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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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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为帝日久,渐有一种为上位者的威势,护卫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应了一声“诺。”

“长骝。”他又转手吩咐道,“去对街买一份炒栗子,记得,要加饴糖地。”

张嫣瞧了他一会儿,翘唇笑道。“舅舅还记得我喜欢吃炒栗子啊。”

“谁忘的了?”一旁樊伉放声笑道,“谁叫那年端午你吃了太多栗子,一连几天都没胃口吃饭?”

张嫣脸刷的一下红了,拔脚就追打樊伉,嗔道,“那都是几年前的陈芝麻烂稻了,偏你还记得?”

“舅舅怎么会忽然跑来新丰?”张嫣剥着糖炒栗子,从食肆二楼窗前对着街下繁华之景。。不经意问道。

“天天待在长安,有点闷,就出来走走。”刘盈微笑道。“阿嫣你大约不知道,你走了这一年,长安城可是大变样子了。”

“是么,”张嫣抬头微笑道,“那我可得到时候好好逛逛。”

“只可惜,”她忽然想起那个记忆中皎皎如玉而眼神清亮的孩子,慢慢含在嘴里叹息,“如意舅舅却是看不到了。”

此言一出。刘盈顿时愀然变色。

良久,他恻然叹了口气,道,“天也不早了。咱们出去走走吧。”

樊伉着意落后一步。拉着张嫣轻声埋怨道,“你明知道陛下对赵隐王之事耿耿于怀,又何必提起赵王来刺激他呢?”

张嫣撇了撇唇,道,“就是因为耿耿于怀,所以才需要找法子发泄出来,若是一直藏着掖着在心里,早晚有一天。舅舅会扛不住地。”

夏六月的风清爽的吹过原野,黍枝累累的垂下,长势喜人。合阳侯刘仲扛着铁锄从黍田中走出,远远的笑着招手喊道,“盈伢子…………”忽然想起了侄儿如今的身份,放下锄头拘谨拜道。“臣参见陛下。”

“二伯父请起。”刘盈抢上前去搀住他。泠泠的风吹的他地发脚与衣袂向后飘起。笑道,“朕在城里听人说。知道你在这边,就过来看看。………由来可好?”

“好着呢。”刘仲朗朗笑道,“嘿,做这个侯爷就是有门子好,从前我在老家的时候,若是哪年雨水太多太少的,地里收成不好,那可都要愁白胡子眉毛的。现在么,承陛下的福,就算是颗粒无收,我也是吃的好睡的香。”

合着堂堂一个侯爷,就只能让他不必忧虑田地产量?刘盈又好气又好笑,放眼望四周良田,问道,“那伯父这田收成怎样?”

“这…………不好说。”刘仲搔了搔头,迷茫叹道,“阿嫣的鬼主意多,这四五年来,按着她的法子穷折腾,黍米种的不错,粟米却要差些。就是同一种东西,按不同地法子,不同时令插下去,收成也有不同。”

“盈儿,”他指着面前大片黍田,骄傲道,“你看的出来不,到了秋,这些黍田能产多少黍米?”

“总有七八石吧。”刘盈迟疑了一下,道,秦汉之际,乡里百姓亩产低至一石,高有四石,平均水平大约是三石左右,当初父皇赐给伯父的自然都是良田,瞧面前黍田之中郁郁葱葱,长势很是不错的样子,所以才估摸出这么个数。

“不止。”刘仲摇摇手,笑道,“去年这田亩产黍足足有九石。”

“九石?”纵然是对庄稼之事一窍不通地樊伉,听了这个数字,也有些改颜。

“是啊。”刘仲兴致勃勃道,“而且今年长势比去年还好,待到秋天,一定不止这个数,到时候我把它们收割下来,等到明年岁首大典之时,送一把黍米到长安去给太后和陛下看看。”

“如此,”刘盈含笑道,“朕就先谢过伯父了。”

张嫣想念母亲弟弟,不肯在新丰多逗留,缠着刘盈早些回去。刘盈缠不过她,只好早早的回转长安。

“怎么了?”车行颠簸,刘盈瞧着张嫣略带些好奇与疑虑的眼神,笑问道。。。

“舅舅,”张嫣问,“二伯公的田看起来种的挺好的啊。”

