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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子三生与子千年-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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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纷纷离开,大抵也觉得一只蛋没什么好看的,万一真跑个什么怪物出来,影响晚上的睡眠终归不大好,还是让这道士降伏了省事。
人群中议论纷纷。
“我就觉得这么个东西也不像神仙,哪有神仙长得跟颗蛋似的。”
“我也早这么觉得,神仙若这副德行也太窝囊了。”
“我早说不要来看,神仙岂是随便就能被见到的?那得承了多少福泽,积下几世阴德才能见上一见的。我早说……”
一干事后诸葛亮远远地看着蛋发表感慨,明日京城里可热闹了。
于是明出奸计得逞,理所当然地抱起蛋就往回走。
一路上,明出看着蛋,我看着明出,几次想求明出把蛋砸了看个究竟,见他端端一副严肃的模样,只得压着这个念头,直至快到家门口,我的好奇心滋长得快,如何也压制不住,才忍不住问道:“这个蛋不会真生出个小其弧吧?”
明出没有表情地说道:“我也在寻思这个,若不是个神仙,咱俩就将它煮一煮分吃了。”
我僵了僵,说实在的,我还真没什么胃口。
明出把头凑近悄悄说道:“后面两个不知道是神仙还是妖怪的家伙跟了我们一路了!”
的确有两个人亦步亦趋地跟了我们好久,我道是个胆子大些的凡人,也没十分在意,听明出这么一说,装着扭着了脚低下头来一看,果然那两个人一脚的轻盈,满身的仙气。
若是这个金蛋里头真是其弧,后头那两只神仙十之八九便是南如和哲习。
想到这里,只觉得周身气血上涌,时隔一千多年仇人相见,我是分外眼红啊眼红分外。
私下问了明出若后头两个真是其弧那两个不长进的爹娘,以我们二人之力,是否对付得了。
我说这话时已是摩拳擦掌。
明出略略一想说道:“很难,其弧他爹是天君那一堆儿子里最能战的,我拼了全力估计能战个不相上下,至于你……”明出鄙夷地将我打量一番,总算委婉地说道,“南如仙子终归是天上的神仙,又比你年长千把年……”
算来是我拖他后腿了,只好咬着牙说道:“那没法,只好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了。把蛋好生看好了,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砸蛋同归于尽。”
明出没理会我,步子迈得很快,等不及开门便从墙上跃过去,我于是也跟着翻自家的墙。
“你跑那么快干吗?我拉了屏障他们俩要攻进来也得些时候。”
明出飞奔着道:“我琢磨着这蛋是不是要孵出来了,动得厉害。”说着明出箭一般地朝卧室冲去。
离我的卧室仅一步之遥,明出突然从空中栽到地上,头脸朝地。这一声闷响啊,我从牙齿抖到手指尖。
我不忍心地捂着脸,露出两只眼睛看着明出一脸的鼻血怜悯地说道:“你啊,终归太急了些,也该收好了脚再落地。”
明出盯着乘机蹦跳着跑远了的蛋,咬牙切齿:“究竟是天上的玩意,机灵得很,一个措手不及……奶奶的!”
果然一个措手不及,待我冲进屋里,那蛋用力蹦了几蹦,自行裂开一道逢,屋里顿时金光闪闪,亮得耀眼,刺得我的眼睛半晌睁不开。
依稀听得外头有人喊道:“快来人啊,疏影姑娘家着火啦!快救火啊!”
这声音我听着十分熟悉,是郭夫人那丫头小司。
半夜三更的,这丫头也不睡觉!若是邻居都跑来就不好了!我跃上屋顶,想施个法给那丫头一下,不等我出手,一个白影晃过,小司已然躺在地上不能动弹。
那个白影,化成灰我也认得。
“南如?”再唤起这名字真是感慨颇多。
白影闻言僵了僵,诧异地转过头来,哀怨地看着我,看得我心惊。
一来惊的是原来只一个白影,在她转身过来的当口猛地从天而降另一个,于是白森森地便有两个白影盯着我;二来,多年不见,南如变得……
她一头白发,白的眉头,白的牙齿,白得委实不像一个神仙,倒像是阴间的白无常,黑灯瞎火地猛一瞅,没些胆识的凡人七魂登时会吓掉六魄。
“你是南如宫主?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我唏嘘道,却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的嘴角抽了一抽:“你……你是待芳?”
