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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皮-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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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对一个拥有相当资产的生意人来说,每天属于自己的时间少之又少,王仲恺陪伴安安甚至回家的时间要比常人吝啬得多。湖滨浴场是个极好的休闲场所,也是他买这栋别墅的最重要的原因,为此,付出了高额的房款。遗憾的是,安安从小怵水,根本不会游泳,只是远远地把湖水当风景欣赏,现在可慧来了,游泳逐渐成为一种享受。  
在水中,可慧似乎成为一条鱼,游走与湖水的深处,他只是沉迷于追逐的乐趣,虽然他不肯承认,但越来越急迫的企盼似乎只为这么短短的一小时。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可慧接到一个演出任务,外出了十来天,他觉出失落,湖水似乎没来由的枯涩。  
当又一次听到可慧的声音时,是在客厅里,可慧正在气愤地诉说着什么,安安正在劝慰她,“算了算了。”   
可慧的声音尖锐而高亢,“凭什么,大热天辛辛苦苦跑了十来天,想赖帐,没门。”   
王仲恺立即明白,可慧的演出报酬出了问题,跟着一群小虾米白忙活了几天,如今人家装孬想赖帐,列举出演出场地、税、交通什么一大堆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费用,早先许诺的全泡汤了。不过似乎穴头和一两个小腕手里落得不算少,苦就苦住她们这些要名没名出一身臭汗,从头到尾跳满场的小角色。她气得眼泪哗哗流,原来也有这样的事,只不过好歹还给几个,也就忍气吞声了,这回钱一分没挣着,只是吃了几顿不照时的免费盒饭。  
王仲恺一听,火气上升,“还有这事儿,你不会告他们?”   
可慧脸一寒,“我去告谁?我能告赢?就算告赢了,我以后还吃不吃这碗饭了?”   
安安劝她,“是啊,以后小心点,跟信誉好的班子出去。”   
可慧点点头,郁郁地上楼睡觉了。王仲恺破天荒地没有下湖游泳,在客厅里跟妻子闲唠,“真是够气人的,这还是不是个法制社会了?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   
安安用眼角暼着他,“算了,现在这世道,人一个个急功近利,你能怎么办?”   
过了几天,报纸的娱乐版上刊登了一篇写实文章,标题是粗黑体,压着几个血乎拉哒的碎字,xx内幕,主要揭露的就是可慧跟的这个团演出拖欠演员工资的内幕,安安招呼可慧,两人眉开眼笑,活该!  开学后,气候渐渐地凉爽,演出的黄金季节开始了,大大小小的草台班子都开始撒欢似巡演,往年的可慧,演出的热季大都在这一段时间爱女,忙得马不停蹄精疲力竭,而今年,没有一个班子跟她联系,她只好平静地做着模特,心里却烦躁不已。  
终于,她忍不住跟一个熟悉的穴头打电话,对方阴阳怪气,“有人了,我可不敢用你,万一对不住你,你捅到报社,我以后还做不做了。”她唯唯地挂了电话。连着拨了几个号码后,才算彻底明白,报纸上的那篇内幕是王仲恺找人写的,事发后,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人人都知道王仲恺是她的朋友,虽然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了,可也没人敢用她了,她气得嘴唇都咬青了。  
王仲恺知道后自然是痛悔不已,他跟一些剧团打招呼,开始的时候都很热心,只不过最后都会以定员超编推托。其实他自己也明白,最近三五年,正而八经的大剧团根本就没有进过新人。  
躺在床上他思前想后,翻来覆去睡不着,跟安安商量,“要不,让可慧进达成吧?”   
安安看了他好一会儿,转过身去,眼睛看着手中的书,“不太好吧?她没有专业。”   
王仲恺急急争辩,“她可以先到公关部做一段时间。”   
好长时间,安安只是翻着手中的书,没有说话,熄灯的时候,她硬梆梆地撩了一句,“不行。”   王仲恺觉得气逊力短,只觉得心虚,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对方手里,一晚上没有再说一句话。  
过了两天,他到家的时候,发觉客厅里只有安安一个人,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忍不住,“可慧呢?”   
