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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华一世-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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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哪句话触动了元娘情肠,她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半晌才落下一句:“你姐夫前日纳了两房小妾。”

殷三娘一震,偏头望过去,姐夫竟是在元娘大病未愈的时候……怪不得殷邵氏会在此时留元娘小住,夫家……三娘悄悄握住元娘发凉的右手,紧了紧。

殷元娘转过头,眼中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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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就一个字!

第一百零二章 连环

晚么晌,暂住在奎园、启园的四夫人、五夫人带着殷七娘、殷八娘、殷正煦来漱玉轩看殷三娘,几人笑谈几句,赶上陶妈妈来接殷元娘回云羽轩,遂各自回了住处。

殷三娘回到次间,秋茗正在收拾案上的茶水点心,殷三娘一眼看到插着白色祁菊的花斛旁四夫人带来的小檀木漆红方正盒子,面露沉思:“秋茗,跟我进来。”

秋茗看见姑娘身后的辛荷对她点点头,于是放下手中的事情,随姑娘进到了里间。

殷三娘坐在案后的锦杌上,指了对面的杌子让秋茗坐下:“送信的人说了什么?”

秋茗也是奇怪:“除了我在夫人面前说的,再没有其他的了。”

殷三娘凝思片刻,从案上的信匣中拿出那封信,抽出一张花笺,仔细看着上面五个金瘦的字:黑洞——四字语。

殷四娘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秋茗三两句的解释,她认定那封信有问题,不敢触殷邵氏的霉头,却在殷元娘面前卖乖耍痴,果然勾起了元娘的好奇心,让殷三娘展信大家看了一回,没想到,成三夫人送来的真是一则谜语,想到殷四娘黑臭的脸,殷三娘莞尔一笑。

手中的花笺颠来复去看了几遍,殷三娘还是没发现有什么异样。“苍天有眼”,就只有这个意思?

殷三娘知道府中有意做这门亲时,男方的八字已送到了府中。按习俗,殷三娘需三日内在神佛前早晚烧香跪拜,可若是在这几日内,男女双方的家中,如果有任何一方发生不祥之事,那么这桩婚事就会不成。成三夫人的信从西角门随着殷三娘的第一跪送到了漱玉轩,纸笺上写的是陶渊明偶得桃花源的故事,成三夫人是在提点她貌似凶险昏暗的路途其实可能别有洞天,送得这么及时这么有寓意,看来成三夫人对这桩婚事看得很重,重到她不惜自破散淡疏朗的名声。成府与茂国公府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也可以说,成三夫人与茂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值得她来搅这趟混水?

秋茗见姑娘蹙眉凝思这么久,有些担忧道:“姑娘,这谜有什么不妥吗?”这张花笺秋茗也看过了,可惜,她连谜底都猜不出来,还是姑娘解释透她才明白。

“呃,那倒没有。”谜语不难,难在人心,成三夫人此举虚实难辨,殷三娘总觉得从紫陌庄开始发生的件件桩桩像是九连环,扣扣连连,只是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才能拆解开。

“……是姑娘吩咐我去的,又不是我自己躲懒,姐姐也太拿真了。”

“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姑娘宽厚不代表我们做奴婢的可以仗着这个放纵……”

“姐姐这话就重了,我跟着姑娘向来是知道分寸的,不然姑娘也不会提我……”

殷三娘向秋茗使了眼色,秋茗点点头走了出去:“绿玉,姑娘叫你过去呢。”

片刻后,绿玉捧着银镶贝锦盒进了里间,神色中有些不安,拘谨的行了礼:“奴婢去了萱颐居,老太太说这套头面是按京城时新的样式打的,让姑娘看看可合眼,若觉得不好,明日再重打一套也来得及。”

是没想到她一直就在里间,把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吧?殷三娘淡笑着让她把盒子放在案上,自己打开暗锁,略略看了:“我觉着很好,不必再重打了。午膳你没回来,辛荷给你留了吃食,若是饿了,下去吃些吧。”

