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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嫣华-第10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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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间,她就明白了王珑所有的意图,她自知将亡,便一面在众人面前苦求自己来一趟清凉殿,一面请人悄悄的求见陛下最后一面。

刘盈一向比自己心软,虽仍不肯谅解王珑,但在昔日枕边人即将病逝的时候,还是不忍心拒绝她最后的请求。

她精心策划,只是为了让刘盈撞破自己与她争执的场面。反正她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便拼着一死,也要将自己拉下水来,不让自己好过。

“哈哈哈。”王珑一阵疯狂的笑,指着张嫣道,“陛下,这就是你宁死不疑的皇后啊,她可真是还小啊,”她的语气渐渐阴森起来,“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能设下如此毒计,害死了我的恭儿。”

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张嫣的面色便也白了起来。

她可以面对一切,却不敢面对刘盈质疑的眼神。

早知道如此,她宁愿留在椒房殿中,将那一杯枸杞一颗颗全部嚼下去。只愿换取今日重未踏出椒房殿一步。

嗯。瞧瞧时间,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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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六:安陵

王珑哇的吐出一口血来,浸在白色的纱帐上,鲜艳零落,触目惊心。双目圆睁,那只指着张嫣的手固执的不肯放下,枯瘦如柴。此情此景太过鬼魅,张嫣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战。

“高柘,”身后,刘盈轻轻道,“去看看王八子吧。”

花白胡子的老太医战战兢兢的从殿外进来,将药箱在程案上放下,看了看王珑的瞳仁,又诊了诊脉象,跪拜道,“启禀陛下,王娘娘,王娘娘已经故去了。”

偌大一个清凉殿,斗拱高耸,正中藻井绘着华丽的纹饰,张嫣却觉得有点冷,明明殿堂严实门帘闭下,她却偏偏觉得北风从哪一处缝隙钻进来,吹的自己手心凉。

如果王珑活着,自己并不怕她的哭闹,手段和怒言。清自清,浊自浊。在那个还来不及出世就已经不在的小皇子身上,他的母亲做错的,绝对要比她张嫣多。

可是王珑已经死了。

没有人可以跟一个死人争执道理。

她用死亡,在刘盈心中控诉自己,多么沉重的砝码。张嫣,你瞧瞧,你自负聪明,却因为轻敌,放纵自己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如果当初,你再心狠一点,又怎么会造成今日局面。

在最初的一刹那怯弱之后,张嫣挺直了背,望向刘盈,我的舅舅,在王珑如此控诉之后,你想怎么样对我呢?

刘盈走道了王珑榻前,默默的站了一会儿。眼神微薄。然后拉过被衾为她盖好,吩咐从人道,“将王八子,以妃礼葬在陵园。”

“诺。”宫人忙不迭应道。

他回头疾步走过来。

张嫣挺起胸,我没有做错。她负气想。未央宫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倾轧欺诈。若我当日一点都不作为,王珑产下皇子。又会嚣张到什么地步?

她以为刘盈会质问于她,却不料刘盈一把拉起她的手,向清凉殿外走去。

她一个措不及防,就被拉着前行,错愕唤道。“陛下?”

刘盈却充耳不闻,挥退了长骝,绕过了殿外地銮驾,径自向前殿行去。他的步子走的很快,张嫣只得小跑才跟的上他的步子,问道,“陛下,你是要回宣室殿么?”

他依旧没有答他,却在酒池之边转了个弯。与宣室背向而行。张嫣越摸不着头脑。疑虑唤道,“舅舅?”

“持已?”

北风呼呼地吹在身上。面上和手上都是一片冰凉,她心里地委屈渐渐消散,怒火倒是一节一节的增长起来,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刘盈,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就算要责怪,要打骂,也不妨痛痛快快地来,拉着我大半夜里走了半个未央宫,算什么事情?

骑射场旁的官署中,值夜地小吏正在围着炉火烫酒,忽听得其外马嘶之声,听声响,正是御厩中陛下的爱骑飞云,不由吓了一跳,腹中的酒化作冷汗涔涔而下,若是飞云有个损伤,则自己作为看守之人,可就惨了。连忙扔下酒杓赶出去,夜色中见隐隐绰绰有人在牵马,喝问道,“什么人?”

