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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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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神秘的生物,仿佛预测到了什么灾难,正在进行一场声势浩大的逃亡。
它们企图入侵整座校园,操场上、校道上、大树上,它们占据了一切可栖息的地方。放眼望去,你简直以为是在上演一部科幻电影——恐怖的外星生物大肆入侵了!它们甚至可能钻进你的脑子,控制你的思维和意识。
你无力抵抗它们,因为它们数量实在多得吓人,据保守估计,至少有上千万条。
其实,从教室里往外看,看不到任何东西。窗户上密密麻麻的毛毛虫把所有试图望出去的视线都扼杀了。幸好教学楼大厅的玻璃门也被及时关上了,否则那些虫子一定会源源不断地涌进教室里。
然而,从来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还是有一些虫子千方百计地爬了进来。课间去上厕所的女生会大受惊吓地尖叫着冲出来,男生们会争先恐后地将出现在走廊上的毛毛虫踩成肉酱。
所有人都被困在教学楼里了。校长通过广播呼吁同学们要待在教室里,不要慌张,校方已经将情况向上级反映,应该在放学之前就会有部门派人来用农药毒杀这些虫子。
结果,在救援人员来到之前,那些黑虫却消失了,从校园里、教学楼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又回到了地底下,只剩下几十具它们同伴死无全尸的尸体。
谁也说不准儿,它们还会不会出现。
放学后,林淼淼收拾好办公桌后,走出了教学楼。
她到单车棚取了车,把教案资料放在车前的篮子里,然后慢慢地骑向校门口。
在门口那里,她看到班上的几个女生聚在一起,不知在谈论着什么。女生们没有注意到林淼淼的靠近,依旧低着头在打量着什么。其中一个长得显眼的女生叫做楚瑜,经常和林淼淼打交道,那女生甚至敢直呼她“喵喵姐”。林淼淼倒是十分喜欢这种把老师当做朋友的学生。
她走过去时,听到楚瑜在说:“今天早上还没见到呢,什么时候时候画上去的呀?”
另外的女生也充满了疑惑:“奇怪,学校在门口画这种东西干吗呀?”
“谁知道啊!”
“啊,是不是闹虫灾的时候画上去的?因为当时大家都躲在教学楼里,所以没发现也不奇怪呀。”楚瑜认真地分析道。
她的推断得到了其他女生的认同,可是,大家还是没搞明白“它”出现的目的。
“它”那么诡异。
“怎么了?”林淼淼站在女生们身后问道。
楚瑜回过头,双眼顿时兴奋得直发光:“喂,喵喵姐,有件事情很奇怪呢。你看,你看!”
楚瑜指向脚底。林淼淼刚低下头,瞬间便有一股冰冷的战栗贯穿了她的下腹部似的。
呼吸加快了。
这是什么呀?!
从左到右,只见一条粗粗的红线横亘在学校门口。微薄的光线下,异艳的鲜红轻微地逐渐泛滥起来,仿佛是一条血河,从某具尸体上流出来的。
林淼淼不由得稍稍往后挪了挪脚步,她舔了舔舌头,不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了。
“真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喵喵姐你也不知道吗?”
看着楚瑜有点失望的神情,林淼淼无奈地摇摇头。
“学校好像没跟我们老师说过这回事呢。”
“那真是奇怪。”
“是呀!”
林淼淼说着,蹲下身子,她想了想,居然伸出手指轻轻沾起那红色的液体放到鼻子前闻了闻。这不是油漆的味道,反而有种……血腥味,猪血、鸡血,或者人血……她联想到这一点,赶紧掏出纸巾使劲儿擦了擦那根手指头。
“是不是跟着虫灾一起出现的呀?”楚瑜又说道。
“可能吧。”林淼淼还是一脸困惑。她听到楚瑜说:“如果是和虫子一起出现的,那就更加奇怪了。”
是啊,虫灾本来就是个怪现象,更怪的是虫子消失后,校门口居然出现了一条红线。
就像为这座校园定下了某种禁忌……
林淼淼原本猜想这条红线可能是人为画上去的,可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虫灾的时候大家都留在教学楼里,没有人会在那种恐怖时刻跑去恶作剧吧。会不会是外面的人干的呢?她也觉得这不大可能,因为香云中学坐落的位置有些偏僻,只有一条林荫小道通往外面的大马路,算得上是人迹罕至。
林淼淼思来想去,压抑又一次不知不觉地徘徊于她的心头。她喘了喘气,决定不再胡思乱想了,就在这时,一辆摩托车突然停在她的身边。
楚瑜叫了起来:“哟,是张老师哪!”
