且耐心等待些时日。”他依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二爷请回吧,奴婢自有主张,不劳你挂心。”此话说完,我就反关上门,背靠着它,心里思绪如潮。
这个冬天,异常寒冷。我窝在厚厚的被褥里,度过了近2月的冰天雪地,期间,从未主动找过二爷。倒是他锲而不舍地频频到来,不断挑战我的耐心和毅力。即使不被我理睬,他也会拿上几本书,理所当然地坐在我房中阅读,也不必我伺候。端茶倒水都是他亲自动手,有时,他会帮我换换火盆里的木炭。
偶尔,我刻意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也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翘起嘴角,表示他心知肚明。既然你是在意的,为何还要用毒伤我?既用毒控制我,又何必帮我止痛?很多时候,我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明白他。也许从一开始,这一切就是谎言,又或者他本身就是个自相矛盾的人。
不过,很快我就得到了答案,也就是造成我对此耿耿于怀,不肯接受他的根本原因。
新年的到来,总会给大家庭增添很多生气和乐趣。我的生日也就在这几天。去年此时,我正在帮夕夫人准备新年的节目。在颜家,这个活由书悦包揽,但二爷允许我从旁协助。我抓住此番户外活动的机会,陪着书悦,上街采购饰物和新年用的礼器,忙的不亦乐乎。其实,还有一个理由——躲开二爷的整日相伴。有他在,我常会情绪失控,心情烦闷。
今日是我的生辰,我没有跟任何人讲,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午后,书悦要我把新买的灯笼挂到屋檐上,我拿起顶叉,仔细地将灯笼一个个换下。换到梧风轩大门外时,碰到了我想都不敢想的人,少廷。
“小真子”他还是没有改口,依然叫着那个,被我封尘在内心深处的称呼。我继续做我的事,并未回头,但忍不住应了他一声。孰知就是一声,彻彻底底转变了我之后的生活和心境。
“你这些天在二哥这里过得好吗?”少廷尚未刹住话题。我壮大胆子,放下手中的灯笼,面对他“我……还好,只是受了点小挫折,不要紧。三爷呢,我听书悦讲,老太爷已帮你跟夕小姐订了亲。看来,三爷有福消受美人恩了。”
夕凤容年末才满15岁,夕家就跟颜家商定,把她许配给少廷。待少廷及冠,便举办婚事。刚听到这个消息,我的确有些难受,但后来接受了现实。毕竟,少廷此生若如阎王所说,一生未娶,岂不凄凉?我不能给的,夕小姐能给,我为何要心生埋怨?给他幸福不是我一直以来的目的吗?
“小真子,我无意娶凤容妹妹,你是知道的。夕颜两家长辈定下的婚约,是他们的事,与我无关。硬逼我,无用处。”少廷似乎变了不少,说起话来,没了先前对世俗的淡漠和宿命,反而多出几分不羁和挣扎。
我听了这话,心中窃喜,但依然顺着颜家长辈的心意劝慰道“三爷不娶亲,颜家的香火如何延续?依奴婢看,三爷不如顺从大家的心意,娶了她。再说,三爷不也常夸奴婢的情趣与夕小姐相近吗?既如此,此举与娶奴婢实质上没有什么区别。”
“不,我说过,你与凤容妹妹不同,而且是完全不同。算了,小真子在二哥这里待了这么久,又怎会怀念玉华阁的旧事?”少廷说到最后,神色变得怅惘。“三爷忘记奴婢那日之言了?奴婢此生与三爷有缘无分,盼望来世再续前缘。三爷无须伤感,奴婢保证一千多年后,你我会再相见的。”
我拿出昔日之辞,想堵住他纷乱的思绪。却不料,少廷这次是鼓足了勇气,要带走他心之所爱。“小真子,我不想等那么久。这些天,我想明白了,你跟我走,我们去外面过闲云野鹤的日子。为何我不能为自己争一争?一直以来,我都自愧比不上二哥。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因为,论天时地利,都是我先遇到你。而在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不对?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何必要在乎世俗?我今儿来,就是下决心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颜家的。”
