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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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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思不得其解,干脆摞下来,“算了,未央宫中,是否有这么个人还不知道。纵然真的有,他在暗处,我们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不如先搁置,若是他有心,总会再度出手,但凡出手,就会留下痕迹。到时候”……
“药童白术责杖刑二十,之后与太医黄赏一同逐出宫去。”
“诺。”
张嫣颇有些坐卧不宁。
这些年,她虽然也罚过一些人,但因着无论怎么变迁,心中深处,都留下一些前世关于自由,平等,人权的印记,不肯由自己将人逼到绝处,从没有下过狠手。黄白二人,本应是杖毙才是,她却做不得这样。
但她终究不能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身为中宫皇后,最讲究的就是功必赏,过必罚。黄白二人曾令她陷入险地,若是她不重惩,只会被人认为心慈手软缺了魄力,日后难免会生出测妄之心。
这顿杖刑,便是打来立威的。
菡萏离宫之后,到此时,她最初带进未央宫中的四个侍女,已去其三,只留得一个荼蘼。
“皇后娘娘,”扶摇问道,“你不舒服吗?”
重幕低垂,汉时的宫室一向布置的比较空旷,就算是皇后居住的椒房殿,在殿中也不过放了一架描金漆屏风,数张楠木翘头案,描金涂绘,遇雨有隐隐幽香。
“没有事,”她答道,“我只是感觉有点冷。”
她微微发抖。明明行刑的场景应该离椒房殿很远,却偏偏好像听见杖击人身的声音,一如当日打在菡萏身上。不欲人看出异状,勉强维持住。
一件斗篷落在身上,刘盈将她包裹好,问道,“怎么了?”
带着男子刚刚离身的体温,张嫣渐渐回暖过来,笑意也就极温馨,“下朝了?我在想母后。”
张嫣沮丧道,“这一次,我怕是真把母后得罪惨了。今天,我去长乐宫给母后请安,母后没有让我进去。”
她沮丧道,“感觉我从回来以后,和母后相处的一团糟。”
刘盈一时亦无能为力,只能拍了拍她,安慰道,“总会好的。”
“侄臣参加太后。”长信殿中,吕禄带着一位少女向上座吕后拜道。
“都是自家人,起来吧。”吕后笑道,扬了扬眉,瞧着吕禄身边的少女,“这位就是你妹子阿茹?”
咳,想要写到吕茹出产,就拖的久了点。阿嫣真正的危机到来了。
二七四:杀局
吕茹轻轻上前,伏跪在地,用右手压左手,拢在雪白的广袖中,摧折拜道,“臣女拜见太后,愿太后长乐未央。”身姿袅袅。是故建成侯吕释之的第四女。
“起来吧。”
吕后瞧了一眼她秀雅的容颜,微微蹙了蹙眉,几不可见,很快又隐去了,笑道,“好些年没有见,如今阿茹倒是长大了。”
不同于张皇后的椒房殿,吕太后的长信殿布置的庄重而宽广威严,显示了天子母后的气势尊严。在今上搬入了未央宫之后,长乐宫便成为大汉最有权势的女子的居处,也是许多女子一生中无法企及到达的彼岸。
吕茹抿嘴而笑,笑容十分腼腆,轻轻道,“多谢太后夸赞。”晕生双颊,声音犹如蚊蚋,十三四岁的少女,就透出一种青涩纯美的风情来。吕后瞥见了,眼睛亮了一亮,就淡淡的笑了,转身吩咐吕禄道,“小六,我很喜欢阿茹,就让阿茹留在长乐宫一阵子陪陪我这个老婆子吧。”
吕禄略显意外,忍不住看了一眼吕茹,见吕茹坐在榻上,一双纤秀双手置于膝上,坐姿十分端庄,但脸色绯红,双眸间顷刻间绽放出欣喜的光芒。不由沉吟了一下,揣摩着太后姑母做出此举有何用意,拱手道,“太后有旨,侄儿敢不从命?”
