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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把油纸伞-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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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该,阿四你不该的!”她声音哽咽,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那年春天,第一次来到这梨山别庄。
    彼时,梨山还被叫做孤山。她整理了衣服用具,一个人提着包袱从皇宫出发,最后来到了这浣纱院。当那天最后一缕阳光照到柳树下,他正侧身站在光晕中。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回眸,他便看到了她。
    “小池,你来啦。”
    她当时喜极而泣,恨不能用尽一生,只换他开怀一笑。
    暮色虽浓,斜阳却仍旧将他那一袭青衫染得微红。只是一个眨眼,他那笑便全部融进了蒙蒙烟雨里。然后就此深深烙在了阿四的心尖之上,若要拔出,必定要割肉断骨,流掉一身鲜血!
    阿四自嘲一笑,道是已无情,却不知情丝如藕,似断还连。
    她太蠢,竟还存了一丝侥幸与念想!
    今日这一幕,她一定要牢牢记住。它如同一记耳光,将她扇得心如死灰,却也将她扇得耳目聪慧!一个男人,连杀她都敢,睡几个女人岂不是小菜一碟?!
    阿四想通之后筋骨舒畅,连凛冽的北风都觉得馨甜起来。
    于是,她理了理鬓发衣袖,脚尖一转,便要往住所行去。
    回眸间,有一男子裘衣博带,逆着狂风潇洒而立。
    他将手中的绣花鞋往前一递,柔声道,“阿四,我来了。”

☆、第91章 我来就山

狂风忽卷,乱了阿四的满头青丝。
    而苏幕遮肩披一抹斜晖,正遥遥立在废墟里。
    不知怎的,阿四忽然有种莫名的错觉。好似他只这么轻轻一站,黑暗与寒冷便纷纷退去,徒留那溢满眼眶的柔柔暖意。
    斜晖脉脉,眼波悠悠。千帆过尽之后,她是不是也能。。。。。。
    阿四猛地摇了摇头,暗骂自己真可谓异想天开。大名鼎鼎的鲁南苏公子,怎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太子行宫呢?
    于是,她扶额一笑,启唇道,“苏公子,你怎会在此?”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苏幕遮手中的绣花鞋尚有余温。
    那温暖如同一把柔柔软软的刷子,刷过手心,刷过经脉,骚得他心尖痒痒,几乎就要颤抖起来。于是,他有些不能自己地踏前一步,递过鞋子,柔声道,“你的。”
    阿四瞧着那只大手之中的绣花鞋,忍不住粉面通红,正要伸手去接,斜刺里却突然多出了一只手来!
    那只手相当蛮横,几乎是一把将那绣花鞋拽了过去。
    阿四与苏幕遮齐齐一怔,顺势去看。只见那棵焦黑的柳树之下,有人背光而立。
    斜阳西下,昏黄的光线模糊了他的脸庞,阿四却只凭一眼便能叫出他的名字。然而,她只是揽裙低身,垂目道,“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当今太子轩辕彻,一晃多年,他仍那样站在柳树下。却不知,时光荏苒,吃人的宫廷早已将他那些年少轻狂啃得干干净净。
    如今,携裹一身寒气,他踏着暮色匆匆赶来。
    “阿四。。。。。。”轩辕彻几次开口,最终化为一声低叹。犹如午夜梦回时的低语,轻轻落在谁的心田,然后尚未激起一丝涟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逆光之中,阿四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也不想看清。松垮的领口,汗湿的鬓角,还有那身凌乱的华衣,她垂下头来一声冷笑,就此不再说话。
    苏幕遮看了眼被抢走的绣花鞋,又扫了扫轩辕彻凌乱不堪的华衣,最后冲着着低眉敛目的阿四扬起嘴角。
    “叩见太子殿下。”破天荒的,苏幕遮完完整整地行了一礼,甚至心情颇好地为轩辕彻掸去了肩上的落叶,道,“殿下的行宫亭台楼阁,雕梁画栋,苏某这一路走来差点便被迷花了眼,真是大开眼界啊。”
    轩辕彻来不及与阿四说些什么,便被苏幕遮气得够呛!
