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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血魂碑-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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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期期艾艾走出来说:“不可能不可能,我看见他时发现已经死得透了,这才去找村长的……真的死透了!”

“那这棺材板上的几个字是啷格回事?”我异常暴怒,像训龟儿子一般朝汉子怒吼。

汉子顺着我的手指看见棺材内壁上的文字和清和大师的手指,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比清和大师的脸庞还要惨白,呆了几秒钟,嗷地一声怪叫倒蹦到人群后面,抖嗦着嘴喃喃自语,“撞鬼了撞鬼了……这棺材明明是我收拾的……我下细看了,当时根本没么子字……撞鬼了撞鬼了……”

确实撞鬼了,照汉子所说,这“难留城”三个字难道是死了的清和大师躺在棺材中之后才划的?这不明显就是诈尸么?

“啷格回事儿啷格回事儿?”一个看上去很威严的汉子扒拉开人群挤进来,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高声大嗓吼道,“狗日的,我离开一哈哈儿,就闹出日古子事情来了?你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搞么的?不晓得死者为大么?敢掀棺材盖子,我看是无法无天了!”这汉子气急败坏,毫不客气地指着我们一通乱吼。(一哈哈儿:一会儿)

“村长……”先前那汉子像遇到救星,爬出来哭丧着脸说。

“爬开!”村长怒喝一声,“搞这么卵屎点儿事都弄不好!”那汉子语气一滞,有点畏惧地看着这个被称作村长的人。

“你,你,你,”村长指着几个彪形大汉,“还杵在那里搓卵嗦?还不把盖盖抬起来安上去?”那向个大汉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去抬棺盖。

村长看向棺材,换了一个非常温婉虔诚的口气,“大师,你莫怪这几个胎毛都没褪干净的小屁孩哈,他们不懂事,惊扰了您老人家,我这就安排人给你烧香烧纸,您家就安心地去吧……”我气得直差屁股冒烟,先前像训龟儿子训那汉子,谁知报应来得太快,现在我们被村长训得像龟儿子,还落了个“小屁孩”的名声……格老子的!

我和满鸟鸟正准备发飙,却看见一溜冷冷的眼光,显然周围的人有了村长撑腰,不打算再由我们几个胡作非为了。我蔫蔫地叹口气,目光示意满鸟鸟千万别轻举妄动,这帮伙计虽然与清和大师非亲非故(还记得艄公说他是孤佬和尚么?),但好歹都是本方本土的,把他们惹麻堂了肯定没什么好果子给我们吃。再说,我们掀棺盖惊扰死人确实是头脑发热意气用事了。

我费了好大劲才扯开趴在棺沿上的覃瓶儿和花儿,趁一众汉子吆三喝四规整清和大师的棺材,和满鸟鸟悄悄溜出难留庙。

刚出庙门,就听里面跳撒尔嗬的声音传来,“喝了山神的酒哇,敬了山神的香,扯起动天的皮鼓噻,白虎进了山岗……跳撒尔嗬哟喂……”这后一声显然是众人帮腔,声音洪亮粗犷,整齐划一!

我听见“白虎”二字,脚步一停,满鸟鸟却推着我向前走,“有么看的?不就是些‘猴子爬岩’、‘狗撒尿’、‘狗连裆’的动作么?——安哥现在还不晓得在哪里呢?”我阴着好笑,这背时东西怎么光记得这几个动作,明明还有“凤凰展翅”、“犀牛望月”、“猛虎下山”、“虎抱头”、“燕儿含泥”、“乡姑筛箩”这些动作嘛!不过,我现在才懒得跟他理论。

我们谁都不知道,就在满鸟鸟推我走的那一霎那,难留庙背后有一伙行踪诡秘的人匆匆离开了,随之不久,另一条黑影尾随而去。

覃瓶儿和花儿都不肯离开,神情非常萎靡,我一下子也不晓得何去何从,正茫然间,村长跳出庙门,扯着嗓子喊:“跑么子跑?你们惊扰了清和大师,就想轻容易跑脱?”我吓了一跳,同时心头一亮,这老和洞还真是清和大师。

“啷格?你想要怎样?”我拦在覃瓶儿和花儿前不甘示弱地说。

村长身形一停,放缓语气说:“你们跟清和大师是么关系?那个妹娃儿啷格哭得恁个伤心?”

