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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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寥和刘强更是不管不顾地扑上来勾着杜晗宇的脖子直问：“班长你几时转技术系了？”
　　
　　杜晗宇笑着把这俩家伙从肩膀上扒下来，“老子的机修成绩一直是全班最好的！”
　　
　　刘强抓着杜晗宇的肩章一阵羡慕：“班长，你说你怎么就已经上尉了呢？”
　　
　　何寥不忘埋汰他：“是谁刚才还说要寒碜班长来着的？”
　　
　　闹腾了一会儿，杜晗宇抱歉地看向顾蔚然：“对不起顾舰长，恐怕暂时帮不到你什么了。”
　　
　　顾蔚然站在那儿想了想，突然做了个决定：“杜副站长，如果我们等到明天呢？”
　　
　　杜晗宇怔了怔，神色严肃起来：“能问下理由吗？”
　　
　　顾蔚然带着些缅怀说：“我记得这个名字，安戈，特航的安戈。”
　　
　　杜晗宇的第一反应是先瞟了眼谢飞，目光有点刺人，里头明显带着质疑，甚至是责问。
　　
　　谢飞耸耸肩：“少来阴谋论啊，两小时前我还不认识这位顾舰长。我来是有别的事。”
　　
　　杜晗宇拿这位油盐不进的太子爷也没辙：“这两年你往这儿带的人还少么？”
　　
　　谢飞自顾自地低头点烟：“在这个全民节约的时代，浪费是可耻的。”
　　
　　杜晗宇被气乐了，谢飞只要进入了这种满嘴歪理的滚刀肉模式基本上就是无敌的，除非有人能像安戈那样脸上顶张牛皮用成吨论的酸话先把他呕死。杜晗宇自问脸皮还没修炼到那种非人境界，所以干脆不理他，转头对巡航舰队的那群人说：“各位要等我没意见，但我们这儿条件不好，也没那么多营房可以安置，你们只能在自己的战舰上等，航空港也要空出来，不能影响我们的正常工作。另外，常规补给我们这儿不多，但是你们要是急缺什么必需品，可以列个单子给我，我看看有没有别的替代品先给你们顶上。”
　　
　　巡航舰队的几个军官刚才旁观他跟谢飞之间的互动，已经看呆了。
　　
　　现阶段能对谢飞说话这么连摔带打的，除了几位军部大佬，在杜晗宇这职位这军衔上，恐怕真能算得上是全军第一人了。所以当杜晗宇开门见山的拒绝让他们登陆整休时，就连顾蔚然的脑子都还没完全转过来，甚至不觉得这位年轻的后勤上尉就这么跟一个舰队指挥官说话有什么不对。
　　
　　谢飞见怪不怪，更没端什么长官架子，拿家世官衔之类的东西来压人，只是说出的话却像是在故意找茬：“我说杜晗宇，你这也太护食了吧，安戈可不会这么小气。别的不说，就你们那暖棚蔬菜，人现在就很需要。”
　　
　　杜晗宇不卑不亢地冲他伸手：“有后勤总部的配额许可吗？批多少我给多少。”
　　
　　听到“蔬菜”那两个字，巡航舰队的军官们都两眼发光。
　　
　　大半年的远途航行中，除了制式罐头里根本看不出原材料的合成食物，他们就没见过别的。
　　
　　刘强可怜兮兮地看着杜晗宇，就差往下滴口水了：“班长……”
　　
　　一旁的何寥也没好到哪里去，目光中的那份深情款款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杜晗宇再次确认自己脸皮的修炼还不到家，只能叹气：“行了，管顿饭我还管的起。”
　　
　　俩活宝没脸没皮的拉了杜晗宇就要走，顾蔚然突然问：“能让我们参观一下贵站的暖棚吗？”
　　
　　在他视线的余光里，一直站在那儿冷不丁才刺句话的谢飞果然别有深意地笑了。
　　
　　




41

41、一、似是故人来（下）　。。。　
　
　
　　后勤站的暖棚让巡航舰队的军官们再次集体进入呆滞状态。
　　
