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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2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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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杏核眼的女子吩咐道,“让淳于姗姗去救人。”
车旁的侍女屈膝应道,“诺。”
素衣女子讷讷,只觉这位美丽女子如同云端上的仙子,高贵至极,不敢亵渎,“谢谢夫人救命之恩,谢谢夫人。”
有着一双美丽杏核眼的女子嫣然一笑,“这不过是小事,你不必放在心上。”
代国离宫
刘盈在殿中批阅着国事,和匈奴的战事虽暂时告一段落,国事却不能轻忽,甚至因为战后的收尾和各种秩序重新恢复原状,而显得比从前更加忙碌,忽听得殿外传来一阵嘈乱,不由皱起眉头,扬声喝道,
“长骝,这是怎么了?”
韩长骝匆匆出来,见殿外廊上小宦者们站列擅动,廷中当中站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不禁蹙起眉头,正要喝斥出声,忽见的来人露出的半张脸,不由得一双眼睛睁的老大。
殿中十二枝鎏山宫灯烛火毕驳,刘盈将一本批阅完奏章置在一旁,忽觉殿中寂静,已是许久没有声响,而韩长骝踪迹杳然,自刚刚出了殿后就没有了回响,不由得心中一怔,起身步到殿外,见廷中天光如画,一树杏花如雪,一个披着斗篷的人从廊上走了过来,斗篷的色泽和身后郎卫盔甲一样冷暗,但他却硬是从这样冷暗的身影中窥出了一丝熟悉的袅袅来。这熟悉的感觉究竟出自何来?他尚没有来得及去想,那披着斗篷的人在阳光下抬起头来,露出兜帽下一张绯若桃李的面庞。
“阿嫣?”
刘盈愕然呼出妻子的名字,身体比心先一步赶到面前,执起妻子的手,“你怎么来了?”
张嫣唇角翘起,面上带着嫣然笑意,似乎是十足欣喜,又带着心酸,“我想你了!”
宫人们知趣退了出去,不敢打扰帝后难得的重逢。
刘盈抱着张嫣,心中升起几分恼火,又有几分后怕,情绪在胸膛中燃烧沸腾。头上的兜帽往后坠了下来,张嫣仰起头,沐浴在丈夫的柔情之中。久违重逢的*在两个人中迅速的升温起来,
张嫣难以抵挡丈夫的热情,结巴道,“可是……可是还是孝期呢!”
刘盈难得骂了一句脏话,“去他的。”
……
宫人们弓着腰站在行宫廊下,面上焦灼等着殿中的动静。柳树在晴丝中光芒一闪,行宫的布谷鸟啼啾一声,高高飞去。
湖蓝色纱帐垂下的殿中,张嫣拥着丝衾躺在榻上,面上泛着桃花一样的红潮,浑身懒洋洋的,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
她不远万里前来,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心境安宁么?
“好好的怎么跑到代地来了?”刘盈皱眉头斥着妻子,“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不好?可怎么办?”想到一路艰险。背上不禁起了一层冷汗。
张嫣投入刘盈怀中,吃吃的笑。
刘盈面上显出一丝尴尬,这番义正言辞的话,若在刚刚见面的时候说,自是威势十足。但这时候,两个人刚刚旖旎缠绵,再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便摆不出来了。
“持已,我好想你。”
刘盈静默不语,将妻子更深的拥在怀中。在心底深处的地方。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很想念妻子的。
如今正是国事繁忙的时候,不时会有朝臣前来行宫面见皇帝。刘盈不适宜在温柔乡里久留,只得离开。张嫣用着被衾依靠在榻上,看着刘盈自己在外头穿上一件件衣裳。眸光温柔,唇角扬着浅浅的笑意。
刘盈系上腰带,回头警告的瞪了张嫣一眼。
张嫣顿时吃吃的笑出声来。
终究是没奈何,刘盈回到榻边,握住张嫣的手,嘱咐道,“在这儿等我晚上回来。”在张嫣额头留下一吻。
珠帘不住动荡,那个拿捏着自己心脏的男人已经走远,他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却还带着丝丝温度。没有消散,而这个他到代地之后常休息的厢房中亦是弥漫着他的气息。张嫣拥衾,朝着榻内翻了下身子,刚刚离开,便已经开始想念。
“皇后殿下。”木槿的声音在帘外想起,“可要奴婢进来伺候洗漱么?”
