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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清之门-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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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焦虑,却又找不到出口,才会一有对象就发泄出来。而站在家属旁边、有如袖手旁观的校长与教务主任两人,就成了他们的出气筒。这些家属需要的是代罪羔羊。
炮火集中在真岛与铃木身上,可以说什么难听的脏话都有。想当然尔,他们被谴责的重点,简单讲就是“责任在雇用了这种老师的学校上头,校方应该设法解决,不顾一切负起责任才对”之类的事。家属各自以不同的用词与口气,或威胁或哭泣地责备着两人。真岛只是一味地忍耐,但看到校长的可怜样,知道干校长有多辛苦的教务主任铃木,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那你们做父母的,自己去顶替孩子当人质不就好了!什么事都推给学校帮你做,结果出了事情就直接骂学校!他们可是你们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耶!你们对孩子是不是该多些责任感啊!除了学校的工作,我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也有父母和兄弟姐妹啊!为了别人而牺牲自己的性命,我们哪做得到?不要把责任全都推给学校!”
这下糟了。对正在气头上的家属讲这种情绪性的话,正犹如火上加油。现场吵成一片。差点遭池鱼之殃的三名电视台工作人员,连忙保持安全距离,并以长镜头拍摄大家吵架的模样。警官们一起过去,硬把大家拉开。家属们心中累积已久对警方的不满,也在这时爆发出来。
“警察都在做什么啊!”“你们就只有袖手旁观,看着孩子们一个个丧失宝贵生命而已啦!”“到目前为止,你们到底做过什么啦?”“保护老百姓的生命安全,不是警方的工作吗?”“对呀!舍命为我们服务,理当是警察的使命!”“我们都有缴税啊!”“赶快想办法啦!喂!”……
弦间所坐的巡逻车,也一下被包围起来。土屋钻进人群,挤了进去;血气一上冲,讲出了真心话:
“警方不可能在明知会被杀的状况下,还前去送死!任何人都不能这样命令我们!”
“那个女老师的家人呢?”“把他们叫来这里!”“对啊!叫他们来劝!”“以牙还牙!把她的小孩带来这里威胁,她也会怕!”
这些做父母的不断说出失去理性而冷酷的难听话语。大平为使混乱情势稳定下来,把近藤亚矢子现在是孑然一身的事,告诉大家。在场的每一个人,因而都不知道自己的气该往哪里出,陷入四处碰壁的苦闷中。大家只能照嫌犯的意思去做了,别无他法。
巡逻车里,弦间像虚脱了一样,陷入茫然。突然,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了看屏幕,他有印象,是嫌犯用过的手机号码。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她使用过的某个学生的手机号码。
“大平!”
听到弦间的叫声,人在家属群里的大平转过头来。身处这种骚动中,他还是没漏听班长的喊叫。弦间指着手机,翘起了小指。
——又是嫌犯!?
想到这儿,大平开始行动。他拨开家属构成的人墙走向警用车,坐入车内,戴好头戴式耳机,然后给了弦间一个已开始录音的手势。弦间接起手机。
“那边看起来相当混乱嘛。”
她讲得一副隔岸观火的口气。
“都是拜你所赐。”
弦间略微讽刺地说道。亚矢子毫不在意,改变了话题。
“对了,我希望那三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到这间教室来。”
“……工作人员?”
“是的。因为我有点事情想告诉这个世界与社会……不会超过五分钟。只有他们三人可以来哟!听到了吗?还有,不要打开校舍的灯。”
“我们已经照你讲的做了!快把人质……”
“不会超过五分钟。还有,先前和你讲过的携带式马桶,就请他们带十个来吧。麻烦你了。”
她又自行把电话挂掉。大平与小田切来到弦间身旁。家属间的小争吵,目前依然没有停歇的迹象。土屋与警官们充当人肉盾牌,阻挡一窝蜂想靠近三人所在巡逻车的家属们。
“这次又要演讲了是吧?”
