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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风流-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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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尧咨每每出手,都是后发制人,而每次最先出手的,都是王钦若。可此时,这王钦若居然慢腾了下来,也拿着笔细思了起来。
这诗句虽是看似平凡,却是大有不同,这一个‘深’字,一个‘藏’字,便趣味顿生,不同的人,必然想着不同景,这境由心生,此话不假,三人的画作,大有不同。
对这道理体悟最深的,便是这三位评判的夫子了。
但看丁谓的画作,高耸白云入天端,群山起伏众相连,万壑高山,层峦叠嶂,这主峰之上,挺立峰间之古庙,如接天近云,岿然不动,深山可为,藏之甚行。
几位夫子微微一笑,王大人也不言语,拿过了王钦若的画作。
但见幽林山间,松峦参差,微微的有长河远腾,流向天际而去。这山之幽,水之长,林之广,木之秀,一个‘深’字,尽显山之深,若隐若现的庙宇,若微微佛光闪耀,此乃‘藏’之境。
几位夫子点了点头,不是交头接耳,轻言笑谈,看此人,看此画,不失为佳作。
“王钦若嘴角微微而笑,心里不觉一丝得意,这画可是费了他不少心思,更是体悟颇深,他陈尧咨再有悟性,又岂能破的自己的这一关。
第一百零二章撕毁的画
这几人评判对这幅画很是推崇,这画道之境,却有几分体悟,虽是区区的一句小诗,能做出这么雅致的意境,这人本身不凡。
王大人最是镇定,他拿着陈尧咨的画,仔细的看了看,没有言语,而是给了其他几位评判。
这是一幅浓墨山水,林间小草,清泉溪流,隐隐的几笔浓墨,勾勒出了远远的重山,松林旷而模糊,小道短而不现其径,区区的几笔,也算是站了这半幅宣纸。
模糊的山,没有庙宇,更不提古寺,但见小溪的远处,约么青石小道,几只荷叶乍现,清如莲花,一个和尚在水边汲水,羊肠的小道顺着他的脚下通往山里,隐没不见了。
几位评判你看看我,我看了看你,却不知该如何评判了,这画不知有何意境,只是一幅普通的田园流水罢了,粗略一观,只不过细笔描摹,没有大象。
“还是王公子的画最佳”以为评判粘须而道。
王钦若听闻此言,嘴边露出微微得意的笑,余光瞟了一眼身旁的陈尧咨,心里的畅快不已而道,这些日子的压抑,如同瞬间的释放,他的脸都红润满脸。
“不”王大人摇了摇头,这群人,并非都是习画之人,自然不知这天地之高低。
“王大人有何指教?”
“老夫以为,此作当以陈公子之画为最佳”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一听,顿然“轰”的一声,惊讶不已,若是王大人执意如此,那么这陈尧咨定然是书画两状元的头衔了。
“大人,”这评判夫子站了起来,拱了拱手,道,“这陈公子之画,虽是笔墨细腻,可却与题不符,大人一味偏袒,恐怕不但众学子皆不服,两位王爷也不会答应吧”
“出了何事?”
蜀王与吴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王爷,”王大人拱了拱手,道,“孙夫子与下官之意若有不同,还请王爷作评”
“不同,”吴王眉心一条,哈哈笑道,“这可是趣事,本王倒是要好好瞧瞧了。”
“王爷,”孙夫子拱手说道;“在下以为,这陈尧咨的画,乃是最次,可王大人硬要取其为最佳,老夫只有力争,别无他途。”
“陈尧咨?”吴王心里来了劲,拿过他的画,仔细瞧了瞧,点头道,“这确实与题不符啊,王大人。”
“陈公子乃是范大人门下,他的画,意境高远,怕是孙夫子还未看出来。”王大人毫不客气的道。
“是在下无能;孙夫子冷笑,“那请王大人为我等说项一二?”
“还是请陈公子说最好”王大人看了看陈尧咨,笑道。
“拿好,陈公子。”孙夫子拿着他的画,走了过来,说道,“你的画作,可有深山?”