解下马缰的男子转望过来,眼神清冷带了一点冷锐,他浑身打了个哆嗦,竟是皇帝陛下亲至。

“参见陛下。”他连忙跪下参拜。

县官并不理会于他,转对身边的少女道,“上马。”

他跪地远远的,不敢抬头一窥少女的容颜,只见了她素色的裙裳之下露出一双富贵团圆牡丹丝履,小小巧巧的,绽放的牡丹鲜艳欲滴。

“刘盈,你到底想怎样么?”她欲甩开县官的手,却似乎因为握的太用力而没有挣扎开,恼问道。放肆的话语吓了小吏一跳,这究竟是哪一殿地妃嫔娘娘,竟敢直呼县官地名讳?

安抚住刨蹄欲驰的飞云,他说,“阿嫣,上去。”

张嫣怔了怔,看到了他地眸色。

夜色之中,他的眸色很深,有种奇怪的沉肃和坚持,让她说不出拒绝。

他还愿意叫自己一声阿嫣,总是还没有气怒自己吧?

她委屈道,“不是我不乐意上马,大半夜的,谁会穿骑装啊?”

她总是无意识的迁就着他。自他说自己奢侈后,除了正式需穿皇后命服的场合,舍弃花团锦簇的华装而改适清新淡雅的襦裳。但纵然是襦裳,也有长窄的裳摆,根本不适合骑马。

话刚说完,她觉得身子一轻,竟被抱上了马背,不由惊呼一声,在飞云背上伏下来。而身后,刘盈也翻身上马,勒了一把缰绳,飞云嘶鸣一声,载着两个人奔驰而出。马蹄踏在宫道之上,得得作响。巡行的卫尉军大惊失色,循着马蹄声过来,却只见着一路烟尘。

北阙门之上,城门校尉夏侯令远远的道,“什么人胆敢在未央宫中纵马?此时宫门已落,若无陛下手诏,不可出宫?”

那人勒出马,缓了下来,在阙门之下冷笑一声,道,“眼睛放亮一点,朕要出宫门,还要手诏不成?”

夏侯令闻言大惊,再看,马上的男子不是皇帝又是谁?连忙吩咐道,“开宫门。”

沉重的未央阙门缓缓打开。

待郎中令赶到北阙之时,皇帝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夜色之中。

“大人,”夏侯令忍不住问道,“陛下半夜出宫,似乎不妥吧?”

“不妥,不妥。”郎中令忍不住怒道,“我也知道不妥,刚才你怎么不劝一劝陛下?”

“也没旁的法子。”他苦笑道,“命一队期门军骑马远远护卫陛下,绝不能让陛下出事。”

张嫣只觉得呼呼的北风吹在脸上,有点疼痛。那个坐在自己身后地男子抿着唇,容貌沉肃如水。让她不敢搭话。但飞云脚劲飞快。她侧坐在上头,不得安稳。只得伸手紧紧抱住刘盈的腰。而他控缰的一双手臂,也将自己紧紧护持在胸前。不至于坠下马去。

一路之上,其实,并没有多么难受。

他拥着自己,驰马在华阳街穿行而过,出了横城门。一路往西北前行,四周景色愈荒凉,两旁树木森然,在夜色中如博人狮虎,偶有一声枭鸟嘶鸣,扑棱一声张翅飞去,张嫣不由得有点害怕,越依近了刘盈,抿嘴不言。

终于。刘盈放缓了马速。在山丘前静静的停了下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嫣在他跳下马后,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我承认我命人将谭和的消息透露给王珑,也承认是我让谭和说她腹中地胎儿是女婴。不用你问,我自己全部承认。我不屑撒谎。你要是想替你那个横死地儿子报仇,现在就动手吧?反正荒郊野岭的,也不会有人知道。”

“好了。”刘盈喝止她道。

“你说好了就好了?我偏要说,我只不过是请人误导她,然她以为自己怀地是一个女孩。饮红花,是她自己拿的主意,借着死去地婴孩攀驳于我,也是她自己的主意。我要是一点都不作为,就等着她产下一个皇子,然后耀武扬威的踩在我这个正宫皇后的身上吧。要是那样,你就满意了么?”