    找了一帮子人前去砍人,结果被砍之人不仅笑嘻嘻地跑到了自己家里,还大摇大摆地与自己的女人眉来眼去。。。。。。
    任谁摊上这等破事儿也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然而,这厢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要起吗?
    当然不能!
    于是,轩辕彻只能铁青着脸低喝,“来人!”
    话音未落,便有侍卫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行礼道,“叩见殿下,苏公子他非要。。。。。。”
    轩辕彻寒着脸摆了摆手,沉声道,“贵客临门,怎可怠慢如斯?”又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领下去歇息?!”
    “是。”
    苏幕遮也不多言,最后看了眼默不作声的阿四,然后缓缓退下。与轩辕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忽地玩味一笑,不紧不慢道,“啊对了殿下,听说,虓虎将军的三公子从行宫回去后便一病不起。何将军闻言惊怒交加,正上奏今上要回京探病呢。。。。。。”
    轩辕彻闻言一震,继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那侍卫道,“孤此时分、身乏术,你去请了吴语过来,苏公子远来是客,切莫怠慢了才是。”
    “是。”
    苏幕遮笑意盈盈地越行越远,柳树下便就此安静了下来。
    轩辕彻环顾四周,苦笑道,“知道为何这浣纱院被烧成一片废墟,我仍不让人修葺么?”
    浣纱院被阿四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唯一幸存的便是那棵摇摇欲坠的柳树。残阳映照下,它弓着背,好似垂垂老矣,尽是沧桑颓败。
    阿四揉了揉眼睛,总觉得盈满鼻间的烟熏味儿,刺得她眼睛酸疼酸疼。
    轩辕彻见阿四不答话,忽然心底荒凉,于是指着那残垣断壁,缓缓道,“这浣纱院就如同你我之过往,一把火下去,便是镶金嵌玉,也回不到从前。既然不能回去,便不回去。”
    他双眸闪动,似有万语千言,却终究摇头一笑,道,“阿四,我从不后悔。如果,如果还有一次机会,我轩辕彻依然会这样做!”
    寒风呼啸,带起两人的发丝衣带,也带走轩辕彻脸上的无奈与苍凉。他闭了闭眼,朝着阿四缓缓走去。
    明明只有几步之远,他却走得那样缓慢又认真。好似步步千斤压顶,又好似处处都有陷阱埋伏。而当他终于站到阿四面前的时候,甚至连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他看着阿四那双圆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阿四,我忽然庆幸自己曾经辜负于你。如此,他日那宫墙之内,你便永远是最纯粹的你。”
    阿四陡然一惊,怔怔盯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却见轩辕彻蓦地旋身过去,背对着自己负手而立。
    “为帝王者,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然,这些还远远不够,帝王道术,有道亦有术。于是便又有帝王之道与帝王之术。想常人之不能想,忍常人之不能忍!便是天地崩塌,也要咬紧牙关,去拓出一片疆土!”
    阿四默然站在原地,仿佛再一次失忆般,陌生不已地看着那男人的背影。
    原来时隔多年,阿彻早已不是当年的阿彻。他的肩背愈发宽阔,身子愈发挺拔,浑身上下全然没有了当年的那一丝孤勇。
    他是一国储君,是轩辕国未来的一国之君!
    寒风凛冽,衣袂翻飞,轩辕彻蓦然回过身来。
    他的双眼莫名有些发红,却又笑得恣意畅快,“阿四,你便看着!看这四海天下,看这江川山河,究竟落入谁人掌中!又究竟是谁,真正笑到了最后!”
    风过无痕,落叶无声,轩辕彻这一番话语却好似利剑一般刺进自己的心田。这短短的一刹那,阿四甚至觉得那个曾经的轩辕彻又回来了!又或者,那个曾经的轩辕彻其实从未存在。。。。。。
    阿四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
    她低头理了理鬓发,疲惫道,“殿下心怀天下,阿四却只是一个阿四而已。她想要的不多,却偏偏是你无法给的。”
    话落,寂静无声。
    待到寒风再起,轩辕彻哈哈而笑,却撇过脸不肯再看对面的女人。“孤想要的却也不多,如今万事俱备,便只差你手中的一幅画而已。”
    阿四闻言喉中一哽,抬眸道,“画可以给殿下,但,用什么来换?”
