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淑-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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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妇自从见了小北，眼里就没了别人，根本不曾注意大家的脸色，只是冲过来拉住小北的手哭道：“那李公子不是赎了你回乡吗？你怎么会流落在这里？”

小北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只猜测如果是杜十娘从前认识的人，也差不多是教坊司的女姬。

她本来以为，躲在瓜洲，就可以抛弃杜十娘的一切，重新开始。没想到，先是朱羽，现在又是这个少妇，让她想当鸵鸟都不行。

……

好吧，好吧，好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就是杜十娘了，怎么的？！

正巧那天捅马蜂窝的时候，小北觉得安之扬对自己好像有些超乎朋友的好感，她明白，这样的好感是危险的，索性把事情挑明了，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

小北无奈的拿定主意，便笑着回握那少妇的手，笑道：“姐姐是我的旧相识吗？那白眼狼李甲在瓜洲渡口将我转卖他人，我跳江逃走，几乎冻死，好在被这家药店的掌柜的把我救起，虽然性命无虞，却将前事忘记了不少。现在我也只是看着姐姐面善，却不知姐姐是谁呢！”

！！！

这短短的几句话，在众人的心中都是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安之扬惊呆在那儿，脑子里嗡嗡作响。

李甲？赎？转卖？

她是奴婢吗？还是……

灵儿和燕来也从来不知道小北的身世，也是呆了。

那少妇却已经泪如泉涌：“你不认得我了？我是素素啊！当日教坊司内，最数你我和月朗三人相厚，你竟然已经不认识我了！”

教坊司？那不就是国营的妓院？

安之扬只觉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几乎跌坐在地……

“素素……你莫怪我，我有命活到今天，已是万幸……”小北故意说得极其哀伤，那素素听她这么一说，连忙抬手轻轻按住小北的嘴唇，流泪道：“好了，好了，姐姐不曾怪你，只是为你伤心罢了。”

想到昔日的好姐妹居然忘记了自己，罪魁祸首自然是那负心郎李甲，素素恨恨的骂道：“都道那李甲性情温柔，待妹妹也痴情，不想也是这样薄情寡义！妹妹是曲中第一名姬，若要从良，纵是十斛明珠，千金聘礼，也不知有多少公子在那儿排队等候呢！你不嫌他贫困也就罢了，他居然还狼心狗肺，将你转卖？！我呸！”

安之扬又是一阵眩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后背正好靠在一棵树干上，连忙用手撑着，不让自己在众人面前失态。

小北苦笑道：“姐姐莫提前事了，还是先去屋里坐坐吧。咱姐妹好不容易重逢，不要被这些腌臜事儿坏了心情。”

素素心疼的牵着十娘的手，嘴里还对李甲低声咒骂着，随小北进了前厅。

已经傻在那儿的燕来和灵儿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跟了上去。

安之扬却两脚发软，一步也走不动了，若不是强力撑着，恐怕现在已经瘫坐在地上。

他本不想跟进去，却忍不住还要多听一些，也许能知道更多关于小北的过去，提了半天劲，终于抬脚走回前厅。

小北和素素已经分宾主落座，那素素正在讲述自己来到公主府的缘由：“现在已不像从前永乐爷在时那样严苛，只要妈妈同意，又有人肯出银子，自可逃离苦海。去年年关，驸马爷进京朝贺，驸马府的李管家去教坊司耍乐，看中了我的舞技，便把我赎了出来，跟回公主府调教这些舞姬。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从前认识的人，没想到……”边说边抽出手帕拭泪。

“那李管家……”小北想问，他娶了你吗？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那素素从小和十娘一起长大，也在教坊司呆了十几年，连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惯会猜测揣度别人的心思，见小北问不出来，自己大方解释道：“李管家娶了我作妾。白日随他进府，调教舞姬，晚上随他回到公主府外的宅子里，倒也有了安生日子过。”