接着小田切的话,大平满是厌恶地丢下一句:
“她是想当英雄耍耍帅吧!……她是女的,那就是想当女英雄……”
弦间似乎正想着什么,但也不忘交代两人:
“把NHK那三个人叫来。”
第十章
三年D班教室前,一片漆黑的走廊上,凭借着照明师的灯光,走来三个人:播报员三木公惠(她拿着装有携带式马桶的纸袋),一手拿着麦克风,表情紧张;肩上背着沉重电池、手上拿着照明设备的吹野哲;以及将连着冗长缆线的摄影机扛在肩上的摄影师。不过这位摄影师却不是NHK的枝川恒雄,而是弦间重光。他披着与吹野相同的工作人员外套,低低戴着及目的棒球帽。
警方把NHK的三位工作人员叫来,简单询问他们与嫌犯往来的状况,得知嫌犯虽在事前以电话联络时,就知道这三位工作人员的名字,但却不清楚他们的长相。不过由于之前的实况转播,这些人的面孔或许早就被她看到了。但只有一个人被看到的概率接近于零,那就是负责摄影的枝川……弦间请枝川教导摄影时最必须知道的几项要点后,就顶替枝川上场。
弦间拿着摄影机逐渐靠近教室,同时若无其事地让画面带到走廊尽头的那台监视器。弦间隔着取景器看到什么,收看实况转播的观众就会看到什么。各媒体的相关人员,现在应该都紧盯着弦间所拍的画面,希望从中获得什么情报。处于一切讲究资讯的现代,即使这么一个画面,警方也可以和拍摄的媒体一起掌握现场的真实样貌。不过,问题在于,让警方能掌握现场状况固然重要,但弦间若太过明目张胆地拍自己想拍的东西,恐怕会引发大众的不安。例如教室里是否有爆炸物,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在记者会上说明过。因此,若针对警方需要确认的监视器,拍摄太多镜头,可能就会有媒体相关人员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至于特写,那就更不用说了。
正盯着电视看的,恐怕不只警方而已。电视圈所谓的“黄金时段”即将开始,这是一天中收视率最高的时段。许多观众都会在这时候看电视,更何况是实况转播这种能煽动大家好奇心、由记者独家潜入刑案现场拍摄的刺激事件。毫无疑问,NHK的收视率肯定超过百分之九十以上。无论要向世界或社会说些什么,都是绝佳的时机与管道。
三人在D班的后门前站定。想当然尔,走到这里的过程,早就被监视器拍了下来。如果那监视器有夜拍功能的话。
“请!请进来!”
里头传出亚矢子的声音。播报员三木拉开门,踏进教室。学生没有转头看他们,只挺直了背,整齐地坐在座位上。教室里有股嗅得出来的血腥味。三木略微皱了皱眉,半张着口,改用嘴巴呼吸。摄影师与照明师跟在她身后。此刻,近藤亚矢子正笑眯眯地坐在讲桌那里。这一瞬间,嫌犯的模样透过电视画面,清楚传送到全日本各地。不知道是早已成竹在胸,还是意识到有摄影机在,她现在并没戴着那副防闪光的护目镜。讲桌上,看得到一台笔记型电脑与一台屏幕的背面。
“啊,携带式马桶嘛。请放到收纳清扫用具的那个柜子里。”
听到亚矢子的话,三木朝已经半毁坏的清扫用具柜看了看。里头有一把柄断了一半的拖把,用来拖地的部分已经变成红黑色。三木不由得苦着脸,把手提纸袋放在水桶上。
为了尽可能拍摄到更多情报,跟在三木身后的摄影机,将镜头朝嫌犯转过去。嫌犯头顶上的天花板两个角落,确实有东西。跟在最后面的照明师吹野拉上门,只留下一点儿缝隙让摄影机的缆线通过。
亚矢子看着屏幕,确认过现在是实况转播后,一脸满足地点点头,站了起来。她右边的耳朵戴着耳机,声音似乎是由此传入她的耳中。这样子,学生们就不会知道亚矢子与警察、家属之间,在目前为止的交涉过程中,到底讲了什么事。
