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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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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上从不缺少你争我斗。身为太子,也不可能不得罪人吧。此次若不是你抄了李家满门,又冷落了太后和李贵妃,还将太子丢入天牢,他又怎么会死呢?”
武后还在笑,武帝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身子一晃,若不是身边侍卫眼疾手快,怕是要一头栽到在地上。
武后笑够之后拍了拍手,一个侍女便躬身走了进来。她垂着头,双手捧着一只锦盒,恭恭敬敬地递到武后手中,然后轻声退下。武后则将锦盒打开,小心地取出一物。
此物以玉为轴,乃是上好的绫锦织品,其上祥云瑞鹤,两端则是翻飞的银龙,可谓是富丽堂皇。
武后将手中东西摊开,仔细看了一遍其上的字句,便软声道,“陛下,你龙体渐衰,如今更是大势已去。与其鱼死网破,不如退了这皇位,好好颐养天年,如何?看,连这禅让的圣旨,臣妾都替你拟好,便只等着你的龙印了。”
武帝毫无反应,呆呆地,一声不吭。武后耐心很好,也不催促,将手中圣旨一放,淡笑道,“看来陛下仍不死心啊,也罢,臣妾这儿还有一样东西,请陛下过目。”
说完,她朝苏权笑了笑,道,“去吧,把那东西带上来。”
苏权领命后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却又端着一只锦盒走了进来。这次的锦盒却不太相同,方方正正,比刚才那只大了许多,也沉了一些。
无需武后下令,苏权便双手捧着锦盒站到了武帝身前。只见他按住铜锁,“咔擦”一声,锦盒被缓缓打开。
武帝只觉得又是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身子往后一缩,赶忙将两只手死死压在腿下,恨恨道,“不用再装神弄鬼,朕看不见,这次又是谁,你直说便罢!”
“好,看来陛下总算想明白了。”武后笑着站了起来,指着那锦盒爽快道,“大内第一高手的头颅,想必陛下应是十分感兴趣的。”
“你是说。。。。。。”武帝闻言又是一震,哑声道,“是,是阿五?不,不可能的。他,他。。。。。。”
“他被你遣去了北方镇远侯处送信,凭借他那身功夫,逃出皇宫简直是易如反掌是不是?”说到此处,武后话锋一转,笑道,“阿五对你果然是忠心耿耿,也的确是将信送出去了。可惜的是,他送完了信不知道跑,还往你的寝宫里来,正好被本宫逮个正着。”
武帝听到这里却精神一震,道,“锦儿,朕奉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朕有丁点损伤,三十万大军便会踏平京都!你这区区几万禁军,根本无法抵抗,只有受死的命!”
武后哈哈大笑,几乎一瞬间贴到武帝耳畔,狂妄道,“哦?那么,若是你的信也被我们截了,根本通知不了那三十万大军呢?”
信也被截了!
唯一的希望,破灭。。。。。。
武帝浑身一软,一口气堵在喉咙口,憋得满脸通红却不知喘气。武后非常善解人意,扬掌在他背上一拍,便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良久,咳嗽声停,武后瞧了眼一旁的铜漏,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过不了几个时辰便是新年大朝会,你准备好了吗?”
武帝双目空洞,嘴角却突地一抽,嘿嘿冷笑道,“是嘛,你要让朕让位给谁?”
武后扬唇一笑,道,“本宫只是个女流之辈,当然是没这等野心的。陛下要让位,当然是让给自己的亲儿子呀。”
“你恐怕不是没这野心,而是怕朝野上下反抗吧。”
武后听后但笑不语,只将那圣旨摆好,道,“请吧,陛下。”
武帝摸索着站了起来,在苏权的搀扶下软着腿,颤颤巍巍地走向桌案。寝宫很大,桌案却离武帝并不远。没过多久,他便走到武后的面前站定。
武后正等着他说出玉玺所在,却见武帝猛然一个回眸,那对死气沉沉如同深渊的眼珠直直盯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苏锦,你是想要皇位,还是想要自己的儿子?”
