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灵纪事(完结+全番外)-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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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盗墓世家传人的身份，说出去很威风很好听，不过这大概只是我的感觉……诶，也许也有云天河这个大多数时间不在状态更多时间慢一拍的小野人。

　　至于其他人，不，应该说是一般人怎么看……看看正规的修仙门派的精英弟子慕容紫英的反应，那显然不是第一次知道但是仍然微微皱了皱眉不怎么赞同的模样，就知道了。

　　并且，从肃穆的神情的韩北旷口中，无论陪葬品够不够丰厚，死人大部分都是小心眼的……

　　“唉……韩氏世代盗墓，总以为人已入土，墓中器皿当可拿来救助活人，但如今你来了鬼界，应该知晓，鬼也如活人一般，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种种思念……”

　　韩北旷皱着眉，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一族惊扰死者，不仅生死薄上阳寿短暂，很多都只活到二三十岁，即便死后，也一样要做苦役来赎罪，待到罪孽偿清，才可再入轮回了……”

　　“怎么会……”

　　韩菱纱愣愣地向后踏了一步，差点被船舱中的间隔绊倒，云天河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扶稳了她。

　　韩菱纱仍然有些愣愣地看了看云天河，视线略过我和慕容紫英，重新回到了韩北旷的身上，顿了顿，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我一直在找的长生之法，根本没有用？不管我怎么努力，也不能让族人活得更长久一些……”

　　韩北旷的眸中现出一种深深的不舍，满是心疼。

　　“丫头，我知道你很努力了，但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不是你一个人能够争得过……”

　　韩菱纱没有回答。

　　妹子黯然神伤的模样，总是让人心疼的。

　　“以一人之力，肩负起全部族人的生死……”

　　深深叹了口气，我坐在了船舷上，偏头看了看不远处被称为鬼城的澧都的轮廓，又转过头去看着韩菱纱，微微笑了起来。

　　“你还只是个孩子，这责任未免太过沉重了一些，你可以……”

　　心里有些闷闷的，蚩尤的，玄夷的，临猗的，所有人的面容在眼前一一滑过，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眼角酸涩了起来。

　　我看着韩菱纱和韩北旷看过来的眼神，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想表达的东西，皱了皱眉，我下意识地比划着实际上并没有意义的动作，试图用这样的肢体语言表达出我的想法。

　　最终无果，这样傻乎乎地挥舞着手臂的模样实在可笑极了。

　　眉头拧得更紧了，我收回手，手指在腿上点着越来越快的拍子。

　　——你可以，稍微任性一点，自私一点的。

　　是的，你可以的。

　　……我不行。

　　韩菱纱没有过因为自己的缘故，害了全族人性命这样的经历，她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负担了全族人的性命。可是我有。

　　韩菱纱没有过面对着自己想要报仇的对象，却没有办法甚至没有理由去报仇的经历，她不会知道那样矛盾的煎熬一样的度日如年最后又莫名其妙地戛然而止，可是我有。

　　肩膀上忽然传来一阵轻拍，动作最初还有点犹豫，我略略偏头看去，慕容紫英骨节修长的手停在了我的肩膀，大约是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安慰地收了收手指，没有移开。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谁，在这个时候被人这样安慰鼓励其实是一种挺好的感觉，很适合平定心境。

　　最起码，我的心境平静了下来。

　　幸福的人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经历过的事情不一样，并不代表那种难过的心情不一样。

　　我抬头看向韩菱纱，挑了挑眉梢，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腿上点着，第一次在回忆起那时候的事情时，不再是全然的自责和伤感，多了几分坦然直面的勇气。

　　或许……该说是和平时一样，多了没心没肺地调侃着的自然。

　　“事实上，不能让族人活得更久一些，听起来应该会比族人……全部因你而死要好很多，对吗？”



韩家往事

　　　　“祖，你……”