张嫣从榻上坐起,吩咐道,“进来吧。”声音中带着一种舒懒。
木槿捧着铜盆进来,拧了帕子,伺候张嫣净面梳洗。
待到张嫣换了一套衣裳,厢殿外传来行宫内侍禀报的消息,代王太王太后及王太后携着新任代王在殿外求见。
张嫣点了点头,“宣他们进来吧!”
窦漪房随在薄太王太后身后进入殿堂,心中战战兢兢,朝着上首张皇后恭敬拜了下去,“臣妇薄氏、窦氏见过皇后殿下,皇后殿下长乐未央!”
张嫣淡淡笑道,“起来吧。”
窦漪房抬头悄悄觑了一眼坐在上面的张皇后。
她一身绀青色袍子,颈项袖口上拢着丰盛貂毛,发鬓如云,银晃晃的步摇从鬓边垂下,一如当年在长乐宫中初见,年轻娇美,浑身上下带着淡淡的幸福。
张嫣正襟危坐,垂目道,“与四皇弟一别,经年不见,没想到到如今,竟是这般地步。”
因着一些史上的因由,张嫣自来对代王刘恒是有些不喜的。没想到,经年再见,竟是这般地步。人死如灯灭,从前的一些过节自然便不再记在心上。何况代地如今剩下的一群孤儿寡母,境遇着实有些可怜。
薄太王太后恭敬道,“多谢殿下记挂。”
她回头吩咐代王刘启和几个孩子,“还不快来拜见皇后殿下。”
年少的代王刘启领着几个弟妹过来,跪在地上,对着张嫣恭敬拜道,“臣等见过皇后婶婶。”
“还不快起来。”张嫣忙起身虚扶。
“谢皇后婶婶。”
大翁主刘嫖抬头看着张嫣,她坐在殿中高高的座上,眉目如画,漂亮的像是天上的仙女。她的父亲本是代地的王,她一直以为父王便是代地最高贵的人了,没有想到来了这位皇后婶婶,自己的大母和阿娘都要在她面前屈膝毕恭毕敬。
张嫣瞧着大翁主,微微一笑,“你就是嫖儿?”
“是。”刘嫖点了点头,脆生生赞道,“皇后婶婶,你好漂亮啊。”
“嫖儿,”窦太后吃了一惊,连忙斥道,“胡说什么?还不向皇后殿下赔罪?”又匆匆向张嫣赔罪道,“殿下,嫖儿还小,实在有些不懂事。”
“无事,”张嫣摇了摇头,盈盈笑道,“不过是小孩子童稚言语罢了,代王太后不必介意。”
她招手向着刘嫖,柔声道,“过来。”
刘嫖左右看看,见祖母及母亲都没有反对的意思,便轻快的奔了过来,挨在张嫣身边。
张嫣问道,“你就是代国大翁主吧?”
“是呢。”
“今年几岁了?”
“十一岁了。”
她微微举起手,袍子长袖落下来,露出手腕间的翡翠凤凰镯,翠色如深水,衬着盈盈雪腕,分外明艳。刘嫖垂下头来,视线落在其上,不禁没有移开。张嫣觑见了,唇角扬起嫣然笑意,撸下镯子,戴在刘嫖手上,打量了片刻,赞道,“嫖儿生的好,戴着这个镯子倒好看!”
太王太后吃了一惊,“皇后殿下,这和阗镯乃是您心爱之物,实在太贵重了。嫖儿小孩子实在收不起。”
张嫣嫣然一笑,“镯子虽贵,不过是个物件,不过算我送给大翁主的见面礼罢了。大翁主乃大汉皇室贵胄,是陛下和我的侄女儿,难道连这么一个镯子也受不住?太王太后实不必放在心上。”
太王太后无法,只得道,“嫖儿,还不谢过皇后殿下!”
刘嫖仰着头用童稚的声音道,“谢谢皇后婶婶!”