武后脸色一变,沉声道,“你什么意思?”
“你以为朕将苏幕遮抓来扔给母后就够了吗?”只见武帝麻木僵硬的脸上浮上一丝得逞的笑意,森然道,“朕在他身上下了奇毒,普天之下,除了朕,谁也救不了他的命!不信,你试试。”
☆、第165章 再见子母蛊
月如水,风如刀。
在月光中撕扯着的狂风呼啸不止,刮得光秃秃的树木左摇右摆,险些便要倒在那狭窄的山道上。
山道崎岖蜿蜒,却有一支铁甲骑兵正跨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逆风而行。远远望去,旌旗飘扬,尘土滚滚,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却在这时,一骑快马逆着队伍狂奔而来。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马儿便已经越过障碍,稳稳在一顶小轿前停下。
小轿普通到不能再普通,它由四人合抬,混在队伍中有些古怪,却也并不算扎眼。
然而那马上的将士却恭敬非常,明明知道轿中之人看不到自己,依旧在马上行了礼,抱拳道,“主公英明,果然如主公所料。我军才刚刚绕过宛城,消息便被泄露了。”
话完,轿子中并无回答,却缓缓伸出一只手来。那手苍白无力,腕间更是裹着沁血的纱布。然而尽管如此,却并不影响它的美。这种美如同天生,衬着那指间的白纸,更有一番风流与气韵。
马上那将士眼睛都不敢乱转,垂头接过那纸张后一看,只见纸上写了大大的一个红字——杀!
杀!
于是,天将亮未亮之时,相隔许远的京都之内,兵部侍郎刘大人感受到了浓浓的杀气。
今日乃是新年第一天,正月初一。按照祖制,每年此日的寅时正,公卿将相、大小百官以及地方各州郡长吏、诸少数族酋长,甚至使臣们都将聚于乾坤殿,然后奉贡、进表、拜贺。然而由于时辰尚早,丑时虽过,寅时却未至,所以大多数的官员都才刚刚出门,甚至尚未出门。
于是,皇宫的宫门之外冷冷清清,连个人影也没有。
刘大人见此心中愈发焦虑,手上却丝毫不慢。他警惕地看了看左右,咬牙狠狠一掌拍向马背,然后双腿一夹,不要命般地往宫门冲去。
眼见着宫门近在眼前,斜刺里却突然窜出一个黑影!
那黑影动作神速,刘大人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已被人凌空撞下了马来。但刘大人好歹是个兵部侍郎,又曾在兵营里历练过,于是脚尖一勾,一只脚险险便挂在了马镫上。无奈的是,马儿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撞惊了一惊,完全不顾主人,撒腿就是一阵乱跑!
它不跑便罢,这一跑可是大大的不好!
那黑衣人显然不是吃素的,看准时机一个用力,轻而易举地将刘大人给拽到了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刘大人见自己完全不是对手,拼死往前一撞,朝着宫门就是提声高喝,“京都城外,梨。。。。。。”
“梨”字还未出口,便见那黑衣人眼中寒光一闪,然后双手一拧。随着清脆的一声“咔擦”,刘大人竟被人生生拧断了脖子,一命呜呼!而待到宫中守卫听到动静前来查看,便只看到一匹绝尘而去的疯马,还有那躺在地上的刘大人。
大年初一的好日子里,兵部侍郎刘大人于宫门口坠马身亡。此事很快便传了开来,而传到武后耳朵里的时候,她正坐在武帝的寝宫里喝茶。
“你们查清楚了么,确定是坠马身亡?”
武后见宫人点头,眉间便是一蹙,想了想,道,“今天这日子,刘侍郎不为待会儿的‘大朝会’做准备,反而风尘仆仆地来宫门前坠马,你们没人觉得奇怪么?再者,刘侍郎又并非那文弱书生,而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又如此巧合地死在宫门前呢?”