亚矢子的右手握着一把马卡洛夫。在她套装腹部的地方,可以看见生存刀特有的刀柄。再怎么端详,她的样子都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中年女性而已。她那温柔的笑容也是如此。正因为有这样的落差,才更在大家心中激起难以述说的恐惧。三木诚惶诚恐地在十分靠近亚矢子的地方站定。亚矢子左手拿着一瓶奶茶口味的“午后的红茶”迷你宝特瓶。她吸了一口饮料,润润喉之后,把瓶子放在讲桌上,左手灵巧地盖上瓶盖,然后首度以尖锐的视线,看着这三个人。
亚矢子与弦间的视线在空中短短交会,又自然而然地错开。
亚矢子向他们说了声:“双手举起来。”
三人除了拿着器材的那只手外,都举起了另一只空无一物的手。亚矢子右手拿着马卡洛夫,左手在三人身上来回检查着。没人携带可疑物品。器材也没有异状。
“我先把话说在前头。”
亚矢子缓缓地面对摄影机,准备发言。三木急忙把麦克风凑过去,灯光也照着她。亚矢子完全没瞧三木,眼睛只看着摄影机说道:
“请各位警察不要自作聪明,想利用这个机会攻击教室。还有,严禁任何人擅自中断摄影。听到了吗?制作人冴岛先生、导播大津先生……NHK董事长高野谦介先生……”
说到这儿,亚矢子从下半身套装的左边口袋,取出一个小东西,向摄影机展示。她手中拿着的,是一个按钮般的东西,形状很像可以远距开关汽车引擎的遥控器。
不过亚矢子并未说明这是什么,又很快把它收回口袋里。知道的人就知道……这是她的用意。她又将电视台人员的名字念了一遍,再次叮咛不得擅自中断拍摄或播映。全国观众想必都已经牢牢记住这些人的名字了吧。如果半途停止播映,人质遭到杀害的可能性很高。如果真的发生悲剧,电视台这些人将逃不过大众的谴责。亚矢子丝毫没忘记要先为此打好预防针。电视台当初答应来这儿,美其名曰是出于“追新闻的记者精神”,事实上却是忠于自己“追事件的狗仔精神”。现在他们想走也走不了。这也像是买了彩券,翻过来却发现是最烂的小奖一样。
“好,那枝川先生,请你拍一下这个。”
亚矢子招了招手,把弦间叫到讲桌旁。桌上屏幕与笔记型电脑的画面清楚可见。屏幕里,正播映着现在拍摄出来的影像;旁边的笔记型电脑画面上……有三个人的脸。
“特写一下。”
亚矢子指指笔记型电脑。摄影机拉近了镜头。此时桌上屏幕的画面,也跟着变成和笔记型电脑一样的画面。
——彩色的液晶画面中,有三张年轻面孔,以及“本松晃弘”、“八下田修”、“服部尚也”三个名字。三人都是十八岁。
亚矢子以低沉的语调为画面做旁白。讲话的节拍听起来像是努力压抑着情感。
“我的女儿,在去年的圣诞夜,被飙车族的车子撞到,因而死亡。她和我相依为命,是个十分乖巧的小孩……有两个飙车族少年跑到警局自首,说自己是犯人……两人都是十六岁……说什么这样算是业务过失致死,我认为那根本就是杀人。但法律却保护加害者……家庭法院很快裁定,将两人送入少年感化院……不过,他们受到何种处置,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因为真正的犯人,还另有其人……由于年纪越轻,就越可能酌量减轻责罚,所以身为飙车族首脑的这三个人,威胁两个小弟,用‘这样很有种’之类好听的话,要求他们顶罪……撞死人了还假装没事,等快要查到自己身上时,就毫不在乎地推代罪羔羊出来,实在是既无耻又狡诈!还有,警察无视于搜查过程的瑕疵,就这样交差了事,也让我为之傻眼……这可是不折不扣的杀人事件,最后的判决却只偏袒加害者那边。而且因为两人未成年,所以包括事件的内容、过程,还有两名少年的长相、名字,外界全都不得而知……死者家属就只能躲在黑暗的角落,无计可施……”
摄影机依然拍摄着三人的长相与姓名。
