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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压群芳-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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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忙挥手喊着“等等我”,一边飞快地跑下去。船老板站在船头说:“桃叶姑娘,今日迟了一点哦,我这可是第二班了。”

我平时总是搭第一班船的,想不到今日迟了这么多。

正要上船,船舱里冲出来一个哇哩哇啦的男人:“哇,小美人儿,今日哥哥总算又见到你了。这段时间你可想死哥哥了。”

我隐约记起了这个人,就是我去当桃心砚的那天,借拉我上船之机吃过我豆腐的那个家伙。

果然我没认错,船舱里马上就有人起哄说:“西门大官人,你要见这位美人还不容易啊,她每天定时来回两趟,你只要早点起来,准能碰到她的。”

西门大官人回头就给了船老大一拳:“原来是你这老东西在捣鬼,故意不告诉我她搭船的时间。每次问你美人有没有再来过,你都说没有。”

船里的人笑着说:“老梅是怜香惜玉,怕人家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被你这色魔辣手摧花。”

西门大官人回头说:“什么‘辣手摧花’,我对美人儿可是温柔得很。美人,你还在那里犹豫什么?快把手伸给哥哥呀,哥哥拉你上船。”

我向船老板投去求救的目光,他走过来只对西门大官人说了几个字:“呃,那个……”,就被狠狠地瞪了回去。

看得出,这位西门大官人是个有点来头的人物,不然不会满船人都认识他,船老板也如此惧怕。

僵持了一会儿后,因为实在是拖不起时间了,我只好把手伸给了他。

自然又被他搂住调戏了一番,好在还是公共场合,还没有做出更过分的事。

同样的骚扰,下船的时候再次发生了,他又站在船头拦在那里,非要我把手伸给他,不然就不让我下船。

就在他涎皮涎脸乱说一气的当儿,一个人已经快步踏过跳板走上了船。

只听见“咚”地一声,西门大官人立刻变成了乌眼鸡。再一拳,“噗通”,可怜又变成了落汤鸡。

咕噜咕噜,西门大官人好不容易从水里探出头来,又是一篙子下去。

如此反复再三后,船老大只得出面求情说:“少爷,求您饶了他吧。他是我船上的乘客,要是在我船上出了事,我怕他家里人不会放过我。”

我也劝他道:“算了,他虽然可恨,也还罪不至死。我们也得快点去书塾,今天太晚了,先生肯定已经来了。”

他这才放下篙子,牵着我的手,带我下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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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南浦月 (43)嫁祸(二)

赶到书塾,先生已经开始上课了。而且,今天来的还是前廷尉庾大人。

王献之站在窗外悄悄问我:“怎么办?今天偏偏又是小庾。”

这位庾先生现年五十有七,但因为变色龙庾先生已经年将八十,所以他只能屈居小庾,让变色龙先生做大庾。不然,两位庾先生,容易出现指称混乱。

出乎意料的是,见我们在窗外探头探脑,小庾先生居然大喝一声:“你们俩,还在窗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滚进来?”

我们立刻笑逐颜开地“滚”了进去,经过讲台时,还没忘了笑眯眯地鞠一个躬说:“庾先生好!”

“快坐好。上次顶撞先生的罪还没跟你们算呢,今天又迟到,等会再跟你们算帐。”小庾先生对着我们吹胡子瞪眼,但不仅不让人害怕,反而觉得亲切。从他喊我们进教室就可看出,小庾先生是个急性子,但并不记仇。

先生不错,天气也真好。窗外鸟儿喳喳叫,时不时地还夹杂着一两声鹅的叫唤。可惜我精神恍惚,一堂课下来也不知道听了些什么。

唉,最近真是被六殿下折腾得不轻,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啊?

课间休息时,谢玄看着王献之和我一个劲地笑,笑得王献之直皱眉:“你有什么话就说好不好?不要笑得像个傻子。”

谢玄说:“对不起得很,我们三个都不是傻子。说吧,早上明明看到你在我前头走的,怎么拖到那么晚才来,而且还是跟桃叶一起来的?”

郗超一摊手:“既然不是傻子,这样弱智的问题还用问吗?”

桓济摇头晃脑地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潯狻S忻酪蝗耍逖锿褓狻e忮讼嘤觯饰以纲狻!

谢玄笑道:“不是‘邂逅相遇’,而是有人专门等在路上,故意制造在野外‘邂逅’的机会。真羡慕呢,野草晶露,美人如玉。子敬,你今天可趁愿了没有?”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不好意思再坐在那里,起身走到了室外。

才一出门,就见庭院的树丛中人影一闪。

我一阵心跳,鬼使神差般追了过去。

其实树丛里有人影是很正常的。虽然卫府门禁森严,这四位大少的崇拜者不得其门而入,但还是有人能混进来。比如,先跟府内某位女仆攀上交情,再借找她的名义上门。

据说以前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府里的丫鬟大娘们也趁机捞够了好处费。可惜后来被卫夫人识破了,戒令门人一概回绝此类访客。但百密一疏,真正的窥探高手,还是防不胜防。时不时地,院子里的树丛中总有一两个徘徊踌躇的倩影。

这次我之所以追过去,是因为那一晃而过的身影,穿的虽然是女式服装,但看那腰板身形,更像是个男人伪装的。

在树丛中转了半天,却什么人也没看见。

难道是我眼花了?