安安看着电视屏幕故作轻松,“她搬回去了。”   
他不再说话,点上烟,一支接着一支。  
去了美术学院,有学生说,可慧前几天辞掉工作,不作模特了。他脑子一冷,按照纸条上抄的地址,驱车前往她的住处。可慧租住的民房在城乡结合部,路面坑洼不平,积着一汪汪的黑水,他下车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苍蝇“嗡”地一声飞了起来,可慧象是一个剥了壳的荔枝,鲜嫩水灵地立在一个剥落了油漆的门前,院子里横七竖八的绳子,和上面挂着的污渍渍的衣服和小孩子的尿布半掩着她的脸。  王仲恺一阵心酸,他们来到一家小餐厅,可慧长长的卷发傲然堆积在那张艳丽的脸旁,冰冷的目光令他不寒而栗,“你有什么打算?”   
可慧自嘲地摇摇头,“再等一段时间,如果不行,就走,去别的地方。”   
王仲恺说,“不要走,你明天到公司找我,我帮你想办法。”   
她的眼睛一亮,瞬间又熄灭了,一声冷笑“你太太不会答应的。”   
王仲恺忽然想起了什么,拨了个电话,他愉快地说,“成了,你可以去我朋友的公司。”可慧的眼睛温和地笑了起来,“谢谢你,仲恺。”   
桌子上留下了个空落的酒瓶,他们记不清自己说了些什么,搭着肩膀摇摇晃晃走出来,马路边的霓虹灯闪着暧昧的昏黄。在车子里,他醉醺醺地吻她,她热烈地回应,她说她爱他,从见他的第一眼,他说他也是,口齿不清地说些无关紧要的话。猛然间他的头被推开,狠狠的撞在车窗上,可慧呜咽着推开车门,逃了出去。他追上去,把她拖进车子,车子踉踉跄跄地向前开着,路途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长,他们进了一家套房,似乎荒漠里饥渴的旅人,急切地撕扯着对方的衣服,一次次地拥有对方,象醉心于角色游戏中的孩子,痴迷而贪婪。王仲恺觉得自己从来也没说过那么多的话,最后能记起的似乎是自己被狠狠地推倒在地,可慧眼泪汪汪模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你走,你给我走。”     
在城市的另一边,他为可慧买了一套公寓,于是一切便成了习惯,过不了两天,他们就会见上一面,象所有偷情的人一样,刺激地投入,可慧时不时会暴躁地推开他,或是哀怨地望着他,他的心里就会针扎似地痛一下,然后眼前静静飘过安安沉静的面孔,强迫自己有意识移开,不再去想。
“三个月前,她给我打了电话,说要离开这座让她伤心的城市。”王仲恺看着街头掠过的少妇和青年,“从那以后,她从我身边离开,我再也没见过她。”他望着九九,“我跑遍了整座城市,到处打听,再也没有消息,她忽然蒸发了。”      
九九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安安知道这些吗?”     
王仲恺低垂着头,“我不清楚,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猜不透她的心事。可慧不同,可慧象块玻璃,清澈见底。”他仰起脸叹息着,“得知我幸,失之我命!”     
九九叹息似地冷笑,“是吗?”那块疤痕忽然痒痒地跳动起来,象是有了预感,她站起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果然,那块元宝形的长命锁印记又凸现了,边缘的纹路比上一次更清晰,殷红似血,有几点似血迹隐隐渗出,中间的篆字清晰地显现出来,她仔细看着,用手指蘸着水在洗手台上临摹着,不差分毫的时候,她来到餐桌旁。    
不看王仲恺疑惑的眼光,用手蘸着杯子里的咖啡,她在桌子上把那个篆字写了下来,他仔细地看着,在自己的面前比划着,“好像是‘范’。” 
她起身告辞,也许应该联系柳望南了,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无论什么原因的疾病,似乎都没有如此强大的威力,造成如此规则的斑纹,虽然不能肯定,但在没有更好理由解释的情况下,她只好相信,她或许中了所谓的“符咒”。  
腿上的跳动似乎越发迅速,九九不时低下身,佯装发现什么似地扫一眼,她边走边拨电话,忙音忙音,绕过广场的边缘,她转入一条偏僻的街道,继续呼叫,仍然是忙音,***,柳望南你长在电话线上了吗?    
