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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界之河山晚照-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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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之夜,谁也不明白,是什么支撑着这位公子的坚韧,令他出现在人前的一刹那,依然淡泊清和。

  众人的焦躁,奇迹般的被平复下来。熠公子会如此淡然,应该标明了情况不算危险罢?说不定,现下毒已经解了,只需休养几日,皇上就可平安无事?

  几名心急的将领已经按耐不住,上前一步,张开口正要询问。蓦然,已经成形的话被堵在了喉间,分外难受。不用问了,跟在熠公子身后出来的军医,他脸上颓然到灰败的颜色,已然说明了一切。

  军医吞了口唾沫,尽管在军队中供职,他的本业还是医师,是个文人。被如此多的将领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那被沙场打磨出的凶恶眼神,几乎将他生吞活剥。军医张了张口,由于太过害怕,声音低如蚊讷,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

  “皇上所中的毒很古怪,我……我诊断不出到底是什么……”军医说不下去了,真恨不得能够找个缝隙缩进去,以策安全。

  军医的声音极小,只是在场无一不是挂心滟昊泠状况的人,摒弃凝神,将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然后,辨别出其中所含的意义。诊断不出所中的毒,也就是说,没有办法调制解药。

  将领们的心,凉的不能再凉。支撑他们站在这里的唯一的力量,只剩下烈熠的从容——众人不约而同的达成共识,熠公子,绝不是不担心皇上的身体。他之所以还能维持这个平和的心态,是否就标明了,他还有办法?

  我将在二十里外驻扎。

  原来,赫连远遥的留言竟是这个意思。当时只觉得突兀,由于牵挂滟昊泠的情况,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如今想来,倒还真是别有深意。

  “严加守卫,并且防范消息外泄,我很快回来。”与其说烈熠这话是命令,倒不如说更像是一种交代。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提出异议,只是本能的想着如何完成这两件不算太难,可也绝不简单的任务。众人似乎又看清了一个事实,即使没有皇上与熠公子共享江山的誓言,他们依然会遵从他的命令。熠公子身上流露出的气质,看久了,便发现与皇上如出一辙。

  “公子,你要出去?”燕归愁不是质疑对方的行动,然而总觉得烈熠此去,并不单纯,似乎暗藏了无数危机。

  烈熠依然平淡无波,“昊泠所中之毒,总有一个人知晓,我去找他。”那便是下毒之人,赫连远遥,不仅清楚自己用的是什么毒药,而且他的身上应该还有解药才是,否则也不会刻意留言,让自己寻去。

  整齐的营帐,每一顶帐篷之间隔着适当的距离,既便于互相之间的保护,也避免了有人烧火袭营。要知道,在这般干燥的气候里,火攻是最容易被对手采取的偷袭的手段,同时,也是驻军最担心的一种。一旦火势蔓延整个营地,那就只能回身乏术了。所以蛮族的帐篷才会采取这样的搭建方式,来开帐与帐之间的间隙,即使失火,也避免了被波及扩大的可能。

  暮色未合,营地依然十分热闹,士兵们三五成群的围坐在一起,正在吃晚饭。昨日一战,从战术的意义来看,胜利确实是落在琅邪一方,赫连远遥十分高兴,已经下令全军连续三日加餐。这在平常或许不算得生命,如今放在了战时,顿顿有肉,实在是了不得的享受。

  烈熠独自前来,决然一身。步履从容穿过营帐,周遭的士兵也像是没有看见他一般,只管自己谈笑用饭。就连那些负责巡逻警戒的斥候,也没有质问他的来意。就算双方撞上了,也只是各自退让一步,就此避开。

  从表面看来,竟与上衣次约见于月白滩时并未任何区别。他还是赫连远要的座上宾,尊贵无比的客人。

  烈熠想着,禁不住苦笑起来,其实还真没什么不同。两次造访,都是有求而来。却别在于,上一次是请赫连远遥出兵,而这一次则是为了解药。

  挑开帐帘,赫连远遥所用的都是上品,即使出征在外,他所居的帐篷也是经过精挑细选,厚实的帐篷隔绝了外间的寒意,里面温暖如春。烈熠环视一眼,发现里面的格局,还是与上次见到的别无二致。