还不等我反应,少廷已拽住我的手臂,急急往石桥而去。我脑子里混乱一片,他不会……是要私奔吧?不可以,这会害了他,也会害了我,不可以。可是,我如何才能拦住他。
“三弟拉着我的侍婢往哪去?她可是有事要做的,恐怕不方便。”匆忙的我们,撞上自石桥另一端来的二爷。此时,他脸上蒙了一层幽暗,浑身的气势是不可抗拒的威严。我还从未见过二爷这般,看来三爷今日要领罚了。
“二哥,我求你,放了小真子吧。之前是母亲误会了她,才会让你把她带走。我既知真相,自然要领回属于我的人。小真子也是愿意的。”少廷虽低声下气,可自有一股倔强不屈,倒能跟二爷一比。
“三弟,真儿早已是我的人。你带走你未来的二嫂,不太好吧。”二爷的口气生硬异常。未来的二嫂?他要娶我?不会的,这一定是权宜之计。我瞧着二爷,想从他神色里看出端倪,却只见,他眼中隐忍寒光。一个波澜不惊的人,面对亲弟弟有这样的眼神,实在少见,看来他是真的动怒了。
“二嫂?小真子,你什么时候成了……”少廷转头看我,却只得到我的默然。我是不知该怎样解释,虽然我并未将身子给二爷,但心口处有了那个擦拭不掉的风字。尽管它每月只显现几日,可终究还是会出现。少廷一旦发觉,定不会相信我的清白。现代的他,只因我跟林益合了一次影,就怀疑我跟他怎样。在封建的古代,他岂不是更……
手臂上的紧缚突然松懈,少廷的手指一个个放开,若依依不舍,似万般无奈。“那小弟就祝福二哥跟……方才小弟多有冒犯,还请……谅解。”那没说出口的词语是“二嫂”吧。
少廷见我不言语,定是觉得我在默认,他依旧想歪了,与现代如出一辙,只是没有那时猛烈爆发的愤怒。“三弟不必介怀,真儿跟我的事,我并未跟你细说。爷爷已经将她指给我了,等过完年,真儿满15岁,我们就定亲。”二爷恢复了淡然,完全不见方才骇人的气势。
许亲?我何时被老太爷指给他了?老太爷不是把黛云……莫非我又被人耍了?虽然明知许亲的可能性很小,心里还是莫名的甜蜜。
“小弟明白了,我这就离开,以后,再也不会缠着……”少廷始终不愿意承认我是他的二嫂,以万念俱灰的眼神,看了我最后一次,跨过石桥,折身而去。
我长吁一口气,看着对面的二爷,不动声色的问“二爷真是好兴致,随便就能把三爷耍的团团转……”
“把三弟耍的团团转的人是你吧,别装了。”二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我微微失神,第一次面对如此的二爷。他竟然说我欺骗少廷,可我根本就没有……莫非他也同老夫人一样,觉得我利用少廷的爱好魅惑他,让他爱上我,甚至不顾一切地娶我做夫人?
“二爷误会了,奴婢不曾做过什么魅惑少爷之事,更不曾欺骗三爷的感情,我只是……”努力的解释化为徒劳,有时候反被人将上一军“哼,女人都爱假装自己喜欢上某位男子,然后骗取他的感情,再利用他得到自己想要的。等到没有价值了,便肆意丢弃,我分析的没错吧?”
二爷冷若冰霜的笑容,深刻地印在我脑海中,心口上。他竟如此想我,是刚才这般想,还是本来就这样想?
不及回答,他已狠狠在我心上剜了一刀“那夜,我在你动情之时所说的话,不过是为了让你情陷于我。如此,我便能超过三弟在你心中的地位。我会这般,为的就是让你不再念及旧情,以此保护三弟。在我的观念里,女子都是善于伪装和欺骗人心的。你想尽办法接近三弟,不会安什么好心……”
“……与其让他同我当初一样,遭女子利用。倒不如,让你爱上我,自己跟他断了情,一了百了。你时常违背对我的诺言,今日亦如此。看来,我对你的惩罚,还远远不够。”
所以……每次听到我要见少廷时,你才会那么生气?那根本就不是在吃醋,而是彻底的愤怒。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听他一席话,顿时瘫坐在地上,眼里凄凉无神“原来你都是骗我的?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保护少廷……不被我伤害?”
