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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元风流-第1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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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举众哗然,有人纷纷问道:“敢问大人,多少年殿试都是只考策问,为什么要改变规矩?”

他们都是靠着考策论起家的,自然熟悉无比,但要说到时务策,便有些犯难了。跟着这些埋头不理世间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考生来说,便是街上大米多少钱一斤也不知道,又在哪里去看什么时务?

礼部侍郎张雍闻言冷声道:“考场喧哗,成何体统?莫非不想考了么?”

这话杀伤力太大,且切中要义,直逼这些考生们的心理防线,立刻压得考场上鸦雀无声。

张雍对这些人的模样很是满意,时礼部尚书吕文仲出声劝道:“你们身在朝堂,已经非平民士子,而是出入朝堂之人,身负陛下重托,岂能无时务之见,一心只有迂腐之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众人虽是不愿,却也不得不苦笑摇头,既然惹不起,还是躲吧,老老实实的写时务策。

吕文仲说着挥挥手道:“答卷吧,马上辰时了。”

礼部官员这才开始散题纸,那题纸用宣纸裱成,极为考究,每页长十二寸,宽四寸。众人打开试题,题目古之卫鞅、近之曹参,一为富国变革、一为萧规曹随,何异也?”

“这……这……”一个考生坐在这大殿之下,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来,看着这卷宗双眼顿时瞪得圆鼓鼓一般,傻乎乎的摇了摇头。

太宗坐在这垂拱殿后殿,微闭着双眼没有一言,似是在思索,秦翰侍立在他身旁,众人皆沉默不言,静静的等待着这一场考试。

“儿臣给父皇请安”娇声传来,一个纤纤窈窕的身影细步而来,绫罗披身,凤冠摇曳,远山般的秀眉,粉腮微晕如花般的双颊如同凝脂,微微的施礼,便跑到太宗身前拉着他的手笑道。

“荆阳,你不在宫中陪你母妃,跑到这里来做什么?”太宗不禁问道。

“儿臣听闻今儿个可是殿试的日子,所以想来瞧瞧,看看我大宋到底有多少人杰之士”一双大眼流盼生辉,翘翘的鼻子带着淡淡的笑。

“未必吧,”太宗摇了摇头,“你是来看看这结果如何吧”

“父皇答应了?”赵璇立即欣喜去的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大殿的争端

“不可”太宗摇了摇头,“垂拱殿乃是朝会所在,岂能由得你胡来?”

“父皇”赵璇嘟哝着嘴,拉着他的手摇晃个不停,撒娇的味道愈发浓起来。

“陛下”秦翰眯着眼笑道,“既然公主想瞧瞧,便让他在这后殿看看,这也不愈祖制,也可让公主……”话到此处,他停了下来。

“这……”太宗沉吟了片刻,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吧,但就在此后殿,不准到垂拱殿上胡闹,你可知道了?”

“就在这后殿?”

“就在这后殿”太宗点头道,言语中不容置疑。

不提这后殿有闹情绪的,也有摇头无奈的,更有遇到这姑奶奶无可奈何又不敢得罪的,这一时尴尬也让人心烦意乱。且说这前殿考生正如火如荼的挥笔写墨。这题目出的刁钻不说,却多是论述,没有固定的题目,就像是那材料作文一般,一段稀里糊涂的字,就要人写上千二八百的字,真是要人的命。这么些考生有几人能想到这么刁钻的考法,这金銮殿上大多都是咬笔杆子的。

咬牙寻思了将近一个多时辰,陈尧咨仔细琢磨着这太宗的想法意图。既然要说卫鞅变法,为什么又说起萧规曹随,这无疑是对大宋朝而今的状况有些思量,可又没有什么把握,一时难以定论。换了是别人,同样是如此,卫鞅变法固然吸引帝王,可萧何曹参却更胜一筹。陈尧咨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条两全之策,当下文思如泉涌,构思出一篇对策,但看看高台上摆着的沙漏,已经还剩不到一个时辰了……若是打好草稿再誊抄可能来不及了,所以,他干脆撇开草纸,定定心神,直接开始动笔。