332
后元元年五月二十三日,汉匈二国帝王于代地平舒祁夷水旁会盟。
为了确保皇帝的安全万无一失,大汉使臣在祁夷水会盟的地点、入场时间、二国各自带入的军队数上与匈奴人进行了旷日持久的磋商,终于在会盟即将到来的时候,勉勉强强敲定了诸般细节。
到了二十三日,会盟的正日子,代地天高清朗,天空蔚蓝的如同水洗一般,阳光投射大地,发出旭旭光芒。六万汉军守候在祁夷水岸,由车骑将军张偕率领,戍卫大汉皇帝的安全。辰正时分,刘盈和张嫣从离宫出来——因着匈奴大阏氏蒂蜜罗娜亦出席本次聚会,陛下方特意从长安将张皇后接来,一路向着祁夷水而去。
风烈烈的吹起,吹着冒顿额头金色头环上的雉毛,冒顿饮尽囊中烈烈的酒液,将牛革酒囊远远的扔开,远远的打量着驰骑而来的汉帝。见大批汉军簇拥向着祁夷水而来,行到近处,倏然缓下速度,二匹宝马从中并骑而出,向着水畔高台而来。其中一骑白色宝马当先,红色宝马落后半步,白马上的男子披着一身明光铁甲,不过三十余岁年纪,身量容长,容貌清矍,一双凤目气质温文,却气势内蕴,熠熠生辉,想来便是汉帝刘盈了!
冒顿点了点头,“汉帝刘盈。”
刘盈在马上亦点头回礼,“冒顿单于。”
冒顿笑道,“我曾与大汉高皇帝约为兄弟之邦,汝虽贵为帝王,论起来却该当唤我一声叔父呢!”
刘盈微微一笑,矜持有礼答道,“单于说笑了,堂妹楚国公主嫁于单于,论起来,单于还算是朕的堂妹夫呢!”语意针锋寸步不让。
冒顿凝视着刘盈片刻,忽的哈哈大笑。“不想高皇帝倒是有个不错的儿子。”心中起了一丝忌惮,这汉帝看着温文,心性手段却不弱,不由起了一丝杀心,然而抬头望望,水畔汉军虎视眈眈,若真的动手,就算自己能将刘盈格杀当地,但汉军挟愤拼命,也未必能够全身而退。再转念一想。稽粥也未必就差了。日后汉匈两国。还不知道前景如何呢!
水畔的风吹的蒂蜜罗娜的纱巾在风中飞扬,蒂蜜罗娜微微一笑,用着一口纯正的汉语开口道,
“十多年前就听说汉朝的张皇后是个大美人儿。当年方引得单于和汉朝陛下一径争夺,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呢!”
张嫣嫣然回头,“阿蒂阏氏说笑了,您才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呢!”
冒顿执着马鞭纵声大笑,“二位都是姿色无双的妙人儿,却是我和大汉皇帝有福了!汉帝,请!”
刘盈亦举手道,“冒顿单于。请。”
二人一同上了祁夷水畔的高台。
台上设了两个主座,冒顿和刘盈一同上座,丰美的酒食如流水般呈上,摆满了二人面前的案台。
冒顿端起手边的黄金嵌绿松石酒盏,敬向刘盈。道,“美酒如斯,本单于敬汉帝一盏,希望这美酒如同你我汉匈二国的友谊一样滋味鲜美。”
刘盈长眉一轩,“单于说笑了,若单于当真记得汉匈二国的友谊,有如何会有此次发兵代国呢?”
二人目光相撞,冒顿仰天打了个哈哈,“这世上二人相交为友,还难免偶尔斗嘴打个架。何况两国呢?汉帝便念在宁阏氏的面子上,也莫要跟我计较了。”
刘盈垂下眼眸,若以为友论之,匈奴骁勇好斗,反复无行,并无丝毫诚意,实在不是选择做朋友的上佳选项。但汉与匈奴毗邻边境过长,两国之间不得不相处。大汉此时既然无力全面反压战局,便只能暂且忍耐,端起面前酒盏一饮而尽,复问道,
“楚国公主乃朕堂妹,二人一处长大,感情颇佳,如今公主归适匈奴,在王庭不知过的如何?”
“宁阏氏貌美多才,贤惠善重,本单于对其十分爱宠,王庭中的人亦对阏氏十分尊重。”冒顿优容而答,转头看着蒂蜜罗娜,“阿蒂,你说是吧?”