原来是教体育的张子朗骑在摩托车上。张子朗和林淼淼年龄相仿,在办公室里两个人的办公桌挨在一起,并且他们还经常在一起聊天什么的,所以不时有谣传说他们在发展地下情。自然,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学生们无聊时瞎编乱造的八卦话题罢了。
张子朗看了看站在校门口的这些人,纳闷儿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张老师,你看,这里画了一条红线呢!”
顺着楚瑜手指的方向,张子朗也发现了那条红线。
“哦?”他应了一句,好像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深究的。他有点讶异地看着大家,“你们就为了这个不回家呀。拜托,只是一条红线罢了,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林淼淼觉得也是。
“张老师说得对,没有必要为一条红线大惊小怪。回家吧!你们不要逗留太久了。今天晚上有轮到你们的家长会吗?”
“不关我的事哦,我的在星期五晚上。”楚瑜回答道。
“可是今天晚上我是第一批哦。不行,我得先回家通知妈妈了。”一个女生叫嚷着,骑上单车一溜烟儿离开了。其他的女生也不多停留了,骑着单车也离开了。
很快,校门口只站着林淼淼和张子朗了。
摩托车的引擎声一直响着,排气管污浊的尾气持续不断地排放在空气中。林淼淼下意识捂了一下鼻子,她听到张子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又到了家长会的日子呢。”
“是啊。”她若有所思地回答道。
这是她第二次主持家长会。作为一位毕业班的班主任,她经验尚浅,很多家长对她的教学能力表示质疑,认为她还年轻,挑不了毕业班的大梁。所以去年的家长会开得并不成功,本来是一场动员会,却差点儿成了一场批斗会。结果,去年的高考她班上的成绩中规中矩,算是完成了任务。
但是,林淼淼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这次的家长会她会不会又受到家长们的非议呢。
恍惚之间,一句“我先走了”飘进耳朵,林淼淼抬起眼皮,视线中张子朗已骑着摩托车驶进了林荫道里,倏忽消失在马路上。
摩托车声从身边凌厉地擦肩而过。
骑着单车的少女们抬头望向张子朗呼啸而去的身影,那抹年轻的背影渐行渐远,越发朦胧,与淡灰的地平线逐渐融为一体。再远的天边,落日烧着了天空中的浮云。
暖色的晚霞照在身上,每个细胞都陶醉过去。
“喂,楚瑜,你的家长会是周五那批吗?我也是呢,真巧!”
说话的是叫郝雪的女生。楚瑜转过头。
“最后一批呢,开完家长会就是周末了……”
周末对高三毕业生来说如同虚设。
“唉……别管什么周不周末了,反正都得在家复习。我妈不知从哪里搜集来一大堆模拟试卷,能在高考前做完就算不错啦!”
“别唉声叹气的啦,高三嘛……”
是啊,高三,九年义务教育的终点站。攥着车票下车的学生们,迷茫地寻找以后的方向。
争先恐后地上了车,谁知道下一站是不是幸福……
明天那条红线还会在吗?
