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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皮-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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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放松了表情,笑了,“当然。”   
两个女同学挨过来,“好好地把头发盘起来?” “穿这么多,捂痱子啊。” 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疙瘩没了,老天,九九,你皮肤这么好,用的啥好东西啊?”   
九九心中一动,难道自己真的变了?因为植皮?她支支吾吾把话题岔开,倒上一杯啤酒,加入闲聊之中。  
人同命不同,一个男生娶了一个有钱的老婆,开了好几家酒楼,如今春风得意,门口的宝马就是他的坐骑。九九看到其他同学脸色一暗,知道大多数人都和自己一样,混得不怎么景气,如今吃戏曲饭没有转行的大部分都朝不保夕,一败涂地,能成明星的本来就稀罕,他们学乐器的就更是摸不着门路了。  几杯酒下肚,大家凑在一起,开始议论当今跟器乐有关的名人,这两年的冯晓泉夫妇,早些年的成方圆、程琳,说起当今流行乐坛的十二乐坊,大家的话题开始多起来,学的都是民乐,瞧瞧人家,几个人赞叹不已,然后就有人起哄,咱们也组织一个乐队试试。  
酒吧的小舞台这会儿空着,几个人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开始向台上挤去,大款同学把汽车后备箱里的二胡取了过来,开始在灯光下摇摆。调子虽然是专业的,但声音却是标准的业余初段,粗粗轧轧,再加上不是表演的出身,身段和形象也邋邋遢遢,根本不成气候,几个人灰心冷意地坐回了位置。  
九九的脸上发烧,几杯啤酒给了她一种冲动,她夺过二胡,摇晃着踏上了那个小舞台。当第一个高亢的音符从她嘴里发出时,自己也吓了一跳,然后她一首接着一首,流行歌曲、民族歌曲,甚至还唱了几段戏曲,时而悠扬时而凄婉时而活泼的二胡伴奏,把她自己感动得泪眼婆娑,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掌声,来自她的同学、酒吧服务生,还有一些陆陆续续进来的客人,她似乎想到一点什么,思绪却如泥鳅一般滑溜溜地跑开了。  
他们挥手道了别,给酒吧老板留了电话,街头已经缀满了霓虹灯,九九挤上拥挤的夜班车,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安安阿姨。”她回头一看,不禁笑了,“宝贝,你认错人了。”女孩的母亲奇怪地说“对不起。” 直到她下了车,母女俩还在不停地打量着。   
安安?谁是安安?
九九甩了甩头,用鼻子嗅了嗅,然后蹙蹙眉,身上汗味浓郁,快要发酵了。她滑进浴盆,抚摸着自己的身体,那块雪白的皮肤像是一丛爬墙虎,永不停歇地在她的身体表面攀爬着,只是半个多月的时间,爬满了左腿、爬过了右腿,攀上了小腹,现在,来到了她饱满的胸部,她在等待,也许过不了多久,她的皮肤就真的会洁白无瑕了。  
九九百无聊赖,在屋子里晃来晃去,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竟然有一种期待的兴奋,那个混蛋男人的新女友弄不好嫌弃他有狐臭,不要他了。三年的时间啊,没准这小子后悔了,他妈的,好马不吃回头草,再好的布料也要当块抹布给扔掉。  
打开门,外面站的竟然是柳望南,她一阵失落,“来要钱吗?还没完全好呢。”   
柳望南迷迷离离地看着她,发出叹息一样的声音,“望……”忽然间清醒了,“九九。”情绪也逐渐平静,“我来看看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他低下头察看她裸露的部位,九九的身上套着一件吊带睡袍,下巴以下的皮肤晶莹胜雪,只有面部的肤色有些灰暗,他点了点头,“再有两三天就行了。”   
九九抬手准备推开他,柳望南慌忙移开了身体,她觉得指尖似乎触到了一块坚冰,阴凉刺骨,心里不禁“咚咚”跳了两下,奇怪地皱了一下眉头,“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过几天来拿吧。”柳望南点了点头,远远地望着桌子上的二胡,不再说话。  
九九忽然兴奋起来,她取出二胡,擦上松香,固定在腰上,“我给你唱首歌。”当嗯嗯唉唉的歌声响起时,柳望南注视着她腰上的二胡,用新奇的目光追逐着她的身影,然后露出了笑容,和着音乐的节奏点头叩掌。  
“怎么样?”九九解下二胡,“你也来一个。”   
柳望南接过二胡,推拖着,“我不会唱歌。”   
九九白了他一眼,“《月亮代表我的心》、《甜蜜蜜》什么的总会吧?”   