    轩辕彻似是受不住这迎面袭来的狂风,负着手背过身去,才道,“阿四你想要什么?”
    “阿四想要还外祖一个清白!”
    “已故帝师封太傅?”轩辕彻说到此处想了想,才道,“若是孤告诉你,关于此事,孤也是一知半解,知之不详,你信是不信?”
    “殿下曾亲口说此案与那左相府有关,此时又是何出此言?”
    “封太傅遇害的确与左相府相关。但他为何被牵扯进谋逆一案,,孤三年前就查过。可惜的是,每每查到一丝线索,就会被无端掐断,仿佛有人在暗中窥视,无论是谁,只要稍有异动,便被抹得了无痕迹。”
    “殿下的意思是。。。。。。”阿四背后寒毛直竖,口气也跟着沉重起来,“殿下的意思是,阿四的外祖死得果然蹊跷。而且非常有可能,幕后黑手计谋了得,甚至握有重权?”
    “孤只是觉得此案蹊跷,但究竟凶手是谁,至今查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阿四不信,咄咄逼人道,“难道普天之下,竟还有人胆敢算计你太子殿下,甚至比一国储君还要位高权重?”
    轩辕彻淡淡一笑,“京城形势错综复杂,便是那皇宫内院的妇人把戏,也离不开朝堂中人的运筹帷幄。若论真正的位高权重,不是皇帝,更不是孤,乃是上下朝臣,乃是内外形势。”
    阿四听得愈发糊涂,苦涩道,“殿下莫不是在告诉阿四,外祖之死便如此算了?”顿了顿,她连连倒退几步,摇头道,“不,我不甘心!若是,若是查不出真相,我便毁了那画!”
    轩辕彻闻言一僵,良久方才叹息道,“你。。。。。。你便是如此,一直未变。也罢,孤愿意再试一试,但丑话在前,无论结果如何,那幅画,归我。”
    寒风中,柳树下,有一男一女击掌为誓。
    不是金石之盟,不是你侬我侬,只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阴谋阳谋,冰冷彻骨。
    仅此而已。

☆、第92章 明暗交错

轩辕彻踏进书房的时候,苏幕遮正凝神站在一方桌案前。
    房门打开又被关上,苏幕遮却好似入了神一般,自顾自地喃喃不停:
    “笔力遒劲,干净利落,唔,好字啊好字!”
    轩辕彻心中好奇,顺势去看,便见那雪白的纸上写着一行大字:三日后,红袖楼,绝命击杀苏幕遮!
    再念及之前提到的虓虎将军一事,太子殿下胸口蓦地腾起一股怒气,随之,脸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苏幕遮却犹自不知,一如继往地摇头晃脑,叹赏不已,道,“不料太子殿下不但胸有沟壑,还写得一手好字。这起笔落势,啧啧啧,堪称书法典范,果然不愧为真龙之子啊。。。。。。”
    轩辕彻忍无可忍,沉声道,“苏公子。”
    “咦,”苏幕遮夸张地惊叫一声,才道,“殿下来得好快啊。”
    轩辕彻冷哼一声,回身坐在了红木椅上,要笑不笑道,“孤若是不来,苏公子怕是要将这书房翻一个底朝天了。”
    “不敢。”苏幕遮躬身一礼,道,“苏某以后还要在殿下跟前讨生活,岂敢放肆?”
    “哦?”轩辕彻闻言吃惊不已,挑眉道,“却不知苏公子怎生又想通了?”
    苏幕遮扬眉一笑,叹气道,“之前的确是苏某太过笃定,幸得殿下点拨,方才幡然醒悟。苏某虽不愿封侯拜相,却也想为这天下,也为殿下尽一丝绵薄之力的。”
    “好,好,好!”轩辕彻连说三个好字,简直是喜上眉梢。然而,尚来不及敛去笑意,便又猛地僵在原地,冷声道,“听说,苏公子有一面太子令牌?”