这个妹子,看起来,倒是个有运际的,可惜了,不过是个庶女。
茶汤在髹漆耳杯中泛出腾腾清香,吕后饮了一口。
吕茹鼓足勇气,看着上面坐着的老妇。棕红大袖锦瑰深衣曲裾之上,大簇大簇金线勾勒轮廓的重瓣玫瑰,富丽堂皇,令她看起来端严而又华贵,凛凛不可冒犯。进宫之前,姨娘曾经用殷殷的语气嘱咐过自己:太后是天下最尊贵的人,阿茹,你若是能够讨得她的喜欢,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便不用愁了。
“太后姑姑,”吕茹笑道,“阿茹在家中,常常给阿翁捶背孝顺,要不要阿茹给你捶捶?”
吕后凝视了吕茹一眼,忽的问道,“阿茹,你在家喜欢什么?”
吕茹怔了怔,不解吕后话中用意,但乖巧答道,“回太后的话,阿茹喜欢养花草,哦,对了,还跟一位姑姑学过几年琴。太后若是闲着,阿茹愿意为太后鼓琴。”
吕后柔和道,“改日罢,好孩子,今儿个你刚进宫,也累了。不如先回去歇歇,明天再来陪我。”扬声道,“释之,将集翔阁收拾出来,给吕娘子住。”
年纪大了,吕后的肩膀便觉着有些酸涩,耸了耸,苏摩便悄无声息的上前,为吕后轻轻锤击,不经意的问道,“太后很喜欢十二娘子么?”
吕后哼了一声,瞄了一眼陪在身边的女官。
这些年来,她性子刚强,但身边一直是苏摩伺候,历经风雨,到如今,也有二十余年了。苏摩人虽忠心,心肠却软。她一直留着在身边,一是因为多年感情,终究不舍;二也是因为,她本心刚冷的,身边陪着的,还是一个这样性子的人,才能够真的放的下心来。
但是,苏摩也有着太多的感情倾向,需要敲打一番。 她垂眸不动,“阿摩,我知道你一直与人为善,又对张皇后颇为喜欢,但是有些事情,你应当知道我的脾气,就该晓得如何做了。”
苏摩惊的浑身冷汗,砰的一声伏跪在地上,深拜道,“奴婢不敢。”背上冷汗已经是涔涔而下。
吕后捻起茶盏,似笑非笑道“哦?”
“太后娘娘明鉴,”苏摩深深再拜,抬起头上,面上无奈而坦然,“奴婢虽自有一些小感情,但从头到尾,奴婢知道奴婢的主子是谁,也知道,奴婢的荣华富贵从何而来。若奴婢曾生过一丝背叛的想法,奴婢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如此,就好。”吕后满意的笑了笑,伸出手来,长长的指甲上绘着深青色泽的甲套,“我困了,你扶我歇着吧。”
“诺。”
伺候了太后多年,因着之前的情形,苏摩打起十二万分恭敬,扶着吕后,穿过长信殿的垂帘进了寝殿,亲手伺候着太后换了一身青色寝衣,又为她将头上发髻拆下,将衔珠凤钗放在一旁梳妆台之上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的瞟过台上敞开的子母榆木髹漆玄漆云器纹妆奁盒子。
盒子髹漆色泽光滑匀润,其上云气纹色泽饱满而奔放,里面内置九个大小不一的同色花纹合子,俱都装着桃花粉,杏花膏,银杏膏,多是张皇后这些年来孝敬给太后的水粉。
“……我也实在是累了,”吕后闭了眼睛躺下来,叹了一声,“吕家的阿茹,资质上终究比不过皇后,想要分得皇帝的心思,着实有些困难。这些年,皇帝威严渐重,已经不是当年任自己拿捏的孩子了。”
但吕后眉间扬起一股凛冽之色,“无论如何,大汉下一个皇帝,必须带有吕家的血脉。”
据说,楚汉相交之际,吕氏身为吕皇后母家,自领了一支军队,立下从龙之功,战功赫赫,功劳足以封王,但高帝立国之后,为了打压吕皇后的势力,扶植赵隐王,硬生生的将皇后母家吕氏的功劳给忽视去大半,只封了两个侯爵。且在病逝前嘱咐皇太子,他日决不可将吕氏封王。
皇太子刘盈继位后第二年,碍着对先帝的承诺,虽无法给予舅家封王的尊荣,但出于补偿,在建成侯吕释之去世后,封了周吕侯嫡次子吕产洨侯,周吕侯次子吕禄胡陵侯,岁余,改封武信侯。
吕家一门四侯,一时间,风头无限。
武信侯吕禄是建成侯次子,才干出众,是吕氏第二代中最出色的人物,渐渐的,便在吕家隐有家主之势。
武信侯府位于长安城戚里,开坊墙而立,临街称第,金碧辉煌的匾额“武信侯府”高悬于第门之上,十足威严。
武信侯夫人周氏迎出来,瞧着丈夫笑道,“夫君回来了,今日入宫,太后可说了什么要紧的?”