  “解药。”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烈熠直视软榻上的赫连远遥,神色坚决。

  斜躺着的姿势,看不出赫连远遥此刻身躯的僵硬。烈熠来此是为了什么,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时今日的一切,都是出于他自己的机关算尽。于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心中的失望是为了什么。

  “除此以外,熠就没有别的想说?”

  

  第四卷 第十八章 一去不返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说?”

  并没有垂眸,直直递出的眼波之中,是慢慢的,淡淡的情绪。似无奈,似嗟谓,也似……感慨。没有以真容来见,如今站在这里的,不是赫连远遥的旧友,而是伴在滟昊泠身边的熠公子。

  图戳群狼,并肩而战的那一天,骤然遥远。想要去回想,第一次觉得当日的场景已经模糊不清,再难寻觅。

  在他的心中,再也没有当初那个持剑傲立,容颜华丽的华贵公子。

  在他的心中,也再没有当初那个立马横刀,姿态疏狂的蛮族勇士。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找不到,也看不见……

  “很多东西,我不是不晓得,但就算晓得了,我还是不信。”亲眼见到他站在滟昊泠的身边,才终于能够平静。就连死心的步骤都省去了,烈熠从不曾将他的心点燃,自然,也用不着将之熄灭。

  “你不信,所以你用这种办法来试。试了昊泠,更试了我。”再如何从容清冷,到底有一点痛,是无法磨灭的绵绵密密。这一句话,分明已经含了指控的意味。

  赫连远遥并不否认,也无力否认。既然是他一意孤行的主意,那么到了结果来临的时刻,他也唯有承受一途。“熠是在怪我阴毒?”

  想来,那一日设计滟昊泠的前前后后,烈熠都看在眼里,不然,那一枚箭矢,也不会在关键的时刻到来。将杀机掩藏,利用最诡谲的出击,赫连远遥自己也清楚,此番做法确实卑鄙。“熠自己也说,我是枭雄,光明磊落是英雄才会做的事,当然也就与我无关了。”

  他是说过类似的话,为了劝慰对方幽深的心意,曾经说过“赫连是一世枭雄,必定要温柔似水的如花美眷才能相配。”当日之语,酿下的,倒是今日之祸。烈熠漠漠苦笑,这世间变幻无常,果然是没有人能看得透的。

  然而,再如何看不透,也只能断了。曾经生死与共,同进同退的挚友,原本以为是不会消弭的一份情,如今,到底还是戛然而止。

  “解药。”重复的是先前说过的两字,不同的是烈熠的态度,伸开手掌在他面前,赫连远遥也算是十分了解对方的脾性,明白他此番做法已经代表了势在必得。仅靠言语之力,如若不能顺利取得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惜动用武力硬抢。

  不再看他的脸,而是挪在了他的手掌之上。赫连远遥无法判断自己是否就是在意样貌的浅薄之人,总之此刻看见的,并非自己魂牵梦萦的那张脸。如此,倒不如干脆不看。仔细的看过他的手掌,直到每一条纹路都清晰的印刻在心,蓦然又悲哀的发现,那些掌纹之中,从来没有印下“赫连远遥”四个字。

  是了,就连他对自己的称呼,都只是浅淡的叫着赫连。只有姓氏,自己的名,他一次也没有叫过。

  含了报复的心意,接下来的几个字,更是说的切冰断玉,斩钉截铁。“空华之毒,从来无解。”

  从来没有想到,世上有一句话,回事这般难以理解,以至于听见了,依然怎么也不知其中所述的意思。“空华?”重复这两个字,似乎只是听见了毒药的名字,后半句则是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不错,正是我族王室的秘药,天下奇毒。”赫连远遥补充,品尝着报复的快感。“此毒最奇特之处,就是无解。”

  迎上烈熠伤痛的眼眸——不错,真真切切的伤痛,是赫连远遥从来没有见过的神色。“怎么,熠不相信么?”