“……请各位看好这三个人的长相……他们已经是大人了,却一点儿也没有大人样,只学到怎么做坏事。他们满脑子尽是怎么混日子的小聪明,把责任全推给别人或大人,出了事一律宣称和自己无关,然后躲在安全的地方偷笑……这种小孩的父母,头脑实在是不清楚,他们没教好自己的孩子,任由这样的家伙在外撒野,又把责任全部算到老师头上……法律、法院判决、媒体等,只会保护这种加害者,却眼睁睁让被害者自己难过悔恨……大家都把事情想得太轻松了,说什么要给他们重新站起来的机会,说什么他们会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也不想想,等到这种家伙重新站起来回到社会,还会有多少人受到他们的伤害?还会有多少人因他们而哭泣?对于这类自称家庭成长环境有问题、自称太年轻还不成熟,或是只在表面上装出反省样子的年轻加害者,相关的机制或机构常给予过于宽厚的保护;但相对的,被害者的感受却没人重视。从司法、法律、舆论、时代潮流到社会情势,加害者与被害者受到的对待,都有着难以弥补的差异……好像曾有知名的律师说过,在评判一个人的时候,不能感情用事。他说得没错,我们的确不能单凭感情用事。但难道就可以完全无视于感情的存在吗?人是感情的动物,这不是我牵强附会。如果法院的判决不必有血有肉,那就全部电脑化,直接对照资料库中的判决先例,机械式地做出判断,不就行了!……回过头来讲学校。这个班级也是这样,如果无可救药的学生只有一两个,或许我还可以设法矫正。可是,明明全班同学全都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却还是要求我孤军奋战地教导他们。我做得了什么呢?这些孩子每个都一样,总是闹别扭,总是对人与事感到不满,总是在出了什么事情时就逃走……在这种老是对你冷言冷语的地方,面对这样子的一群人,若还期待他们会有什么回应,就太笨了。难道我说错了吗?”
亚矢子内心的呐喊,以及这三个人的长相与名字——不管当事人乐意与否,都已经在NHK晚上七点的全国新闻联播中,公之于世;现在全日本的每个角落,大都已经知道这些事情。即使只有这样,也足以让这三个人受到各种形式的社会性制裁。她似乎达成报仇的目的了。
三木出其不意地发问。她的职业病又发作了。
“所以,这就是您犯下这次事件的最终目的吗?”
可以在这个电视史上史无前例的刑案事件现场,代表全体国民向嫌犯发问,三木的声音掩藏不住兴奋,微微颤动着。
摄影机仿佛要呼应三木的问题,转向亚矢子。
亚矢子瞄了三木一眼,又转过去看摄影机。
“在此,我想对这三个人发出通缉令。请各位在明天中午十一点四十五分,把这三人带到这所高中的操场来。死活不拘,方法不限。只要在时限之前能把这三个人的尸体送到操场来,就算过关。奖金就是目前放在操场上的三亿六千万元。请再拍一次这三个人。”
真是劲爆的发言。把赎金当成奖金,要大家找出杀害自己女儿的真凶。摄影机再度拍摄秀出三人长相的电脑画面。亚矢子则灿烂地微笑着,催促观众参加这场游戏。摄影机又给这三人的长相特写镜头,亚矢子的解说则继续充当旁白。
“‘慧美汰芙’是个以都内北部为主要活动区域的飚车族组织,本松晃弘、八下田修、服部尚也这三人则是主要成员。为使游戏公平起见,我只能给各位这么多情报。充当奖金的钱,全都是没有记录编号的旧钞,所以绝对不会追踪到你们身上,可以安心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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