这时候,平日里下得苦功夫便显出来了,一个个用墨乌黑,结体方正,用笔光润,匀圆丰满的端庄小楷,从笔尖流露下来,一个时辰功夫,便一口气写了一千余字。这么些年他多是写的这方正体,但论及这书法,他更喜大气浑厚的隶书,虽然这殿试上不准这么任由他挥霍。

太阳不知不觉的又出现在了天空,人都说是从东方升起,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这便是典型的封建小农思想作祟而已。已经接近了尾声了,陈尧咨满意的放下了笔墨,擦擦额上细密的汗珠稍稍检查一遍,上面便一声锣响,命考生停笔交卷监考官们看时辰将至,已经赶快收卷宗。但事总有例外,有些考生仍未誊抄完毕,还想抓紧时间再添几笔,却被收卷官们大声喝止,并恐吓道:“再写一个字,按作弊论处”吓得考生们赶紧丢掉毛笔,正襟危坐,只是免不了愁眉不展、甚至暗自垂泪也是有的,这也无怪乎法不容情,若是要判,最好是考官与考试各打五十大板而已。

陈尧咨在这收卷中绝对捡不到好便宜,因为他就坐在这第一排的正中,也可以说是当着万岁爷的御案下的第一列正中,为什么这么好的待遇,谁叫他是会试头名。

这也是会试的悲剧,陈公子自认人品不俗,挣了个会试头名,可到头来也是人品耗尽,福祸难料。张大人亲自照料起了陈三公子的卷子。

“大人,这位举子的草纸是空空如也。”收卷官禀报道。

“什么?空的?”张雍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拿起这发下的草纸一看,出了零星的笔墨之外,不过是画了几笔山水,折了几段桃花,这是他想时务策的时候脑子里一团浆糊的时候画下的,原因无他,他认为自己看着这美艳的东西能增加些灵感;而这山水,纯属无事涂鸦了。

“笔墨不错啊,这为公子”张雍冷笑,连连的打量着陈尧咨,陈尧咨也不含糊,面色平静的回望着他,没有慌张,大有爷想画着玩的。

“把这份卷子黜落了”张雍突然大声说道,“此人乱棍打出,轰出宫去”

这话一出口,顿时还在低声出神的考生们唰唰的望了过来,大殿里安静的有些可怕,霎时间针落可闻、鸦雀无声。

“敢问大人,学生触犯哪条律,引得如此无妄?”陈尧咨微微的起身一礼,不紧不慢的问道。

“大胆科场舞弊,还强词夺理”张雍怒不打一处来,大声道,“殿外武士何在,乱棍打出”

“你才大胆”陈尧咨突然大声怒吼,“主考大人,你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何居心?”

“你说什么,”张雍冷笑道,“本官秉公执法,你的作弊之举,诸位考生皆已看见,本官依照此而罚,有何不可?”

“且慢。”陈尧咨走了出案几,起身拱手道:“大人且听学一言。”

张雍大挥着的手一顿,面带讥笑望着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陈尧咨不卑不亢道:“正如大人所言,科举考试之所以须草稿防作弊之嫌,可大人只因为在下未曾写在草稿上便断为作弊,就如同看见进青楼的都是嫖客一般,大人这般断法,岂不是太过草率了吗?”

“张大人”吕文仲走了过来笑道,“这为考生虽是说的不堪,却也甚是贴切,只凭着一张稀里糊涂的纸,就断一个人的前程,此未免太过武断,本官以为,此事就此作罢”

“吕大人,咱们身负皇命,有察奸举荐之责,你怎可如此包庇”

“张大人慎言,此事切不可开玩笑”吕文仲听他这话立即板起了脸。

“两位大人请听在下之言在做决定如何?”陈尧咨笑道,“张大人仅凭一张草纸断了再下前程,在下也并无话说……”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哗然一片,还没有人这么看得开的,居然这么无头无事的委屈自己就吃了下去,他们还在惊讶之时,可陈尧咨的话说突然一转,笑道,“可是请大人看清楚了,这可是垂拱殿啊,张大人方才怒吼震天、指手划足的,众人可都看在眼里……”

“你……”张雍顿时傻了眼,这都怪自己得意忘形,忘了这金銮殿上不是他的老窝,不该是他发威的地方。

“大人发威也就罢了,”陈尧咨突然一笑;眉心一挑道,“你却毫无顾忌的对大殿武士呵来吼去,你眼里还有陛下吗?”这话几乎是刺言怒道,“你如此放肆,居心何在?”