柳望南摇摇头,停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试了试音准,润润嗓子,“我给你唱个曲子吧。”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有书无雁寄,初夏槐风细。家在落霞边,愁逢江月圆。”   
九九沉吟半晌,兀自不语,这种忧怨、愁苦的心境和旋律完全吻合,再加上二胡独特的音质,淋漓尽致地流露出苍凉无奈的气息,浑然天成。  
柳望南收起弓子,“苏痒的《菩萨蛮》,我自己填的曲。”说完掩上房门离开了,远远传来一声叹息。九九猛然一激零,追了出去,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柳望南就像逝去的一阵风,悄然散去了。  她趴在茶几上,匆匆地在纸片上记下了那段谱子,轻轻地哼着,拉着二胡一小节一小节地记忆着,终于,她咬着嘴唇笑了起来,大功告成。  
躺在床上,她哼着这段旋律,只觉得嘴里发苦,眼睛潮湿,唉!完美的情感宣泄,柳望南简直是个谜,无论是技法还是别的,都属上上之选,他绝对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有时间一定要到团里问一问,没准是梨园子弟改行做了医生,真是可惜。  
九九赖在家里不再动弹,手机响起的时候,她正呆呆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傻笑呢。电话是玛雅音乐酒吧的老板打过来的,他希望九九能在酒吧表演,用二胡演唱的形式,若有兴趣,过去签个合约。  她看了看面部,肤色的分界线已经越过了眉梢,若隐若现的粉红涂满脸颊,看上去吹弹得破,说不出的洁净圆润。于是痛快地说,“再等两天,下周一,我们面谈。”   
她咧着嘴笑了,运气真的来了么?  
摆脱了束缚的肌肤跨入了自由自在的空间,九九第一次发觉裸露竟然如此之美妙,坦露的长臂,坦露的小腿,包括腰部的肌肤也被赤裸裸地暴露在艳阳里,似乎二十八年来从未如此放松,她坦然地迎接着周围灼热的目光,手里提着琴盒,骄傲地行走着。  
才聊了几句,九九就知道玛雅的老板是个标准的商人,每月1500元,外加500元车费和免费宵夜,她知道这是一个低得可怜的数字,他妈的,自己是个可怜的被剥削者,却无能为力。不过总比闲在家里吃死工资强一些,全当练练手艺,这个酒吧时常有一些艺术届名人和大佬出没,弄不好碰到机会大红大紫一把,或者钓到一个金龟婿,忽然间她想起了柳望南忧郁而苍白的脸,心里愣了一下。  
酒吧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到来,九九拿着二胡站在了小舞台上,流离的灯光打在她的身上,忽明忽暗,于是她洁白的脸变幻莫测,笼罩在久远的时代。她哼唱着、沉迷着,象是诉说自己的无奈,有一份挣扎似乎还有一份希冀,每支曲子开始的时候,她几乎无法摆脱和掩饰那种痴迷,无法徘徊在曲子之外,乐句与乐句之间,她竟然飞身而舞,似一个音乐的精灵。  
客人持续的掌声宣告着首次演出的成功,老板感叹自己眼光的敏锐,他知道三个月的试用期过后,自己就要付出多得多的金钱了。报纸上不慎显露的地方,寥寥数句介绍了玛雅音乐酒吧,提到了她的名字,众多名字中的一个,九九依然兴奋地翻来覆去。  
剧团里来了电话,赴外演出的节目选拔定在星期五,若有准备,近两天自由报名。她撂下电话开始生闷气,团里的大腕都有固定的琴师,无论技巧和经验都比自己强过太多,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跟自己联系过,去了也是生气。  
无聊之中,她哼起了那首《菩萨蛮》,于是那种伤感如潮水一般开始缠绕她,她心里一动,这首曲子哀怨委婉,几欲渗入骨髓,而那种回转纠葛伊声三叹的演唱风格似乎和自己熟悉的传统剧有解不开的渊源,像是源于同宗。若是对某些乐句重新处理,效果应该不错,似乎很合乎这次赴外演出的要求,忽然一阵激动,给剧团拨了个电话报了名。接电话似乎没有心理准备,结巴了半天,才哦哦地挂断了电话,她得意地扣下话筒。  
