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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囊尸衣-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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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知道了。”寒生应道,退回到灶间看着他的药罐去了。

那坟地有些古怪,寒生望着药罐子里随着水温上升而不断翻来覆去的土狗,一些红丝丝的东西浮了上来,这是孑孓的尸体,它们是蚊子的幼虫。那长长的叹息声在哪儿听到过?难道是坟墓裂隙里传出来的?不对,死人又怎么可能发出叹息呢?再说,死者的名字叫做沈菜花,可那声音明明是个男人……

“寒生,药煎好了没有?快点端来。”父亲的叫声打断了寒生的遐想。

寒生将药水沥到了碗里,小心翼翼地端进了屋里。

产妇下身已经满是出血点,皮肤下全是淤肿,已经奄奄一息了。女人的丈夫双手抱着头,蹲在墙角下,不停地呜咽着。

朱医生扒开女人的嘴巴,寒生轻轻地吹凉勺中的药汤,慢慢地灌进去。一碗药喂完了,寒生退回到灶间,将药罐里的土狗渣滓泼到了院子外面。

《青囊经》啊,但愿你能救得了这个濒死的女人,寒生心中在默默地祈祷着。

须臾,朱医生惊奇地发现,产妇身上的青肿正在逐渐地消退……

寒生站在院子里,仰脸遥望着夜空,繁星点点,银河朦胧,有流星划过天边,留下一截长长的尾巴。

当年,神医华佗大概也站在牢门口,望着天边的流星,以悲天怜人的心情,感叹自己人生未尽壮志难酬的无奈。

“哇!”屋子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初啼声。

这声音传到寒生的耳朵里如同仙乐一般,他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

望着父亲如释重负的面庞,产妇丈夫欢喜泣极的模样,寒生也禁不住热泪盈眶。

“是个女孩。”父亲说。

产妇半倚在床头,欣慰地抱着刚出世的婴儿,她并不知道自己曾经历过一场九死一生。

“谢谢朱医生,你救了她们母女啊!”那男人连连道谢,泪水也顾不得擦去。

“好险啊!”父亲坐在桌子旁,边喝茶边对寒生说道。

寒生看见父亲开心的样子,自己心中也是十分的快活。

《青囊经》,你真的没有辜负我啊。

“寒生,你笑什么?”父亲有些奇怪地望着寒生道。

“没什么,老爹,我突然感到,当一个医生救了濒死病人的时候,他的心里竟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乐。”寒生由衷地感叹道。

“是啊,所以才叫‘悬壶济世’嘛,可惜你不用心学。唉,我看咱们朱家祖传的医术到我这一辈儿也就算是完结啦!”父亲叹道。

不见得,没准儿青出于蓝胜于蓝呢!寒生心里想。

当夜,寒生父子俩就宿在产妇的家中。

朱医生连续劳累了两个昼夜,实在是疲倦了,上床后不久就已发出了鼾声。

明亮的月光透过窗户射了进来,寒生睁着眼睛,一点困意也没有。

今后,自己的命运将因《青囊经》而改变了。

第五章 白虎衔尸

清晨,主人家特意煮了白米饭,杀了一只鸡,非要请朱医生父子吃饭不可,实在推辞不过,父子俩也只有吃了饭再走。

朱医生最后为产妇把了脉,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他点了点头,告诉说不碍事了,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婴儿在母亲怀里刚刚吃完了奶,似睡非睡地半睁着眼。

寒生望着那孩子,心里甜滋滋的,这可是自己救活的第一个小生命呢。

那婴儿睁开了眼睛,扭头朝寒生诡谲地一笑……

寒生此刻已起身离开,因此并没有看到。

“我要去看一下产妇晕倒的那处坟地。”朱医生吃饭的时候对男主人说道。

饭后,男主人带着他俩前往坟地,果然是经过竹林小路,不多时,便来到了寒生昨晚来过的那片荒坟岗。

朱医生眯起眼睛扫视片刻,心下暗自吃惊。

“此地为‘白虎衔尸’,大凶之所啊!”朱医生惊道。

“老爹,什么是‘白虎衔尸’?”寒生见父亲讲起风水,饶有兴趣地追问起来。

父亲手指着周围地形说道:“你看此地形势,东方青龙箕居嫉主,西边白虎蹲坐衔尸,四面低垂,八面交吹,明堂渐渍,草污臭秽,不祥之地啊!”