我见村长的暴脾气消融,只得简短地把清和大师和覃瓶儿的关系含糊地说了一遍。“对了,这清和大师究竟是么来历?他一直住在这难留庙么?他以前有没有出过远门?”我问道。

“他老人家前几天才回来,我有好长时间没看见他了,唉,谁晓得一回来就仙逝了呢?落叶归根落叶归根啊,他老人家一向是行踪不定的,你说这个妹娃儿是他捡来养大的倒真有可能,怪不得她哭得恁个伤心哩!”村长吸着气说。

我看了一眼怀中的覃瓶儿,蔫蔫的一点精神都没有,说:“算了,我们就不再进去了,请你们把老人的后事安排好吧,我们现在急着找人,等人找到了,我们会去他老人家坟上磕几个头。”

村长点点头,“也好——你们在找什么人?”

第三十一章 树洞温情

我见村长不像先前那样暴跳如雷,同时也没太多时间可以耽搁,于是把寄爷的相貌说了一遍,同时还简单描述了一下那个神秘的高鼻梁外国老头。村长听完一拍大腿,“刚刚我还见过这几个人嘛!”

“在哪里?”我悚然动容。

“刚刚你们大闹灵堂的时候,他们不是在庙侧厅看你们瞎闹吗?你们出来时,他们几个都朝那个方向走哒!”村长一指难留庙背后的大山说。

“真的?”

“我哄你们搞么事?他们是一前一后走的!”(哄:骗)

“谢了!”我匆匆说了一声,背起覃瓶儿,吆喝着花儿,迈开两腿就朝山上跑,一边跑一边想,寄爷和那伙外国人搞在一起干什么呢?难道他在跟踪那伙外国人?难道那伙外国人真是当年“制造”覃瓶儿的那帮人?这可他妈的……他妈的……急死个人了。

满鸟鸟也跟在我后面跑,村长喊都没喊住。

此时天已黑透,而且看样子似乎要下雨了,有闷雷从天边传来。我背着覃瓶儿喘气如雷。

跑出去很远,有些微的凉风吹拂在我发烫的额头上,我此时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此山如此之大,我们去那里找寄爷和那伙外国人呢?而且我此时有点懊恼,“难留城”这三个字一直在我脑海萦绕,但是它始终像薄雾一般很飘渺很诡异,弄得我想抓抓不着,想赶赶不走,此时头脑稍微冷静,我才想起,清和大师在棺材壁上留下的三个字是不是隐藏着什么呢?或许就是梭椤神树所在的位置?看样子这三个字确实是一个地址。应该说,血魂碑事件中,这个人起着非常关键的作用,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覃瓶儿能到硒都来,也是得了他的嘱咐,如此说来这清和大师肯定知道那个流传千年的任务。但是,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另有玄机,我们与这个神秘的和尚擦肩而过,仅仅留下三个莫名其妙的字,把事情弄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我越来越后悔,早如果头脑不发热的话,应该找村长好好打听一下,至少应该问清楚“难留城”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个地址,这个地方又在哪里?作为本方本土人而且年纪也不小,应该多少晓得一些当地的地形和典故才对。此时再回去找,显然不太现实,而且当我回头一望的时候,不得不悲哀地发现,我们迷路了,难留庙的灯光和锣鼓声早已消失怠尽,眼前鬼影幢幢,天上阴云密布,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满鸟鸟体力过硬,跟在我身后没有拉下,不过听声音也知道这伙计累得够呛,喘气的声音几乎要盖住晚风吹拂在杂树荆棘上唰唰声。

花儿起初虽然慢慢腾腾,一步三回头,但此时早已爬在我前面,我看不清他的身影,只听见它钻进草丛的哗哗声和嘿嘿的出气声。我有点怀疑,从腾龙洞出来,花儿一路奔清江大峡谷而来,莫非不是为追踪寄爷而是冥冥中察觉清和大师已死?

这些事我根本想不明白,而且我此时也根本没时间去想明白,我现在着急的是,寄爷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跟着那伙外国人?那伙外国人究竟有什么企图?难道真是在找梭椤神树吗?难道当年他们“制造”出覃瓶儿,最终的目的就是为找这棵梭椤神树?那他们与历史上的巴务相有何关联?