“倒也没什么,”吕禄除下外裳,换了燕居时的常服,“只是姑姑将十二妹留在了长乐宫。”
周夫人怔了怔,颔首道,“待会儿,妾身便派人将十二娘的衣裳送入宫去。”
“不用太麻烦,”吕禄笑道,“长乐宫中,能缺什么东西?若是太大张旗鼓,反而显着咱们小家子气。”
周夫人含笑屈膝应了,轻轻道,态娴雅。
吕禄便停下脚步,瞧着周夫人的模样。
大汉开国功臣皆起于草莽,包括先帝和当年的吕皇后,在容貌上都不算出色。而糟糠之时娶的妻子,出身容貌亦不过都是村妇,嫡出子女的容貌,也就好不到哪里去。周夫人亦是如此出身,容貌仅得中上,好在性子还算贤惠,主持中馈,又生育了吕禄的嫡子吕檀,虽吕禄另有擘宠,但周夫人的正室之位,却是坐的稳稳的。
说起来,这两代人家,贵女中生的最好的,还真的只是如今的张皇后。
鲁元公主虽然容貌平庸,但信平侯张敖却是姣好若处子。张皇后继承了父系容貌,艳美不俗,便是先帝当前见了,也对戚夫人道,“此女若它日长成,汝不及也” 说起来,若吕茹真是与自己一母嫡出,只怕反而没有如今那张秀美容颜了。
“夫君,明日……”
周夫人依旧在絮絮的说着,吕禄却已经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周夫人掩的平贴的重领之上,露出的一段皎白肌肤上。这位尊贵但无艳色的夫人身上,也寻到了几分款款之处,忽的从背后搂上来,在耳边吃吃笑道,“明日事明日再说,阿阮今日陪陪我吧。”
“夫君,”
周夫人吃了一惊,“天还没有晚呢,夫君怎么……”如此好兴致。
吕禄扬声大笑,抱着妻子入内,“天色未晚又如何?说起来,阿檀那个臭小子太皮了,夫人再为我生一个女儿吧?”
周夫人面上愕然,禁不住透出一缕绯色。这些年,自己年岁渐大,吕禄虽心存尊重,但是宠爱的,都已经是那些年轻貌美的姬妾了,似这样和自己亲昵相交,已经是许久没有的事情了,“都老夫老妻了,夫君怎么忽然……?再说了,”
她眉间闪过一丝幽怨之色,低低道,“夫君不是有几个女儿了么?又何必要我再生一个女儿呢?”
“那些庶女,怎么能和夫人生的相比,”吕禄的眉眼十分张扬,笑道,“庶女便是再出色,占了一个庶字,到底也登不了天。倒是夫人生的女儿,没准儿,他年能坐上皇后之位呢” “哐啷”一声,张嫣手上的玉玦摔在地上,砸的粉碎。
椒房殿中,楚傅姆瞧的心惊肉跳,急急劝道,“娘娘,你莫要急,也许还有法子……”
张嫣忍住了眸中泪意,低低道,“我想要静一静,你们先出去吧。”
“娘娘……”
“出去”
身前沉默了一会儿,一众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整个殿中,便空旷起来。张嫣摸索着到案前跌坐下来。
她和阿婆之间,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
多年前的欢笑犹在耳畔,她尚记得前殿之中傲然相护,椒房居室欢声笑语,一转瞬间,就成了陌路。
二七五:说客
琉璃帘子密密垂地,闪耀着幽静的光芒。' '割开了内殿和外殿的空间距离,将所有的心事都遮住了后头。
秋日的天气,已经有点寒凉了。椒房殿前刮过一阵风,将悬在屋檐下的灯笼吹的转圈儿。张皇后已经在内殿待了大半个时辰,荼蘼守的担忧,忽听见数声嘈杂,猛的杨眉,眉间闪过凛冽之意。这儿可是大汉皇后的椒房,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擅自闯进来。
下一刻,她的眉梢便在那个奔进来的小小身影间消融掉。
刘芷着一身葱绿色深衣,织锦腰带从身侧垂下来,在迈着小短腿走动的脚步声微微摇晃,显得十分精神的模样。
“大公主,”
她连忙上前,笑着弯腰道。
是了,除了繁阳长公主,又有哪个能够在椒房殿一路畅通无阻,一直来到这儿?