寒生手指着沈菜花的那座新坟问父亲:“老爹,你看这座墓好奇怪,石碑上只有人名,是否有些蹊跷?”

站在一旁的男主人插嘴道:“这坟里埋的是一个吊死的女人,夫家坚决不让其进祖坟,草草把她葬在了这儿。”

“为什么不准进祖坟呢?”寒生问道。

那男主人叹了口气,讲述了一个凄惨的故事。

沈菜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面皮白净,相貌也俊,梳两根乌黑的大辫子,没想到丈夫却是个废人,据说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蛋蛋摔破了,所以无法生育。可是婚后一年下来,沈菜花竟然怀孕了,夫家严刑拷问,可那女人硬是不说奸夫是谁,双腿骨头都给打断了。

“那她怎么不上镇里告他们?”寒生气愤地说道。

“没用的,沈菜花娘家没人,夫家公公又是镇革委会主任,上哪儿告?只有一根绳上吊了,可惜肚子里的孩子了。”男主人惋惜道。

“怪不得,这沈菜花怨气难散啊!”朱医生叹了口气。

“那个相好的男人呢?怎么不出来?应该敢作敢当嘛!”寒生道。

“到现在也不知道这孬种是谁。”男主人鄙视道。

“老爹,阴气就是沈菜花的么?”寒生疑惑地望着父亲。

朱医生解释道:“不错,沈菜花怨气难消,一是肚子里的孩子胎死腹中,哪一个做母亲的不痛惜自己的骨肉呢?二是那个负心的汉子竟然始终无胆站出来承担责任,我想,她是伤透了心,万念俱灰才寻死的。”

“我老婆……”男主人似乎觉察到什么,嘴里嗫嚅道。

朱医生点了点头,叹道:“可怜的女人,何必迁怒于他人呢?”

寒生耳边回响起了那一声长长的叹息,是他,是那个男人……

寒生望着沈菜花的孤坟,那道深深的土壤裂隙仍在,可昨晚的那些土狗却一只也找不到了,他的心里很是感激这个不幸的女人,若不是及时在她的坟前捉到那几只土狗,产妇和腹中婴儿肯定活不成了。

“老爹,人死后的怨气对活着的人产生影响,应当是迷信吧。”寒生疑惑地问父亲。

父亲踌躇了片刻,说道:“中医讲求阴阳平衡,是说人体内具有阴阳两气,气凝于骨,人死骨未灭,在地下可以存在好多年。阳气昼出夜伏,阴气则夜出昼伏,因时辰而变。那沈菜花怨气太甚,阴阳错乱,阴气白昼逸出,这样很快就会被日光所伤,维持不长久的。”

寒生点点头,又问道:“这‘白虎衔尸’之地对沈菜花又有什么危害?”

“贱砂地,很快尸骸气散、虫噬朽烂而无存,如有后人恐刑伤忤逆。”朱医生摇摇头叹道。

“我婆娘就是晕倒在沈菜花坟前那儿的。”男主人手指着,寒生顺着方向望过去,正是那道地裂所在。

“阴气侵入产妇的目的何在?”寒生突然问道。

“过胎。”父亲说。

寒生心中一凛:“难道是……”

“沈菜花的怨气不忍自己的胎儿就这么夭折,恰恰机缘巧合有孕妇经过,便宁可散尽阴气也要过胎,这种情形中医称作‘鬼胎’。不过你尽可放心,那鬼胎已为我用药力驱除了。”父亲解释道。