若真是所谓的符咒,我得罪谁了?我能得罪谁?我这里虽然没什么朋友,可也绝对不会有仇人,谁会惦记自己呢?她心头忽然涌起一阵伤感,猛然间觉察出自己的渺小和卑微,我只是比可慧多了一份固定的工作,勉强糊口而已,其他的又有什么分别呢?手机响了的时候,她正沿着人行道向一家竖着大遮阳伞的冷饮摊点走去,一定是柳望南,急不可待打开,竟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迟疑了片刻,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你好,哪位?”     
话筒里传出了一个苍老却清扬的声音,“我是马傅年,”她脑子里旋转了片刻,还是茫然不知所措,只好尴尬地“唔”了一声,“给你们剧团作过评委。”她想起了那头白发,立刻兴奋起来,我被评上了?马上觉出不合理之处,若是有结果了,通知自己的应该是剧团,而绝不会是评委。    
马傅年的声音象孩子一般兴奋,哈哈笑着,“我找到你那首《菩萨蛮》的出处了,发现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九九的好奇心被吊了起来,“什么?”她看到一辆汽车从马路对面开过来,“我们约个地方,玛雅音乐酒吧,行吗?”      
马傅年愉快地答应了,“好的,我马上过去。” 她扣下电话,站在冷饮摊前,掏出钱包,站在冰柜的透明玻璃面上,搜寻着冰淇淋,然后她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和着夏季闷热的空气,身体细小的汗毛蠢蠢欲动,她似乎被热浪推进了一个相对迟钝的空间,摊主的尖锐嗓音提醒她进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时刻,于是回头,惊讶地张大了嘴,终于在身体被那辆横过来的汽车碰到的瞬间,跳向了拐角一处宽阔地带,脚下被什么东西带了一下,摔倒在地,却终于躲开了肢体可能遭受的机械性外力破坏。    
汽车撞翻了遮阳伞,撞向冰柜,冰柜随即歪倒下去,透明的大门被孤零零地甩向一边,于是,酸奶骨碌碌滚了一地,冰淇淋片刻间瘫软在地。    
交警过来的时候,她四肢软绵绵的,迈不动步子,摊主在破口大骂,四周围过来一群人,唧唧喳喳。汽车的运行路线非常奇怪,小心翼翼地穿过马路,在不远入口处开上人行道,似乎是在找停车位,忽然加大油门,向冷饮摊点冲过来,撞翻了冰柜,然后在众多愕然的眼光中从容离去。    
没有人注意九九,甚至连口录也有人替她回答,随着交警事故登记本上记下的越多,她心里越恐慌,众多的人证物证指明,这似乎是一起故意肇事案,是巧合还是?难道?    
匆匆赶到玛雅的时候,马傅年已经焦急地等候多时了。老人招手,马上进入正题,“九九,我给你哼一段,你听听……      
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  翠钿压脸,寂寞香闺掩。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      ……     
又是一首《菩萨蛮》,词的内容不一样,马傅年得意地望着九九,“这是温庭筠的词,有什么感受?”曲调和她演唱的基本接近,和柳望南演唱的几乎一模一样。      
“我查了大量的史料,这首词流传在大约五六百年前的明朝时期,在青楼和民间广为流传,你的《菩萨蛮》套用的就是这个曲子。” 老人的表情纯真得如同第一次戴上红领巾的少先队员,“这首曲子的风格和我们剧种有血缘关系,结尾部分的处理方式现在我们现在还常用。”     
“第一次听见就觉得亲切,最近一段时间我终于查到了。这首曲子的作者你猜是谁?”老人忽然转了话题,“演唱给你的朋友是叫柳望南吗?”      