蒂蜜罗娜瞟了张嫣一眼,面上笑的端庄得体,“是呢,宁阏氏性子极好,我一直很喜欢她。”
刘盈微笑,“那就好。”顿了一顿,“楚国公主乃是朕楚王叔之女,一赴塞北多年,王叔对之很是想念,若是单于允许的话,可否让她回楚国探一次亲,也能够在楚王叔膝下伺候一阵聊尽父女之情。”
冒顿笑道,“大汉楚王爱女之情当真让人感动,只是楚匈路途遥远,宁阏氏身体娇弱,来往太费时日,还是暂时算了吧!若楚王当真思念宁阏氏,可亲自来匈奴王庭,屈普勒当以子婿之礼款待。”
刘盈知事不可违,在心中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可真是可惜了!”重新举起面前琉璃盏,笑道,“单于适才以盏中美酒喻汉匈友谊,盈窃以为,美酒滋味虽好,却不能长久。倒不如这代地莽莽青山,千百年风吹雨打,依旧矗立在此处。依朕看,倒不如以青山为喻,愿我汉匈二国的情谊如青山长存!”
代地一望无际的平坦使得天空显得更加广阔,白云在其上奔驰,时如奔马,时如昙花。张嫣借着酒意,看着身边的夫君,眉宇间带着淡淡的骄傲。汉匈对峙是汉朝三百年史上永恒的一条主线,而最初的转折点便由刘盈划下,今日祁夷水会盟必在后世史册之上留有一席之地,而她坐在他的身边,陪他共享这般荣耀。
酒过中巡,张嫣找了个借口从高台上下来,走到祁夷水畔。碧水奔流,浩浩汤汤向着其下而去。在水流的声音中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蒂蜜罗娜也随之跟来。
“当日一别,我以为此生不会再度相见,”张嫣在风中微微一笑,转而回头,“没有想到,我们还有在这儿重逢的机会!”
蒂蜜罗娜深深凝望张嫣一眼,“是啊。”
不是以张嫣与罗蜜,不是以蒂蜜罗娜与孟英,褪去了前世的种种。以当下彼此真正的身份光明正大的相会
张嫣微微一笑,回过头去,不远处,汉匈两国的侍女在百步开外,守护着自己和蒂蜜罗娜,面上带着茫然和担忧的神情。再更远的地方,大汉骑军和匈奴铁骑刀甲加身,面容凛冽,在代原的风中沉默成一座碉壁。
以及,高台之上与冒顿推盏言笑的刘盈。
历史的舞台宏伟壮观又宛如尘沙。他正在其上演出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她的目光投在他的身上。不愿远离。
“阿蒂,这一生,你后悔么?”
蒂蜜罗娜眸光微微一凝,扬起骄傲的脸庞。“我从不后悔。”
“我也不悔。”张嫣道,“纵然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是以失去从前的代价换来的。我曾经无数次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怀念从前,怀念声色丰富的前生,怀念相依为命的莞尔,和情同姐妹的闺蜜。可是,他以他的爱恋弥补了我所失去的一切。到如今,我可以光明正大的说,我在这儿很幸福!”
张嫣在风中回过头。“阿蒂,我希望你也幸福!”
荼蘼和朵娜分别领着从人守在祁夷水畔,祁夷水畔今日的风大的出奇,将水边的美人唇边的话语吹的随风散去,听不清楚。但张皇后和蒂蜜罗娜阏氏风姿活色生香,美艳怡人,镌刻入每一个人的心底,成为生命中最深刻的一张画面。
“幸福?”蒂蜜罗娜美艳的容颜上浮起一丝惘然,她看了高台上起身,与冒顿一起下来的汉家帝王一眼,“阿嫣,那个男人,他对你很好吧?”
张嫣的神色染上了一丝羞赧,点了点头,神色郑重,“很好。”
“那就好!”蒂蜜罗娜浅浅微笑。
代原的风吹的马背上的冒顿和刘盈神情一片肃然,冒顿在马背上执着马鞭,指着刀兵凛然的匈奴铁骑笑道,“汉帝,你看这些都是我匈奴大好儿郎。他们每个都是在马背上长大,可以在草原上驰骋三天三夜不闭眼睛。我对他们充满信心,只要他们还在,无论是什么样的坚城,最终都会在匈奴铁骑的马蹄下倒下。”
刘盈勒着飞云的马缰,微微一笑,“匈奴儿郎虽都是好汉子,我大汉儿郎也不差。我大汉有千万好男儿,他们虽不会主动侵略旁人,但是若有人想要用刀枪踏上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粮食亲人,他们便定将奋起反抗,将敌人驱逐出去。”
冒顿默然良久,方道,“受教了。今日我与汉帝一见如故,可称得上是相见恨晚。然而再晚也当离别,如今也该当离别了,还望汉帝善加珍重!”
“多谢单于!”
“阿嫣,”蒂蜜罗娜望着天边的流云,忽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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