“哦!”寒生心不在焉地应声答道。

朱医生父子告别男主人,抄近道翻山回家。

大黄狗老远望见主人回来,高兴得摇头晃尾迎了出来。

寒生昨晚出门前已经藏好木匣和收妥曾祖遗骨,此刻告诉父亲已清点过遗骨,一根不少。父亲赞许了几句。

“昨天那个朱彪通知说,今天村上的人都去迁坟,我们什么时候去?”寒生商量道。

“嗯,今天日子马马虎虎,我们这就去吧。”父亲算计道。

寒生的母亲去世得早,葬在了爷爷奶奶的合葬墓旁,每个月的十五,寒生基本都会去坟前坐坐,上上香,说些思念的话。

父子俩备齐香烛纸钱,带好工具就出发了,天气晴朗,大黄狗也跟了来。

灵古洞前面的那片竹林里,村里的乡亲们也在掘坟,一团团的伊蚊围住他们,伺机叮人。秋后的蚊子毒得很,咬到了会肿起很大的包。

父亲特意背了药箱,万一哪个村民中了尸气好随时救治。

“遇到红色尸气呢?”寒生问。

父亲摇摇头。

寒生恭恭敬敬地在母亲坟前燃香烛烧纸钱并叩头,大黄狗静静地伏在一边,父亲的眼圈红了。

“老爹,咱家这坟地是你挑选的吗?”寒生站起身来。

“嗯,是你爷爷自己找到的,此地风水成局,名为‘虾须蟹眼’,你瞧,爷爷的墓为凸穴,中圆满而起,如蟹眼一样,外有蝉巽砂阴护,你母亲的墓为凹穴,其间如窝,好像虾须抱着般,外有牛角砂明护,是吉穴呢。”父亲微笑着说道。

寒生仔细瞧着,那地势果然如同父亲说的那样,一凸一凹,甚是奇特。

“老爹,既是吉穴,对咱家又有什么好处呢?”寒生对风水术自幼便有着浓厚的兴趣,无奈父亲总是不愿意多讲。

“你将来会出人头地的。”父亲的语气十分肯定。

“唉,一介农民还能有啥出息。”寒生撅嘴儿回道。

“蟹眼如同榜眼,你切不可妄自菲薄。”父亲严肃地说。

寒生心里颇不以为然。

“这儿还有更好的风水地吗?”他问。

父亲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有一处万年吉穴,称作‘太极晕’,可是了不得,要出皇帝的。”

“在哪儿?”寒生兴奋地问道。

“嘘,轻点儿声音,小心让别人听了去。”父亲将食指放到唇边告诫道。

父亲点起一支香烟,心想既然儿子有兴趣,自己就不妨多说点。

“寒生,听说过朱元璋‘活葬母’的故事么?明代开国皇帝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相持不下,刘伯温在江西见到一卧龙岗,以为山势盘旋如卧龙,而且于龙额处发现一处太极晕。由于战争的需要,他力主朱元璋赶快营葬,以求速发压过陈友谅。可是朱家并无枯柩可以营葬,为此朱元璋整日里愁眉不展。这天,他双目失明的寡母,听见儿子在唉声叹气,以为前方战事失利,于是便劝儿子不要去争权夺利、争地争城,并说‘我们朱家祖坟上没有帝王之气’。朱元璋则告诉母亲说,陈友谅家祖坟葬的是双凤朝阳的大穴,是出帝王的,而我们朱家祖坟无法与他抗衡。现在卧龙岗有一处盖过陈友谅的帝王大穴,只可惜朱家无枯柩可以营葬。瞎母听到这里,明白儿子的心思,便叫儿子前去营穴,次日寅时必可葬朱家的一个嫡亲祖先。朱元璋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照母亲的吩咐,把正穴挖好。到了寅时,瞎眼母亲让人搀扶着来了,穿戴整齐,摸索着走到墓穴里,直立不动,竟瞑目而逝。

“其母是肉身下葬,并没有棺柩束缚,因此发得很快,不久鄱阳湖大战,朱元璋彻底击垮陈友谅,奠定了帝王的根基。实际上,陈友谅家祖上九代行善,朱元璋家祖上十代被人欺,若不是太极晕压过了双凤朝阳,朱元璋也不可能成为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医生说完,摁灭了烟头。

第六章 太极晕

“哇,太极晕这么厉害啊!”寒生由衷地感叹道。

朱医生一面开始动手刨土,一面接着讲述太极晕的由来。

“自然界有五种颜色的土壤,白色为金,青色属木,黑色是水,红色为火,黄色则属土。太极晕呈圆形,直径丈许,其内自然生成这五色土,非常罕见。而且晕内土中还孕育有五色土卵,俗称‘土蛋’,蛋内中空,内里间或生有虫,形如蚕……”