“有”陈尧咨毫不客气。
“休得欺瞒,在何处,老夫眼拙,请公子指出”孙夫子更是不客气,为了岳麓书院,他必得争之一二。
“群山万壑,隐约不见,其不是深山吗?”陈尧咨笑然道。
“那古寺在何处?老夫所见,你话中并无寺庙”
“藏在山里了啊”
“你有何凭证?”
“这披着蓑衣的和尚,难道不是寺里的?”陈尧咨环抱着手,笑道。
“你这和尚就一定是古寺之中的?”
“这隐约的古寺,哪里比得上不着痕迹的和尚”
“此画最有意境”蜀王点了点头。
吴王笑道:“既然蜀王兄都如此说,本王也无话可说了,这状元,确实该是陈公子的了。”
王大人微微点头,笑道:“这三幅画相比,高下立判,孙夫子想必对这画道一途,还是未曾考究。”
“哼”重重的哼声,孙夫子拂袖而走。
王大人不理会他,径自的走到台前,对众人道:今日画作之比试,成都府陈尧咨陈公子力压王钦若、丁谓两位公子,再夺状元”
“状元?”
贺婉有些痴了,“书画的状元?”
“不错,唾手可得的状元”赵璇觉得美丽的眸子里,有些湿润了,台上对众人微微拱手,风发自如的学子,就在这湘江之边,他曾傲视天下学子
“好,好”王夫子心里一阵激动,他欣喜的嘴都颤动了,说着吐词不清的。李环更是心里突然的紧张了起来,他清晰的感觉到了,这状元的荣誉对他而言,是如此的相近。就在身边,只要轻轻的一伸手,就能得到。
“陈公子,恭喜你了你果然是才华横溢,我大宋又有顶梁之柱”吴王在他身边,负手而笑道。
他自己也没想到,第一个于他道贺的,却是这素昧平生的吴王。
“王爷谬赞了,多谢王爷”陈尧咨回礼。蜀王却没有多言,微微的一笑。
“陈公子,”王大人走了过来,笑道,“老夫亲眼见公子之书画,一时惊为天人,早知晓陈公子造诣非常,今日总算打开了眼界。盛名之下无虚士,柳大人的门生,果然才华横溢。”
陈尧咨心里一叹,他这几日专心的扑在这书画上,曾经失望过、迷茫过、低落过、也自负过、也豪言壮语过,可这一切皆成了过往的烟云。
这些能代表什么,书写得好?还是画画的漂亮?
都没有,条条款款之下,这些学子们都在这些琴棋书画、文章诗词上奔赴,可到头来又能如何,这能救国?这能治国?
孔夫子只是留下了《论语》,他却没留下治国安民之道,曾被寄予厚望的《老庄》,往往被人抛弃,陈尧咨看着场下欢呼的雀跃的众人,心里不觉沉重如铁,这些惊叹的声音,如同被过滤了一般,似是对他如此遥远。
咬了咬牙,他拂袖而走,疾步拿起方才的画,双手捧起,“嗖”的的打开,大手一抓,分扯而去,这一幅画作,被拉扯成了两半,四半,八半……成了碎片……
鸦雀无声,场下的学子们顿时大惊失色,没有了惊叹,取而代之的,却是满脸的震惊。曾经本是到手的状元,居然被他自己撕裂的成了碎片,这些荣誉,哪一个不是这些学子所梦寐以求的,而今,他却毫不在意的粉碎,脸上没有一丝犹豫
这些学子们震惊,王大人更是震惊,蜀王与吴王更是双眼瞪的傻了
这世上真有不爱名的?
“陈公子,你……你这是为何?”王大人张大的嘴半天才问道。
“我为我辈之悲哀”陈尧咨心里一叹道
“此话怎讲?”
蜀王走了过来,问道。
陈尧咨走到台前,冷眼看着这场下之人,大声道:“这状元之位,在场的学子有没有不愿得到的?”
众人无语,仔细的思量,不知道他所谓何事。
“赵、赵公子,陈公子他、他怎么……”贺婉低声道。
“发脾气了……”赵璇憋了憋嘴。
扫了扫这些人,陈尧咨心里冷笑,“对众人道:“天下学子。莫不已文人雅集为傲,可天下学子,有几人为天下而忧?”