你要是敢说是,我立即就转身走开。

张嫣红了眼眶,却将泪意给忍了下去。刘盈,再爱一个人,也是有一个限度的。我没有办法已经爱你爱到鞠躬尽瘁了,还要接受你给地指责。

刘盈一把抱住她,伸手捂住她的嘴,她愣了愣,张口就咬。他却始终没有放开。恼道,“我满意什么?我有说你一个字么?你总是喜欢自说自话。”

“我承认,听了这回事很惊讶,我以为你一直都是个需要我保护的孩子,却不曾想,你已经长的足够大,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无论是思想,还是身体。

她怔了怔,眼泪立时就流下来,打湿了他的手背。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终于艰难开口道,“那个孩子的事,我并非不知内情。无论如何,终究是王珑自己决定饮下那碗红花汤的。我当日既然不曾惩治谭和,今日也就不会怪你。……我只是有些难过,当初那个微笑而单纯地阿嫣,如今却要使用这些手段来保护她自己。”

“所以你觉得我不够好,不是你心目中那个美好地阿嫣,所以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刘盈,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

我是你梦境里到不了的桃源,她们却是你地生活。我是你的阳春白雪,她们却是你的下里巴人?”

忽然有一日,你梦醒了,散了,觉得我配不上你的祈望,阳春白雪一旦沾染了污泥,便再也不复纯净美好,所以失望了,想要离开,是不是?

“不是,阿嫣,”刘盈简直要叹息了,“你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从来都知道,你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贤淑端庄的。小小年纪就学会瞒东补西我我这儿骗走一个香囊的,怎么可能是贤淑才德兼备的女子?腹诽东园公老年纳妾的,又怎么可能真正你淑女表面下有着太多的棱角,我也许不完全清楚,但至少知道它们的存在。只不过,你爱装贤淑,我就由着你。我总相信你持着一抹善心,不会真正做那些不好的事情。”是这样么?

她以为他看重道德,便努力在他面前装成一个乖宝宝,不敢行差踏错。却不曾想,他对自己的枝蔓太清楚,自己只不过是白费了这个功夫。

一阵夜风吹过,张嫣举目张望,见四目荒凉而陌生,尚有蔓草,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应该从未见过这里,却偏偏觉得地形依稀,很是熟悉。

“是安陵。”刘盈沉声道。

张嫣怔了一怔。

汉制,新皇登基数年之后,便开始修建陵墓。安陵,便是刘盈的陵墓。

嗯。完上一章的时候,有点坏心眼的想看看会不会有人炸锅。不过显然有点超乎预料。于是今天看见十二条长评在那里。

唔,那个金牌点评人还在进行当中,从第七名爬到第二名,很认真的考虑,要不要继续虐下。

我一直认为是读虐点太低,现在终于确定,是我自己虐点太高了。

其实,那个皇子的事情就是一个炸弹,早揭出来早好。

设计这个场景,主要还是为了让两个人更加认识对方。

暂时这样,也许明天继续修改。

弱弱的喊一嗓子粉红票吧。

正文 第三卷:玲珑骰子安红豆 一六七:愿赌

本章,可能有虐,慎入!

很多年前或说很多年以后,她曾经来过安陵,作为一个看客,看着经历了两千年漫长时光的陵墓,在夕阳西下静默横亘的沧桑。

他曾经对她允诺,此生生同衾,死同穴。那所谓的同穴,便指的是这座安陵了。西汉古制,帝后同陵不同寝,如果没有意外,百年之后,他们会共同葬在这尚未建好的陵寝,隔着一个百步的距离相望。

无论生前或是身后,仿佛,他们一直都是咫尺天涯。

安陵上,一阵夜风吹过来,张嫣微微呻吟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她这一整天,精神都不是太好。直到喝完了那碗桂浆粥,才好过了一些。适才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情绪极度紧绷,根本注意不到自己的身体,现在渐渐平静下来,隐隐的腹痛便又清晰起来,不会刻骨,却是摆脱不了的缠绵。

“怎么?”刘盈瞧出她的萎靡,于是担忧问道,“难不成,又是信事来了?”

