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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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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殿前,绿衣女官骊珠掌帘出来,淡淡拦道,“陛下在殿里,已经安置,皇后娘娘若有事,不妨明日再来请见。”
吕雉淡淡道,“你进去禀告陛下,本宫在这儿等着他,他一会子不出来,本宫便在这儿侯一会子;他一夜不出,本宫候着一夜,他一日不出,本宫候着一日。除非他打算一辈子待在这神仙,否则必要见我。”
“哟,”骊珠扬脸道,“皇后娘娘您这是何必?您是皇后,自然有这个胆子和陛下这么说,骊珠不过是小小婢子,可没胆子这个时候扰陛下兴致。您就是真的站上一夜,也无人知晓,还是回去歇着吧。说起来,上次陛下不是嘱你好好待在椒房殿,没事别跑出来走动么?”
说到这儿,她竟掩口打了个哈欠,意甚疏懒。
“放肆。”
吕雉忽然厉声喝道,“你小小一个后宫女官,竟胆敢和本宫如此说话。永巷令。”
“在。”张泽从皇后身后闪出来揖拜。
“皇后职责是什么?”吕雉问。
“掌后宫妃嫔,并宫女仆役。”张泽恭声回道。
“永巷令职责是什么?”
“拘犯错宫女仆役,刑罚处分。”
“好。”吕雉面寒如水,淡淡道,“将这个犯上宫女抓了,当廷杖责。”
“你敢。”骊珠失色尖叫,“我是戚夫人的女官,还轮不到你来罚。”
吕雉咯咯笑道,“你真是被戚懿给宠坏了,忘了连她也不过是本宫治下一个小小夫人么?今个儿莫说是你,就是她亲自出来,本宫也敢仗的。”
骊珠发疯似的挣扎,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给死死扣的,按在廷中地上,立时便有执仗宫奴上前,两杖落下,骊珠便大声哀叫戚夫人。吕雉却如充耳不闻,仰首看着神仙殿中飘摇烛火,和慌乱四奔的宫侍。
她想,我好久都没有这么肆意发作了。这皇后的尊荣,虽然风光,却也压抑,哪里还有当年丰沛之间泼辣爽利的吕三娘子半分锐气?
刘季,刘季。
我百般忍让,你步步紧逼,我已经不能再让。
骊珠的背上已是一片鲜血狼藉,昔日美艳高傲,威风八面,连皇后身边女官也要退让三分的神仙殿女官已经是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大人,”执刑的宫奴偷偷来问,“皇后没吩咐杖数,到底打多少杖才够啊?”
“没眼色的家伙。”张泽恨铁不成钢,恼道,“打死作数。”
宫奴领骂去了,立时作色,发狠再掌两杖,骊珠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一双眼睛无神的闭上。
“骊珠。”戚懿披了袍子从殿上奔下,美丽的面容上一片惊惶,实是想不到不过小半刻时间,贴身的女官就没了生息,咬牙回头怒视吕雉,“吕雉,你欺人太甚。”美丽的女子连激怒之中也有别样风情,吕雉却连半点目光也吝于给她,瞧着披着禅衣走出来的刘邦,柔声道,“陛下,你终于肯出来了。”
月色下,她的面色又是温柔又是森然,两种截然矛盾的神情,诡异而又和谐的显在同一张面容之上,“你不肯出来,我便打死一个;你若再不肯出来,我便再抓一个来打,打到最户,你总是要出来的。”
戚懿腿一软,牙齿咯咯打颤,望着吕雉眼神又惊又怕,这才知道,这个自己平日素看不起的皇后,竟是这样一个狠厉不留情面的角色。
刘邦也不生气,淡淡道,“朕既已经出来,皇后又想对朕讲些什么?”
“陛下,”吕雉微微一笑,“你真要我在这大廷广众之下与你说?”
刘邦挥了挥手,立时帝后身后所有宫婢侍者如潮水般退的远远的,俱白着一张脸。
吕雉看着戚懿。
“懿儿,”刘邦笑着挽戚懿道,“你先进去歇着,过会儿我再进去陪你。”
“我不嘛,陛下。”戚懿甩开他的手,怒视道,“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死了我的女官,陛下若不能为骊珠伸冤,我这个夫人日后在宫中哪有半分面子?”
