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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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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侄。’’刘谤若有深意道,‘‘你记得。我们不是犯上作乱,而是维护刘氏一脉尊荣,这也是当初先帝分封同姓诸侯王的用意。’’

‘‘如今刘盈失去了踪迹,太后手里唯一能紧紧握着的,便是她藏在长乐宫的皇长子,但是因为她这些年的心思,皇长子在两宫以及朝廷中名声都不显,这是她的手段,也是她致命的软肋。到时候,我们以这个把柄威胁她,借着天下之势.将她逼下台去。”

‘‘善。’’刘襄承诺道,‘‘若襄他日真能登继大宝,必不会忘了吴王叔的好处。’’二人相视而笑。

‘‘送齐王回去。’’

刘濞目送齐王的背影消失在后门之外,唇角带鲁一缕讥诣的笑意来。问身边的黑衣侍从道.‘‘都安排好了么?”

‘‘回王爷的话,上青门的一个城门卒是我们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那就好。”刘濞点点头,‘‘等到皇长子庙见之时,我们就连夜出长安,从武关出关中,直回吴地。”

刚刚建立未满二十年的年轻的大汉帝国,此时犹如黑夜下的水面,混沌不清。局势变的分外诡谲起来。

注:在这里,简要介绍一下大汉的符玺制度和调兵制度。

秦汉时期,仅皇帝皇后太子三种人的印章称垒。皇帝有垒无数,但具有实用价值的不过六枚。卫宏《汉旧仪》中说,“玺皆白圭蜡虎纽,文曰:皇帝之玺皇帝行玺皇帝信玺天子之玺天子行玺天子信玺,凡六玺。皇帝行玺,凡封之玺赐诸侯王书;信玺,发兵徵大臣;天子行玺,策拜外国,事天地鬼神。皇帝之玺用于赐诸侯王书,天子之玺用于征召大臣,这俩玺由皇帝自佩。其余四玺则存符节台保管。但事实上,在汉朝初年的时候,皇帝身边重要的玺只有三个,而不是后来发展成熟的六个。颜师古注引《孟康》曰:‘‘汉初有三玺,天子之玺自佩,行玺信玺在符节台。这就是我在之前第三卷一八二章中,介绍的刘盈出宫之前的安排。在此之前,无论是天子三玺,还是虎符,都是由符玺御史掌管的大家可还记得,现在的御史大夫赵尧在升职之前,干的职务就是这个符玺御史。刘盈玩了一个手法,就是另立符节台,将御史寺掌管符玺的职责独立出来,转到符节台去,并以心腹舒异为符节令。但是,在所掌符玺转移的时候,刘盈只将皇帝行玺,皇帝信玺交给了符节台,将虎符另托,而天子之玺带在了身边这也是后面一个情节的伏笔。

那么,我们再来介绍一下汉朝发兵制度。

西汉最初的时候,发兵制度是比较松散的。刘邦在四处征战中,一道诏书,一道羽缴都可以征发军队。

但是后来立国之后,发兵制度便渐渐严格丰富起来。文帝二年,初

与郡守为铜虎符,竹使符。调兵用铜虎符,其余征发用竹使符,各分其半,左与郡守,右在天子。文帝前,惠帝朝的发兵制度,我没有查到相应资料,这里也有一定自弓揣测,大家不必太当真。

虎符最早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信陵君窃符救赵,偷的就是这个虎符。并不是文帝时首创。在文帝时候下发到郡守手中.在我猜想,刘邦立国稳定之后,文帝之前,大汉也是有虎符的,只是数量没有文帝时候那么多一个郡一对虎符的话,大汉一百多个郡,汗,符节台要保管一百多个虎符啊。在中国历史博物馆中藏有‘‘西汉堂阳侯错银铜虎符”

一枚,可见,西汉虎符并不是只有郡守持有。按照最严格的汉朝发兵制度,发兵必须是玺书或诏书虎符或符节齐全无误,且有当地主要官员在场的情况下,才算完全合法。虎符是臣属兵权和调动军队所用的凭证,而玺书明确带兵将领的战事任务和权限等。