“你……”张雍胡子气得吹呼呼的,大手不停的颤抖,俗话说不怕无耻的,就怕无耻的有文化的,随便找你的茬,就把你的罪名坐实了。古之张汤、周兴、来俊臣这类人物为什么可怕,就是因为无耻的有文化。

“大人,你说这草稿真的这么重要吗?”陈尧咨手里拿着那半截画的稀里哗啦的草纸笑道。

“张大人身为考官,当严则严,宜宽则宽么。”吕文仲此时知道自己该出场了,赶忙的出来打了个圆场道,眼里却是对陈尧咨投来敬佩的目光,心里多了一份赞许。

张雍也有自知之明,冷哼了一声,转头不言,心里却是暗想,“反正我早看了他的座次,到时候给他个三甲之外,也好让他知道这汴京的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便是中了进士,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宁惹阎罗王、没惹小气郎,这些呲牙必报的人是最麻烦的。

考完这这一科,所有的学子都不禁捏了一把汗,这题目在他们而言,可是属于从来不曾见过的,相比起往日那些什么州试、会试的纸上谈兵,这次是要让这些人拿出真本事了。在州试、会试可以遇到问题打马虎眼,什么子曰天时地利人和都可以作为托词,现在却是要这些人面临实际问题,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一个答不好,落了名次,一个打错了,站错了队伍,前途一片黑暗,这些人怎能不谨慎。

考完试之后,便没有这些人什么事了。礼部官员便将众考生领出宫门,众人这才算是彻底彻底松了口气,不论好歹,总算是彻底彻底彻彻底底的考完了,众人面面相觑,仿似噩梦了一般,看似皇宫的朱漆大门华丽无比,可却让人充满了窒息的感觉,这是一种压力。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比起天下千千万万的读书人来,他们已经是成功者了。

考试后两天内,必须要将全部两百多人的卷子审阅品评完毕,还要弄出个是非高低,任务之繁重,显然不是这双手都枯黄的经脉突出的皇帝一个人能忙过来的。事实上,除了马上得天下的太祖皇帝精力过剩曾经干过这种傻事,后面的皇帝们都是交由下面人组织阅卷……

这些阅卷人也是有讲究的,话说来就是要级别,绝不可能让那些什么侍读、待制之类的人去评论,初用馆阁学士、修撰等官,而今成为定制。至于皇帝自己,则偷懒只看推荐上来的前两甲的卷子,至于咱们的这位垂垂老矣的太宗皇帝,怕是很难有所突破了。

本来这次阅卷的主持,是翰林学士承旨柳开,可他却自以为自己亲在其中,又是瓜田李下,不便阅卷,便令遣人主持。这些人商议的接过,最终是翰林学士李沆领衔、吕端、寇准、王旦等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直龙图学士、并礼部尚书、侍郎一干人等组成了这超级的明星般的阅卷专家阵容。

第一百四十八章 意外的状元

“这下你总满意了吧”太宗看了看退出大殿的士子,对赵璇笑道。

“也不知这些人考的如何?”赵璇轻蹙着眉头道,斜歪着脑袋又仔细的看了看远去的人影,怔怔的有些出神。

太宗见此,不禁摇了摇头,拂袖而去了,只剩下赵璇一人仍就在后殿,仿若痴迷了一般。

收完试卷,剩下的就是阅卷了,此次殿试的阅卷大臣,又称读卷官,便是由翰林学士李沆领衔,吏部礼部二位尚书侍郎,以及翰林学士、端明殿学士、龙图阁学士、国子监祭酒,詹事府官员组成的超豪华阵容,连张雍也在其内,就在这金銮殿上扯起了双眼,要为两百多名俊彦排一排座次……