　　韩菱纱一愣，反应过来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向我，伸手指着我，一抖一抖的。

　　我笑笑，扯扯唇角一耸肩——姑娘，就是你想到的那样，不要怀疑，每一个活了很久的神秘强大人物的背后，都是有故事的。

　　只不过……我的故事似乎稍微沉重了一点。

　　诶，也不是，比起那些见谁谁死的悲情男主角——典型案例风云里面的步惊云和聂风——我看起来似乎还是要好不少。最起码，虽然安邑被灭族了，但是从刚刚才见到的临猗班主任那里得到的消息，我在意的人，都不算死，我认识的人，都已经又过上了新的人生。

　　诶……怎么觉得这个安慰越想越让人沮丧呢……

　　算了，该怎么说呢，总而言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别乱想了。

　　我对自己这么说，顺带安慰下魔剑里刚刚听了个边边角角，不知道自行脑补成什么人间惨剧的红葵。

　　诶……红葵，我真的没事，别担心。别担心……

　　韩菱纱不知道为什么眉脚抖了抖，她慢慢将手收了回来，左手环胸，右手撑在左手臂弯上，手背抵着脸颊，皱了眉抱歉地看着我。

　　半晌，嘴唇微动，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

　　我皱了皱眉，暂时没去管韩菱纱的话，因为，肩膀上本来是安慰安慰的轻拍，好像变得有点儿不太对劲。

　　我说，慕容紫英，你扣在我肩膀上的手力道是不是大了一点，不会安慰就不要瞎安慰啊，肢体语言不是这么表达的……

　　还是妹子贴心，别看平时红葵总是张扬的不得了，实际上细心起来还是很体贴的。虽然这个变化我有一点儿接受不良。

　　大概是我之前对慕容紫英的皱眉让韩菱纱误解了我的意思，这姑娘有点不知所措地低了头，抿了抿嘴唇。

　　我迁怒地瞪了慕容紫英一眼，还不松手！？你看你都害得我把妹子惹伤心了！

　　慕容紫英犹豫了下，松了手，我转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眼角余光扫过留下的画面中，慕容紫英的神色反倒比之前苦大仇深感同身受的模样轻松了不少。

　　……这孩子被瞪了神情居然反而柔和了一点……

　　尼玛，爷们的心思你不要猜。

　　摇了摇头，我看向韩菱纱，作为一个温和体贴的大哥形象，我对她露出一个亲和力绝对MAX的安慰笑容，很嬉皮地耸了耸肩膀。

　　“你不觉得，比起‘对不起’，‘谢谢你’更适合我刚才自暴其短，坦白我曾经经历过的并且会选择一直铭记的痛苦吗？”

　　“……”

　　韩菱纱嘴角撇了撇，却是微笑了起来。

　　她左手抵在腰间，右手食指点了点脸颊，弯着唇角笑容十分娇俏。

　　“是啊。那，谢谢你了，祖。”

　　是啊是啊，这么感谢我有没有觉得我既体贴又温和还很可靠帅气呢，甩了木头云天河跟我在一起吧，我看你很顺眼喔妹子~~

　　韩北旷也笑了起来，蛮欣慰的，不过我怎么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瞥着我的眼神就跟挑女婿似的？

　　“丫头，你长大了，也交到了很要好的朋友。”

　　这位络腮胡子大叔，无比欣慰地伸手摸了摸韩菱纱的脑袋，然后用一种挑猪肉看看哪块比较好的眼神挨个儿把慕容紫英和云天河看了一遍，颇为意味深长地浅笑着开口。

　　“那边那两位……也是吧？朋友？”

　　云天河似乎仍然在思索着刚才的那些话，不知道有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不过在韩北旷这么一问的时候，他反应倒是挺快，严肃着脸抓了抓自己额脑袋很正经地点头。

　　“对啊，我和菱纱是很要好的朋友。”

　　慕容紫英也默默地点了点头，手一直握拳垂在身侧，面容比之前柔和了许多，只不过仍然是在面无表情的范畴内，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韩北旷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上上下下打量着韩菱纱。韩菱纱和她伯父倒是心有灵犀，被他这么一看，立马脸上微红，狠狠一跺脚，双手一握拳。