她点点头。

太医曾叮嘱她信期保养的几条要则,其中便有不得大喜大悲,她今天一天的情绪却都在走钢丝,若是荼蘼知道,一定又要说她不爱惜自己了。

少年人总是仗着年轻,不自觉的挥霍。到了年暮,回头望当年的青春,才觉得莽撞。

“算日子。不当是这时候啊?”刘盈奇道,伸手去握她的手,果然是凉地。

呃,她的信期,他一直心中都记得么?

她一时间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滋味。闷闷道。“太医说,信事初来的这两年会有一些紊乱。也是正常的。我体质偏寒,可能会有一些疼痛。不过也没有太大关系。只要……”

嫁人生子之后,自然也就好了。

她早已嫁人,生子却遥遥无期。

正有些怨艾,忽觉身上微微一暖,是刘盈解下氅衣。为她披在身上,细细系好结带。

“我不用。”她微微挣扎了一下。

“乖,听话。”刘盈拢住她的手,替她搓暖,“是我不好,大半夜地把你拉到安陵来。却没想你身子娇弱,受不住冷。说到底,我是男子,总要比你耐寒一些。”

“你也知道你今天莽撞啊。”张嫣忍不住扬高声音道。“身为一国君主。大半夜地在宫中纵马,一个从人都不带。出城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待到明天,朝中那些谏议大夫一定会参你不修君仪,你等着被一群人追吧。”

她一直以为他是最循规蹈矩方正地,却不曾想,有一天,也会做出这样莽撞冲动的事情来。

刘盈回瞧了瞧长安,豪迈笑道,“既然都已经在这儿了,明日事情就留给明日忧烦吧。”

今天晚上,他只想暂时将那座繁华深重地未央宫抛在身后,安静的不做那个朝堂上的皇帝,而只做为他自己。

飞云在远处的桑树下刨着蹄子,啃着树下带着水露的青草,它是训练有素地御马,不得主人召唤,也不会随便抛开。

“阿嫣,”刘盈牵着她的手,站在树下,听着飞云打响鼻的声音,忽得道,“你说,为什么朕明明真心好好待身边每一个人,最后还是造成这样惨烈的结局?”

他的目光有一些迷茫,有一些痛楚。今天晚上,王珑久病后去世,阿嫣受了算计所以愤慨,但其实,他也被伤的很重。王珑设计了今夜之事,想要对付阿嫣,但是,她也在自己心头将那个已经平复了一些的伤疤又挖了出来,隐隐作痛。

张嫣微微一笑,“陛下不妨去问问太后,当初,她为什么不和戚夫人和睦相处?陛下又不防问问自己,嗯,就算再和赵隐王兄弟情深,你肯不肯将这皇位拱手相让呢?本来就是注定的。太后再怎么出格,陛下还是会原谅她,因为她是你的母亲。王珑做恶身死,你依旧让她下葬妃园,因为她到底曾是你地枕边人。可是对我们而言,彼此只是陌生人罢了,不,我们连陌生人都算不上,而是敌人,又怎么能够真正地和睦相处?”

张嫣抬头,直视着刘盈震惊的眼眸,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地痛快感觉。

阿母曾经说过,有些事情,他到底不是自己,就算存心体恤,思维也有盲点,不能事事为你想到。

他是土生土长的汉朝人,自幼所见所习就是男子可三妻四妾的观点,并习惯性的认为身后的女子也默认。再受挫折,他也永远只会在这个圈子里找解决的法子,而不会走出这个圈子去思考。

阿母说,如果他让你委屈了,你不要憋在心里头,委屈到死他也看不到。你就该直接砸在他脑袋上,把他砸醒。然后他才会去听,去想,去面对,去反思,如果他能够为你做到,那么他会努力做的。

那么,她就冒一次险,好好的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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