　　不是因为这个暖棚有多大，或者是里头的品种有多丰富，而是这个小巧精致的暖棚完全是由战舰废料制成，许多部件上甚至连舰队特属的钢印编号都没磨掉，让人一眼就能判断出那些材料原来出自于宇航战舰的哪一部分哪种设备，看在这些以战舰为家的巡航军官眼里显得既熟悉又陌生。用各色透明或半透明舷窗材料拼接而成的暖棚光罩带着种奇异的残破美感，映衬着杜晗宇面无表情的刚硬脸庞。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出来，但谁都能看出这位年轻的上尉副站长此刻心情极其无奈。
　　
　　顾蔚然长吐出口气，向来冷峻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动：“这是舰载暖棚吧。”
　　
　　杜晗宇沉默片刻，说：“是，但还没通过后勤总部的最后审批。”
　　
　　顾蔚然点点头，默默地敬了个军礼，目光再次落到杜晗宇的肩章上，这次是坦然地直视。
　　
　　在他身后，随行的巡航舰队军官们也都举手郑重敬礼，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玩笑的神情。
　　
　　杜晗宇没有回礼也没再说什么，这不是全部应该由他来接受的敬意和谢意。
　　
　　谢飞拍拍手打破了这份有些凝固的气氛：“诸位，吃饭去吧。”
　　
　　这顿晚饭菜不错，罐头牛肉用土豆重新文火炖了炖，还有碧绿的菠菜和鲜红的番茄。
　　
　　可惜饭桌边的人，大部分都表情有些深沉。
　　
　　感情质朴的路小易见到老长官谢飞显得特别惊喜，而林夕则是一如既往的满是畏缩。
　　
　　崔杰在饭吃了快一半的时候才满脸机油的冲了进来，没吃两口，突然又丢下饭盆跑了出去。
　　
　　杜晗宇拿了两条面包扔给林夕：“带给崔杰，这家伙回头又该胃疼了。”
　　
　　早就吃得一脸胃疼的林夕匆忙敬个礼，蹿得比兔子还快。
　　
　　除了有事不在的安戈，这就是回收点后勤站里所有军衔带“官”的成员。
　　
　　如果是在见到舰载暖棚之前，面对这么一群脱线的后勤兵，舰队军官们一定会骄傲地表示不屑。
　　
　　但现在，他们只是埋头慢慢地咀嚼着食物，每一口都嚼得特别细，特别认真。
　　
　　晚饭后，顾蔚然按照约定带人回巡航舰。谢飞叫住送人回来的杜晗宇：“走走吧。”
　　
　　营房里正在举行迎接新兵加入的仪式，有些喧闹，这里离主星群太远，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杜晗宇带他朝营房后头的回收物堆放场走去，一路上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两条影子拉得老长。
　　
　　此时的谢飞已经不是先前那副样子，牙齿咬着烟，微微掀着嘴唇，缄默得有些冷淡。
　　
　　杜晗宇在地上捡了块废金属，挥手掷向远处，然后回头问谢飞：“到底怎么回事？”
　　
　　烟头的红点晃了晃，谢飞说：“别跟我欠了你多少吨能源似的，安戈不需要这种保护。”
　　
　　杜晗宇站到他跟前，突然笑了：“那会儿安戈说他跟你是一对，我真信了。”
　　
　　谢飞脸皮直抖：“我是来请将的，新混编的特战大队紧缺像他这样有特种航空战斗经验的人。”
　　
　　杜晗宇靠到废料堆上仰头看天，“安戈怎么调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飞语气强硬：“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的身体，还能不能上机？”
　　
　　杜晗宇摇摇头，实话实说：“梁院长这次叫他去，是希望能劝说他停职休养。”
　　
　　这个消息让谢飞吃了一惊：“前几次的检查结果不是都有好转吗？”
　　
　　杜晗宇苦笑：“好转的意思，只是说器官衰竭的速度有所减缓，人不能疲劳，不能累……”
　　