听姑娘言辞中还有关照自己的意思,绿玉一喜,那点不安顿时消失了:“谢姑娘,浣琴姐姐留奴婢在萱颐居吃了才回来的,误了回话的时辰,还望姑娘体谅。”说着,上前走了几步,神秘兮兮的凑近殷三娘,“奴婢回来的路上碰见碧草,她说二爷又一个人偷偷出去了,是穿的裤褶,外罩裲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殷三娘淡淡的看她一眼,绿玉忙低下了头,暗暗窥见姑娘似乎并不上心,心中不由一阵失落,悄悄退了出去。

绿玉还是不够沉练,碧草的嘴素来严谨,岂会随随便便就把殷正豪的行踪透露给她,不过是借她的嘴把话传过来。殷正豪自从知道殷三娘的婚事,偷偷去了一次骊山,回来后虽然还是忧虑面色却是平和了很多,今日沐休居然欢喜地去骊山狩猎了,转变这么大,必是跟那位骊山密友分不开,能够如此左右殷正豪的人物,殷三娘越发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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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出阁(上)

秋日的辰光很短,从萱颐居用过午膳回到漱玉轩,殷三娘歇了中觉,醒来天色就有些发暗,夕阳透过窗棂洇在屋里,染上了一色嫣红,屋里显得更为沉静。

殷三娘躺在软榻上,漫睁着眼,心里惴惴难安,明日就要嫁去茂国公府了,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六岁那年,有一回殷三娘睡在了外书房里间,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外头传来说话声:“……唯一的这点骨血能养在世子名下,我二人也就放心了,任城山高水恶,她能一生不知也不是坏事。”

“二位的意思老夫明白,从今以后,她只姓殷,以前的事跟她没有半点关系。”是祖父的声音,听起来很庄重。

“如此安排最好,我二人代主人谢过伯爷。”

……

也就从那时开始,殷三娘才知道殷邵氏人后的冷漠源自何处。有祖父的宠爱,殷三娘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世,想着就这样过一生也是不错的。谁知,祖父去世后,殷邵氏变本加厉折辱殷三娘,殷三娘借着手头人脉打探任城的消息又总是被封的死死的,突厥之事骤发,殷府保家舍孤女的行为把殷三娘心底最后的希望破灭。紫陌庄夜袭,牛车遭惊,血玉传言,一切的一切,殷三娘都觉得自己像浮萍,没有根基,随水飘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打捞利用,这种惶惶没底的日子实在熬人。

揭底就得走出殷府的羽翼,更得要权势护身,裴府,是最快的选择。

权衡得失,她更愿意睁着眼走暗路,想清楚后,殷三娘反而平静下来:“绿玉。”

外间一阵微动,辛荷掀了珠帘笑着走进来,后面跟着端了铜盆的红绡:“姑娘醒了,奴婢伺候姑娘起身吧。”

殷三娘坐起,由着辛荷帮她去了手上颈上的饰物,净面着妆:“绿玉走了多长时间?”

辛荷正要贴花钿的手一顿,笑着回道:“也就小半个时辰。”

绿玉这些日子放纵了不少,殷三娘在镜中看着辛荷不自然的笑容,想了想,正色道:“离府在即,若你果然想与父母兄嫂守在一处,我也能回明祖母,放你去紫陌庄。”

红绡神色大动,瞧着姑娘似是扫了她一眼,忙低下头。

这边辛荷软了手脚,忙不迭跪下:“奴婢跟了姑娘就不作他想,一心只为姑娘,若有错处还请姑娘明示,奴婢定会知错就改。”

红绡悄悄把脚上的青布绣鞋又收进裙下半分。

殷三娘扶起辛荷,轻笑道:“你的秉性我素来知晓,哪有不明白你是为我的?我刚才所说的句句肺腑,你与秋茗不同,你是家生子,在裴府若有不慎,牵连的却是一家子,你可要想清楚,是随我走还是留在府中?若是留在府中,我自然会为你打算,祖母面前还是会给我这个颜面的。”

辛荷神色松动,目光四散飘移了片刻,紧紧双颊,带着郑重言道:“奴婢跟着姑娘。”

殷三娘微叹:“既如此,这屋子里该管的你就要管起来,裴府深浅不知,我的人就要距行距步,安守本分,不得错漏半分。”

辛荷脸上红了红:“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绿玉回来,奴婢定会好好跟她把话说明白。”

殷三娘笑了:“这就好。你下去同秋茗收拾吧。”