他灿如星子的双眸中,跳动着罕见的得意,还有一丝残忍“是又怎么样,女子均是演戏的高手。你在我面前装过多少次,虽无从知晓,但我决不允许你伤害三弟。”二爷句句坚定不移,惊得我几步后退,愤恨地,痛骂出口,“卑鄙”。
原来我连自己被人骗了都不知道,还一度以为是真的找到了,值得在古代生存下去的理由。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真正伤己的,原是那句古往今来最具杀伤力的情话——“我喜欢你”。心里异常难受,五味陈杂,不是滋味。
二爷听见我的叫骂,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从商之人不会些手段,如何在商场立足?你不该触犯我的底线,更不该三番五次的欺骗我。我于人,从来都先忍耐,但终有极点。一旦对方越界,依我的行事,定会攻其弱点,伤其要害。现下,就算你再恨我,我也要在你身上,心上,烙下属于我的印记。有我在一天,你就永远别想伤害三弟。”
我一时气结,喉头泛起腥甜,忍着血气再骂一句“无耻”,转身欲走。却不想,“呕”的一声,胸腔内血气难掩,急涌而出。石桥上,片片殷红,羡煞斜阳。在这个异世,我爱上的第一个人,因误会被我推开;第二个人,虽占据了我的心,却欺骗我的感情。可笑的是,我还为他暗涌气血。这算不算我拒绝少廷的报应?
欲哭,无泪。踩着自己的血,依靠石阑,慢慢走向梧风轩附近的湖堤。现在,我还有什么理由再待下去。阎王,你在哪里,送我回去吧。我后悔了,我想回到邵廷身边,你不是说他一定会对我好吗?
眼前浮现出那日落湖的情景,上次跳下去遇见了阎王,这次,会不会也一样?我冒着可能魂飞魄散的危险,抬脚一跳,直落入湖中。身上的衣服越来越重,口腔和鼻孔都已塞满冰凉的湖水。因为缺氧,我很快便在水中晕死过去。
原以为会回到地府,可再睁开眼,却看到了那个我最不想见到的人。他此刻正在拧干脸盆里的巾帕,感到我的眼神,一转身,见我神志清醒,快步走到床前,用热巾轻擦我的额头,只是那双眼……充满讽刺“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不过是被人揭穿了诡计而已,何苦自寻短见?”
见到这般情景,听过这番话语,我先前对他的痴恋,瞬间湮没,嘴唇轻动“请你出去。”他拿着巾子的手一滞,“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求我为你解毒,放你自由?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不再纠缠三弟,我会应了你所有的请求。”
我音质干涩,略带厌倦“我累了,想安静地睡会,你出去吧。”他身形一僵,眼神令我迷惑,似在挣扎什么。出去时,他从外面将门轻轻阖上,留给我一室清净。
我抱膝而坐,攒紧手下的被褥,试着理清自己混乱的心绪。他改变主意了,把我救回来?还是又想,继续用原来的方法控制我的心,折磨我至死?现在的我,再也经受不起他的好了。从此刻起,我不敢,也不能再相信他对我的情。一旦轻信,便是万劫不复,陷入苦海。
二爷,你须记着,我没有骗任何人,而你却骗了我。这个债,老天有眼,他日定会让你付出超过自身千万倍的代价,甚至于生命来偿还。
虽是不计后果的咒怨,我仍有些惶惶不安。自己明白,那是因为内心仍然对他留有一丝希冀,才不忍他真的被诅咒。可他利用我的卑鄙行径,论谁都会看不过去,更何况是作为受害者本身的我。
遗忘一个自己深爱的人,需要多长时间?少廷,我至今都忘不掉的朦胧初恋;二爷,我目前爱得最深,也是伤我最深的人。我幼稚的以为勇敢地爱了便是对的,其实又有哪一次是真的做对过?只是自行安慰罢了。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何尝不是我对待感情的写照。
我究竟该如何才是对的,与己无害?
新年那几天,我都以自己病重为由不肯出门。听着外面的炮竹声,噼里啪啦,很是热闹,心下可惜,我孤单一人度过。老太爷派来探病的好些人,都被我装病骗走了,这也是二爷存心替我瞒着的结果。
新春过后,就再没见二爷踏入我的房门,也没有任何人要我做什么事。距离下次毒发,只剩十几天,我真要,求他赐解药?不,我不会低头的。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应有的骨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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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月照高楼一曲歌
这天晨起,外面就闹哄哄的,回廊上不停地传来脚步声。莫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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