林淼淼一路上不时地被这个问题缠绕着。来到分岔口时,她转向右,拐入了一条潮湿冗长的旧街。她的家就在这条街上,现在,她和妈妈生活在一起。
楼下有一家水果店。林淼淼停下单车,买了一袋新鲜的橙子,和熟悉的老板娘拉了几句家常之后,她把袋子放进车篮,慢慢地推到楼梯间。女人告别的背影保存在老板娘和蔼的笑容里,稍后,老板娘对刚走出来的老头子说:“林老师真是个孝女,一直照顾瘫痪的林妈妈不说,还经常过来买橙子给她妈妈吃呢。这孩子,还记得她妈妈喜欢吃橙子呢。”
老头子望向那边的楼梯口,林淼淼正提着水果袋子走上楼梯。
“是啊,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要是我们有儿子,一定找她做媳妇儿。”
隔得太远,林淼淼听不见老人家的交谈。她沿着楼梯小心谨慎地走上去,最近老是阴天,所以楼梯十分潮湿,一不小心就会滑一跤,于是她把袋子紧紧地抱在怀里。
妈妈一直很喜欢吃橙子。
家在四楼。林淼淼掏开钥匙打开门,她叫了一声“妈妈”,没有人回应。她能感觉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慢慢消散。窗户敞开着,外面老旧的楼房和灰色的天空被框在狭窄的范围里,如同一幅没有上色的画。
“妈妈。”林淼淼轻声喊了一声。
妈妈的面容依旧很慈祥。
林淼淼开始剥橙子。她的指甲很长,轻易地陷入橙子皮里,橙汁顿时濡湿了她的手指,手心都变得黏湿起来。她在想,人的尸液是不是同样的黏湿呢?
这种比喻真的有点变态。林淼淼强压下脑中疯狂的联想。她把橙子皮剥掉后,剥下一瓣,放到桌面上。
“妈妈,吃吧。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水果。”
“对了,今天晚上我要去学校开家长会呢。不能在家陪你了。”
“妈妈,小时候你怎么都不来参加我的家长会呢?家长会可有趣了,真的,不骗你。”
1990年──香云小学
阴暗的生活
“你,40号床。”
“你,41号床。”
……………
冷漠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割裂着房间里的安静。这种声音使我联想起监狱,或者集中营。我绷直了身子,房间里的空气散发着一种污秽的气味。这气味显得陈旧、腐霉,发疯似的直往我鼻孔里钻。我有点受不了。
其他人大概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我们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想逃离,却无能为力。
曾校监,那个女人,用教鞭指着我们的鼻子,分配我们的床位。她就像对待一群待宰的畜生那样,挑起轻蔑的眼角。眼角的那颗黑痣,忽然让我联想到老鼠屎,同样的恶心。
我们站在房间的前面,谁也不敢动一下。
这是个集体宿舍,一个比普通教室大上几倍的房间里摆了近百张床。
整整齐齐。密密麻麻。
宿舍两边躲着许多小孩,他们正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我们。他们都是特殊儿童,从他们怪里怪气的样子很容易就能分辨得出,他们和我们一样,身体上或者智力上有缺陷。
所以,他们也被送来这里。香云小学是一所收容特殊儿童的学校,这座城市或者这个国家,甚至这个世界,只要有父母嫌弃自己有缺陷的儿女了,都可以把他们送来这里,就像把一袋垃圾扔到垃圾站那么方便。
他们来这里多久了呢?而我们又将会在这儿逗留多久呢?
也许,会一直到死!
想到这里,我的心里充满了痛苦。我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暗的世界,被囚住了,永远也逃不出去。这就是我的命运,我们这类孩子的命运……
酷热加上庞大的无助感使我的神经接近崩溃。污浊的空气几乎把我的肺都腐蚀掉了,我的身体里没有氧气,没有灵魂,只剩一具行尸走肉。我也就没有听到一个声音在我面前响起,尽管它是那么威严而响亮。
“你,44号床!”
声音再次响起,瞬间爆炸开来。我还没回过神,只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很痛。我看见曾校监怒不可遏地挥舞着教鞭,下一鞭打在了我的大腿上。我痛得缩成一团,不敢吭一声。
“你聋了!我叫你去44号床!欠打啊!”
我慌乱地捡起行李包,跑到小宝朝我挥手的床位隔壁。小宝在43号。我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站好了!”