吕雉淡淡一笑。
“懿儿,”刘邦淡淡道,“这事以后再说,你先退下。”
“我不我不我不,”戚懿攀着刘邦的手,死都不肯放开,刘邦微微不耐,待要挣开,却见戚懿抬起头来,雪颊上一片红泪。
“戚夫人真要听的话,本宫也可以通融。”吕雉侧身踱了几步,悠然问刘邦,“陛下可记得汉三年承诺妾的话?”
又是汉三年的承诺,戚懿一阵气闷,当年陛下到底答应了吕雉什么,每次陛下发作吕雉的时候,吕雉但凡抬起这个武装,陛下就一副理亏心软的样子。
“陛下,”吕雉笑的甜甜的,月光冰清,仿佛褪去她身上十年农妇,十年颠苦生涯,退回成丰沛乡野间清新爽利的少女,“你答应了我的,在追兵就要追上来的时候,你答应了我,只要我肯披上你的衣裳,骑着你的战马引走追兵,你立誓立盈儿为太子,好好照顾满华一辈子,一生一世,必不更此言。”
戚懿倒抽一口凉气。
“是啊。朕答应过你的。”刘邦淡淡道,“所以朕立你为后,封盈儿为储君,又将满华许配给张敖,朕已经兑现了诺言。”
“可是你现在要将满华送去匈奴。”吕雉嘶吼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她一辈子么?”
“去匈奴有什么不好?”刘邦笑道,“她将是单于的阏氏,冒顿看在大汉的份上必不敢怠慢于她,你不是嫌张敖如今的身份低了配不上满华么?你瞧朕如今给你挑的这个新女婿地位多显赫啊。除了朕自个儿没人能比的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无耻。”吕雉气的浑身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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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二十九:失侣
“无耻,”吕雉斥道,“若真有那么好的话,你怎么不叫你的心肝宝贝戚懿去?”
“放肆。”刘邦瞬间变了脸色斥道。
“呵呵呵呵,”吕雉笑了一阵子,终于落下泪来,软膝跪下,疲惫道,“刘季,我从来没有求过你。我十六岁嫁给你,为你操劳这么多年,便是没有功劳,你总该念得我些苦劳。你多年来不着家,我不恨你;你和曹姬勾搭生下刘肥扫我面子,我不恨你;你逼我为你引走追兵,我不恨你;我落在楚营你不肯搭救我不恨你;你宠幸戚懿我不恨你;你偏心刘如意慢待我的盈儿我不恨你;你关黜张敖降他爵位我不恨你,你总该给我留点退路,我只有满华一个女儿,你不要逼她上绝路。”
她幽微道,“不要把我们最后一点夫妻情分都用光。”
刘邦叹了一声,下阶扶起吕雉。
她以为他最终改变主意,不禁欣喜于色。
“阿雉,”刘邦唤她的小名,“满华是我的女儿,你以为若不是没有办法,我会这么逼她?我大汉与楚连年征战,如今民生疮痍,再也经不起半点折腾。而北方冒顿的匈奴正是强盛时期,常常掠我边境。朕欲战则国力兵力俱不足,欲和则何以为和?”
“朕只有满华一个女儿。”他慢慢道,“她是大汉长公主,理当为国尽力。”
吕雉心中一片冰寒,漠然抬头,“别人如何为国尽力我不管,我的女儿不行。”
“她该尽的力,我早就替她尽了,她为这个长公主,没享到多少福,反倒吃了不少苦,你说,你该不该补偿于她?”