  伤痛在急速之中转变,凝结成实质的恨意。赫连远遥甚至毫不怀疑,下一刻会看见这双眼眸生生呕出血来。想来他正是在激愤之中,大概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也不等他开口,径自只管自己想说的。

  “滟昊泠踏平河山统一天下是预言所指,命运所向,七界之中恨透了他,暗地与他为敌的不知有多少人。为何从他十岁继承汐蓝帝位以来,过去十年了,也没有人胆敢对他动手?”

  烈熠虽然没有开口,但是思维依然是清晰而灵活的,其中的关系,也是早已看透的事实。七界之中的各国权贵,不是不想杀了滟昊泠,只是没有谁敢于大张旗鼓的进行,顶多就是些暗杀一类的阴谋算计。理由实则简单——不敢。

  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击必杀,谁也不敢冒这个险,因为谁也承担不起滟昊泠狠厉的报复。

  赫连远好知道烈熠也想到了,冷冷一笑,顺着他的所思继续说下去。“既然我要对滟昊泠动手,自然要选择万无一失的法子。要下毒,只能是用天下无人能治,无药可解的奇毒。”

  “原来,你一早就策谋好了。”恨意已经不再,清冷笼罩在烈熠的面容上,每一毫,每一丝都夹杂着悲悯。只是分不清,他是在悲悯对方,还是在悲悯自己。“赫连,我——”

  我什么呢?一个字开了头,没有后续,就这么突兀的断裂,同时截断的,还有赫连远遥心中最深切的那一根心弦。他很想问,烈熠的未尽之语是否关乎后悔,只想说——赫连,我看错了你。

  “当日,为了风族免遭灭族之祸,我来请你出兵。看来,是我思虑不周。”错就是错,就是悔断了每一根愁肠,还是无法挽回了。“我的提议,应该给你提供了最好的时机罢?想要对昊泠动手,一定不是第一天才有的心思,你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最合适的机会。”

  这个机会,正是自己送到了赫连远遥的手中。

  话说到这个份上,赫连远遥即使有心顾忌,也是无力的了,索性全盘托出。“那个时候并没有决定什么,只是隐隐觉察出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你告别之后,才开始慢慢的计算,将手中的筹码与当今局势联系在一起。”

  没料到他会答的这般直白,直白的令剩下的问题,都无一着落了。当日他提出的出兵条件?简单的应承,不曾为难?漫漫的一夜棋局?疑问琐碎而纷杂,只是再也问不出口了。

  烈熠缓缓的点头,一下,再一下。

  看不穿他这个简单动作之下的深沉心意,赫连远遥索性也不去努力看穿了。蓦然的凄厉一问,“熠可知我做这一切,最终的目的是什么?”

  眸光重新凝结起专注,别的都无所谓了,只有这一点……是真正想知道的。原本以为赫连远遥的一举一动都是由野心铸就,方才从他尖锐的一问中听来,仿佛竟然不是。

  赫连远遥死死盯着对方的眼镜,在这张面容上,也只有这双眸子,与眼角的泪痣,才是他原本的样子。一字一顿,赫连远遥无比郑重,也无比正色,“烈熠,我要拥你为帝。我要让你坐拥天下,富有四海!”

  “什么?你说什么?!”失声惊呼,伴着的是烈熠身上从未出现过的骇然失色。

  “为何惊讶至此?”赫连远遥唇角扬着浅笑,带着那么一丝莫名。“真的要说起来,这也是天经地义。熠,难道你就从没想过,你也一样有统一七界的资格?”