    苏幕遮面有愧色,端端正正行了一礼,道,“那面令牌虽乃纯金打造,却是个假货。苏某一介平民,怎会有那太子令牌?唉,实在是殿下身份尊贵,苏某若不出此招,恐怕是再也见不到殿下您了。”
    轩辕彻想到自己拉拢不成,便派了几批杀手前去,当下也有些尴尬。
    却听苏幕遮慢吞吞道,“再者,这太子令牌乃是代代相传,普天之下有且只有一面。想必殿下的令牌定然还在,既然如此,那我苏幕遮怎有那个本事变出一面来呢?”
    轩辕彻点头一笑,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蹙眉道,“话虽如此,凡事却也有个万一。便是这太子令牌,也的确不只这一面的。”
    “嗯?”苏幕遮蓦地抬眸,顿了顿,方道,“殿下,说的是什么?”
    轩辕彻闻言一震,笑了笑,“哦,无事,没说什么。”又沉吟半晌,转言道,“上次在红袖楼,你说曾与阿四同床。。。。。。”
    轩辕彻说不下去,苏幕遮却哈哈笑了起来,道,“殿下误会了,那次乃是情况危急,切莫污了阿四姑娘清誉才是。”
    轩辕彻舒了口气,却不料苏幕遮紧接着说道,“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苏某的确心仪阿四姑娘久矣。”
    轩辕彻面色一白,寒声道,“你明明知道她曾是孤的。。。。。。难道,不怕孤一怒之下杀了你?”
    苏幕遮轻轻一笑,“苏某当然怕死,但苏某却也知道殿下求贤若渴,怎会为了区区一女人,坏了大事呢?尤其,还是在虓虎大将军即将回京的节骨眼上。”
    轩辕彻双眸微眯,掩住其中暗光,沉声道,“苏公子这是在威胁孤?”
    “苏幕遮不敢?”苏幕遮躬身作礼,恭敬道,“苏某既然做了殿下的门客,便要为殿下着想。便如阿四姑娘,她若已经心死,殿下就算想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轩辕彻侧过脸庞,叹息道,“她曾说,眼泪也会结疤。。。。。。”
    苏幕遮嘴角弯起,又立刻垂下,随之叹息道,“万事皆有定律,殿下乃是天命所归,却也自己的爱别离、怨憎会和求不得。”
    轩辕彻眼中一烫,停了一停才回眸道,“相识多年,苏兄,你果然知孤甚多。若是你我联手,莫说这轩辕国,便是那南疆与北地,也定如囊中取物。而虓虎将军府,更是不值一提。“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瞥了眼立在跟前的苏幕遮缓缓道,“说来也怪,那刑关原本好好的,为何从梨山回去便一病不起?”
    “若是担心何将军会因刑关公子之事迁怒,苏某有一计,能解殿下之忧。”
    轩辕彻大喜,道,“孤就喜欢与聪明人说话,不知苏兄有何妙法?”
    苏幕遮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殿下心怀天下,此等小事便交给苏某人即可。只需三日,刑关不但能恢复如初,甚至能为殿下跑一趟邕州。”
    轩辕彻眼中精光一闪,默了一默,缓缓站起身来道,“若是苏兄能让那虓虎将军府站到孤这一边,莫说封侯拜相,便是。。。。。。便是阿四。。。。。。”
    苏幕遮低眉垂目,看不清眸中神色,只听得他诺诺道,“多谢殿下,此事不急,倒是潘尚书此人,苏某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苏幕遮似有犹豫,道,“兵部尚书潘大人出身将军世家,其身后是潘家军,乃至西北联营,但。。。。。。”
    “苏兄有话,不妨直说。”
    “但今上对兵权甚是敏感,如今英雄迟暮,心中何想更是难以捉摸。此时此景,殿下若是公然亲近潘府,恐怕。。。。。。”
    轩辕彻脸色一凛,只闭了闭眼,便冲着门外吩咐,“来人,将吴语大人请来书房议事!”
    。。。。。。
    苏幕遮被安排在了偏角的西院,里面青松梅林,小屋成排,颇为雅致。
    华灯初上,院中内室也燃起了一暖小灯。
    灯光柔软温和,将苏幕遮的身影拉得更加修长。只是略有冷风吹来,那影子便随风扭动,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正在此时,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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