小北一听也是妾，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素素看出她的心思，苦笑道：“咱们这样的人，这也算个好归宿了。那李甲倒是尚未娶妻，你又自己出了一半赎身银子，带了百宝箱跟了他……啊，你的百宝箱呢？不会也被那腌臜货给哄骗走了吧？！你现在怎么会做这样的营生？”

安之扬想起爹爹和含韵带走的那支箱子，才知道是小北在教坊司卖身攒下的私房，心里更是五味杂陈，苦不堪言。

小北连忙笑着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我那救命恩人有急用，我借给她了。将来必会还我的。”小北虽然从未想过含韵真的能还她，但这样说了，素素似乎也能安心一些。

既便如此，那素素还是气得七窍生烟，伸手点指小北的额头：“借？还？你落了一次水，不但忘记了我，脑子还傻了不成？你那箱子韫藏百宝，不下万金，她若借了，如何能还？！”

不下万金？那含韵姐花费五千金，定有剩余啊！千万把那竹笛给我带回来啊！

小北心念一闪，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在惦记那个竹笛，嘴角立刻扬起了一丝苦笑。

灵儿今天发现了小北的身世，本来就对小北有些看不起，甚至恶心自己跟她亲亲热热的相处了这些日子，亏得她没嫁给唐望，当上夫人的舅母，要不，真的丢死人了！

再听提到宝箱，她忽然想起那夜小北和安之扬的确合力从江底捞上一只箱子来，夫人第二日就抵押了院子和医馆，不等小北苏醒，就带着宝箱进京了。难道……

想到这儿，再看小北嘴角的苦笑，分明是在埋怨夫人偷走了她的宝箱！

偷……

灵儿的内心也左右摇摆起来……

小北见这位素素姐姐一言一行，真的都是一心只为自己打算的，心里不由得温暖了很多，连忙站起来走到素素的身边，环住她的肩膀赔笑道：“好姐姐，咱们久别重逢，你就别生妹妹的气了。好在现在姐姐你在公主府，介绍妹妹去那里给那些舞姬们美容就是了。”

素素蚕眉微皱，轻叹道：“今日我还真的是为此事而来，只是不知道那所谓的女大夫就是你。对了，你怎么会了医术？还懂得什么劳什子美容？”

“我这半年一直呆在这家医馆，学了不少东西。现在医馆掌柜的进京办事儿，才留下我们三个看家。我也是试着挣些米面钱罢了。姐姐别问了，还是说公主府吧。”小北忙道。

“你治好了那三个妮子的病，负责管治这些舞姬的楚娘差我来请你呢。听那意思，是要接你进府，专门给那些舞姬美容，如果做得好，便把你送给公主呢。”说到这儿，素素的脸色终于好了很多。

“送？”小北不爱听，“我是个人，又不是什么物件，由得她想送给谁就送给谁？我只去给她们美容就是了，日日还回来。现在这儿是我的家，我不愿离开这儿，去给别人为奴为婢。”

素素凝眉点头道：“你若不想留在那里，只说就是，她也不会强留你。这样你每月有了固定的银子入账，也好过些。将来再找个男人嫁了……”边说边把视线移到安之扬身上……

第一卷　爱情的选择题　第045章　都是怀疑惹的祸

要是平常，安之扬一定会臊红了脸，偷看小北的脸色。

此时素素的目光向他看来，他却忍不住脸色青白，避开了素素的视线。

素素心中一冷，冷笑道：“十娘是京城第一名姬，仰慕你的男子比肩继踵，项背相望，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青春年少的富家子？要不是你偏偏看上那穷的，恐怕早有多少人踢破了门槛要娶你！”

小北顺着素素的眼神看见了安之扬的反应，又听这位素素姐姐这样为自己拔闯，哭笑不得。

安之扬的反应其实她早就料到了，这样读圣贤书的清纯少年不接受风尘女子，她真的毫无怨言，自己其实也只是把安之扬当朋友，或者弟弟而已。她只是曾经有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幻想安之扬即使知道了她的身世，还是对她和从前一样在意，不管那份在意的含义是什么，爱情，还是友情。