其中,以玺书发兵所用之玺;为‘‘皇帝信玺”,即刘盈留在符节台的两枚御玺之一。此玺极为重要,与虎符并用可征调全国兵马与竹使符并用可以任免全国官吏。

符节在有些时候也可以调动军队,但是权威性远逊于虎符。军队见到玺书虎符必发兵助战,只见到符节则没有必须发兵的强制性。举例子来讲,当初武帝在外的时候卫太子谋反,以节令军队发兵,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受节出兵,就可以看出来。

在之前.‘‘刘盈”病重不能视事的情况下,吕后作为太后暂时出面掌政,她的命令,在这段时间’可以暂时代替玺书。在没有虎符的情况下,吕后以玺书及符节调动了巴蜀材官。但是,要调动之前刘盈安排在上郡的颖阴侯灌婴的军队,就必须要虎符,才完全合法。汉元帝时,西域副校尉陈汤擅发西域诸国兵马击匈奴郅支单于,光有符节还不够,仍需‘‘矫制”伪造或假传皇帝制书。‘‘制书’’就是玺书。

最后,大家可以猜猜,刘盈将虎符放到哪里去了?

第二零三章袁萝

“阿嫣……”鲁元从睡梦中醒过来,犹自气喘未定,冷汗涔涔的从背后落下,浸透了衣衫。

身后,丈夫的气息环过来,穿着中衣的张敖拥着她安慰道,“满华,不怕,不怕。”

“敖哥,我梦到阿嫣了。”鲁元拉下丈夫的手,急急倾述着,“我梦到最后一次见她的样子,她看着我,眼光怀念而难过,跟我说‘阿母,珍重。’”她眼泪落下来,“我真傻,当时居然没有看出来,她是在向我告别。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娘亲。”

“胡说。”张敖抚着她的泪眼,安慰,“满华是天底下最的娘亲,不然,你去问问阿嫣和偃儿,他们谁会说不是。”

“阿嫣,阿嫣——”鲁元泪落如珠,“不知道,陛下和阿嫣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次,张敖沉默了好一会儿。

“满华,”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撑住。”

鲁元霍然回头,“你是什么意思?”

张敖在她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匈奴如今大举来袭,这种时候,偏偏,发兵的虎符不见了踪迹,天子失踪,大臣们各有自己的想法……也许……”

“虎符……”鲁元根本没有听着丈夫后面的话,只沉吟着。

益寿馆中,刘盈面上淡淡的不经意的神情忽然浮现在她的心中。

“我记起来了。”她猛然站起来,“陛下临走之前,曾托了一个匣子交给我保管,说是若我遇到为难的事情,便可打开一看。”

张敖听的一怔,随即,狂喜而释然的色彩在他的目光中绽放出来,“快些拿出来看一看。”

鲁元赤着足下榻,从箱笼底部取出沉香木匣,啦的一声推开盖子。

黄色绫缎之间,以错银篆书“与颍阴侯灌为虎符第一”于颈肋之间,半个平头翘尾的青铜伏虎虎符静静的躺在其上,正是众人遍寻不至的调兵虎符。

前元七年秋八月甲戌初七,吕太后以玺书虎符,发上郡兵,以颍阴候灌婴为大将军,迎击匈奴。

“今有袁氏女萝,贤淑惠中,育有皇子,册封为少使,即日起迁入含光阁,皇长子山,为上长子,恭顺体孝,更名为义,策为襄成侯。制曰,可。”

宫装女子跪伏在地上,待听完最后一个字,才将长袖展开,在身前伏下,同时以额触手,“太后恩典,妾昧死敢辞。”

黄门将诏书递给起身的袁萝,笑意吟吟,道,“恭喜了,袁少使。”

“谢过阿监。”袁少使力持雍容,然而突如其来的欢喜让她维持不住自己的神情,漂亮的宫装越发衬托出面上肌肤的粗糙,黄门的脸上便有些黑,勉强笑道,“奴婢告退。

帮着将家具搬入含光阁的内侍退出后,宫婢乌兰喜极而泣,“夫人,咱们终于苦尽甘来了。”