我头乱如麻,扯起嗓子对着黑黢黢的大山大吼一声:“啊——”

这一吼把覃瓶儿吼清醒了,见我背着她,挣扎着下地,脚步有些发虚,我只好使力扶着她。

满鸟鸟也被这一吼震出了精神,掏出一支烟点上,烟头一黑暗一亮一暗,半晌才说:“我们恁个乱撞不是个办法……对哒,你啷格像鬼打慌了?”说完不待我回答,他继续说道:“这样,我在前面开路,你扶着瓶儿跟着,安哥在这大山之中行走,肯定要打火把,我看看能不能看见火光?”

我心里暗骂满鸟鸟鬼扯,寄爷如果真在跟踪那伙外国人,岂会明火执杖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过此时我已基本没心情跟他瞎扯蛋,我们已经慌不择路,前面荆棘丛生,有这么一个大块头在前方打头,也省得把覃瓶儿如花似玉的脸庞划得伤痕累累了。

“行!”我简短说道,“我们边走边看!”

满鸟鸟也不再多话,因为没时间让他废话了,天已经在淅淅沥沥地下雨,虽然是六月间,但在这山风劲吹的荒山中,感觉身上还是有点寒意——或许并不是身体表面感觉冷而是心里有点凄凉的缘故。

没有在荒山野岭特别是雨中的荒山野岭行走过的人,是永远不知道其中的苦楚。我们虽然穿着长裤,但小腿上还是被尖利的荆棘划得伤痕累累,伤口被那草丛上的水珠一浸,火辣辣有如火烧,身上的衣服也已湿透,又冷又饿又乏,弄得我们心力憔悴狼狈不堪。

刚打算找个稍微干燥的地方,比如某个树荫浓厚的大树下歇歇气,满鸟鸟忽然低沉着声音说:“停,对面好像有火光!!”

我陡然驻足,“哪里?”

“那里——格老子的,啷格又不见了?”

我徒劳地睁大眼睛,摸着满鸟鸟的手臂看过去,天地一片漆黑,哪有一丝一毫的光亮?“瓶儿,你看见了吗?”我有点疑惑。

“没有。”覃瓶儿声音有点孱弱,显然累得不轻,当然,也有伤心的成分在里面。

满鸟鸟无奈地咋呼开了,“我先就说先找个地方‘歹’点饭再说,哪晓得你屋弟娃儿非得跑去那背时的难留庙大闹灵堂,结果惹出一屁股的事情,这下好了呐,莫说吃饭,吃屎都没人屙——行了,我看瓶儿也累惨了,你们找个地方先歇哈,我去前面找找安哥,顺便看看能不能搞两只山鸡啊什么的回来填肚子。”

我还没说话,满鸟鸟已显得极不耐烦,悉悉嗦嗦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前边有根泡桐树,树根那里有个树洞,你们先去那里躲哈雨,我找到安哥后就回来,行不?”说完不等我作出指示,腰一躬钻进树丛中不见了,花儿这伙计不晓得早跑哪去了,这段时间表现得很反常。

我恨得牙咬咬,张口就骂:“妈那个巴子,鬼打慌了嗦?抢着去投胎嗦?还没等我发话就跑哒!”也不晓得满鸟鸟听没听见,天地之间只剩下雨打树叶的唰唰声。

我本来是想去撵满鸟鸟的,但想到覃瓶儿这个千娇百媚的妹娃儿跟着两个大男人在细雨中的荒山野岭奔波了这么久,既没吃饭又没喝水,体力已经严重透支,而且清和大师之死对她打击太大,几管齐下,现在想要她挪动一步都十分困难了。

其实我也差不多,只是在覃瓶儿面前不好透露,害怕再给她造成不必要的暇想。

我好不容易才把覃瓶儿连拉带抱弄到满鸟鸟说的那棵泡桐树下,打燃火机一看,果然树根下部有一个树洞,但树洞好像最多只能容下一个人。我把打火机伸进树洞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便毫不犹豫把覃瓶儿塞了进去,“我守在外面,你在里面好好歇歇,等满鸟鸟找到寄爷后我们再作打算吧。”

“不行,外面要淋雨!”覃瓶儿挣扎着想爬出树洞。

“别,别,这雨不大,树根还比较干燥,我人糙皮厚的,没事!”