“琴棋书画,能治国吗,能安民吗,能抵御契丹,能振我朝纲?”
“陈公子,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对这文人雅集,有不满之处?”王大人沉声冷道。
“不错在下的确不满。”陈尧咨大声道,“我不满,并非我无能,并非我乱发牢骚,而是我在忧,我忧我辈之人,若是皆以这琴棋书画为要,那我们有什么能力进入朝堂,有什么本事那百姓之吏禄?”
蜀王在旁,看了看他,若有所思。
“如今我朝积弱,北有契丹虎视,西有党项在旁,朝堂忧虑,而在坐的诸位学子,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吟风弄月,我们在赋诗作画,我们在为了这虚有其表的荣誉而你争我斗,你来我往朝廷的银子,就是这样拿来让我们挥霍的吗?”
“你……你这是妄自菲薄,”几位评判顿时怒了,再任由这人在胡乱一吼,这文人聚会,便要成了文人示威了。于是,终有人说话了。
“那请问孙夫子,”陈尧咨冷笑道,“你可知这画作可有多少技法?”
“这……”孙夫子有些为难,他并非习画之人,而是对文章钻研,自然不知道。
“不知道?”陈陈尧咨冷笑,指着他道,“不知道的人,也有资格坐在这评判上?”
“你……”
陈尧咨不理会他,转身大声道:“这样的状元有何用,这样的名声有何用,岂能治国,岂能安民,岂能造福百姓?”
“这书画的状元,我不要”陈尧咨大袖一挥,走了下去。
“这……王爷……”王大人看着远去的人,顿了顿,道。
“今岁书画,没有状元但是,去有一位独一无二的状元”蜀王看着远去的人,昂声道。
“那明日的比试呢?”
“照比不误”
“是”王大人点了点头。
“等等”蜀王细思了片刻,道:“明日比试之题,改了,以‘天下之责’为题,若有言及时弊者,本王要亲自过目他的卷宗”
“是”
拂袖而去,陈尧咨看着这些漠然不知所谓之人,心里不觉有些惋惜。这样的人,居然成了天下士子的表率,他日若是这些人真的进入朝堂,那除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外,真能撑起这个弊病百出,已经外忧内患的王朝吗?
第一百零四章君生我已老
未必所有的天才,都会有美好的结局,未必所有的呼喊,都能引世人的共鸣,毕竟,人不是禽兽,不会随着一吼而一呼百应。
走回客栈,陈尧咨不觉长舒了一口气,连日的压抑与比试对他而言,如同在狭隘的缝隙里挣扎,他想有长颈鹿一般的脖子,能呼吸无拘无束的空气,可这都不是现实。
坐在书案前,他的心里若有一股舒畅,这天底下,能把这文人雅集视为无物的,怕也只有他陈尧咨一人了,但凡考试的学生,都不喜欢考官,他也不例外,尤其是那些把无用的东西引以为宝而要那些读书人去钻研的人,他们无疑是在把天下的学子,都赶到了一条道路,当这些华而不实,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进入朝堂、治国安民之时,这大宋朝也就失去了支柱,那些本来可为国为民的学子们,无辜的他们,却只有陪伴这些诗文书画一生。
若是民族要选择罪人,这些人一定会名列其中
“陈公子,有位贵客前来拜访”时至太阳落山,陈尧咨在这案几前已经坐了相近一个时辰,缓缓回过神来,已经是日落以下。
“是谁?”陈尧咨抬其头问道。
“是一位姑娘,不过她说是您的朋友。”店二摇了摇头,补充了一句。
“朋友?”他蹙眉一思,也不知道是谁,“好吧”他点了点头。
来到楼下,却见一位身着罗绮翠绿细衫,淡黄色罗裙的丫鬟打扮的姑娘,在楼下来回的踱着莲步,不是的美眸往楼上瞧上一眼。
“陈公子”
“不知这位姑娘是?”陈尧咨拱了拱手,继而含笑问道。
“我家姐设宴,请陈公子务赏脸一叙”丫鬟盈盈施礼道。
“你家姐?”