曾校监冷冷地巡视着整齐地站在床边的我们。
“我告诉你们,在这里你们就得听我的。谁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你们谁也别想逃走,谁要是不经批准就越过校门口的红线,将得到严厉的惩罚!”
原来那条红线,把我们囚在这所学校里。
接下来,曾校监又颁布了许多校规。我听得漫不经心,我只需要知道一点:在这里,必须小心谨慎地生活。唯一的一条校规就是,别冒犯曾校监,别试图反抗这个学校里的女王。
站在明亮的光线里,我却觉得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黑暗的气息。黑暗侵蚀了她的内心,扭曲了她的面孔。刹那间,她仿佛是世界上最丑恶的女人。
“那个臭女人!我们缴了这么贵的餐费,就吃这种垃圾呀?”
曾校监走远后,小宝才敢骂出声。他对这里食堂的饭菜很不满意,清一色的白菜肥猪肉,白饭又硬得难以下咽。
食堂跟宿舍一样,一个大房间里摆了好多张长桌子,所有的学生都按床位号坐自己的座位。除了我们这一桌,周围的孩子们都在狼吞虎咽。显然,他们对这种难吃的饭菜早已习以为常了,他们就像一群饥不择食的猪,挤在食槽里抢食。
而我们也会习惯的,习惯这里的一切。我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我用力地嚼碎嘴里的饭粒,混着口水吞下去。我的胃好像开始痛起来了。胃和陌生的食物在相互适应对方的过程中,产生了轻微的痛楚。我强压着胃里的翻腾,我告诉自己,必须把饭碗里的食物全部吞下去。
我想我是最勇敢的一个小孩,因为同桌的其他人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他们宁愿饿着。这不是个好主意,饥饿不是小孩子们能轻易承受的。他们都没有出声,相互看着对方。小宝嘀咕着晚饭时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这里的一切活动都必须按照曾校监规定的时间来完成。
曾校监又走了回来。“怎么不吃饭?”她挥了挥教鞭。藤条的快速挥动与空气摩擦出可怕的声响。她怒目瞪视着这些不听话的小孩。
我们都被吓到了,就连小宝也很快地捡起碗筷。饭桌上又恢复了一片繁忙的景象。
只不过,仍有一个人胆敢呆坐着。
你不能责怪她,因为她的智力只有四岁,还不懂得无条件服从。低B琼哭着鼻子,嚷嚷着饭菜不好吃,她要吃蛋糕、布丁,还有果汁。她的哭声挑战着曾校监的忍耐极限。
那个女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其他桌的孩子们也望了过来。大家都一脸的担心。在那些小孩当中,我相信其中也有些小孩跟低B琼一样是弱智儿的,但他们不吵也不闹,即使是四岁的小孩,也会被驯得很乖。
这所小学里的统治者总有办法让你听话。
低B琼惨了!
这个仍在大吵大闹的弱智儿居然发脾气地将餐桌上的饭菜全部打翻了,这对我们来说的确是种解脱,可我们谁也没露出欣喜的表情。一场暴风雨的气息已经把我们吓坏了。那种吓人的气场正从曾校监身上剧烈地疯涌而来。
只见她脸色铁青,血脉贲张,整个人仿佛就要爆发了。
当空气中响起一阵类似闷雷般的怒吼时,我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我的十根手指头紧紧合拢在一起,它们足以遮住我的眼睛,令我暂时失明。但我没有多余的手来塞住耳朵,那些怒骂声、惨叫声、鞭打声、哭声,像一种腐蚀性液体强行灌进我的耳朵。我觉得头脑都灼烧起来了。
很痛,很痛。
“死孩子!你以为这是你家呀!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啊!”
“臭东西!敢不听我的话!找死!”咒骂声,每个字都清晰地砸进我的耳朵。低B琼的哭声触碰了我,仿若烙铁加身,烧焦了我的皮肤。我躲在视线的黑暗中,屏住了呼吸,身体的颤抖久久不能平息。
眼睛里温热的液体浸湿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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