刘盈失笑,“二伯就那么点爱好,父皇和我,都由着他。”

真是。张嫣拿起车中的水梨,愤愤的啃了一口。她这个皇帝舅舅,一点没有做皇帝地政治敏锐性。

这一日刘盈本是微服出巡,乘坐的是市井通常样式的马车,车行到灞上之时。因桥上行人极多,便停在桥下等候片刻。

张嫣掀开帷帘,瞧见灞桥熟悉的垂柳,一时间感慨万千。

忽听得车门外一个苍老的男声传来,“不意与故人再次相逢。”

刘盈掀帘相望,见来者是一位老者,衣裳破敝,相貌清奇。只是自己印象中实在不曾见过此人。“这位老先生,”他挥手制止了侍卫拔刀驱赶来人地意图,笑道,“你是认错人了吧。”

“贵人不记得我是应当地。”赤眉子慨然笑道,“昔日我遇汝,汝为汝母置于田垄之上,咿呀学语,如今竟已长成,为天下之主。”

“先生,”刘盈地眉目显出一点迟疑。蓦然像想起来了什么似的,道,“莫非当年为我母子三人相面之人,就是老先生你?”

昔日高帝为沛县亭长之时。吕后常常带着一双子女在田间做农活,因为刘盈年纪还小,便将他放置在田垄之上。一日,有一位老父过请饮,吕后便送给他饭食。老父为吕后相面,道,“夫人天下贵人。”又相两个孩子,见了刘盈。便道:“夫人所以贵者,便是因为这个儿子。”再相鲁元,亦贵。老父已去,刘邦从旁舍来,吕后告诉了他之前地事。于是刘邦追了上去,老父道:“适才的那位夫人及子女面相皆随君。君相贵不可言。”刘邦于是谢老父道:“诚如父言。不敢忘德。”待到刘邦成了汉高祖,已经不知道那位老父所在了。

老人微笑点头。

刘盈越发肃然。“当年一相之后,我父母皆感念先生之德,奈何先生高山流水不知所踪,今既得见,朕愿邀先生同车而归,为父母报当年之德。”

老者欣然摇头,笑道,“命数天定,老朽不过言之一二,不敢居德。愿再为君一相,以了你我缘分。”

他仔细瞧了瞧刘盈面相,笑道,“恕老朽直言,您虽为天下至贵之相,却有一点不好。”

“哦?”刘盈沉声问道,“是何?”

“天子登基,天下皆避名讳。若您是一乡野农夫,则此名讳不会损及自身。只是………常言道,盈满则亏,”老者摇头叹道,“细究竟有不祥之意。”“那,”张嫣听的不好,插言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命虽在天,人实为之。”老者笑道,“老朽只能相面,不能改面。”

“先生所言听起来有些道理,”马车微微动荡,传来刘盈淡淡的声音,“但名讳为父母所赐,不敢拒也。何况,”马车驶入宣平门地时候他弯唇笑道,“如今无论是从国还是从朕本身言起,离盈字都还差的远。”

“如是也罢。”赤眉子叹息道,“倒是这位贵女,”他转向张嫣,端详了一番,道,“面相亦贵。”

张嫣没有料到他相面转相到自己身上,呆了一呆。

“此女之贵,源于陛下,他日与君有秦晋之缘。”瞪口呆。

“哈哈哈,”樊伉放声大笑,“什么世外高人,看相神仙。我看你分明是个骗子,不知从何处听来了先帝与太后当年事,撞上来想碰个运气的。先别说太后与建成侯有意在陛下孝满后为陛下纳吕氏九娘为后,阿嫣与陛下本系舅甥,如何能结为夫妻?”

刘盈面上也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分明不信。

“老朽不管尘世羁绊,”老者道,“只看面相。按面相上看,确是如此。”

“来人啊,”樊伉不耐烦喝道,“就这个泼皮拉出去,行骗骗到陛下这儿,好大的胆子。不知道,”他谑笑道,“你出门前可照过镜子,相出自己今日当有大难?”