　　“伯父！”

　　“哈哈哈~我家丫头出落得这么漂亮，得好好挑个相公嫁了，我看你后面那三个都不错~”

　　韩北旷大笑了几声，调侃地对着韩菱纱眨了眨眼睛。韩菱纱俏脸晕红，瞪着韩北旷几乎要咬牙切齿了，不过那时不时瞥向云天河的目光，倒是果真透出几分女孩子的羞涩来。韩北旷笑得更大声了。

　　都说笑容是最能感染人的表情，云天河虽然应该是完全没懂他在暗示些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

　　“菱纱说过，嫁给一个人就是要和一个人永远在一起，我想和菱纱永远在一起。”

　　喔喔~告白喔~

　　我挑挑眉毛，跟韩北旷一起看韩菱纱，估计我两个现在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了……哎，难道我要接受自己已经不仅从年龄上是一个大叔级别的，现在连心理上可能也是一个大叔级别的事实……！？

　　慕容紫英似乎有些无奈，他看着我和韩北旷，微微皱了眉，不过没说什么，偏头当没看见。

　　嘻嘻，韩菱纱的脸已经红成猴子屁、股了~

　　大概是逗弄自家侄女逗弄的差不多了，韩北旷收敛了大笑，极其温柔地看着韩菱纱，目光深深，像是要将她的模样铭刻住一般，又好像是带着无限的缅怀，宽大的手掌揉着她的脑袋。

　　“一眨眼的功夫啊……丫头，你都已经长的这么大了。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缠着我要听我说故事。我哪知道什么故事呢，只好说说自己早前经历过的事情来哄你，结果你这小丫头也古怪，居然挺喜欢，明明怕的把脑袋都缩到了被子里，却偏偏还又眼巴巴地看着我，一副‘还要听大伯你再多讲一点嘛’的模样。”

　　“伯父！”

　　韩菱纱嗔怪着唤了一声，却没有动作，乖乖地任由韩北旷的手揉着自己的脑袋，脸颊红通通的同时，眼眶也慢慢红了起来。

　　云天河安安静静地听着，似乎很感兴趣，那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韩菱纱小时候的样子。

　　我也跟着想了下……没忍住，笑了起来。

　　没办法，谁叫我想着想着，一个不小心就冒出了小不点儿的红葵这么扯着被子要我讲故事的模样了呢。

　　谢天谢地，红葵没办法知道我在想些什么。

　　“傻丫头，”

　　韩北旷瑶了摇头，很不符合他一脸络腮胡子的硬汉形象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来，大伯告诉你一些开心的事情吧。你以前不是总想知道为什么你爹娘他们总是不理你，好像很不喜欢你的吗？我那个时候不告诉你，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过不喜欢你，这要我怎么告诉你呢。他们啊，知道自己多半命不长久，所以才故意对你冷淡，就是怕你依赖惯了，万一双亲离世，会太伤心，”

　　见韩菱纱一脸不信，韩北旷叹了一口气，揉揉韩菱纱的脑袋，语重心长地开口。

　　“这世上又哪有爹娘，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呢。要知道，那时候我可是为这苦恼了很久，就怕你逮着我追问，可惜还没等我想好答案，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

　　红葵在魔剑里沉默了很久，突然冒出来一句小声的，像是不屑又像是羡慕的切。

　　然后就是蓝精灵细细的声音，跟我说她想哥哥了。

　　哎……我也想啊。

　　临猗，你说你说话说一半什么的，讨不讨厌啊！

　　干脆告诉我蚩尤到底在不在魔界玄夷又在哪里有这么困难吗！？

　　“……伯父，你说的……”

　　韩菱纱很复杂地看着韩北旷，皱着眉点了点自己的脸颊。

　　“都是……真的吗？”