应该不会的。而且,那人绝对还没有走出去。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呵呵,跟我玩这招,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我抬起头,一棵一棵树看过去。果然不出所料,某一棵树的枝桠间,露出了一方衣角。

我飞快地爬了上去,坐在另一根树杈上问:“不用藏了,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你是个男人。男人不会想要窥探男人,所以,你肯定是为我而来了对不对?”

不吭声。

“我要回去上课了,没时间跟你蘑菇。我喊一、二、三,你再不回话,我可就喊人了。”

我开始数数。

“别,是我。”他回过头来。

“啊!”由于惊吓太过,我一下子从树上掉了下来。

“桃叶,桃叶,你怎么啦?”远远地,传来了王献之的声音。

“我在这儿。”我呻吟着回答。这回可好了,我的屁股只怕摔成两瓣了。

这时,树也摇晃了起来,我慌忙抬头,看着那个已经下到一半的人说:“求求您,赶紧上去吧,他们就快来了,您就别添乱了。”

见过疯的,没见过这么疯的。堂堂王爷,未来太子的候选人,跑到这里扮起女人来了。真想不明白,他不是一心想当皇帝吗?怎么正经事不干,尽做些荒唐事。来书塾窥看也就罢了,还装成女人,恶不恶心啊。

这事,只怕卫夫人也有参与,否则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王献之跑过来,见我躺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急忙扶起我问:“你怎么搞的嘛,好好地,怎么又爬到树上去了?”说罢向四周看了看,疑惑地说:“没见有人来抓你啊。”

我还试着辩道:“我没爬树啊,谁爬树了?”

“得了,你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从树上掉下来的。”他一幅“你少骗我了”的表情,

想了想,又说:“你不会无缘无故爬树的,又不是猴子,是不是树上有什么?”他说着就要抬头往树上看。

“没有,树上什么也没有。”我慌忙拉下他的头。

这就跟下棋一样,王跟王,将跟将,怎么能见面啊?

“肯定有。”我越拉他越对树上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办法了,事急从权,变色龙先生教的。我是最身体力行,活学活用的弟子。

把心一横,我猛地吻住了他。

树叶哗啦哗啦直往下掉,就像下起了树叶雨。

但他已经充耳不闻,这时,就算树上砸冰雹他也不会松开我了。

这天剩下的时间,我都在他的傻笑和其余三位的窃笑中度过的。

晚霞染红天际的时候,他送我上船回家。在人来人往的渡口,他的眼神缠绵到令路人侧目。

只有一点小小的异常令我有郁闷:侧目还情有可原,怎么他们一边侧目斜视,一边还躲得我们远远的?就像我们是传染病源一样。有些本来要上船的乘客,见我也要上,居然慌忙退开,对船老板直摆手说:“我等下班船,不急,不急。”

最夸张的还是,上船后,我进船舱就坐,船舱里的人立刻噤声,眼睛望向别处。我刚刚找了一个位子坐下,前后左右的人立刻跑光了。

我好不尴尬,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得闷闷地坐着。被所有人孤立的滋味真不好受。

这还没完,下船的时候,船老板居然对我说:“桃叶姑娘,可不可以请您下次换坐别人的船?小的做这生意,本来一天就赚不了几个铜子。要是因为有姑娘在,害得别的男客不敢上船了,那小可一家就只好喝西北风了。”

我大惊:“为什么我坐船,别的男客就不敢坐船了?我做什么了?”

船老板说:“姑娘是没做什么,可姑娘的男人来头太大,我们惹不起了。今早那西门大官人的确是过分了点,但王少爷不是已经把他淹得半死了吗?怎么还不肯放过他,非要弄死才算。”

我惊呆了,结结巴巴地问:“你是说,那个西门……死了?”

“是啊,中午他搭我的船回来,我亲眼看着他上岸的。可到下午,就有人在岸边的水草中发现了他的尸体。他家里人还嚷着要砸我的船呢。”船老板的脸都快能拧出苦水来了。

“这绝不是王献之干的。”我急得大喊,“他今天一天都在书塾里跟我一起上课,中午回家吃饭也就那么一会儿功夫,怎么可能搭船过来杀人?”

这时船上有人冷笑道:“他们那种大少爷,杀人还需要亲自动手吗?多的是下人代劳。”

船老大见我还是不应允,竟然在船头跪下道:“桃叶姑娘,算小的求您了,您就行行好,赏小的一口饭吃吧。要是您还搭我的船,小的这条船就只好歇业了。”

我呆立当场,无言以对。

卷二 南浦月 (44)豪门原来是恁样的

船老板的一番话,让本来准备下船的我再次走回船舱,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船老板赶紧跟进来说:“桃叶姑娘,你这是干什么?你在这儿坐着,那些男客都不敢上船了,你叫小的还怎么做生意呢?”

我冷笑道:“是吗?你这会儿就出去喊,这是今天的最后一班船,想上的赶紧上;不想上的,就明天再过河,你看他们上不上!”