“是。”辛荷轻松地笑着退了出去。

殷三娘起身望着窗外,小院的一草一木显得分外亲切,自己不过是在这里住了两年,此时竟有些难分难舍。

一杯香茗递了过来:“姑娘,喝些茶润润吧。”声音不疾不慢,轻缓有力。

殷三娘转过身,落日的霞光披在她身上,轻轻潺潺。

红绡失神片刻,半垂下眼:“奴婢鞋中有五十两银票,是……夫人给的……”暗暗瞄过去,瞧着姑娘柔和舒展了眉眼,红绡舒口气,下面的话说得更流利,“奴婢愿跟着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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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 出阁(中)

第二日天色微亮,小殷徐氏带着红裳进了漱玉轩,却见院中灯火盈盈,知道殷三娘已经起来,遂笑着进了屋子里间:“昨日二婶还特地叮嘱我早来看妹妹,没成想妹妹起的倒早。”

殷三娘见了红裳手中凹凸不平的荷包羞涩一笑,京中有俗,成亲当日同辈先来相陪,在事先选好的密匣中放上装有红丝线穿成的枣、花生、莲子等物,预祝贵子当成。

颂儿忙送上红包,红裳瞧了小殷徐氏一眼,上前接了。

因秋茗四人是跟去茂国公府的,也要梳洗打扮一番,所以就没在屋里伺候。

不一时,四娘、五娘、七娘、八娘次第来到,各人说了几句话,把带来的喜物添在密匣内。

殷邵氏、殷徐氏、四夫人、五夫人和全福夫人名士廖化的夫人一起笑盈盈着走了进来。

廖夫人笑着向殷三娘道贺。

殷三娘含羞披发着中衣向两人行了礼,随后由珊瑚和红裳服侍着去沐浴。出来时,廖夫人正说起成三夫人:“……是个心热的,与你家三姑娘甚是投契,每每说殷府是宝宅,养出的姑娘个个儿温婉淑达,她羡慕得很,恨不能重新投胎到你们府中来。”

一句话说得屋子里的夫人、奶奶笑起来,殷府的姑娘们眼中盛了笑意,都低了头。殷四娘双眼放光,盯着殷三娘,神色倨傲,自从府中传开了裴澄的为人,殷四娘听谁说起茂国公府都是一脸避开瘟疫的表情,知道是三娘许嫁,殷四娘反而比以前对三娘更好些了,是怕三娘反悔婚事落在她身上吧?今日没了这样的顾虑,却又是这样一副神情。

廖夫人夸出嫁的姑娘是好意,只怕殷邵氏……殷三娘抹眼看去,她的脸色果然不自然起来。殷三娘暗笑,轻轻走过去坐在床上。

一个留头小丫鬟过来禀道:“前面开席了。”

这正解了殷邵氏的围,她忙笑着带了众人去坐席。

殷五娘走到门口想了想,又回到了里间。

“五妹妹不去吃席吗?”殷三娘惊讶道。

“我陪姐姐坐会儿。”殷五娘强笑着挨过去与殷三娘并肩坐了,低着头也不再说话,小手搅着丝帕,越来越用力。

殷三娘隐隐觉出她的心思,心中微暖怜惜的搂过五娘,觉察她身上微微颤抖。

好半天,殷五娘才抬起泡着两汪泪的眼睛:“五娘愿代姐姐。”

殷三娘心中大骇,瞪大了眼望着殷五娘,只见她神情坚定,面有倔色,正是这样不作伪的孩子话,才更牵动人心。

殷三娘搂着五娘的手紧了紧。

吃完筵席,陆陆续续有人进了屋子说话。

没多久,隐隐听见传来鞭炮声,殷正煦跑进来,嘻嘻笑道:“三姐夫的花轿被三哥拦住了。三哥出题,说姐夫射不中倚门楼上的花心,就不让三姐夫的花轿进门。大家都瞧热闹呢,我再去看看。”

屋里人都是一惊,殷府倚门楼高过三丈,楼头攒了朵兰花,黄蕊正中留了花心,却是如铜钱孔大小。

过了会儿,殷正煦一路颠跑回来,一头扎在屋里,笑得眉眼都挤作一团:“姐夫好聪明,姐夫好聪明。”

殷四夫人顾不得呵斥殷正煦的无礼,满心好奇:“怎么回事?”