  想过?没有想过?突然之间,烈熠自己也无从辨别。只是当这个问题纠结到了最终,仅仅剩下唯一的答案。

  滟昊泠,才是他心中认定的天下之主。

  赫连远遥的打算的确出了烈熠的预期,若说他野心天下,他相信。然而将七界奉到自己的手上,这是断断不曾想到的。深深看了赫连远遥一眼,最后一眼,仅余的情意也在这一眼中被生生望断。

  话不投机半句多——今时今日才算是真正懂得了这句话的意思。

  “他日战场再见,熠不必手下留情。”从他一动的脚步中看出了去意,赫连远遥也不阻止,只是以此言作为送别。

  烈熠转身,走的算不上很快,不过营帐就这么大点地方,要走到帐帘门口,也只是寥寥几步。在他再次撩开帐帘之前,赫连远遥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打开软榻旁的柜子,珍而重之的取出一件物事。

  秀吉斑斑的匕首,不是上次约见时烈熠拿出的信物又是什么?

  流连,抑或是怨恨,赫连远遥看了几眼。这样见证,到底也是没有留下的必要了。心下发狠,反手重重掷出,并不回头去看,晓得匕首落在了他的脚边。更加不敢看的,是他诀别的背影。

  “这是我赫连远遥欠你的人情。你想要的报答,我都给补了。既然如此,东西还你,曾经欠你的一条命,就让我……永远欠下去罢。”

  

  第四卷 第十九章 星芒银屑

  从铁静关赶往琅邪军驻地,单程是二十里,往返就是四十里路。出于各方考量,烈熠只身前往,一个随行之人也没有。拒绝了倾夜的帮助,烈熠提气纵身,依持自身轻功往返。若在平日也就算了,奈何痼疾尚未痊愈,如此折腾,脸色越发青白的微微透明,哪里还能见到一丝血色。

  没有空隙停歇,去见赫连远遥这一趟,算是白跑了。特意留言告知自己的驻扎之地,却不是为了便于他去求解药。事后再想起,更觉得赫连远遥的故意,像是故意要将他们过往的关系,借由这一次机会,全部断的干干净净。

  压抑住不适,也将烦乱的心绪全部抛诸脑后。事到如今,更是没有空闲耽误——烈熠甚至不敢空下心来,想一想此刻滟昊泠的情况。双足已经踏入静铁关关内,然而他正在修养的那座小院,竟是不敢上去看上一眼。

  空华。简简单单的一个毒物名字,已经令烈熠痛彻心扉。

  要救滟昊泠,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方法就是桑柘,天下第一的神医。这个人物,曾经在烈熠与滟昊泠的交谈中,也数次被提及,虽然烈熠自己不曾见过,滟昊泠还是有意找桑柘来为他医治。哪知人的祸福旦夕之间就已经全然变化,如今最需要名医的,成了滟昊泠本人。

  桑柘其人,云游四海,行踪不定。要找到他绝不是一件易事,更要命的事时间已经不等人。

  烈熠想起了冒名顶替的风紫,若自己与滟昊泠对他的真实身份揣度不错,那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出桑柘所在,也唯有此人能够做到。

  真风紫贝滟昊泠秘密囚禁,烈熠也没有找到适当的机会去见过,不过假风紫的所在,他倒是清楚。滟昊泠没有特意限制他的自由,只是派人暗中盯梢监视。这个时间算来,应该正与他那叫做风雪的徒弟海吃胡喝罢,在静铁关内唯一的一家酒肆里。

  烈熠推测的地点不错,错再风紫并不在酒肆中,而在酒肆外。

  到了酒肆,只有风雪一人在里面喝酒吃菜,按照他的指引,才晓得他师父去了后面的树林算不消食。那片树林烈熠是清楚的,并不算大,到了冬日叶子落光,树干树枝都无不稀疏,要在里面找人并不会太难。烈熠心中本就焦虑,等不了风紫回来,转身去寻。

  刚一踏入树林,便听见有些急促的嘈杂之声。似乎,有人正在争吵。一个温厚悠远的男声,不难听出正是风紫。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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