“真有这么奇怪的地方?”寒生似有不信。

“等抽空带你去长长见识。”父亲许诺道。

寒生接过锄头,替换父亲刨土。

“有人晕倒啦!”竹林内传来妇女的喊叫声。

朱医生忙抓起药箱朝竹林里跑去,寒生也扔下锄头跟着去看。

村北头的李老二倒在了自家的祖坟前,在一旁声嘶力竭叫喊的是他的婆娘李二婶。

“小心,有黑气,带二婶去上风头。”父亲吩咐道。

寒生拉李二婶转到了上风头方向,见父亲打开药箱,取出药丸匆匆塞入李老二嘴里。

寒生脑袋歪来歪去地仔细观察着,可还是看不到那黑色的尸气。

“眯起眼睛,尽量用眼角的余光,要不经意地一瞥。”父亲告诉寒生道。

寒生按照父亲所说的方法眯起了眼睛,来回地瞥来瞥去,终于有一两次看到了弥散在墓坑里淡淡的几团黑气。

“我看到啦!”他高兴得喊了起来。

父亲微笑地望着寒生,轻轻扶起悠悠醒转的李老二,告诉他坟墓中有些污秽有毒的气体,要等尸气散尽后再行敛骨。

午后不久,寒生爷爷奶奶和母亲的尸骨都已经盛殓到了布口袋里。填好墓坑后,大黄狗跑在前面,父子俩带着先人遗骨返回家中。

晚饭时,父亲又指点了些堪舆观气之法,这孩子学医不成,习风水之术倒是有些奇禀异赋呢,他想。

夜深了,西屋里的寒生仍在挑灯夜读,越看越是吃惊,《青囊经》上记载的方子真是匪夷所思,而且对某些疑难病症用药都是一贴即愈。三更时分,寒生终于通读了一遍,掩卷长叹,他清楚,自己此生真的要像当年华佗一样,悬壶济世,浪迹江湖了。经书木匣收好后,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吹熄了油灯,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清晨,父亲咚咚敲响西屋的房门。

“今天给先人骨殖落葬,快起来。”父亲隔着门道。

寒生揉着眼睛爬起来,还在连连地哈欠。

早饭时,寒生小声地问父亲:“老爹,你是不是想把曾祖和爷爷他们的骨殖葬到太极晕那儿去?”

“呸,亏你想得出来,咱家一世郎中,只想着解人以困,别无他求,若想荣华富贵,你曾祖早就进太极晕了。”父亲正色道。

“我可没那个意思,一世郎中倒也自在潇洒,我就想今生浪迹江湖,悬壶济世,解人以困。”寒生认真地说。

“唉,老爹明白你的心思,可是学医是要靠天赋的,否则就是一名庸医,会害死人的。你都二十岁了,却还是一事无成,我知道你不愿意种地,学医又无所成,本想教你青鸟堪舆之术,可是现今社会又没人信这个,你总得有门子手艺啊!”父亲教诲道。

寒生低头不语,心想,现在什么也不说,早晚有一天会叫老爹大吃一惊的。

饭后,父子俩带妥物什,寒生背上先人们的遗骨,出村向南山深处走去,大黄狗蹦蹦跳跳地跑在了前面。

婺源地处浙皖赣交界,属黄山延伸下来的丘陵地带,婺水由西北蜿蜒流向东南,自春秋战国起就是“吴楚分源”之地。婺源山高水远,交通不便,历史上一直是中原地区的官宦士族躲避战乱、归隐自然的落脚之地。公元4世纪初的晋代、9世纪末的唐朝末年和12世纪的南宋年间,三次来自中原的大规模人口迁徙,在皖南山区开始形成了星罗棋布的村落,南山村就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偏僻小村庄。

沿着南山北麓前行,父亲站在一座高岗上,手指着西北方向。

“风水术,古时候称作‘地理堪舆’,仰观天象,俯察山川水利,觅龙点穴。宋代风水大宗师赖布衣曾来过南山,就住在我们朱家祖先的家中。有天晚上,赖布衣与祖先月下对酌,说出了一个秘密。”父亲双眸眺望远方,仿佛回到了八百年前的宋代。

“什么秘密?”寒生追问道。

“太极晕。”父亲沉声道。

“老爹,快说呀。”寒生催促着。

“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当年赖布衣说,据他观察,黄山一阳一阴两条龙脉各向西北东南而来,阳龙直冲西北鄱阳湖而去,阴龙则蜿蜒东南至此地,是为潜龙。黄山为其老祖山,大鄣山为其少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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