演唱形式既然脱离传统的模式,服装和化妆似乎也应该有所创新,九九打开时尚杂志,铺天盖地的都是卷曲的长发,她忽然灵机一动,若是用相对袒露的服装外加卷曲的长发,演绎这首凄美缠绵的曲子,一定会出现强烈的视觉对比,不如先到发廊做成卷发,试试效果。  
小舞台上的九九似乎变了副模样,卷曲的长发覆过面颊,像橱窗里的展品,凭空地多了几分摇曳多姿,配着冷艳的晚妆,面部越发清冷,固执,似乎与台下的观众拉开了距离。  
踏出酒吧的时候,她忽然似虚脱了一般,缓缓向路边走去,今晚的演出似乎因了头发、服装,而变得别扭和不真切,难言的感觉令她困惑不已。  
她招了招手,车子滑靠过来,她把头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懒懒地报出地名,车子停下的时候,她掏出钱,“多少?”   
司机回过头,默不作声。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这辆宽敞的汽车,与平日乘坐的出租有很大不同,于是心慌意乱,呐呐低语,“对不起,我没注意。”   
男人仍然深深地望着她,“可慧,我终于见到你了。”   
九九恍惚了一下明白过来,这又是一位认错人的,真是怪事年年有,最近特别多。她关上车门,弯下腰,“对不起,你认错人了。”走进房间,站在阳台上,她看到男人的车子仍然停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缓驶出视线。  
望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觉出隐隐的不妥。她如今竟然拥有了一副大众面孔,忽然间有人像她,或者说她忽然很像某些人。只不过外表的变化对她的内心并无过多的影响,她依然是那个为明天的选拔演出发愁的九九。
城市的时代广场是个二层立体广场,傍晚去酒吧的路上,可以看到男女老少悠闲地漫步,音乐喷泉会奏响那些悠扬而熟悉的乐曲,绕广场而立的是新百大厦、人民文化宫、博物馆这座城市里最有名的建筑。  
下午的广场附近区域杂乱不堪,车辆驶入后,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九九望着车窗外蹿动的人群,额头渗出了汗滴,为即将到来的预选紧张,恍惚间,她看到一条黄色的横幅,挂在博物馆的侧门前,上面写着某某书画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内心轻轻拨动了一下,她苦恼地皱着眉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什么?  
到了剧团,见到她的微笑,同事无一例外尴尬地避开,她大声说,“我是九九啊!”哗啦一下子围过来一群人,上一眼下一眼地看着,似乎见到了最不可理喻的事情。于是,九九张开嘴巴,指着口中的蛀牙,“真的是我。”还有人半信半疑,她恼怒万分,“他妈的,真的是我。”人群终于一哄而散,信了信了,这是九九原汁原味的话。  
剧团请来的评委大都是戏剧界的名宿,报名的只有五个节目,能有一拼的似乎也只是一二个小有名气的腕儿,她几乎不在大家的考虑之内,外貌变了还算容易,功力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  九九抽到了5号,最后一个表演,她把自己关进化妆室,对着镜子化妆,打粉底、描眉、化眼,比平时的更为浓艳夸张一些,卷曲的头发蓬松地堆在肩上,最后穿上一条坦肩及地的演出服,内敛亦张扬。她站在舞台内侧,紧张地注视着台上台下的人。  
她上台的时候,评委们大都心有所属,看起来心不在焉。当如泣如诉的旋律响起时,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呆呆地凝视着舞台灯光里的九九,时而轻诉,时而舞动,飘忽轻灵,不着人间烟火。  ……   年时忆著花前醉,而今花落人憔悴。麦浪卷晴川,杜鹃声可怜。  
有书无雁寄,初夏槐风细。家在落霞边,愁逢江月圆。   ……   剧团里的震撼她下台就感觉到了,于是喜悦地跟大家道别,在剧团大门口,她看到那个白发清矍的叫马傅年的评委,“古曲新唱,谁的曲子?”   