九九点点头。     
“我奇怪的就是这个,”老人目光炯炯地望着她,“这首词的曲作者就是在当时极负盛名的琴师柳望南。” 九九抚摸着左腿,皮肤似乎早已复原,指尖扫过象缎子一样光滑,她听得见内心最深处那根弦叮咚一声被碰断了,空落落地漂浮在胸中,没有着落,于是楞楞地坐在那里不知该想些什么。马傅年打量着周边的环境,“不可思议的巧合,我猜他和这位琴师应该有些渊源。”     
“这个酒吧不错,在报纸上见过采访你的文章,不错不错,民族音乐流传的一种形式。”马傅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选拔那天你演的不错,我和旁边的李老师都投了你的票,你找人说说去,应该有希望。”他盯着门口进来的王仲恺,眼睛眯了起来。    
九九踏上小舞台,于是那段熟悉的旋律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回旋,她没完没了地唱着那首《菩萨蛮》,似乎顾不上客人的烦躁和厌倦,也没注意老板扭曲了的脸,自然也看不到马傅年走向王仲恺的台子,坐在一起聊着什么,她甚至忘了自己是怎么坐上出租回来的。    
路灯摇曳不定,嗡嗡声是飞舞着的蛾子。走廊里微弱的灯光忽然消失不见,漆黑一片。她迈出左脚试探着,亦步亦趋,才踏上两三级台阶,便感到左腿的印记似乎“呼”地凸了起来,别别地跳动,于是内心一阵狂噪,不安的感觉弥漫了全身。她能清楚地嗅到空气里的危险气息,甚至辨别出黑暗里埋伏着不止一个人,她明白自己掉进了一个极深的陷井,在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已经被一个人打倒在地,随即头部便遭到硬物的撞击,热乎乎的东西顺着眉梢流到了脸颊,她下意识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咸咸的腥味,是血,她瘫倒在走廊里,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看到自己躺在床上,眼前的面孔由模糊逐渐清晰,意识恢复的时候她想起了一切,声音暗哑恐惧,“你走,快走!”她用胳膊肘支起上半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你怎么进来的?”     
柳望南慌忙打开手提包,取出里面的钥匙晃了一下,“你的钥匙,我来的时候,你躺在楼梯上,有三个人袭击你。”他随即关切地俯下身来,“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受了皮外伤,你感觉怎么样?”     九九摸了摸头上的绷带,包扎得规规矩矩非常专业,对于一个外科医生来说,这几乎不算是什么技术问题。“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她长长地呼了口气,想起了下午的交通事故,“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想不通,真的有人想要我死?难道真是你说的那个‘符咒’?”     
柳望南脸色变了,神情抑郁,“但是,怎么可能?她应该死了的。”   
就像是准备结婚的新娘,在婚礼举办之前,总有事情忙不完,而到了典礼这一天,一切便也安顿下来。九九忽然镇定起来,似乎一切都置之度外,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怕过这个男人,内心的恐乱其实只是另一份忐忑罢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也不想知道那么多。    
她把后背倚靠在床头上,于是面部便被笼罩在男人的阴影里,她仔细分辨着,有一条影子若隐若现,似乎轻轻一口气就能吹散,象是寒冷冬季里淡淡的呼吸。她扭头看看自己身体一侧,影子浓厚而宽阔,被灯光拉的又长又重,贴近身体的部位黑漆如墨。    
她的脸上露出坚毅,“告诉我,她是谁?你是谁?柳望兰是谁?‘符咒’是什么?”      
柳望南脸色一怔,坐下来,“你终于知道了。”     
她忽然展颜一笑,带动了伤口,咧了咧嘴,“五六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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