为了避免所谓的不可宣传的作弊嫌疑,阅卷开始之前,照惯例众人先叩拜孔子,并对天一通毒誓,然后按照官阶大小,各自回到一排长案后坐下。

这时阅卷监视官亲自把卷箱取来开封,将试卷先取出一捆打开,递给吕尚书。再由尚书大人,按照阅卷官的官职,依次一卷一卷地分送到他们面前。分完后再取来一捆,直到分完为止。

这种活计大概不是什么好的差事,若是一个不好,惹恼了不该得罪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看这平日里不问这些的荆阳公主三番五次的派人打听,他们心里便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终于,这两日夜里,这些人可以轻轻松松的出门了,因为这些试卷的接过,将有李沆、吕端、吕文仲、王旦这些老糊涂来担待,他们可以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臣等恭请圣安。”寝宫不是朝堂,不必大礼参拜,一竿子大臣磕完头,太宗皇帝让平身道:“都起来吧,这两天够辛苦的。”

待谢恩起身,李沆道:“启奏陛下……”

太宗放下手中的经卷,一抬道:“你这两日,倒也辛苦不少。”太宗是个古怪的人,虽然是出身武将,大小战事无奇不见,可谓有胜有败,可是却有一点从未改变,那就是每日读书。即便登上了皇位,也是书卷气息神浓,手持经卷爱不释手。

李沆笑着应下,便奏对了一番。

“李卿,这次会试,殿试你一路跟下来,可有何感触啊?”太宗笑问道。

“托陛下洪福,此次春闱,可是天降祥瑞……”李沆这一番吹捧又来,太宗却是微微不语,李沆自己也清楚,虽然自己瞎扯淡,但是这官家不好糊弄,自己的话权当放屁吧。

“祥瑞?”太宗笑道,“没有作弊黜落的吧。”

这话一出,张雍老脸突然红了起来,他的把戏哪里瞒得过太宗,老谋成国,想到此不禁暗自捏了把汗,还好自己没有摸到那考卷,如若不然,自己只有乌纱落地,贬官外放这一条路了。

“陛下,”他眼尖的出列道,“科举录取人数众多,两日为限,颇有吃紧,只有选取贤者进奉,除了实乃优异之文章,其他若要一一排名,却是困难。”这话说的滴水不漏,也是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的铁证了,遇事先为自己开脱,这是当官的不变的真理。

太宗也不言语,拿起这御案上的试卷就仔细的看了起来。



还是黎明之夜,陈尧咨便被拉起了床,接着就是一番洗漱,来到宣德楼前等候着。这是当官的最大痛苦,每日早起,每天下跪,然后等着别人给自己下跪,很多调查表明,这些长期的不平等的待遇,是滋生贪污**与变态的温床。

深红色的宫墙和金黄色的琉璃瓦,这个庞大无比的、整齐庄严的、富丽堂皇的建筑群,与周边完全区分开来,因为它的名字叫汴京。这里有相国寺的钟声,汴河的流水,红虹桥若波,扬州门熙熙攘攘的人群,杀猪巷美人含笑如倾城,汴京就是一幅画,一幅大宋百姓的生活图卷,这是这个时代世界上最为繁盛的地方,也是最大的城市。

伴着肃穆的景阳钟响,宣德楼的五扇正门、两扇东西对开的掖门,同时缓缓开启。两队身穿金色飞鱼服,手持一丈画戟的大汉将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从除中门外的五个门洞相对而出,立在汉白玉铺成的五条大道旁。

而此时的宫门外,早已经站满了身穿大红朝服的皇室公卿、文武百官,以及四百位身穿罗袍的新科进士。此时此刻,大家都有些激动,对于他们来说,今日是他们的嘴辉耀的一天,这一天是对他们的赏赐,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今日之后,那相国寺鼓楼上的进士帖,就有了自己的名字,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五个门是有规矩的,不是任何人都可以乱走,尤其是中间三门,是正三品以上的人官贵才可出入的,正三品什么意思,唐时宰辅为三省尚书领平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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