覃瓶儿在树洞里摸索一阵,顺手扔出一些东西,接着说:“进来吧,我把里面清理了下,应该可以容下两个人。”

我还想推辞,覃瓶儿徒然提高声音,“进来!”

我吓了一跳,这可是覃瓶儿第一次对我这么不客气,一下子弄得我张皇失措,居然不敢犟嘴,乖乖挤进树洞。——郁闷!我怎么变得像那些患“妻管严”的男人了?

实际上,那树洞根本容不下两个人,等我进去后覃瓶儿就钻出来等我坐稳后又爬了进去,结果就坐在我怀里了,开始时还把我弄得手足无措,后来手实在没地方放,所以我也大着胆子把覃瓶儿搂在怀里,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覃瓶儿放得开,紧紧贴在我怀里,幽幽叹了口气打破沉默,“你的怀抱真舒服啊,真想永远这样子。”

我呵呵一笑,“我们以后有的是日子,怕个铲铲哟!”覃瓶儿沉默了一会,“唉,谁说得清楚以后呢?有这一刻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为个傻妹娃儿,”我爱怜地摸着她的脸,“怎么老是多愁善感呢?你莫看今天晚上黑得吓死人,明天早晨太阳还不照样升起么?别想了,好好休息一下吧,我抱着你!绝不离开!”

覃瓶儿没说话,只是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鹰,你会恨我么?”

“这话说的,我疼你还没不及哩,怎么会恨你?”

“我把你拖入这么个泥潭,好几次都差点让你丢了命,想起来就令我心不安!”

“没事没事,这是我自愿的!竭诚为美女服务是我一生的宗旨!”覃瓶儿并没被我的俏皮话逗笑,反而又幽幽地叹了口气,小手温柔地摸着我的额头,弄得我既有些尴尬又有些幸福,幸好黑暗中覃瓶儿不会看见我绯红的脸。

“你说,我们能找梭椤树吗?我真希望早点找到,完成那个任务,然后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反正我是个没任何亲人的孤儿了。”

覃瓶儿的话说得我心里很凄然,我紧紧搂着她,“这不还有我吗?我一辈子就是你的亲人,最亲密的亲人!我们完成应该完成的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覃瓶儿没话说,只是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脑袋搭在我的胸膛上听着我强劲而热烈的心跳。

这一夜,满鸟鸟和花儿再没回来,寄爷也不见任何踪影。

我永远没想到,这个夜晚,这个漆黑的夜晚,这个下着细雨的漆黑的夜晚,这个夜晚我和覃瓶儿默默流淌的温情,这个仅能容纳一个的人树洞,成了我一生最痛苦的回忆。

第三十二章 白衣人

(这几天甲流闹得很凶,穷于应付,因此断更了几天,今天集中更新五章)

静谧漆黑的雨夜,软玉温香满怀,虽然我的肚子确实饿得不行,但由于连日来奔波不停,加上一个又一个疑团涌现出来,弄得我身心十分疲惫,所以,不久我就变得眼神迷朦起来,很快就睡着了。

神游天际之间,我突然感觉一阵奇冷袭来,两眼一下子睁开。怀中的覃瓶儿还在安静地睡着,呼吸均匀平稳。我有点奇怪,我与覃瓶儿相偎相依,又藏身于避风避雨的树洞中,这种奇特的冷感从何而来呢?

我想掏出一支烟平息一下心情,可是覃瓶儿把我紧紧搂住,树洞十分狭窄,我根本无法动弹,只得无可奈何地叹口气,两眼望向树洞之外,想看看外面的情形。就在我的目光望向漆黑的山间时,我突然就明白那阵奇冷来自何处。

天地本来十分漆黑,但我的目光却落在一个人身上。我根本无法看清这个人的面貌,只清晰地看见他一袭白衣,静静站在离树洞两三米远的地方。这种情形很奇特很古怪,本来吧,既然是在漆黑的夜晚,所以就没有光,甚至连微弱的闪电光都没有,我怎么能看见东西呢?但是那个人,那个一袭白衣的人,在我眼中,除了面目之外,一切都看得十分分明,他就像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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