“大难没有,只是会有波折,”老者不卑不亢道,“我还相的出,这位小将军他年将有一劫,虽无性命之忧,却也吃尽苦头。”

“我懒的听你胡扯。”樊伉放下帘子,回头看见张嫣变的惨白的脸。

“阿嫣,”他好言劝道,“不过是个骗子,你不要听他胡扯。”

“嗯。”张嫣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未期,算了。”刘盈听见外面侍卫杖责之声,面现不忍之色,道,“我们今日是微服外出,不适宜大动干戈。”

“可是陛下,”樊伉不服道,“此人胆敢欺君…………”

“舅舅说地对,”张嫣忽然跳起来道,“还是别打死人吧。”

“好。”樊伉耸耸肩无奈道,“陛下有令,臣敢不遵从?”起身去吩咐放人。

“我要回家,”张嫣垂首,安静道,“舅舅,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刘盈也觉微微尴尬,叹了一声,吩咐御人向宣平侯府驰去。

天已薄暮,马车尚未停稳车轮,张嫣迫不及待的掀帘跳了下来,忽然一愣,站在原地。

四五岁的粉团团的娃娃坐在侯府大门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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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八十五:心知

“姐姐。”

娃娃听到了声响,回过头来,看见了张嫣,愣了一会儿,欢快的喊出声来。

“偃儿。”张嫣轻轻喊了一声,忍住了欲坠的眼泪。

张偃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跑过来,投到张嫣怀里,笑道,“我听说姐姐今天要回来,就在这儿等着。等了好久好久,姐姐怎么才回来呀。”声音奶声奶气的,带了些抱怨。

张嫣柔声笑道,“是姐姐不好,姐姐要是早知道偃儿在这儿等着,就是飞也要飞回来的。”

这一刻,亲情让张嫣心中滋生勇气,她将弟弟抱在怀中,回过头笑盈盈道,“舅舅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了。”刘盈摇首道,放下帘子。

“朕该回未央了。”

鲁元自矜身份,没有出府等候,可是在见到久违的女儿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一夜,张嫣与母亲同睡,“阿母真狠心,说是一个月就回来,却一直都没有回来。莫不是想要爹爹站成一座望妻石?”她打了个呵欠,在母亲怀中抱怨道。

“你当母亲不想回去啊。”鲁元叹道,“可是没办法,你外婆和你舅舅为了赵隐王之事僵的很,母亲左右奔走,居中调解,根本离不开身。”

“阿母,”张嫣忽然问道,“戚夫人如今如何?”

“还能如何?惨的很。………如意死了,她也差不多疯了。我远远的瞧了一眼,可怜地很。往日里那个宠冠长乐宫的宠姬,最后竟落得个这样地步。”

“阿母…………你恨戚夫人么?”

“要说不曾恨过,是假的。”鲁元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只是瞧如今这个状况。。。再多的恨也平了。”

“阿母,那你劝阿婆,放了戚夫人一马,可好?”

“为什么?”鲁元奇异的看了张嫣一眼,“阿嫣,我发现,你对戚夫人母子地事很上心啊?”

“没有的事情。”张嫣脸微微红了,“嫣儿只是想起。当年阿母生弟弟的时候,戚夫人曾经向先帝求过情,先帝才答应让阿爹往椒房殿陪你。”

“是么?”鲁元沉默了一会

“嗯。”张嫣点点头,道,“女儿总觉得欠了戚夫人一个情,若是不能还掉,心里难安。”

“这孩子,”鲁元摸着她的青丝,嗔道,“若说欠情。该欠的也是阿母,哪里轮的到你?”

此后数日,鲁元携张嫣姐弟入长乐宫见吕后,见到久违的外孙女。吕后很是开心,笑道,“可算是回来了。”

张嫣乖巧拜道,“嫣儿预祝太后寿辰吉祥,万事顺心。”

“好,好。”吕后开怀应道,吩咐宫人,“去未央宫请陛下。说是长公主母女都在这,请他午时到长乐宫来用膳。”

宫人领命而去,过了一刻钟回来,禀道,“陛下说他在宣室政事繁忙,中午没空过来。改日再宴请长公主和阿嫣娘子赔罪。”

“这孩子。”吕后挥袖拂落案前杯盏,气的发抖。良久方苦涩叹道,“他要和我赌气到什么时候?”若有所失。

“母后,”鲁元见机,上前拍着她地背道,“你和陛下总是这么僵着也不是回事,总当还要设法缓和一下才为是啊。”

“怎么设法?”吕雉冷笑道,“他恨我鸩杀了他的宝贝弟弟,可是刘如意尸骨已寒,我到哪去还他一个弟弟?”