　　“小丫头果然长大了，知道小心被骗了，不过，伯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北旷笑得既欣慰又无奈，狠狠揉乱了韩菱纱的头发，使得那两个原本扎得很结实的包包头歪了不少，颇有几分报复自家侄女不相信自己的意思。

　　“你小时候，你爹每天晚上非要在床边看你睡着了，他才肯走，就好像不多看几眼，多唤你几声名字，以后就没机会了……你那个时候偏偏又总是粘着我，你知道及冠了的男人每天晚上还得被大哥盯着直到睡觉的感觉是什么吗，我有时候真想狠狠揍揍你这个小黏糊精的屁、股！”

　　“笨蛋……”

　　韩菱纱吸了吸鼻子，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真是个傻爹爹……”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时候在血涂之阵中醒来看到的场景，玄夷和蚩尤毫不掩饰的对我的担心和后怕，对临猗的愤怒和不赞同。

　　我微微眯了眯眼睛，自成为剑灵以来似乎总是沉寂着的心脏，再一次有了跃动的感觉，不过这一次，是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好像还有些酸涩，我说不清楚。

　　是啊，真是两个笨蛋。

　　为什么选择了我呢？为什么仍然选择了我呢？

　　还有，蚩尤，你会后悔吗？因为曾经，选择的是我？



鬼城澧都

　　　　船靠岸了，东方已经大亮，回首来时的路，完全看不出鬼界的模样，起伏的山峦隐没在还没有消失的水面上的雾气中，水墨山水一样的朦胧。

　　　　靠岸的地方是鬼城澧都，说起来，这在我那个年代，已经被开发成特色旅游景点了，不伦不类的仿古的建筑，纵横交错的街道走向，鳞次栉比的饭店旅馆，打着特色民俗文化的幌子被一圈高楼大厦包围，哪里找的到现在这种还没走进去就站在渡口，都几乎是迎面而来的古朴气息。

　　　　这是一种文化的沉淀，不是什么技术和理论乃至研究可以模仿出来的。

　　　　咳咳，思维发散的有点远，其实我就是想说，澧都的孟婆粥吃起来真不错，各种料的分量都很足，纯手工制作，不掺假，比咱那时候的八宝粥可鲜美多啦~

　　　　还有两种口味喔~

　　　　红葵你真的不吃？可惜了。

　　　　红葵鄙视了我一下，然后换成了蓝精灵。

　　　　尼玛，这姑娘越来越坏了，她和蓝精灵明明就是感官互通的，蓝精灵吃了不就等于你吃了！？

　　　　哎，越来越别扭了。

　　　　……不过，挺可爱。

　　　　韩菱纱刚跟她伯父分别的时候很难过，哭了一阵，结果云天河意想不到地很会哄女孩子——虽然我更倾向于他是歪打正着，或者说韩菱纱是爱屋及乌——总而言之，云天河凭着一句“菱纱你别难过了，你难过我也要难过了”的感同身受，成功地让韩菱纱破涕为笑并且恼羞成怒。

　　　　以至于，在我和恢复精神的韩菱纱提议去解决早餐问题的时候，云天河破天荒地没有用高举双手表示他的大力支持。没办法，谁叫他一只手忙着揉后脑勺呢。

　　　　要我说，姑娘你还是手下留情了啊，瞧瞧那腰间寒光闪闪的双剑。

　　　　孟婆粥很好吃，鲜美异常，让人舌尖都恨不得给吞下去，小小的一个早餐铺子上坐的满满的都是人，都是稀里呼噜喝着粥，做粥的老爷爷和老太太忙得陀螺一样，却又是笑容满面。

　　　　很真诚的那种笑，好像只因为喜欢别人喜欢他们做出的食物的感觉，眼角处深深的眼纹像是镌刻出来的，每一丝都盛满了笑意。

　　　　说实话，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诶……不过现在，看着就好。总觉得，这样平淡的幸福，有些不太真实，和我隔得……有点儿远。

　　　　韩菱纱化悲愤为食量一般，一口气解决了两碗粥之后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