　　谢飞绷紧了咬肌，突然一拳砸到身旁的合金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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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二、垃圾场式特色检修（上）　。。。　
　
　
　　电子日志存档编号XXXXXXX1177
　　录入：杜晗宇
　　职业：现役军官
　　职位：外偏弧区无名卫星回收点后勤站副站长
　　
　　作为距离主星群最远的离散卫星，我们有个很出名的外号——垃圾回收站。
　　漂游在本星域内的不可降解物质，都由我站负责回收。
　　
　　×××××××××××××××××××××××××××××××××
　　
　　在翘首以待的巡航舰队官兵和后勤站新兵们眼中，传说中的特航之鹰、改造鬼才和神奇发明家安戈中校的正式登场确实足够震撼。身边带着个妙龄美女不说，脸颊和脖子上还满是猩红唇印，歪戴着帽子斜叼着烟的安中校在舷梯顶端亮了亮相，一副领导人做派的冲下头挥了挥手，然后才慢悠悠地朝下走，顿时让无数人在心底里默默地比了个中指。
　　
　　谢飞那张本来绷得跟装甲板似的脸，实在是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两下。
　　
　　看着眼前这个懒洋洋笑嘻嘻的家伙，向来雷厉风行的谢少校，也只能无力地翻翻白眼。
　　
　　航空港的恒温控制做得不错，从穿梭机上下来的安戈只穿了件紧身的迷彩背心，肌肉结实线条流畅的两条胳膊悠然地垂在身侧，下头是条宽松肥大的作训裤，脚上蹬着双满是油渍污点的陆战靴，一只手里提着个包，外套搭在背包带上，另一只手里咔嚓咔嚓的玩着把多功能折叠工具刀。上半身看着像花花公子，下半身看着像老兵油子，反正无论从上下左右前后里外哪个角度来看，都跟病人这种身份没什么关联，更别说是病入膏肓那种等级了。
　　
　　谢飞从不怀疑杜晗宇会在这种事情上跟自己开玩笑，这时候也不由得想要回头再问个清楚。
　　
　　而此时的杜晗宇却正惊讶地看着跟在安戈身后的女孩：“安婷？”
　　
　　安婷已经不是若干年前的那个青涩女生，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小谢哥哥，杜晗宇，好久不见。”
　　
　　身处视线中心的安戈，目光却越过所有人，落到了站在稍后的顾蔚然身上。
　　
　　巡航舰队的官兵们难以置信地看到自家疑似笑神经坏死的长官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
　　
　　安戈取下唇间的烟头，抬起手挠挠头，笑了：“大冰块，你怎么会在这儿？”
　　
　　多年前的绰号让顾蔚然的笑容更大了些：“碰巧遇到谢少校，没想到是你这个混世魔王的地盘。”
　　
　　“熟人？”谢飞迎着安戈的目光一挑眉，“那更好办了。”
　　
　　“战舰损伤？”安戈一听就大约猜出了原因，顿时有点乐，“小杜没把你扔出去？”
　　
　　“是主炮的问题。”跟安婷简单聊了两句的杜晗宇过来说，“能源轴过长，准星偏移很严重。”
　　
　　“拉到港坞里看过了？”安戈兴致勃勃地勾住杜晗宇的肩膀。
　　
　　“靠港的时候我大略看了看，没做进一步检查。”杜晗宇顺手接过他的包。
　　
　　“老顾，”安戈想了想，扭头看向顾蔚然，“要是信我的话，进港坞做一下检查怎么样？”
　　
　　“好，直接在通用频道发导航数据吧。”顾蔚然很干脆地答复。
　　
　　“行。”安戈向前走几步，面向自己的属下，立即开始下达命令，“路小易！”
　　
　　“到！”路小易跨出一步，挺胸立正敬礼，似乎连个子都拔高了一截。
　　
　　“带着你的兵，对堆场上的那艘驱逐舰和民用商船做初步分解，给你半小时，送到三号港坞。”
　　
　　“是！”路小易转身跑向在不远处跨立着列队等待的后勤兵。