武后说完,众人无人敢应,最后还是左相庄琦上前躬身道,“娘娘英明,此事的确蹊跷。臣等忙于准备大朝会事宜,竟是疏忽至此,求娘娘恕罪。”
“你也是老臣了,本宫当然相信你。去罢,好好查一查。如今风雨飘摇,稍不留神便可能铸成大错。你切记凡事不可马虎,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武后摆摆手,眉头却依旧紧紧皱着。
“是,臣告退。”
“且慢!”眼见着庄琦就要退到门边,武后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回眸道,“本宫心里不踏实,这样吧。左相大人,你去一趟将军府。传本宫旨意,让何家三郎刑关今日跟在你身边,不得离开半步。同时,宣何守正何将军进宫前来见本宫。”
庄琦闻言一愣,按理,此事应由内侍前去才合适。自己堂堂一国左相,如今又身负重任,再去做这个事情,是不是有点。。。。。。念头一闪而过,可当他抬头看到武后的神色,当即心中一凛。于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回道,“臣,遵旨!”
左相庄琦领着几位大臣退去,武后则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耳边响起武帝得意的笑声,“锦儿,如今的轩辕国,早已不是你当初监国之时的轩辕国。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可不容易啊!”
“陛下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你以为臣妾拿不到玉玺,就无法帮儿子得到皇位么?”武后却也不怒,只是回眸扫了一眼斜躺在榻上的男人,不紧不慢道,“陛下不要忘了,你另外那些儿子可都是死的死,残的残。如果你突然驾崩,那。。。。。。”
“江山、美人、权势、财富,朕这一把年纪,也算是活够了,可是。。。。。。”武帝说到这里冷哼一声,寒声道,“可是你这千辛万苦才救下来的儿子,怕也是要给朕陪葬咯!”
“你,找死!”武后听到此处终于忍无可忍,恨恨道,“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简直畜生不如!”
话音未落,便听“啪”的一声,手中的精致的茶杯应声而落。武后本人则是双脚一错,“嗖”的一声窜了出去。未及武帝回神,她已闪电般掠到了近前!然后双手一握,死死掐住了武帝的脖子!
武帝虽然英雄迟暮,一对眼招子也彻底没了用处,但手上功夫多少还是有一点。于是,他双掌运气,牢牢扣住武后双手,疯狂地笑道,“想不到吧,朕虽然找不到金蚕蛊,但却和你一样找到了子母蛊!现在,母蛊在朕身上,朕只要一断气,我们贺儿身上的子蛊就会。。。。。。咳咳咳!”
武后越掐越紧,武帝到底后继不足,便渐渐地喘不过气来,开始了闷闷的咳嗽。一边咳嗽,他还一边转了转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珠。憋紫了脸地费力转过头,朝着另一个角落的方向嘿嘿直笑。
而那个角落,正摆着一张沉香木阔大床。床上锦被堆叠,其间则睡了一个美少年。美少年脸白如纸,正是那闻名天下的鲁南苏公子——苏幕遮。同时,他也是武帝和武后唯一活在世上的儿子——八皇子轩辕贺!
随着武帝视线看到床上,武后这才想起,苏幕遮中了蛊毒正躺在龙床上奄奄一息。她下意识松了手,任凭武帝在背后狼狈地喘气,自己则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龙床。
武帝对自己的寝宫再熟悉不过,他知道龙床其实并不很远。可是听着武后的脚步声,那女人仿佛走了一个秋冬才停下来。
她似乎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坐到了床边。
武帝辨别着耳畔的响动,心中越发笃定了:武后就算心再硬,手段再狠,也断然不肯伤了自己的儿子!贺儿,儿子啊!父皇也是被逼无奈,为了活命才让人给你下蛊。要怪,便怪你那狠心的娘罢。。。。。。
正得意间,忽而耳边乍起一声巨响!
“呛啷!”
竟是长剑拔出剑鞘的声音?!
怎么回事?!
武帝心中一跳,暗呼一声不好!却闻突然传来“噗”的一声,那是长剑刺入血肉的钝响,夹杂着男人的痛哼和周遭整齐一致的吸气声!