“是啊。”袁萝瞧着阁东的方向,笑的辛酸而又阴沉。

那里一片亭台绵延,是后宫中最大繁华的宫殿——后殿椒房,据说,天子卧病之后,便在椒房养病,张皇后衣不解带,伺候在天子病榻之前。

那是她的夫君,却偏偏在他弥病之时,自己才能够走出长乐永巷,重见天日。

在最初的时候,她只是长乐宫钟室的一名小小的洒扫宫女,既没有出众的家世,也没有美貌的容颜,甚至一双女子的手,也在日复一日的劳作中,长满了厚得的茧子。本以

为一生不过就是在深宫之中消磨年华,日复一日的将钟室洒扫干净,直到三十五岁那年,遣送出宫,不曾生出奢望。命运却在前元二年的那个夏夜,与她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那一年,大家在长乐宫中幸了她。

很多个月以后,她才知道,那一日,太后继杀害了赵隐王之后,又一次将先帝宠姬戚夫人杀害,为此,大家与他的母亲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对母亲的极度失望化作为对自己的不满,寄情声色犬马,而她,是他走出母亲宫室遇见的第一个宫女,也是他那段时间宠幸的无数个女子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太后并不希望未央宫有庶皇子出现,每每在大家宠幸宫人之后让人送去一碗红花汤。

但,可能是因为大家宠幸的宫人多半是未央宫人的缘故,当时身在长乐宫的她,侥幸的被人忽略,过了一个多月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愕然的发现,自己的天葵已经许久未来,而送红花汤过来的长乐宫监寇安,也终于推开房门来到她的面前。

当时,是怎么躲过这场浩劫呢?

她想起来了,她跪伏在冰冷的地上,苦苦的哀求寇安,寇安却面色冰冷的站在她面前,无动于衷,就在她终于绝望,以为自己会同那些同样不知名的宫人一样,还没看见孩子就失去了的时候,听见寇安轻轻伏下身子,在她耳边道,“明儿便自请搬去永巷吧。”

寇安回到吕太后面前,禀道,“袁使女已经饮下红花汤,胎儿应该落掉了。”

吕后漫不经意道,“知道了。”

在长乐宫永巷,她孤零零的产下了当今天子的第一个皇子。没有人祝福,没有人安慰,那个新生的男婴瘦小的像一只猫儿,发出细弱的啼哭,他没有阿翁,没有大母,没有

亲人期待落地,甚至,没有一个像样的名字。

母子二人被整个大汉所遗忘,若非寇安这些年来一直若有若无的照顾,只怕根本不能在荒凉凋敝的永巷宫掖中活下去,直到匈奴的烽火叩破了大汉北地的边关,年轻的皇帝卧病不能视事,才终于被命运捉弄,推到了政治前台。

八月辛巳十四,定襄城破。

癸未十六,雁门失去了联系。

短短一个月内,边地十数个郡县陷入战火,匈奴铁骑踏遍大汉萧关以北的土地。

华美庄严的长乐,吕雉走在驰道之上,偌大的宫殿,雕檐凤藻,午夜梦回的时候,没有一个内侍,只听得“砰”,“砰”“砰”的声响,似乎极为细微,又像是敲响的巨大,从殿阁深处传来。

“是谁在那里?”吕雉扬声问道。

四周一片静默,却无人回答。

揭开漫天的帷幕后,碧绿的轻纱的轻,女子停下了舂米的石杵,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年轻而娇媚的容颜,熟悉而陌生,是她纠缠了半生的名字。

“戚懿。”吕后惊骇欲绝。

“皇后娘娘。”戚懿笑道,“妾已经舂了好久的米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啊——”吕后尖叫一声,“贱人,你不是早就死了么?不过来做什么?”