她旁边另一个白影也跟着抽了一抽。
如今我十分不待见这名字,难为她亏心事做多了,还记得我。
“原来贵人也不尽都多忘事,你们夫妇竟还记得我,不过如今我不再是什么待芳,如今我叫疏影,你们若觉得这名字上口叫我一声,若不顺口叫我一声‘小梅花’517Ζ我也习惯。”
南荒大圣哲习这些年许是在蛮荒之地,过得清苦,加之不受天君重用,难免积郁在心,沧桑了许多。
“待芳,我们以前的确结了些恩怨,不过,这些都是我们之间的事,和其弧无关……”
“就是里头那只金蛋?你们夫妇当年也算是男才女貌,如何生个天孙竟是从蛋里出来的?”
哲习颓然道:“都怪我,太早将法器送给他,其弧终归小了些,不慎伤了自己,那蛋壳是我先前担心他发生这等意外,给他披上的金甲。”
屋里头传来明出大笑声:“哈哈哈哈,果然是其弧你这臭小子,哈哈哈哈。”
南如沉不住气,施了法就想往里蹿。
第六十一章 大意
我暗想:“糟糕,若是被她抢去就不好了!”明出的法力自然在她之上,不过方才明出一个大意都会被其弧这毛头孩子拉下来摔个跟头,难保他就不会一个大意被南如抢了去。
古往今来,有大意失荆州之说,如今多个大意失金蛋也不在话下。
我撇下哲习拔腿就追,十分没形象地喊着:“明出小心!”
话未说完,只觉得肩膀一阵酸疼,登时觉得手抬不起来,脚也逐渐发软,只得瘫在门边,愤恨地看着屋里头。
明出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几千年来,没少吃大意的亏,当年一个大意被关进寒潭,两百多年前一个大意被我砍了脖子,刚刚大意摔得一鼻子血,终究未能吸取教训,还是被南如抢走了其弧。
说来惭愧,我也大意了,竟忘了后头还有一个当年叱诧天庭的骁骑将军,他只须轻轻一抬手,就可以将我毙命,适才给我一下致个瘫软,已算是手下留情。
其弧这孩子,约莫凡人十二三岁的模样,少年初长成,一张脸和南如年轻时那会一模一样,标准的美男子,只比他娘多了几分英气。想来儿子长得像母亲一说确有其事。
同一张脸,呈现两种不同气质的,如今我算见着第二个了。
其弧刚刚被他娘救下,便开始逞英雄,将他娘挡在身后,冲明出叫嚣道:“你个道士!好大胆,竟敢欺负我娘?你可知我们是谁么?”
南如担心好容易抢来的儿子出风头出得有去无回,忙上前拉扯他回来,谁知其弧脾气拗得很,不领他娘的情。哲习悠悠然按下南如的手,饶有兴味地看着儿子,一副“我儿真有出息”的神情。
南如见老公儿子都不站她那边,急得抹起了眼泪:“我通共就这么一个儿子,通共就这么根独苗,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明出背对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阴阴地说道:“你们夫妇在南荒那鬼地方,没有战打没有菜种,没事你们生生孩子消遣便是,何苦只生一个?天宫里横竖没有计划生育!”
南如于是哭得更加悲切。
哲习一张脸怒得越发老了几岁,猛地朝明出劈过去一个雷:“你是哪里的道士!竟管我们夫妻的闲事!”