船老板烂着脸说:“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摆渡的,怎么敢在客官面前如此放肆。”

“我不是你的客官吗?还是我少过你一个铜板?你怎么就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我的语调不再和气,而是咄咄逼人。

船老板语塞了,我又说:“你怕西门家砸了你的船,就不怕我砸了你的船?你既然一口咬定姓西门的家伙是我的男人派人杀的,他能杀了西门,就不能杀了你?西门是因为欺负我才遭此横祸,你现在也是在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既然人善被人欺,那咱们就赌狠。

我一硬气,船老板的腿就软了,跪倒在我面前道:“小的怎敢欺负姑娘,小的只是怕客官们不敢上船啊。”

我用手指着船外说:“你出去照我说的喊。如果大家真的情愿不过河也不搭你的船,那你就载我一个人过去。我包了你的船,这总行了吧?你既然认定我攀上了有钱的大少爷,难道还怕我付不起你这点船钱?”

船老板不敢再说什么,低头退了出去。

我坐在船舱里,听见他果然在外面喊:“最后一班船,最后一班船,要上的赶紧上,船上的客人要赶时间。不上的,就请回吧,明天请早。”

本来站在岸上犹犹豫豫的一堆人,听见是最后一班船,立刻蜂拥而上,踏板都几乎挤到水里去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听风就是雨,但凡出了点什么事,立刻就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管是真是假,先过个口瘾再说。没一点证据的事,经他们的口一传,本来毫不相干的人,立刻就能变成杀人犯。

一个腐败堕落的朝廷,再加上一帮唯恐天下不乱,成日只会造谣生事的愚民!这就是我们大晋只剩下半壁江山的根本原因。

被歧视、被孤立的痛苦,让我变得异常的愤世嫉俗。

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难道被色鬼调戏,也是我的错?这些人,不问青红皂白,不管是非曲直,一个屎盆子轻轻松松地就扣在我头上。当面都拿我当瘟疫避了,不跟我同坐一条船,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不让我坐船,我偏要坐!编排我攀上了有势力的男人,那我就攀给你们看!姑娘我家贫如洗,可是一貌如花,你们想踩我,下辈子吧。

下船后,我直接去了乌衣巷王府。

果然是大晋第一豪门,巍峨的门楼,成排站立的仆人。

挟着在船上被人气到的一腔怒气,我毫不怯场地走上前去。

立刻有几个仆人挡住门口问:“姑娘,你要找谁?”

我扑哧一笑:“我找谁?我谁都不找,我是在这里做事的柳絮啊。”

一个仆人迟疑地说:“可是姑娘好面生。”

“那当然了,我才来了半个月。”不好意思,本人今天第一次登门,当然面生了。

“那姑娘是哪个屋里的?”

“凝二少奶奶”,应该是这样叫的吧。

王献之的二哥王凝之,娶的好像是有名的谢道蕴。就是那个谢安问:“白雪纷纷何所似?”时,答“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

王家人口众多,家大业大。整天站在门口守门的人,哪里搞得清楚里面的太太奶奶们身边到底有多少仆人。我赌他们记性没那么好。

果然,他们没再追问我什么了,只是说:“那你怎么不走侧门呢?丫鬟嬷嬷们可都是走侧门的。”

我笑着说:“我不是正好走到这里来了吗?难道丫头就不能从大门进了,非得要绕到侧门才行?”

他们也笑了笑,总算是让开一条路,把我放了进去。

进得门,先大摇大摆地往里走了一会,然后瞅着一个人少的机会,抓住一个在墙角扫地的小男仆问:“小弟弟,我是郗家小姐派来给七少爷送信的,可是我迷路了,你能告诉我七少爷的屋子怎么走吗?”

小男仆嘴里说了一大串,手指这样比一比,那样指一指,把我比得比浆糊还糊。

没办法,只好求他道:“我还是没听清楚,就麻烦你领我去一下好吗?不会耽误你很多时间的。”

小男仆大概正好想偷懒了,很爽快地丢下扫帚,当了我向导。东弯西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指着一个关得紧紧的院门说:“这就是七少爷住的院子。”

夕阳的余光正好照在门楣上方的一块牌匾上,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逸飞园。

我走上前去,刚想敲门,门却自己从里面打开了。我急忙扭头装着刚好从门口经过。

跑到拐角处偷偷一看,原来是曾见过一面的郗小姐前来拜望,现在正要告辞回家。

她口里说要告辞,却站在门口,叽里咕噜地讲个没完。

我侧耳细听,讲的居然就是今天河边死人的事。听他们的谈论,似乎官府已经派人来问过了,但由于没有任何证据,王家又是这样的人家,也只敢派小隶过来稍微问了一下。郗小姐就因为这事,特意上门抚慰来了。

两人又站在门口讲了好一会,直到王献之说:“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送宓姐出去吧。”

郗小姐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既然这事他已经知道了,而且显然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那我还瞎操什么心呢?想来,众口铄金、谣言毁人之事,只会发生在无钱无势的小百姓头上。像王家这样的门第,是不怕的。

这样也好,我也就可以放下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了。不然,如果因为我的缘故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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