现在，事实告诉她，那样的童话，是很难出现在现实生活里的。

事到如今，小北反而更加释然，拉起素素笑道：“你不是说那位楚娘要见我？我随你去。”

“好，别耽误了正事儿。”素素冷冷的瞥了安之扬一眼，忽然想起燕来，吩咐道：“燕来，快把上次的药费奉上。”

燕来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走到小北面前，脸上早已换上了一副纯真的笑脸：“姐姐的药真的很好用，粉屏腋下的臭味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红梳的脸也白嫩了很多，紫菱也恢复得很好。他们三个感念姐姐的恩德，特地托我把药费送来呢！尤其是粉屏，从前根本不能在公主面前表演的，现在可好了，不但有了露面的机会，还被公主夸赞了一次呢！”

燕来的嘴巴像抹了蜜糖一样甜，边说边取出银钱，如数交给小北。

小北也不点数，微笑着交给灵儿，灵儿稍稍一愣，终究还是接了过来。

“有用就好。我去换件出门穿的衣裳，咱们还是去见楚娘吧，别让人家等急了。”小北笑道。

……

灵儿盯着小北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说道：“没想到，小北竟然是个淫贱的女人……我们居然住着她的房子，用着她的银钱……就连夫人……都要用她攒下的腌臜钱去京城救老爷……”

安之扬心里仿佛堵着一块巨石，沉重之极，又听连灵儿都这样说，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也不答话，回身进了卧室，插上门，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想事情。

他的双手往胸口一搭，觉得里面硬硬的，忽然想起尤平让自己交给小北的那封信还没来得及给她，连忙从怀里拿了出来仔细查看。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穆小北”三个字，定然出自一个男子之手。

再仔细看去，右下角写着一个小小的“朱”字。

朱公子？

他记得小北说过，那朱公子是她的老乡……难道，是她当年在京城教坊司的恩客？

他立刻想起小北那一夜晚归，穿了一身别人的男装坐着轿子回来，第二天便和那姓朱的在江边私会，好像还闹了别扭。从此，朱公子便日日到妙仁堂来，说是抓药，谁看不出来只为小北一人而来？

最后，朱公子在瓜洲的最后一天，小北请了半日的假，晚上才回来，只听说，后来有个小北的老乡来找她，小北哭得双眼红肿，第二日，朱公子回京小北便病了……

上次，小北也是接到一封尤平捎来的信件，小北独自一人闷在屋里看了半晌，晚饭时眼睛都红肿了……定然也是朱公子的来信……

难道，小北真的和这位朱公子……

那个李甲又是怎么回事儿？赎了她，又卖了她？

安之扬脑子里立刻响起素素刚才说过的话，“十娘是京城第一名姬，仰慕你的男子比肩继踵，项背相望，哪一个不是腰缠万贯、青春年少的富家子？要不是你偏偏看上那穷的，恐怕早有多少人踢破了门槛要娶你！”

不错，这朱公子，便是那比肩继踵、项背相望、腰缠万贯、青春年少的富家子中的一个……偏偏小北看中了穷人李甲，却被那负心汉给转卖了……

小北……不，十娘，现在方知道后悔，又和那朱公子暗通情愫了？

安之扬想到这儿，心里更加难受，比知道小北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还要难受。

那一刻，他只是为小北曾经的身份伤心，仿佛只要自己愿意，还是可以继续喜欢她的。

现在却不同，不论她的身份是什么，也不论自己是否愿意，自己都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喜欢她……因为，她已经有了这位腰缠万贯，情意绵绵的朱公子……