刘邦面色连连数变,甩开她的手,斥道,“竖子不足与谋。”拉着戚懿反转神仙殿。
月色下,吕雉缓缓笑得一笑,却发现拉开的唇角如是生涩,于是仰面望天,眸色覆盖冰雪。
而翌日鲁元在椒房殿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发现在榻边伏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散开了一头青丝,像泻下的黑色泉水。
“阿嫣怎么在这儿?”她轻轻问,只觉嗓子嘶哑。
“公主你醒了,”涂图小心的搀她坐起,轻声道,“小娘子一直担心你,我怎么说她都倔着不肯离开。”
动静中惊醒了张嫣,她揉着眼睛抬起头来,见了鲁元,欣喜笑道,“娘醒了啊。”
鲁元心中一酸,险些落泪,连忙忍住,抱住她道,“傻丫头,困了不知道回去睡啊。”
“阿母你不要担心,”张嫣在她怀中闭着眼睛安抚,“你不会去匈奴的。”
鲁元淡淡一笑,弹了弹她的小鼻尖,“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张嫣睁开眼睛,炯炯的看着她。
她倏然不信,却也愿伤女儿的心,正在这时,涂图又进言道,“公主,太子在殿外等着你。”
“知道了。”鲁元掀开锦衾下榻梳头,“我马上就过去,对了,”她持篦的手一顿,“把偃儿给我抱过来。”
奶娘抱着襁褓进殿,小心翼翼道,“公主,你看,我正要给小世子喂奶。”
“今个儿用不着你。”鲁元轻轻的从她手中把偃儿抱过来,柔情专注,“我亲自喂他。”
“公主,”涂图皱眉不赞同道,“哪家贵妇是亲自给孩子喂奶的,怕堕身份。而且,太子——”还在外面侯着呢。
“阿弟会懂我的。”鲁元抬头道,“我今生今世也许再没机会见偃儿了,当娘的,想亲自喂他一口奶,还不成么?”
涂图眼圈一红,转身偷偷拭去泪,退开去不再说话。
于是鲁元转身解开衣襟,露出一片洁白,小孩子懂不了大人的悲伤,闻着奶香味儿就啜过去,一口含住奶头,张嫣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她也曾看过几次母亲哺育婴儿,却觉得此时此刻,母亲最是光辉圣洁。
鲁元忍不住低呼一声,她一直饮着止奶药,奶水不多,怀中偃儿吮的狠了,竟是生疼。但是疼的狠了也不愿意放开儿子,眼泪簌簌而下。
过了一会儿,她将婴儿交给涂图,整理衣裳,踏出室去,见到坐在外殿的弟弟。
几日不见,刘盈似乎有些憔悴,饮着云纹金盏,抬头见她出来,抑郁一笑,唤道,“阿姐,”眉宇间略有疲倦之色。
“阿弟,”鲁元走到他面前坐下,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心,“你都多大的人了,开了明年都该娶媳妇了,还这么不懂事。困了就要回去睡,这点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我怎么睡的着?”刘盈微燥道,“这些天,母后和我跪求父皇收回成命,父皇虽偶有意动,却就是不肯改口。阿姐命途未定,做弟弟的——”他还要再说,鲁元却伸手掩了他的口。
“父皇心狠,你不是不知道。”她道,“阿弟,我不要你去求他,我只求你帮我一件事。”
“什么事?”
鲁元怔怔流下泪来,“我想见敖哥。从我产下偃儿之后,我们夫妻就没再见过。我想他想的要死。阿弟,你帮我想想法儿,不拘在何时,何地,何法,你让我们夫妻再见一面。好不好?”
“这——”刘盈迟疑,“可是宫规外臣不入内宫,不好逾越啊。”
“我知道他在怨我,不然就算有千万般理由,也不至于两个月同在长安一面都不见。”鲁元声泪俱下,几乎濒临崩溃,“我怕父皇真的一个狠心真的将我塞进去匈奴的车马中,那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阿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刘盈动容,郑重对她承诺,“好,阿姐,你安心等着就是,我会设法。”
鲁元在平静与焦急中等了三日,终于到第四日,涂图进来对她道,“公主,太子殿下又来探你。”
鲁元大喜,放下偃儿三步两步奔到外殿,握着弟弟的手连声问道,“阿弟,敖哥他怎么说?他可还念着我?还肯来见我么?”
“阿姐,”刘盈连忙捂住她的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暖然一笑,道,“你看我带了谁来?”
鲁元怔了一怔。
跟在太子身后穿着胄甲的侍卫抬起头来,鲜明红缨头盔之下,眉清雅,目如玉,可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张敖?