“阿吕,愿汝生生世世为鼠,我为猫,”戚懿笑的疯狂,“你杀了我的儿子,我便也杀了你的儿子。”

“胡说,滚回去,”吕后跌跌撞撞,奔了一段来路,跌倒了,抬起头来,见到刘盈,大喜过望,一把抱住儿子,摸着他的眉眼,“盈儿,你没事?没事就好。”

“母后,”刘盈微笑唤道,声音很温柔,“我看到如意了呢。”

“你说什么?”吕后不悦皱眉,“那个死鬼的名字,不要再提了。”

刘盈面上持续的微笑,身上的血却涌了出来,大片大片的,止也止不住,仿佛整个身体的血液,在那一刹那,都争先恐后的涌出来。

“盈儿。”吕后倏然醒过来,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太后娘娘还没有醒么?”殿外,熟悉的男音问道。

“没有。”苏摩细声细气的言道,怕惊扰到她,放低了声音。

“是食其么?”吕后扬声道,“进来吧。”

殿外一顿,之后帘子打开,审食其弯腰进来,拜道,“臣参见太后娘娘。”半晌听不到首有回音,于是抬头,不禁恻然。

不过一月不到,这个刚强的女子,面上已经现了衰颓。

她已经很疲惫,审食其握了握袖中的书策,心中不忍,自己却要给她传来更绝望的消息。

“有什么消息么?”吕后问道,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今儿个申时,北郡用七乘传送来了上书。”

“呈上来。”

短短的一封被汗水浸透的信笺,“上面潦草的字迹:臣昧死敢言,壬午,难民从云中入上郡,言,云中城中箭矢尽,破。”

“太后娘娘。”长信殿中苏摩尖叫一声,吕后眼前一黑,直挺挺的昏厥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仿佛所有的生机,都从她的眼中衰退下去,剩下的,只剩一个浑浑噩噩的年老女子。

“雉,”审食其从背后拥住她,厉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你更要坚强起来。”

话语劈尽她的意识中,她凝住了一丝注意力,听着身后情人絮絮话语,“我有句话,想了很久,说了明知道你会生气,但还是想对你说。”

“你想说什么?”吕雉轻轻问道,背上肌肤微微紧绷起来。

审食其斟酌了一下,“如果陛下北狩,你身为太后,该考虑一下自己——”话音未落,忽听得嘭的一声,自己肩上一疼,却是吕雉将手边的香炉狠狠的砸过来,里面纷纷扬扬的茅草灰洒出来,落在足上,烫的自己几乎要跳起来。

“盈儿他不会有事。”吕雉坚定的道,像果说服自己。

匈奴本性悭狠,越花力气攻下的城池,城破之后,屠城越是凶狠,云中苦守旬日,匈奴百般费心,若最终破城,只怕城中居民,百不存一。

这大半辈子,从小到大,有多少次,她对那个儿子恨的牙痒痒,觉得他太软弱,太善良,太温吞,太忤自己,没有一点像自己的地方。

刘盈有千万个不合己心的地方。

但是,他是她儿子。

那是她血脉相连的儿子。

那是她辛辛苦苦一心为之筹谋的儿子。

那是她,这一辈子,最能够安心爱的,属于自己的,儿子。

“这话长信宫上上下下,每个人都心中有数,只是都不敢对太后明言。臣岂不知臣开这个口,会让太后生气。只是臣不得不说。”

审食其一动不动,大声道,“太后,臣身为臣子,难道不希望陛下平安无事?只是,陛下失去踪迹已经有半个多月,到现在,依旧音信全无,只怕已经……。本来,若无匈奴袭边之事,陛下的行踪还能够拖一阵子,而如今……形势不利,太后心中也该有些打算才是。”

“太后是否知道,”他沉声道,“长安城中,齐吴楚三国府邸附近,今日人员出入比往常多了不少,吴王刘濞,齐王刘襄,楚王刘交都已经秘密派手下入长安了。”

吕雉倏然色变,咬牙激恨道,“狼子野心。”

“盈儿在的时候,一直维护他们,说他们是至亲,结果呢,他生死不知的时候,匈奴人还没有退去,这些个至亲不思为国效力,却一个个惦记着他的皇位了。”她的面色忽然变的有些狰狞起来,“早知道如此,哀家便拼着被盈儿埋怨,也不惜一切的将这些个诸侯王一个个鸩杀,哪里会有今日之祸。”

当生存的领土受到威逼而蜷缩,吕雉骤然冷静下来,理智重新回到心头,声音冰冷,“既然那个黄口小儿觉得我孤儿寡母软弱可欺,本宫便让他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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