那位朱公子，论相貌，论家世，论风度，哪一点都强过自己多少倍……

安之扬越想心越冷，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一样，瘫软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他甚至罪恶的想偷偷打开那信看看，那朱公子和小北究竟已经爱到了什么地步，但是，他终究还是罪恶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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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娘是个四十开外，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出头岁的风骚女人，她见小北眉目如画，遍体生香，本该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主儿，却素脸素衣，毫不张扬，更加喜欢的紧，连忙问道：“这就是那位女大夫吗？”

素素忙道：“正是杜媺。”

小北一愣，才明白杜十娘的本名就是杜媺。素素从小和杜十娘一起长大，知道的自然只是她的本名而已。

算了，名字只是个代号，这只是自己打工的地方，又不转档案上保险，叫什么都无所谓。

“杜媺？好名字。”楚娘喜爱小北，连名字也一起喜欢了。

燕来本来也是疑惑的，不是说叫小北？再一想，那也许只是她的假名字罢了，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小北一眼，低头不语。

楚娘笑道：“从今日起，你便留在舞者园，负责姑娘们的脸面，每月给你二两月钱。这其中的缘由想来你是不知道的，我一看你便喜欢，不妨告诉你。当今圣上是咱家公主的亲兄弟，最爱美人，咱家公主与万岁爷姐弟情深，自然少不了孝敬。你别看这些舞姬现在身份低微，说不定哪天万岁爷来了公主府，看上了哪个，便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你可千万不能马虎。”

小北心想，历史上说万历帝好酒色，原来是真的，连他的亲姐姐都帮她准备着呢。心里暗暗唾弃，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笑脸：“杜媺知道了。”

楚娘对小北那宠辱不惊的样儿更是喜欢，继续说道：“那个得了狐臭的粉屏原也是充数的，若不是她的舞艺好，能给旁人些指点，我早就不要她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治好了她！很好，很好……你不如干脆搬进公主府，跟燕来她们住在一起，做事儿也更方便些。”

“禀楚娘，”小北忙道，“杜媺家里还有亲人，若是留在公主府自然是享福了，只是不放心他们。还请楚娘体谅。”

“好，好，”楚娘对小北的喜爱又增添了一分，“没想到，你倒是个守孝悌的好孩子。没关系，都依你。你每日朝来晚走便是。若是家里有事儿，跟我说一声就行，不用拘束。”

小北心情渐渐好些，连忙施礼道谢。

第一卷　爱情的选择题　第046章　临安公主

从此，小北便有了一份正式的工作。

小北根据每个人的皮肤特征想出不同的美容法子来，反正早就说好了美容非一日之功，如果无效再换其它的，倒也让小北进步不少。

灵儿虽然看不起小北从前的身份，却也从心里佩服她的本事，再加上这些日子的相处，小北对自己从来不像对奴婢，更像对家人，对妹妹，心里生出的那一点点隔阂终于慢慢减轻。

安之扬却恢复了从前的清冷，见了小北和灵儿都只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再无二话，每日只一心抄录《本草纲目》。

他想起这套书是当初朱公子为了常来医馆见小北才贿赂给爹爹的，恨不得把它一把火少了才痛快些，耳边却响起小北的话——“你在惩罚谁？还不是你自己？”便忍下心中的怒气，更加用心的抄录。

……他要出人头地，要强过那个朱公子！

小北只道他是看不起自己了，只是苦笑，也并不去烦他。好在自己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公主府，也免去了很多尴尬。

在公主府闲来无事的时候，小北就看着燕来她们歌舞弹唱，她竟然发现，每当这个时候都是她最兴奋的时候，仿佛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张开了，恨不得自己也冲过去跟她们一起才好。

素素曾经偷偷问她：“你那玉箫金管，翡翠玉笛呢？”

小北只苦笑着摇头不语。

素素瞪大了眼睛：“你那救命恩人不会连你的乐器也一并借走了吧？！那可是你的命根子啊！尤其是那翡翠玉笛！”

“算了！”小北见她越说声音越大，连忙伸手捂住她的嘴巴，“我都不记得我会演奏那些乐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