“苏,苏锦?”
武帝等了一等,试探着叫了一声。只是,还未等到有人回答,却听背后又是一阵巨响!
“砰!”大门被人粗鲁地撞开,有两个人不顾阻拦地冲了进来,“我是梵音寺住持,要见陛下,我看你们谁人敢拦?!”
话一说完,人已经掠了进来,呼吸急促,脚步却丝毫不乱。
武帝听后大喜,急忙道,“小白师傅,来得好,快来救朕!”
来人,的确是小白和金四娘。
两人一路打一路闹,才险险冲了进来。只是,冲击来的小白和金四娘却谁也没有心思去注意武帝。
因为,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张龙床上。
只见,那张华丽高贵的龙床上,躺着俊美无双的苏幕遮。
苏幕遮已经醒了。
他应是突然醒来,此时正努力睁大着双眼,懵了一般,张了几次嘴巴,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一把锋利的长剑穿胸而过,几乎将他牢牢地钉在了床上!而更让他痛不欲生的是,长剑的另一端,竟握在了武后的手中!
殷红的鲜血沁湿了锦被,苏幕遮挣扎着抬起右手,颤抖着伸向带着笑意的武后,然后只说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很轻很轻,轻得几乎以为是错觉,却也很重很重,砸在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他说,“娘亲。。。。。。”
☆、第166章 手足情深
苏幕遮是被痛醒的。
醒来后的苏幕遮还是搞不明白。
龙纹龙袍,太子令牌,自己明明梳洗换衣正为荣登太子之位做准备,为何突然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就被绑在了一间漆黑的小屋里呢?那屋子里人不多,却是个个凶神恶煞,人手一副刑具。见他睁开了双眼,也不问三七二十一,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毒打。打得他出气多进气少,浑身上下血肉模糊也不见停下。
一次次晕厥,又一次次疼醒,直到最后那大汉将一碗汤药强行灌入他的喉咙,苏幕遮才总算得以完完全全地昏死过去。恍惚之间,好似有人将他拖来拖去,又好似有很多人惊声尖叫。
于是,他在黑暗中想到了死亡。
他并不惧怕死亡,甚至在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那一刻,便做好了不得好死的准备。然而,如若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阿四该怎么办,娘亲又该如何活下去?
我不能死!不能死!绝对不可以死!
或许是上天垂怜,又或许是神灵真的听到了自己的呼唤,苏幕遮终于醒了!
然而,当他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他却后悔了。
他为什么没死成呢?他应该死的。因为,他二十年来最大的牵绊,他拼死拼活救出来的娘亲,正。。。。。。
“娘亲。。。。。。”苏幕遮勉力将手抬起,用尽力气想去抱一抱他的娘亲,却发现她噙着一丝冷漠,离得好远,好远。。。。。。
鲛绡宝罗帐,沉香木阔床,苏幕遮嗅着淡而不散的龙诞香,终究还是湿了眼眶。并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冷。那长剑正中心口,穿胸而过的同时,还流了半床的鲜血。而顺着鲜血的流失,苏幕遮觉得胸口也变得空荡荡的,似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而去。凉凉的,冷冷的,说不出的难受滋味。
说来话长,可这所有的一切,却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武帝双眼已废,房中气氛诡异又无人答话,一颗心跳得七上八下,最后干脆一咬牙,强自镇定道,“苏锦,你又耍什么鬼把戏?别以为朕看不见,就会被你震住!奉劝你一句,若想救你儿子一命,便乖乖将禁军兵力交回来,否则。。。。。。”
“否则如何?”武后竟然噗嗤一笑,悠悠然侧过了头来,道,“果然不愧是一代天骄,铁血帝王的血果然是冷的,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
武帝听对方口气古怪,心中忍不住便是一顿,正要说话,却听对方轻轻冷笑着说道,“但是,如果苏幕遮他死了呢?”
“什么意思?”武帝脸色大变,惊声喝道。
武后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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