陈尧咨疑惑了,他在这长沙城里,认识的人不多,更别提什么那家姐的。
“公子与我家姐见过面,何来不知呢?”
陈尧咨微微一笑,道:“在下这几日忙碌,不免有些健忘。今日无暇,恕不奉陪了。”
“你……”
丫鬟心里怒火,娇眉紧蹙,玲珑的**起伏着,对这这有些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他更多的是无奈,他今日之举,居然得到了姐的青睐。
“陈公子一问便知,奴婢告退”盈盈一礼,她也施施然的走了。
“这哪有人这样的,请客也不告诉在什么地方?一问便知,你以为你是谁,少爷我就是邪门的人了,这世上还有比我更邪门的,敢情这是什么世道。”
他心里有些添堵,一问便知,少爷我倒要试试,他走到展柜身前,笑道:“掌柜的,方才那是谁家的丫鬟?”
“他不是哪家的丫鬟。”掌柜微笑道。
“那他是谁?”不是丫鬟,她比丫鬟霸道多了,似是这长沙城是她家的。
“那是‘麝香楼’熙云姑娘的丫鬟。”掌柜补充了一句。
“哦,说白了还是个丫鬟。”陈尧咨心里微微一笑,转瞬便明白遏过来,哈哈笑道,“掌柜的居然也知道她,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啊。”
掌柜的胡须的老脸上一红,低声道:“这长沙城,有几个人不认识她的。”
麝香楼的酒,醇香若胭脂,沉醉着男人的心怀,荡漾在这些公子书声、商贾富家肆意大笑的脸上,醉态朦胧的让人心里堵得慌,有些人最喜欢这些醉生梦死的生活,也有些人最是不喜欢这些烟花把盏之地。
君不见,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这是这些女子的被命运无情捉弄的悲怜,这也是天下人的对这世间的不平默然的冷漠。
看着眼前琉璃杯盏,陈尧咨心里却无法平静。
“陈公子,你为何不饮呢?”熙云娇声清脆的声音轻声的响起,略微有一丝疑惑,也有淡淡的慵懒的哀怨。
“我不能饮酒”陈尧咨的回答简明而不冗杂,他没有摆出一大堆的画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胡乱的吹嘘什么自己不会饮酒,更不会就此违心的举杯海饮。
几盘精致的菜,这湘水畔的菜散这若有屈子的香味,更有香草的纯净。可摆在他身旁的竹筷,他却没有动,更没有多言,也没有走进来便说什么许久不见、有些想念的话。
“既然如此,公子随意吧,”熙云柔荑挽着衣袂,轻自酌了一杯,淡红的口微微的一饮而尽,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红晕。
“熙云对琴艺略懂一二,为公子弹上一曲解解闷吧。”看得他有些眉宇间的伤感,她轻声笑道。
悠然的动听的琴声响了起来,这熙云的闺房里萦绕起了清脆悠扬的琴音,纤手轻拢慢捻,这琴音的声让他有些沉醉了,很快的,他就凝神倾听了起来,桌上的酒杯里,微微泛起了丝丝的涟漪。
“公子,公子”熙云轻声呼唤。
“何事?”陈尧咨脑海里醒悟了过来,微微笑道。
“你可知道这曲子从何而来?”
“我知道,牡丹”
“不错,”熙云点了点头,笑道:“公子对牡丹极为喜爱,可是因这牡丹是富贵常爱?”
“这牡丹之说,却又一传说”陈尧咨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你可知晓,这牡丹何处最盛?”
“自然是洛阳,洛阳牡丹,百花之王”熙云微微衣袂轻掩嘴唇,轻笑道:“公子可要说这牡丹贬谪洛阳之闻?”
“并非此事”
“哦,早闻公子可推测人之凶吉,没想公子还有如此博闻奇事,那妾身倒是想听一听。”熙云腮边微微浅卷梨涡,微微的油灯下,若有烛光映衬,煞是好看。
陈尧咨微微了下有些凌乱的思绪,似是自顾的道:“洛阳曾闻有一人名常大用,毕生酷爱牡丹。他听闻曹州牡丹天下第便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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