众人也都眼望着他。

第一百零五章 出阁(下)

“姐夫让迎亲的人都拿了弓射箭,我偷偷从门缝里看了,有几个还上了车顶、矮墙,箭密密麻麻射出去,有两支过了花心。”

这样无赖!屋里静了一刻,众人望向殷三娘,忽然哄笑起来。

殷三娘羞笑着垂了头,心中闪过一丝异样。

迎亲的喜娘跟着登了门,念着催妆诗:“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面上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

喜娘三请之后,殷三娘这才在殷邵氏的颔首下坐在了铜镜前。

廖夫人笑着从丫鬟手中拿过五色丝线给殷三娘开面,又拿过合欢梳,口中念叨:“一梳到尾事齐全;二梳举案对齐眉;三梳儿孙落满地;四梳出路逢贵人;五梳登科来接契六梳亲朋相助欢;七梳鹊桥高架平;八梳宝鸭穿莲道;九梳连环样样有;十梳夫妻到白头。”

梳罢头,珊瑚几个服侍殷三娘上妆,穿了大红嫁衣,廖夫人亲手为殷三娘戴上凤冠着霞帔,一切就绪,殷三娘站到殷邵氏面前。

殷邵氏汪了一泡泪,哀怜非常,用勺子舀了一口粥送进殷三娘口中,那泡泪立即簌簌落下来,众人依俗劝慰几句。

廖夫人送上一把花扇,殷三娘拿在手中展开遮住面部。

殷正醇早等在一旁,见状微微笑,上前抱起三娘一路送进喜轿内。

听得喜炮齐响,轿子被人轻轻抬起,殷三娘抱着密匣端坐在轿内,一时五味陈杂,从今以后,她的另一段人生就要开始了。

轿子走了半路忽然停下来,轿外举行障车礼,众人饮酒拦车要财,闹哄哄一阵乱。

好半天轿子才重新上路,直进了裴府。

停轿后,有人过来卸了轿门,一忽儿后有只小小巧巧的手伸进了轿子,轻轻扯了殷三娘的袖子三下。

有人送进来彩绸一端,殷三娘攥了这才由喜娘引着出轿子,跨过马鞍,步上红毡,进喜堂在赞礼者的主持下三拜九扣后,被引着一步踏一袋的进了洞房。

殷三娘心里很乱,不敢直目打量,只偷眼瞧去,正与倒着进房的裴澄对个正着,殷三娘忙慌乱的垂下眼。

喝过合欢酒,殷三娘与裴澄又对拜一次,分左右坐在床上。这时,洞房外熙熙攘攘进来一群妇人,嬉笑着往喜床上撒缚着彩条的金钱,俗称“撒帐”。

嬉闹一阵,众人都退了出去,屋里忽然沉寂下来,殷三娘只觉得右边空气一紧,却是裴澄靠了过来。

殷三娘心中发紧,想悄悄移向左边些,裴澄一把攥住她执扇的手。

殷三娘心快要跳进了腔子里,稳了几稳,鼓了些勇气抬起头,不料撞进一双笑得湿滑的桃花眼中,殷三娘的慌乱悉数散尽,她怎么忘了她嫁的是什么人。

裴澄望了一忽儿,眼中的笑意堆积,另一只手慢慢合上殷三娘手上的扇子,倾靠在殷三娘耳边濡声道:“等我。”说完,双眼一眯,说不尽的浪荡。

殷三娘狠喘口气,勉强扯起嘴角挤出一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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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武婢

裴澄出了新房,刚下车走到屋外的秋茗四人忙止步行礼。等着新房中笑闹的夫人、奶奶、姑娘们一一离开,秋茗已是耐不得性子→文·冇·人·冇·书·冇·屋←,急忙忙进了屋子。

“姑娘……”

殷三娘抬起头来,脸色难看。

四个丫鬟顿时楞在隔扇处,神色变得慌张紧迫。还是辛荷年长些,挨过去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姑娘……是不是姑爷他……”

看着四个丫头紧张的样子,殷三娘笑了笑:“没事,我不过是有些累了。”

秋茗、绿玉二人人释然的笑笑,表情松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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