刘盈不欲打扰他们,遣退殿中奴婢之后,自己也退了出来。
三月中的天光甚好,照在椒房殿阶前,亮晃晃温温暖暖,最适宜出门踏青,刘盈举目相望,见廷中广树之下下栓秋千,鹅黄春裳的女孩坐在秋千之上,锦色丝履履尖微微离地三分,可有可无的荡着秋千。
“怎么不唤人来推?”刘盈问她。
张嫣抬头笑道,“每一种心情有每一种心情的荡法,今个儿我只想这么坐着。”不要人吵。
刘盈瞧她静默眸色,微微怜惜,安慰道,“你不要怕,舅舅不会让你娘就这么去匈奴。”
“我才不怕。”张嫣摇头道,“我知道她不会去的。”
“哦?”刘盈被她逗笑,“你哪来的这么笃定?”
“因为我舍不得啊,”张嫣宛然一笑,“阿母知我舍不得她,便一定不会去。”
刘盈淡淡笑了,小孩子的逻辑真是简单分明,可是,若世事正是这么简单分明,该有多好?
他将目光转向静默而立威严万端的椒房宫殿,西次殿茜窗之内,鲁元和张敖对视良久,鲁元终于一声哭泣逸喉,扑到张敖怀中,“敖哥,我真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傻满华,”张敖拥着她,抚发怜惜道,“上次见你,你已经憔悴的很。怎么两个月还没养好,反而更见损了呢?”
“敖哥,敖哥,”鲁元目光慌乱,饮泣道,“你不要怪满华,满华也不想这样的。这两个月来,我知你怨我,恨我,所以我不敢出宫见你。可是,”她的眼泪如珠子一般滚过脸颊,捂面道,“早知道会这样,早知道会这样,我还不如生完了偃儿就跟你回去。哪怕你骂我,不理我,我们终归是在一起的,不会白白浪费这些时光。”
“傻丫头,”张敖使力拉开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温柔揩去她眸下的泪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鲁元的目光忽然变的朦胧而妖魅,缓缓间两双唇慢慢靠近,最后贴在一起,辗转厮磨。张敖伸手抖开鲁元的发,将她放在坐榻之上,更是探上了她灼热而温润的肌肤,转眼间,二人气喘吁吁,衣襟散乱。
意乱情迷之间,殿外忽然传来中黄门尖细高昂的声音,“宣平侯张敖私闯长乐宫,秽乱宫廷,今奉上意,还不着人拿下。”话音落完,数个内侍一拥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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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某人之后,我的电脑今天也华丽丽的当机了,重装电脑之后,就折腾到现在了。
对不住。
不过,还是要继续呼唤粉红票。
第一卷 大风起兮云飞扬 三十:问父
中黄门捧着诏书从前殿一路行到椒房殿前的时候,刘盈肃然站起,拦道,“这是我母后的中宫,不经母后传召,竖子尔敢跨入?”
“太子殿下,”中黄门皮笑肉不笑的施礼,“没错,这后宫是皇后治下,但这天下是陛下的,奴婢手捧陛下诏书,无论何处都敢入的。”径自越过刘盈而入,在椒房西次殿外喝道,“宣平侯张敖私闯长乐宫,秽乱宫廷,今奉上意,还不着人拿下。”挥手命身后内侍拥入,宣平侯张敖不过冷笑数声,闭了眼睛,束手就擒,押解出来。
“敖哥,”鲁元在其身后尖叫,掩好衣襟,追出殿来,殿下,张敖转身回望,眸色凄凄,隐有诀别之意。
鲁元浑身一震,扶着殿门软下膝来。
“胡闹,”吕雉匆匆赶来,问明情况,转首就掌了刘盈一巴掌,“你姐姐妇人心肠,你是太子,还不懂得其中轻重?你父皇正愁没有逼我们就范的把柄,你竟然,竟然,”吕雉气的浑身发抖,“竟然转首就送给他一个?”
“母后,”鲁元披头散发,目光滞然,“你不要怪盈弟,是我求他帮我的。他未必不知道其中凶险,只是却不过我求他——”
刘盈的右颊之上,五根指痕赫赫在目,吕雉瞧了一眼,又是心疼,又是不甘,“你总是这么心软,”她恨恨道,“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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