明出这回没有大意,一个闪身躲开那道雷,可怜我一双腿挪也挪不动,巴巴地看着那道雷从我耳边划过,吓死我的心肝脾肺肾。
其弧“呀呀呀”大叫几声:“爹,娘,莫管他是哪路神仙旗下的弟子,横竖来个先斩后奏!藤迅神君我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区区一个茅山道士?看我的!”说着,便朝明出打去一道火光。
明出不知道手里使了个什么招数,那火光站在明出跟前愣了愣突然折回,朝其弧猛扑过去。
我这位置着实不好观战,遗憾没挑个既安全又可以全面观摩的好地方。
哲习反应快些,手伸得老长,一卷将儿子卷在手里,从火眼里捞回来,南如这回没放过其弧,将儿子搂在怀里,又是亲又是啃,白花花的一张脸哭得甚是悲切。
哲习有些异样地看着明出:“你不是普通的道士,你究竟是谁?”
其弧听他老爹这么一说,适才的一下交手,也觉得明出非比寻常,于是大气不敢出,躲在他娘怀里,只剩一双眼睛狠狠地行注目礼。
明出收了手,看情形他们似乎准备在嘴皮子上迂回一阵子,虽说没有法力交战来得刺激,不过,经验告诉我,往往口头上的交锋会牵出八卦无数。
我抖起精神,靠了个舒服的姿势,洗耳恭听。
明出“嘿嘿”一笑:“我是谁?得问你老婆,说来我是你老婆的老相好呢!”
我一个没靠结实,下巴蹭得生疼。
这个八卦,可有含金量了。
南如适才一张哭得悲切得脸惊愕地僵住,那表情……唉,秽气秽气,我就不该多看。
哲习看了他老婆一眼,许是也觉得那表情惨不忍睹,略略一扫就转头了。
其弧索性死盯着明出:“你休得胡说!”
“是否胡说,待我说完了你们自然知道。五千多年前,我还是个妖精,堪堪真是个有志向有抱负的妖精啊,一日闲来无事,去凡间打二两酱油,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在用膳,忍不住现了身从空中露出半个头来朝美人吹了吹口哨,想让她留下个好印象。谁知,等我打完酱油回来,发现黑白无常锁着美人往阴间去了。一问才知美人一刻钟前噎死了。彼时我年轻,颇有些怜香惜玉的情怀,见不得美人薄命,施手将美人救了下来。美人承我所救,又活了几十年。这件事,你可记得?”
南如一张白脸越发显得苍白。
我依稀觉得这故事有几分熟悉,便搜肠刮肚回想是在哪座戏楼里听的。
“你被阎王爷那老色鬼看中,锁在阴间做了两千多年无名无分的情妇,终日以泪洗面,我又一次施手救了你,彼时你答应过我,要与我永生厮守,这话你可还记得?”
南如一只手抖得厉害:“你是……你是……”
“记得我就好,我们算来也有几夜鱼水之欢,人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却没想到你竟是如此蛇蝎心肠。天君那老东西派了几千天兵天将来拿我,为首的便是你啊,天君的十二皇子,骁骑将军。你这淫妇,受他诱惑,在我的酒里下毒,若非我早有防备,我就真死在你们的刀下。”
我终于想起来故事的来源,正是灵悟当日跟我讲过的故事,彼时我还觉得南如这厮命忒好了些。
南如泪如雨下,悲愤交加:“可是你不是在我身上下了厌咒了么?你看看我如今成了什么模样?我的容貌没了,法力也失了大半,连……连做母亲的能力也永远……哲习,杀了他!他是妖帝啊!他是当年的妖帝啊!“
第六十二章 大罪
灵悟说的没错,果然种下的因结出的果,南如得此下场,也算罪有应得。
屋子震动得厉害,不知道是明出还是那一家三口发出的震怒,可怜灵悟给我的这木瓦结构的院子,今天实实要被这几位糟蹋了,记得当年灵悟将院子弄来时,听说还是个举人住过的地方,也算承了一些书香之气。
我未能保住这一方宅院,委实罪过。
哲习脸沉得好象刚死了爹,也不尽对,天君把他贬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若天君死了,他兴许还十分高兴。
“我料到你不是寻常的道士,却没想到你竟是妖帝!果然是个几世不死的老妖精,当年我一念之仁放你一码,你不知感恩,还加害我老婆,挟持我儿子,今日我拼了这一身的修为,也要收了你,看你还有几条命!”