　　
　　短短的三排士兵很快在口令声中分成六个小组，新兵在老兵的带领下迅速登车驰向回收物堆放场。
　　
　　“林夕！”安戈点到下一个名字。
　　
　　“到！”躲谢飞就跟耗子躲猫一样的林夕，这时却再也没有任何怯懦的表情，出列立正。
　　
　　“安顿一下咱们的客人，再交给我一份巡航舰队需要的补给品清单，”安戈给的任务听起来简单，实际上工作量很大，“有替代品和没替代品的都要。咱们的替代品产量你心里有数，检查和维修估计是八到十四个小时，我要在维修结束后最终能供应的数字。”
　　
　　“是！”林夕立刻走向巡航舰队的后勤参谋，抬头微笑，“靳参谋，咱们尽快核对一下吧。”
　　
　　“小崔，”安戈看看身边剩下的两个人，“老规矩，主控和机械手归你负责。”
　　
　　“没问题。”崔杰点点头，然后问，“你们俩谁主修？我需要微调参数。”
　　
　　“我动手，他动口。”杜晗宇抢在安戈之前态度坚决地说。
　　
　　“……那就这样吧。”安戈挠挠鼻尖，在杜晗宇的目光紧逼下只能满脸无奈地表示妥协。
　　
　　“哥，你好像把我给忘了。”安婷看着这三个已经沉浸到工作氛围中的男人，轻声插了句。
　　
　　“没见你小谢哥哥在那儿玩深沉嘛，”安戈冲谢飞那边扬扬下巴，“交给你了。”
　　
　　安婷当然不会把这句玩笑当真，说声再见就跟值星官去营房安置了。
　　
　　自觉站在另一边的谢大公子此刻倒并没露出什么特别深沉的表情，只是看着那些刚刚还显得一个比一个脱线的后勤兵在安戈的命令下几乎瞬间就爆发出训练有素的精悍气息，一个只有小三十号人的后勤回收点，却突然让人有种面前是最精锐的工程部队般的感觉，谢飞目光就不免有些悠长。
　　
　　顾蔚然走在他身边，面色又回复了惯有的冷峻：“听说来这儿的都是各部淘汰下来的兵员。”
　　
　　谢飞嗯一声，“三个月一次补给，大半年一次轮休，有人爱来才怪。”
　　
　　顾蔚然的视线扫过几步外正边走边交谈的维修三人组，“安戈看来干得不错。”
　　
　　谢飞对这种自己随手就能捡个熟人过来的运气多少有几分好奇：“你跟安戈早就认识？”
　　
　　顾蔚然点点头：“新兵营，安戈是我们那批年龄最小的，常常因为不达标，半夜给大家洗袜子。”
　　
　　谢飞完全理解，他也是打小学习枪械格斗，十五岁就让家里扔进兵营的倒霉孩子。
　　
　　童年过于彪悍，似乎是他们这些所谓军人世家子弟共同的隐伤。
　　
　　




43

43、二、垃圾场式特色检修（中）　。。。　
　
　
　　安戈却不像他的下属那样个个都露出了精悍的表情，而是进了港坞就毫无军容军貌地席地坐下，盘着腿眯着眼，抬头仰望着那艘正被磁力固定臂缓缓拉到施工位置的巡航指挥舰，不过总算是不再烟不离手了。杜晗宇在准备区里套上防护服，隔着厚重的工程手套拿起目镜和耳机，转头递给安戈。两个人，就这么一站一坐的互相调试了一下对讲频道，然后对主控台上的崔杰举起手，做了个准备就绪的手势。
　　
　　这样的配合对他们来说已经太过熟悉，根本不需要更多的交流。
　　
　　“内切还是外切检查？”崔小爷咬着笔，在耳机里问。
　　
　　“你怎么看？”安戈观察着目镜中杜晗宇的视野，偏头问站在身边的人。
　　
　　“能源轴必须外切才能获得最准确的数据。”杜晗宇思索片刻，“就是切口修补会比较麻烦。”
　　
　　“修补没问题，交给小爷我。”崔杰控制着机械臂上的切割器靠近舰体，一边发话。
　　
　　“那就外切。”安戈轻松地笑着拍板，仿佛接下来要做的不是高精度舰体工程。
　　
　　“开始吧。”杜晗宇站到舰体下，打开腰带上的抗引力装置，人慢慢地失重飘浮起来。
　　
　　谢飞和顾蔚然跟几个舰队军官在一起，站在主控台后方，所有人的目光都紧追着半空中的情况。
　　
　　巨大的机械臂在崔杰的操控下很快就以手术刀般的精确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