九九笑了笑,“我的朋友,是个医生,叫柳望南。”   
马傅年掩饰不住满脸的惊奇 “医生?这是新曲?”   
她好奇地问,“你听说过吗?柳望南!”   
马傅年困惑地摇摇头,“这段曲子很特别,和咱们这个剧种早先流传下来的某些段子很相似。”   九九吃惊地说,“是吗?模仿的吧?我也觉得风格古朴。”   
远远驶过来一辆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她猛然住了口,马傅年抢过去,“兴会,王总。”男人握着对方伸出的手,“不客气,叫我王仲恺吧。”斜望着九九,对她笑了笑,“可慧,又见面了。”   两人唠了几句后,马傅年识趣地告辞。王仲恺面向九九,“可慧,很久没见了。”   
九九斜了他一眼,“您认错人了,我不是可慧,我是九九。”说完拎着乐器盒,靠近马路,扬起右手招呼出租,王仲恺追过来,“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九九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心急火燎地说,“玛雅。”老板约了一个报社记者,定在今晚演出前采访她,离约定时间已经不多了。  王仲恺拉开车门,“走吧,来得及。”   
九九犹豫了一下,登上了车。他们一踏进玛雅,酒吧老板就亲热地跟王仲恺打招呼,给记者作了介绍,于是,九九几乎立即后悔了与王仲恺的同行。记者开始热切地跟王仲恺交谈,她被冷落在一边。  九九终于明白,这个把她认作另外一个女人的王仲恺是这个城市的名人。他的家族拥有一家房地产公司,数家酒楼、超市和一家剧院。作为达成集团的总经理,他在整个家族的地位仅次于董事长父亲,是今年本市十大杰出青年的候选人。  
记者的提问似乎是从王仲恺捐资助学、扶植戏曲表演与研究开始的,最后的着眼点却停留在对方的婚恋家庭上。王仲恺夫妻恩爱、相敬如宾,令人艳羡。记者希望他能谈谈爱情长鲜的秘诀,王仲恺侃侃而谈,双方性情接近,相互沟通,都愿意全身心地为对方付出,和谐是必然的。  
九九心里一声冷笑,说得比唱得还好听,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可慧是哪路神仙。她拿着二胡施施然站到了小舞台的追光灯下,于是嘈杂的声音都远远退去,她独自徘徊于那个孤独的空间。 
 如预料中的一样,王仲恺等候在她回家的必经之地,上车的时候,她说,“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什么可慧,我是九九。”   
他黯然地点点头,“我知道,可慧不会拉二胡。”   
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安,九九挑起话头,“可慧是你朋友?”   
王仲恺看着前方,“不仅仅是朋友,我想我爱上她了。”空气里弥漫着伤感,“她走了,三个月了,哪里也找不到。每天晚上,我都在城市里游荡,没有一点消息。”   
九九沉默了,王仲恺竟坦然承认了这段恋情,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心里反倒涌起了怜悯之心,她呐呐地安慰着他,“也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他转过脸来,“你说会吗?”然后绝望地摇摇头,“不会了,她走了。”   
九九点着头,“是个聪明的女孩,你有太太了。”   
他苦笑着把车子停靠在楼下,“是的,没有办法。”   
九九注视着汽车消失在夜幕中,耳边却似乎仍在回想着他叹息似地那句话,“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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