明出十分没素质地冲哲习吐了口口水:“我呸!当年若是明刀明枪地对打,我并非敌不过你们!我只糊涂,竟相信天上的神仙多是光明磊落的,却没想到尽是一堆无耻小人!许了空头的财物骗了我的左将军,又变了个美人诱惑我的右将军,连我那断袖的师弟也不放过!我在寒潭一千八百年,历尽冰雪积寒之苦,那一千多年,我就没有过别的念想,就想着重见天日的那一天,必要直上天庭取天君一家老小的命!”
初见妖帝时,我只道他是个在寒潭呆久了,受了寒冷饥饿的流浪汉,出来定要好吃好喝一阵享受,吃几个妖精长长元气。却没想到他竟有这么一番抱负,当年我若是知道他有心对付天君一家子,我倒愿意帮上一帮,即便行动上不能支持,至少精神上有所支持。
而我,不仅没有支持,还伙同无过在他刚从寒潭出关,连肚子还没填饱时就给了他一下,令他一命呜呼,从此一切从头开始,不得不走从凡人修炼的迂回路线。
当年,他的内心是多么腹诽啊。
而如今,他却没将我碎尸万段,委实宽宏大量。
我在此自责,那边一家三口已经咿呀呀地和明出对阵起来,三人敌一个,也不怕以多欺少,不过,他们一家子向来没什么口碑,所以也不畏惧多坏些口碑。
动了动腿,发现刚才不能动弹的身子已恢复大半,为了将功补过,我抬手提了门边的笤帚就朝他们三人拍去。
明出余光见我来帮忙,登时倍受鼓舞:“小梅花,你精神啦?你且对付那个小的就行。”
我一笤帚朝南如拍去:“我素来不是以大欺小的主。”
南如受了我一笤帚,怪叫一声,推了一条白绫直逼我的颈项,合着她一身白,我看了有些眼晕,险些一个不慎,就被缠了个结实。好在其弧见自己被明出小瞧又被我不屑,显得十分愤恨,略略一思索,觉得我这只软柿子比起明出来好捏得多,于是冲我奔来,正好赶上他娘推出来的白绫,于是结结实实地把自己缠进去了。
南如眼见着自己缠到儿子,吓得不敢用劲,手一松,其弧“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如今明出对哲习,我对南如,总算不相上下。
“南如,今日我们好好地将旧帐算一算。”我觉得光拳脚上过招不够解恨,是以在言语上也须得有一番叫嚣。
南如也不是个懂得谦恭礼让的主,冷笑一声,因着她一身白,和厉鬼有几分相象,故而这声冷笑便比常人更冷上三分:“一千多年前,你虽是个仙婢,勉强也算个神仙,如今,你不过是区区花妖,如何是我的对手?”
她这番话触痛我的心事,我怒从中来:“我是妖精,是拜谁所赐?你以为你将我推入阴华门你就得逞了么?哲凡终究没有娶你,你终究做不成太子妃!当日天君如此仰慕你,你如何不直接做了天君的小老婆,好歹也算个天妃啊,何苦落得如今这副下场!”
我这话也触痛了她的心事,我们一痛还一痛,互不相欠。
我渐渐处于弱势。
其实并非我不能战的,实是刚才那一番话不仅触痛了南如,还触痛了哲习,也是,我当着人家的面讽刺他老婆怎么不嫁给他老子,是个男人都会热血沸腾,何况是个没什么刺激都会热血沸腾的骁骑将军。
于是我落得的下场是,哲习东炸一块西炸一块地方,得了空闲就来对付我,南如有了哲习撑腰,法力也越发用得顺手,百般无奈之下,我只得求自保。
真真还有一个原因是,我心疼面目全非的院落,邻近郭夫人家的墙已经炸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里面白花花的米啊哗啦啦地流,浪费粮食浪费粮食。
浪费粮食的后果是必遭天谴。
几道雷光闪过,哲习一家总算顿了手,焦黑着一张张脸幽怨地看着从天而降的几个神仙。
雷公公事公办地说道:“奉天君之命,特召南荒大圣速回天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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