鲁元顿了一顿,“赵隐王虽然已逝,永巷里不是还关着一个戚夫人么?”

吕后怔了一怔,面色不变,指甲却已深深的掐到了掌心中。

“陛下为人慈孝,戚夫人是赵隐王的母亲,如今因罪被关在永巷,做舂米苦吏。若母后能赦免她的罪过,允她去长陵为先帝守陵。也就是为赵隐王全了孝义之情,陛下若知,自然会替赵隐王感念母后的恩德。”

“满华,”吕雉厉声喝道,转头盯着她,“你是我的女儿,却也帮那个贱人说话?”

多年的风霜锻炼出吕后的威严,在她的视线下,纵然是一般男儿也未必抗地住这种压迫。鲁元却毫不畏惧,依旧柔声道,“正因为我是母后的女儿,才能这么直言不讳。”

她温柔而又坚定的看着母亲道,“女儿是你的女儿,难道还不为你打算?母亲,戚懿已经败了,赵隐王地死,对她而言,就是最大的惩罚。母后已经赢了,又何必一定要她的性命?你想想看,到底是儿子重要,还是一个戚懿重要?”

吕雉神色变幻不定,只觉得额上青筋突突的跳,不由得扶着自己的额,过往的记忆一幅幅划过脑海:

小时候的刘盈,呀呀学语,跌跌撞撞的学走路,眼看就要跌倒,自己一把扶住,他忽然抬起头来,张口喊了一声,“阿母。”

那一年,她从楚营回到汉宫,戚懿跟在刘邦身后走出来,盈盈一拜,道,“见过姐姐。”

那一年,楚军地铁骑踏破丰沛宁静乡村,她一把将盈儿交给满华,推他们出门,吩咐道,“找个地方躲起来,躲的越久越好。”

满华满心惶惑,拉着弟弟的手就跑。奔跑中刘盈不住的回过头来,稚嫩的童声一直在喊,“娘亲。”

酒池之上,戚懿妖媚的笑着,她一步步走过来,轻吐檀唇,“皇后娘娘,你已经老了,老地没有男人想再看你一眼了。你还霸着皇后这个位置做什么呢?”

“啪…………”

“母后…………”

这是刘盈初登帝位地那个夜晚,告辞椒房殿之时,站在殿门之处。骤然叫起的声音。

吕雉蓦然间眼前有些发晕,抚额道,“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鲁元也有些恻薄,叹道。“母后慢慢想就是了。”

席上一时无言,张嫣左右张望,好奇问道,“怎么不见五娘子,她回家去了么?”

吕雉哼了一声,没好气道,“女大不由人,她如今。哪里还记得家人啊。”

她愕然,正想在追问,鲁元握了握她地手,怔了一怔,不再说话。

“也怪我之前忘了提醒你。”上了回侯府的宫车后,鲁元端坐道,“以后不要在你阿婆面前提起吕伊。”

张嫣沉默了一阵子,问道,“吕伊,她。怎么了?”

鲁元叹了口气,“小伊她比你大两岁,今年满十二了。论起来年纪还小,但若要嫁人。也可以了。吕家如今门第高崇,为子女择婚配对象,在门第人品上都是有一定标准的。阿伊本身也是眼光极高,却不知为何,偏偏看重了一个廷尉府的小吏,要死要活的要嫁他。你二舅公和阿婆现在还气着呢。”

车帷帘一抖一抖,许久之后,张嫣吁了口气。“这样啊。”声音淡淡。

“那个小吏,人怎么样呢?”

“韩幄地祖父是战国时楚国贵介。大汉兴建,其父因余荫得赐爵,为右更。”

汉承秦制,设二十等爵,最高为彻侯(武帝年后因避讳改为列侯)。张嫣的父亲张敖即为彻侯。领一县封邑,封地称国。受命于所在郡守。

而右更只为其中第十四级,受宅82,田82顷,岁俸七百石。在权贵如云的长安,实在是排不上号,也难怪身为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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