刘芷揉了揉眼睛,尚有些困顿的样子,秀气的鹅蛋脸上神情十分可爱,令人发。一意想要冲到母亲的怀抱中,荼蘼连忙伸手拦了,柔声劝道,“大公主,皇后娘娘今天有事,恐怕没有时间带着你,不如奴婢先带你去荡秋千,待到午后再来寻娘娘,好么?”
刘芷偏了偏头,朝亲近的荼蘼姑姑看了一眼,她的凤眸生的极为出色,沉静如点墨,每一次荼蘼望进去的时候,总有一种错觉,这位大公主虽听不见声音,但是对身边人的情绪,意思都明了。要知道,张皇后平日虽爱大公主如命,但心里只怕终究是皇帝更重要些,大公主这时候撞进去,只怕会被迁怒。
琉璃帘微微动荡,张嫣一身素衣出来,抱住一头撞进怀中的女儿,微微抬起头来。素白的面容上没有涂抹任何妆粉,虽然神情勉强正常,但面色终究苍白了一些,眸下的肌肤也微微红肿。
“好好,叫一声‘阿娘’给我听听好么?”
“也终是我痴心妄想了。”张嫣黯然,苦笑道,将刘芷放下来,拍了拍她的手,“去随乳娘玩去吧。”
刘芷抬起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一片肃穆,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定定的看了母亲一会儿,却忽的伸出手来,在张嫣的眼睑上抚了一抚,竟似在安抚一般。
她的手极为柔软,带着一种幼童特有的温暖和奶香味,张嫣身子微微震动,在女儿额头上亲了一口,“好孩子。”
……
“……吕氏女的事情,具体是怎么回事?”张皇后偏凉的声音在殿中轻轻道。
楚傅姆便平板禀道,“……据说这位吕十二娘,是建成侯的少女,母亲虽为一个姬妾,建成侯在生之时却颇有宠。今年刚满十四岁,被太后娘娘从吕家接了过来,安置集翔阁住下。”
“集翔阁啊?”
张嫣重复道,面上的笑容有些苦,
集翔阁是长乐宫的一处宫殿,所在的永寿殿与太后所居的长信宫很近。由居处便可以看的出,太后对这位吕氏女很是看重。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楚傅姆语重心长的劝道,“娘娘,如今看来,你是根本抗不过太后的。此事过后,你还是和太后低头吧?”
“我其实从来没有悖逆太后意思的心意。”张嫣道。只是她想在家庭和睦之后,也有一点自己的自由空间。而吕后和她对于自由的定义显然不同,“再说了,”
她扣着手中的玄漆茶盏,笑的惨淡,
“就算我现在愿意低头,也来不及了。孩子又不是朝夕可得的,便是我再努力,也总要一两个月后,才能见点端倪。而两个月后,”
只怕吕氏女都已经入宫了。
她坐在锦榻上,微微垂首,一身素色禅衣,从侧影看上去,显得极为纤瘦。荼蘼在一旁看着,忍不住,一股怜惜的情绪就泛上来,冲口道,“娘娘,你若真是不情愿的很,不如便告诉大家,请大家出面,将太后的意思给辞了吧。”
“不。”
张嫣的声音如金玉般清冷。
想起刘盈,纵然忧愁满身,张嫣的唇边忍不住染上意思笑意,心中百转千折,语气却坚定,“我已经是承了陛下太多的情。总不能每一次出事,都要他给我去出力。我也想自己尽力看看,能不能解决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再让陛下在我和太后之间难做。”
殿中便静了一静。
楚傅姆无奈之下,已经是冷静下来,接受了吕氏女进未央宫的可能性。仔细盘算得失,絮絮道,“其实说起来,纵然这位吕娘子进了宫,也是没有大碍的。娘娘稳居中宫之位,又与大家夫妻情深,吕娘子便是生的再美,也动摇不了娘娘的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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